第八章

待在家裏焦急等候的言定睿，眼皮跳、耳朵癢，坐立不安。

他猛Call尚凱潔的手機，始終無法接通，又不知道她會上哪兒去，本來以為就算她那樣跑出去，到了就寢時間還是得回家，屆時就可以面對面溝通，好好解釋。然而，隨着時針一格一格的往前推進，他心中的憂慮開始幻化成火苗，在胸口烈烈燒灼。

不交代去向是很沒責任感的行為，可他又明知道她那麼晚還不回家的理由，想在心裏罵她，也沒辦法理直氣壯。

十點半，夠晚了，尚凱潔鮮少到這個時間還沒有回家，他無法再束手無措的枯等，決定改打尚玉鈴的手機，或許她會比較清楚凱潔可能去哪些地方。

果然，他的決定沒錯，在玉鈴姊的幫忙聯絡下，他總算得知凱潔此刻的所在地，而且玉鈴姊並沒有告訴凱潔，已經把行蹤透露給他知道。

不過，玉鈴姊倒是勸他時間已晚，不論有什麼事都等明天再說吧。

可是他既然知道了地方，就一分鐘也不想多等，畢竟他們之間還有誤會懸着還沒解開。

開着父親的車，言定睿刻不容緩的前往尚家老二──尚文義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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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晚了，一個頂着光頭、下巴布着鬍髭，一臉陰鷙的大男人找上門來，尚文義和老婆曉嬅嚴陣以持。

「妹啊，妳是不是惹到黑道了？」斯文的尚文義緊張的衝進客房裏，問着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獃的尚凱潔。

「黑道？沒有啊！」她坐起身，納悶的搖頭。

「可是人家指名道姓要找妳耶！」曉嬅憂心蹙眉。

「奇怪……」尚凱潔困惑咬唇。

她是臨時起意跑來的，而且只有方才通過電話的姊姊知道她在這裏，怎麼會有其他人來找她，還被二哥形容是黑道？

「妳還是出去看一下好了，不然那人一直不走的話，我們也不得安寧。」曉嬅建議。

「放心吧，如果有什麼事，二哥會保護妳的。」尚文義拍拍小妹的肩膀，鼓勵她面對。

「好。」尚凱潔點了點頭，下床穿拖鞋。

他們講的好像很恐怖，但她其實並不害怕，畢竟她生平不做虧心事，為人老實又善良，根本沒有得罪過誰，更遑論什麼黑道之流。

二哥二嫂自告奮勇的擔任左右護法，在他們的護衛下，她好奇納悶的走出房間，結果沒想到竟然看見了她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

「你怎麼找來的？」她訝然的愕視着他。

「玉鈴姊跟我說的。」言定睿簡言答。

他凝視穿着居家的她，猜測那應該是她二嫂的衣服，另外也發現了她眼皮浮腫、臉色憔悴，顯然哭了很久，這一點，鞭笞了他的心。

雖然一切是尹蘭珠造成的，但他也難辭其咎，總之是因為他的關係，才讓她傷心哭泣。

尚凱潔張口結舌。

姊姊居然當起他的間諜？

可惡！姊姊怎麼可以胳臂向外彎呢？

想到向來最親的姊竟幫忙他，她就忍不住更嘔了！

「你們認識啊？」尚文義從他們的談話察覺。

「哥，他是姊夫的兒子言定睿啊！你們不是在姊的婚宴上見過嗎？怎麼兩個人都認不出來？」尚凱潔嗤笑的瞥看很寶的二哥、二嫂。

還什麼黑道咧，笑死人了！剃了光頭，留了點頹廢的鬍髭，再擺張臭臉就是黑道嗎？

如果不是因為心情不好，她肯定會捧腹大笑的。

「嗄？是那個言定睿嗎？」尚文義納悶的重新打量他。「不對呀，好像不太一樣……大概是因為剃了光頭的關係吧！」說著，他忍不住調侃他。「欸，你怎麼有勇氣剃成光頭？想不開要出家嗎？哈哈哈……」

二哥啊二哥，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站在一旁的尚凱潔垂下頭、別過臉，尷尬的摳摳額角。

她現在終於知道他當時為何會爆怒，一直生悶氣了！被嘲諷取笑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果然，沒心情說笑的言定睿，本來就很陰鬱的臉色變得更像地獄使者。

「這是令妹的傑作。」他皮笑肉不笑的扯唇，凍結了尚文義的笑容。

「呃……那個……」尚文義尷尬的頓住，話說得支支吾吾。「那你們聊，我們先回房。」耍了冷，他趕緊拉着老婆離開。

既然是姊夫的兒子，那他們就不用太過擔心了，還是早點睡，隔天才有精神上班。

「跟我回家。」客廳一剩他們兩人，言定睿就冷聲命令道。

「不要。」尚凱潔答得飛快，一臉的不妥協。

「那我們就在這兒談。」他往前跨了一步，要握住她的肩，她卻反應更快的閃開。

「沒有什麼好談的。」她凜着臉，經過時間緩衝，現在已經比那時候冷靜得多了。

她逃離的舉動讓人不悅，他猛然朝她逼近，用一雙銳利帶電的眸子鎖住她，令她不由得節節敗退，直到背貼牆壁，被兩條結實的臂膀圍困在牆與他之間，籠罩在屬於他的張狂氣息里。

「你、你想幹麼？」

靠得太近，尚凱潔只能伸出雙臂抵住他厚實的胸膛，但那觸感卻令她的心跳瞬間加快。

「為了預防妳逃開或是不專心，我決定就這樣談。」他強悍的不給她逃避的空間。

他的氣息侵入性太強，使她不由得收斂着呼吸。

「你不用刻意跟我談什麼，反正我又不是你的誰，對於你跟哪個女生發生關係，根本沒資格置喙。」她撇清關係，還是想推開他，但他卻不動如山。

「妳當然有資格置喙，因為妳現在是我心裏很重要的一個女人。」他低頭凝睇着她說。

她心悸，慌亂的別過視線，避開那太過令人眩惑的眼。

「我現在才知道你平時的毒嘴用來說甜言蜜語也很厲害。」她刻意排斥。

「我不會說甜言蜜語，我只說我心裏想的話。」他為自己解釋，失望的發現一夕之間，在她心裏的評價一落千丈。

尚凱潔撇嘴。她哭了一晚，已經很累了，沒力氣跟他做無謂的爭辯。

「妳聽好了，傍晚的事真的是妳誤會了。」他急着要讓她知道真相。

她挑眉，反正他非解釋不可，她就聽聽看他怎麼自圓其說吧。

「尹蘭珠突然跑來家裏按電鈴，說是拿廣告光碟給我看，我沒多想就請她進屋一起觀看，然後倒了杯飲料給她，她打翻了杯子，弄濕了衣服，要求我找件乾淨的衣服讓她替換，接着我就上樓拿了一件妳的T恤，下樓到洗手間要交給她時，就突然被她抱住，好不容易推開她，又被她從身後撲倒，一陣混亂之後，就變成妳看見的那樣。」詳細說完，他很無奈的望着她。

她和他互視，沒作聲，心裏評判着這段話有幾分真、幾分假？該不該採信？

「相信我，妳剛聽見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他再度聲明，語氣難掩急切。「嚴格算起來，我也是被害人，若再被誤解，就太冤枉了！」

被害人一詞，軟化了尚凱潔的心防，讓她忍不住想笑，但因為氣氛不允許，她立刻抿唇抑止。

「我在KTV時就看見你跟尹蘭珠處得很好了，她難道不是你在學校里的女朋友？」她提出質疑。

「我有沒有女朋友，跟尹蘭珠是不是一對，妳可以問麥哥。」他很有把握的提出證人。

雖然他很受歡迎，但還是很潔身自愛的。

「麥哥？」她重複揚聲。

這倒是，她可以向麥哥探聽，或多或少可以知道一些端倪。

「對。他才跟我打過架，所以妳不用擔心他會偏袒我，幫我說好話。」說著，他便收回對她的箝制，走向置有電話的茶几，拿起話筒，熟稔的按了一組號碼。「喏，妳自己問。」

怎麼說問就問哪！都已經這麼晚了，還打給人家？！

驚訝他說風是雨的，尚凱潔趕緊快步向前，硬着頭皮接過話筒。

「喂，麥哥嗎？」太突然，她嘴角僵硬。

『是，妳誰？』麥哥發現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於是問道。

她歉然地說：「我是尚凱潔。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

『沒有，我沒那麼早睡啦！怎麼，有事嗎？』雖然滿訝異她的主動來電，但麥哥還是不忘親切友善的應對。

「我只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她眸光一轉，覷向杵在一旁、壓迫感十分強烈的言定睿。

『好啊，給妳問，絕對知無不言。』他豪爽的拍胸脯保證。

聞言，尚凱潔淺淺一笑，讓注視着她的言定睿心裏一陣不爽快。

不知麥哥那舌粲蓮花的傢伙又說了什麼了，可以讓正在跟他嘔氣的凱潔漾出笑容！

「我想知道那天KTV的尹蘭珠跟定睿是不是男女朋友啊？」話問出口，尚凱潔突然覺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期待着、也擔心着答案。

『蘭珠？！』麥哥訝然的揚嗓，隨即笑答：『當然不是啊，不過我看得出來，她很煞定睿，老是找機會接近他。』

如果是這樣，那麼定睿剛剛講的應該是事實了！

「那他應該也有意思吧？」她還是試探的接着問。

電話彼端的麥哥沈默了下，這令尚凱潔的心瞬間吊上了半天高。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根據我的了解，同學這三年多，他沒有接受過哪個女生，而且比蘭珠漂亮的還大有人在。』麥哥坦白地講。

即使和言定睿發生過不愉快，但他這個人是很有品的，還不至於卑鄙的故意說謊誣衊陷害他。

「噢。」心情霍然開朗，讓她臉上的微笑加深。「麥哥，謝謝你嘍！改天我叫定睿跟你道歉，請你吃飯。」

『哈哈，好啊。』麥哥朗笑，君子的沒問她打探這些的用意。

她才掛上電話，言定睿立刻發難。

「我為什麼要跟他道歉、請他吃飯？」誰教她自作主張的！那次干架的事，他不認為自己有錯。

「因為他說的話，讓我對你諒解了，你難道不該謝謝人家，降低姿態跟他和好？」她側頭瞅着他，口吻涼涼淡淡，清潤的嗓音里有着淺淺笑意。

這意思是……誤會終於解開了！

他英俊的臉龐乍然明亮了起來，嘴角也隨之上揚。

「該該該，我會請他吃飯、跟他道歉。」他迭聲贊同。

沒想到麥哥這麼夠意思，即使處於冷戰狀態，他還是沒有動歪念陷害他，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他是可以繼續交往的好朋友。

見他難得願意乖乖順從，尚凱潔滿意的心情轉好。

「姑且相信你了。」她故意一副皇恩浩蕩的口吻。

「這才是明智的決定。」他慶幸整件事可以到此為止。

她嘟着嘴問他：「那個尹蘭珠，以後要保持距離吧？」沒見過主動到這地步的女人，被她撞見的時候還想誤導她呢！

「當然，這不用妳說。」他也心有餘悸，需要去收驚。

「笨蛋。」她橫睇一眼，風水輪流轉，平時都是他罵她笨蛋，這次該換她罵他了。

他沒反駁，只是自嘲一笑。

這一次是真的覺得自己很笨，竟差點讓一個女人給強了去。

「現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吧？」伸出手，柔情洋溢在他的眼底唇角。

她垂眸看向那有着修長指節的大掌，再仰頭看向那張令她心儀的俊臉，將柔荑擱進了他的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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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受了尹蘭珠製造的誤會影響，言定睿和尚凱潔都差點忘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折騰了大半天，回到家后，準備就寢了，言定睿才想到還有事情沒解決，猛然從自個兒的床上跳起，跑去敲尚凱潔的房門。

「怎麼了嗎？」尚凱潔拉開門，揉眼噘唇的模樣就像天真單純的小孩，令人愛憐。

「我叫妳考慮的事情，妳有答案了嗎？」他目光灼灼，心情忐忑。

剛剛已經差點睡著了，被吵醒的她還沒回神，卻聽見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她不禁呆了呆。

「你是說，當你女朋友的事情嗎？」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問。

他莞爾一笑。「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原來把她從半夢半醒間挖起來，她會呆愣得毫無防備，模樣可愛得教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哦，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嗎？」她傻呼呼的笑了笑。

「妳什麼時候說了？」他困惑的蹙眉。

他不可能漏聽了這麼重要的事！

「是沒說，但我表現了。」漸漸清醒，她賣關子的吊他胃口。

「有嗎？」他還在回想。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氣得奪門而出，氣得有家不回呢？」她嬌俏反問，很明白的提示了。

他一怔，思索起她的提示。

會生氣就表示介意，有多生氣就表示多介意，至於為什麼介意……

愛上了對方，自然就會產生獨佔欲，不容許他人覬覦──這可是確認愛情是否來造訪的金科玉律啊！

是啊，他怎麼會沒想到這一點呢？

不過這可不能怪他遲鈍，還不都是因為擔憂忐忑的心情混淆了他應該有的理智和判斷力。

「所以妳的答案是YES了。」心中喜悅拉抬出他的笑容。

她微笑默認了，臉上輕揚着嬌羞。

「其實我今天傍晚回來的時候，就是要告訴你答案的，沒想到卻看到意外的畫面，整顆心都涼了，感覺好像被耍了。」她玩起手指，吐露心情。

聞言，言定睿不禁要怪起尹蘭珠。都是她跑來發神經，不然他們那個時候就可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了！

「還好有驚無險。」這話不只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不過換個角度想，經過這番波折，他們反而可以更加確認彼此的心意。

「你以後不要再做會讓我誤會的事情了。」伸出纖指，帶點撒嬌意味的戳了下他的肩窩。

「好。」他揉了揉她像棉花般柔軟蓬鬆的髮絲。「那妳以後也不可以再不信任我了。」

「好。」她甜甜的拉長了尾音。

兩人相視而笑，甜蜜幸福的氛圍，暖暖的包圍了他們。

兩個人，半夜不睡覺，就只是看着彼此一直傻笑，好像也很奇怪，於是尚凱潔先道晚安。

「那……晚安。」奇怪，剛才還很愛睏，這會兒卻不怎麼想回房睡覺了，只想再多跟他在一起呢！

「嗯，晚安。」他口是心非的回應。雙腳像是釘在原地，明明道了晚安，還杵着沒動作。

「我看你回房，我再關門。」她說。

「我看妳關門，我再回房。」他回。

這靦覥尷尬又蕩漾着甜蜜的感覺，讓他們再度噗哧的相視而笑。

再這樣難分難捨下去，他們就在這裏罰站到天亮好了！

言定睿看着她單純的眼波，甜美的笑靨，一顆心因她而加速躍動，血液也因她而沸騰。

他傾身，俯首輕吮她嫣然微笑的唇，時間像是在剎那間停止，她被電得呆住，眼睛眨了兩眨凝着他。

她撫着麻麻的唇，怔怔地說：「這是我的初吻耶……」

面對她嬌憨無邪的誘人表情，腦海里晃過了將她帶到床上、熱烈親吻、激情翻滾的煽情想像。

「那就太好了。」他哂然一笑，再度低頭，但這一次，他深深的吻住她，舌尖撬開她甜蜜的紅唇，長驅直入的尋訪領地。

他挑逗般糾纏吸吮她的軟滑舌瓣，健臂將嬌小的她撈進懷裏擁抱，感受着她的細緻柔軟和芳香。

親昵的熱吻讓她腦袋渾沌，雙腳無力，在她尚未察覺蠢蠢欲動的情慾，嬌軀已自有意識的先一步緊貼在他胸膛。

那豐盈的貼合讓他悶哼了聲，男性的慾望根源隨之覺醒。

他們退進了房間裏，落坐床畔，小心翼翼的相互揉撫。

尚凱潔感覺體內像有一把火，起火點就在她下腹，她全身變得熱烘烘、酥麻麻、軟綿綿，彷佛就像一塊遇熱融化的奶油。

持續翻攪追纏的唇舌，在她險些氧氣不足前分離，他熾熱的唇立即轉移陣地，含住她的耳垂，輕嚙吸吮，惹得她輕顫的往後仰，他又立刻順着她的頸部曲線，煽情舔吻。

漸漸的，不對勁的感覺取代了情慾的歡愉，她集中所有注意力感受着腹部的異樣感……

「定睿。」她推了推他，喚道。

「怎麼了？」他踩煞車，抬頭輕問。

「我不太舒服。」她開始覺得疼痛了。

「哪裏不舒服？」他趕緊起身按開電燈，赫然發現她臉色有異，方才的情慾氛圍全都消失殆盡。

「肚子。」她雙手壓着腹部。

他直覺地問：「想上廁所嗎？」

「等一下看看好了。」她搖搖頭，秀眉逐漸向中間聚攏。

他關心的蹲在她面前，以便能清楚的留意她的神情。

本以為疼痛只是一陣，忍耐一下就會沒事，沒想到，她的肚子愈來愈痛，讓她忍不住皺着小臉，彎腰縮腿，臉色也從原本的紅潤逐漸轉為蒼白，額際開始冒出冷汗。

不忍心她承受疼痛，言定睿替她拭汗，擔心的建議：「凱潔，我們去醫院看醫生好了。」

無緣無故這樣痛，一定有問題！

「嗯。」尚凱潔點點頭，痛得眼眶含淚。

他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回自己房裏，迅速拿錢穿衣，又再踅回，而她還是抱着肚子坐在原地，可見有多痛。

「健保卡在我皮夾里。」她還沒忘記要帶證件。

拿了她的證件，言定睿從衣櫃裏挑了件薄外套替她穿上，二話不說的橫抱起她就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