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台北市立美術館

商小晚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寫作如此“認真”,還親自蒞臨取景,想想從前坐在咖啡SHOP對着稿紙天馬行空四五個小時就能完成一個章節。

九月的天空陰與晴不定得讓人猜不透,給人的究竟是滋潤,還是反反覆復的負責,商小晚出門時氣候不佳,灰庚傅奶煒眨她仍穿得得一身綠意盎然來到美術館。

踩着光滑的地板,空蕩蕩的室內沒幾個人影。今天不是例假日又是陰天,是個冷門時段,“非常捏造畫展”在地下字室B6展示。商小晚拾階而下,不知唐珉是何方神聖。

B6展示的門口牆框上,寫着“列車·時間”的主題和簡介。“時間的記憶透過裂痕的崩解放大與擴散,一則則故事傳說也慢慢渲染開來,七彩的畫布,任記憶與情緒滲透、遊走……”

商小晚想如果她的小說是用如此哲理文字書寫,她的一票年輕讀者,大概全都“霧煞煞”大呼看不懂,如此僵硬的東西,倒給這個畫室更增添冰冷無情的味道。

商小晚步入畫室,三三兩兩的觀眾,今日票房的確不佳。一張張畫掛在牆上,有直放有橫放,有並列有單獨。有的像是懸挂在牆上的孤鍾,有的像是一節節的列車般。

轉角處擺着一本留言簿,商小晚打開了它。

“美好的記憶起至看山見樹,生命本像一棵平凡不過的樹,一日是一季,一季便是一生。”

這一段開卷詞寫的真好,很貼切,而且大眾化多了。

文字下還有素描畫了幾座山峰和一棵棵樹木。

下一頁才進入主題,貼着一張普通火車票,邀請觀眾隨着列車為時間做見證。商小晚翻了一、兩頁。

“唐珉,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很喜歡你的作品。加油!”

“看完你的作品后,真希望時間可以‘冰凍’起來。美好的記憶是該一直持續……”

有“你”也有“你”,顯然唐珉這姓名太中性了。

商小晚先擱下留言簿,走到畫展的開幕作,名為“時間的變奏#1~#6”的六幅畫前。

這些畫像裏頭充塞得各種和時間有關的東西,時鐘、手錶、齒輪、鬧鈴……甚至骷髏頭,看得商小晚如同置身其中,時間如洪流排山倒海而來,商小晚感到頭暈目眩。

再往下看去,“列車風景#1~#8”,一張張畫裏全映出“凋零”、“失落”、“孤寂”、“滄桑”的人生。商小晚有些驚訝。“這個唐珉幾歲?竟能體悟出這麼深刻的人生?”她有片刻的失神,耳朵嗡嗡作響,她既對“唐珉”這號人物好奇,又無法負荷他畫中所透露的“殘缺”人生。

商小晚受不了如此沉重的壓力,若能和人談論應可以免去深陷其中的不可自拔,但她卻是獨自一人前來。幾乎是要落荒而逃了——

她拖着蹣跚腳步發獃良久,她敗給了這些圖畫。

她目光又瞥到那本留言簿。

“DEAR學長,您的作品如同您的本人,平和中深不可測得讓人讚歎!”

商小晚再翻了另一頁。

“小唐!你似乎迷失在時間裏,令人有些擔憂,怕你走不出來。”

這句“走不出來”還真深得我心,商小晚也擔心自己再看下去會走不出來,她並未把畫展全部看完。她想一走了之,但不服輸的個性使她一咬牙又走了回去,決定面對真實的自己。

良久之後她再從頭至尾看了一次“時間的變奏#7~#10”,她就不信她看不懂。反反覆覆不記得自己在畫前停足多久了?畫室內的人漸漸稀少,最後只剩下她一個徘徊停立。她走着走着,腳步不再那麼蹣跚,她一雙半筒式靴子往前邁去,目光仍停駐在畫上。

“啊——”商小晚大叫了一聲,她腳底竟然有軟棉棉的東西……不!不是東西,是個人——

她高八度的尖叫聲回蕩在空洞洞的畫廊,宛若歌劇魅影。

怎麼會有人躺在地板上看畫?如此殺風景,她幾乎想罵出口。

躺在地板上的人有一頭金髮,看不清楚臉,年紀似乎很輕,側臉輪廓鮮明,他用手托着頭,幾乎是渾然忘我在地看“列車風景”。

哪來的“金毛獅王”,商小晚被嚇了一大跳。

“你是美術館的管理員嗎?”這是商小晚驚魂甫定后的第一個直覺。

“金毛獅王”不睬她,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圖畫,實在有夠酷!

“你看出來了嗎?”對方自顧自地仍躺在地上,完全沒有想要站起身來。

“看出什麼?”商小晚一臉狐疑地站着。

“看出這畫家想表達什麼?”“金毛獅王”的聲音有點熟,商小晚好像在哪兒聽過,她記憶力很好的。

“你看‘列車風景’的第四張和第六張。”他口氣有着令人不容反駁的力量。

商小晚不由自主再看仔細,第四張是一個孤寂身影印在列車的車窗上,第六張是列車駛過一間廢墟后。

“你有沒有看見火,看見希望之火。”說也奇怪,他激昂的語調有一股眩惑人的魔力。

商小晚沒有近視,圖畫怎會生起火來?她是真的沒看見有什麼希望之火。

“你可以再靠近一點。”“金毛獅王”焦急地說。

“做什麼?你在拍SKFⅡ嗎?”商小晚好奇的蹲着了下來,到底這“金毛獅王”看出了什麼她看不到的地方,難道是“靈異照片”嗎?

“天花板上的燈光打在畫上,剛好照在那個孤寂人影的胸口中,另外三具燈火打在荒涼廢墟中……你看到了沒?沒關係,你可以和我躺在一起看!”商小晚恍然大悟,原來要把身子擺低才能看到此“異象”。

商小晚沒有躺在地上,她一向很有淑女氣質的,不會在公共場所“失態”。

商小晚試着低着頭、屈着身子,她終於看到了“希望之火”!同時她也看到了戴着銀邊眼鏡的“金毛獅王”。

他就是那天在國父紀念館圖書室和她搶報紙看的“黑白郎君”。

沒想到他徹底改變了“造型”,染了一頭炫目的金髮,一如他囂張不可一世的神態。

“冷眼熱心。冷眼旁觀這世界,心中卻依然有顆熾熱的心,對嗎?”商小晚“釋然”地站起身來,如果她答不出來也太糗了。

“大作家果然有見識。”唐珉濃眉一揚,雙手一攤,灼人目光中有一份激賞。

“少諷刺人。你也不過碰巧蒙上,讓你躺在地上像只土牛一樣犧牲換來的。我想這個唐珉可不希望有你這種‘知音’。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商小晚現在對“大作家”三個字感冒到了極點,尤其是對方的口氣分明出自諷刺。

“唐珉不是朵花,他也是條牛。”唐珉還賴在地上,一副弔兒郎當樣。

“你怎知唐珉是男人不是女人?”商小晚冷哼一聲。

“我就知道。”唐珉當然有理由理直氣壯地反駁。

“搞不好他兩樣都不是。他是……人妖。”商小晚忍不住咕噥一聲。

唐珉聞言跳了起來,這女人三番兩次調侃他。

商小晚看着唐珉的一頭“金髮”,忍不住笑道:“從黑白郎君變成金毛獅王,頭髮可以改,本性卻難移,你不但沒公德心也沒水準,全世界找不到第二個人像你一樣的男人。我還沒寫過像你如此這般的另類男主角呢。”商小晚撥了撥長發,臨走前她不忘走到留言簿前寫下——

“希望有機會認識你——唐珉,我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作家,想寫一本主角是畫家的小說,期盼您能和我聯絡。”商小晚寫下自己的電話、住址,她對這個“唐珉”越來越有興趣。

商小晚合上留言簿,從沉重到釋然花了她一個下午,但總算沒有白費力氣。

走出美術館時,她已是最後一位客人,天空正下着微雨。

商小晚走到路口想攔計程車,一輛光陽速克達一五○C盋鋇哪ν諧凳壞剿跟前,這種車有“賓士摩托車”之稱,很拉風的。

“上車,我載你。”對方二話不說,半脅迫地丟給她一頂安全帽。商小晚被迫接受,抬頭一看又是那頭亮晃晃的囂張金髮。

“我為什麼要讓你載?我又不認識你。”商小晚的髮絲沾上一雨水,一滴滴的水珠沿着直發滑落到她的衣襟。

“你怕我吃了你不成?言情小說的男女主角不都是邂逅在雨中嗎?”唐珉這句話又刺激到了商小晚,他的口吻永遠是冷嘲熱諷的。

“是。我怕你,我怕你心有餘而力不足——”商小晚丟下話把安全帽硬塞回給唐珉,頭也不回地攔了輛計程車呼嘯而去。

怎知唐珉卻不肯放過她,騎着摩托車在後追逐她。

“小姐!你男朋友還在追你。”司機瞄了瞄車后,好心地提醒她。

“他不是我男朋友,快!甩掉他。我加雙倍錢給你。”商小晚頻頻向後望去,唐珉的速克達緊追在後,而雨越下越大,幾乎模糊了後車窗的視線。現在正是下班時間而且又下雨,中山北路大塞車。

那一句“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夠狠的了。憑他輝煌風光的情史,哪個女人不臣服在他強而有力的臂彎中?

唐珉非給這女人一點顏色瞧瞧不可,女人越逃就越好玩,他喜歡享受攫取獵物的快樂。

車水馬龍的排擠交通,計程車停滯不前。坐在計程車內的商小晚着急也沒用,只好聽天由命了。誰教她倒霉惹上了這個壞胚子。

“下車。”唐珉的摩托車已經接近計程車,他雙眉一揚,霸道地丟下簡短的二個字,接着又不客氣地拍打車窗。商小晚別過頭去,故意視而不見,唐珉見狀豁出去地拿安全帽就去敲打玻璃窗,司機連忙自動搖下電動車窗,他可不想遭小倆口吵架的池魚之殃。

“你想怎樣?”商小晚怒目微嗔,她不信人車之多,他敢目無法紀。

可偏偏唐珉就不吃那一套國民生活須知,他沒有穿雨衣,渾身淋得濕透,雨水沿着白襯衫滑到牛仔褲,他的一頭金髮也在脫下安全帽之後全沾濕了,但他分明的五官里儘是倔強又混合了不羈的狂傲,他……他簡直是目中無人,商小晚從沒遇過這麼霸道的男人。

唐珉用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又不在意地甩了甩濕漉漉的金髮,就這樣幾串雨水像轉了一圈似地噴上了她的衣領,一綹金髮奇異地閃着光采。

她是該生氣該破口大罵的,但是……竟有那麼一剎那,商小晚失神於他不經意的甩髮動作,除了酷和帥斃了之外,又是很男性地霸住她的目光。

可這片刻的失神,隨即就被驚訝憤怒取代,因為……因為唐珉竟然趁她不留神時,一隻手就強伸進車窗攬住她的頸,在她來不及意識時,他火燙的唇就湊了上來,硬是封住她冰冷而柔軟的唇。

他強而有力的手臂箍緊了她的臉頰,絲毫不放,商小晚連喊救命的機會也沒有,她腦中一片空白,天啊!這可是她的初吻。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司機也識趣地不吭聲,他早認定了是對小情人在鬧彆扭。

商小晚想掙扎卻擺脫不掉,天知道她多想大吼。“我根本不認識這個瘋子——”唐珉的舌頭滑溜地向她口中探索,像一尾靈活的蛇在其中滑動,令她全身的神經緊繃,四肢卻又發燙而酥軟得無力反抗。她沒有天旋地轉,她是驚慌失措,小說中的荒謬經驗竟然在現實中發生了。

唐珉足足吻了一分鐘之後才離開商小晚的唇,他深吸了一口氣,眼角有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如何?接吻技術和你小說的男主角不相上下吧!”唐珉那一對有如鷹眼的雙眸,揚着勝利微笑。

“你一定沒讀過我的小說!”商小晚恢復了理智,竟鎮定得出奇。

都是那片刻的意亂情迷惹的禍,她並沒有驚聲尖叫或痛哭失聲。

唐珉定定地看着她,等她給他一巴掌,小說中不是都這樣寫的嗎?

不!不是。她才不會稱他心意,商小晚挑釁地望了他一眼,隨後便用力推開車門,着實狠狠的撞了唐珉,而且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命根子。

“司機!開車——”商小晚清了清喉嚨,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般,塞車紓解了,計程車終於疾駛而去。

唐珉忍住了下半身的疼痛,他默默望着遠去的車影,意外地他並無恨意,反而湧起一股好勝的刺激感。

“商小晚!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來。”他握緊了拳頭,笑得詭異而狡獪。

“小晚!你睡了嗎?”文浩的午夜熱線又來了。商小晚正好憋了幾天的情緒,終於有人可以傾訴。

“怎麼了?今晚刮颱風,你要提前打烊是嗎?”文浩猶不知商小晚這幾天已經天雷勾動地火。

“文浩!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商小晚“忍”了好幾天,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她決定告訴她的知己文浩。

“什麼事?和我有關嗎?”文浩那頭已緊張起來了。

“一個秘密!可是你絕對不可以和別人說。”商小晚和文浩常常玩這種“交換秘密”的遊戲,不過這次她的口氣最為緊張。

“當然。”文浩想私下盼望這個秘密最好是“我愛你”。

就在商小晚遲疑了幾秒,要和文浩開口時,一通插撥電話進來了。是誰呢?知道商小晚電話的人並不多,她心中狐疑。

“我有個插撥進來了,等一下再回電給你。”她急急說道。

“要快噢!”文浩催促。今晚颱風夜,文浩沒上夜班,人在家中。

“知道啦!”商小晚接聽另一通。“喂!找哪位——”

“我找商小晚小姐——”是個溫柔的男人聲音。

“我就是,你是——”商小晚遲疑。

“我是唐珉。”電話那頭的唐珉正使用變聲器在講話,他原本低沉渾厚的嗓音加了點磁性,不過仍聽得出來是個“男人”。

“你就是唐珉,你看到我的留言了!”她不禁雀躍道。

“對!你想認識我?”唐珉不動聲色地問。

“是的。”商小晚一五一十說明了她創作的動機,及賦予小說人物生命的抱負,而把要回電給文浩的事給拋到九霄雲外了,好不容易和男主角唐珉聯絡上,她不會輕易放過這大好機會。

“想訪問我啊!那得刮十個颱風來再說吧!”唐珉半開玩笑地說,他另一隻手慢條斯理地撫摸着貓咪,貓兒肚子餓了。

怎麼可能,今年入夏也才颳了兩個颱風,商小晚不曉得他這樣說用意何在?

“唐大哥,您的戀愛經驗想必很豐富。”商小晚灌他迷湯,開始嘴巴放甜,如果能夠多挖到一些故事就好了。

“那得看你的誠意到哪裏了。”唐珉的語意模糊,讓人猜不透。

“是、是!百分之百的誠意。”商小晚打哈哈地陪笑臉,只求對方儘速答允採訪。

很不湊巧地在這節骨眼,商小晚的插撥又進來了。

“唐大哥,你等一下,別掛掉。”她千叮萬囑的。

“喂!小晚,你講完了沒?”是文浩,他等久了。

商小晚只得急急道:“文浩,我現在在講一通重要電話,我再找你。”她不等文浩的反應,便又接起唐珉的線。

“唐大哥,不好意思!”商小晚再三道歉。

“你好忙哦!是男朋友嗎?”唐珉半開玩笑問。

“不是,打錯電話啦!”商小晚不願他分神,只好扯謊。

兩人竟聊開了話匣子,一談就談了兩三個小時,颱風夜平安度過了。

“這麼說,唐先生不只會畫畫,對舞台設計也很有心得,對藝術電影、古典音樂也很有興趣。”商小晚一一記下來,原來唐珉最欣賞的古典CD是“顧爾德三十二個短篇”。

“您在國家劇院實驗劇場設計的舞台劇佈景,我一定去捧場……”商小晚滔滔不絕地說著,幾乎忘了時間。

“我常常去國父紀念館寫生。”唐珉突然道。

“真的?我就住附近。”商小晚驚訝道。

“我知道。”唐珉漏了口風,他跟蹤過她。

“你怎麼會知道?”商小晚更加又驚又喜。

“你的聲音讓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想我一定在哪兒見過你,只是我們擦身而過罷了。”唐珉是說謊高手。

“我倒是在市立美術館看過一個怪人,他居然躲着看你的畫作,還大言不慚地自我吹捧,而且他還……”商小晚說到後來,支支吾吾了起來。

“他還怎樣?”唐珉咧嘴一笑,興緻來了。

“他?他像口香糖一樣黏着我不放。”商小晚在電話那頭沒來由紅了臉。

“哦?我都吃芝蘭口香糖。”唐珉這會兒正吃起來。

“有特殊原因嗎?”商小晚的筆不停記着。

唐珉說了關於家庭背影,關於“爸爸的味道”和很多內心深層的東西。

“唐珉大哥很愛父親,高中時在學校教室打地鋪為宿……”商小晚提筆在筆記本中註明,寫到後來她不禁“同情”起他來,年紀輕輕就要自力更生討生活。

唐珉說了一些他很少說出口的秘密,莫名地他也失控了。

另一端的文浩死命地盯着電話,直到時針已轉了三圈,他的眼都快合上了。

“文浩!你還在嗎?”商小晚終於想到他了。

“在。”文浩轉了轉脖子,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倦意全消。

“很晚了,你去睡覺吧!明天再說好了。”商小晚如此說。

“等等……你不是要告訴我一個秘密?”文浩不想再等下去,他想趕快知道商小晚的“秘密”是什麼?她找到意中人了?

“我的秘密就是……就是我找到男主角了。”商小晚保留了原先的秘密。文浩一聽,瞌睡蟲全不見了。

“是誰?”文浩心頭一跳,緊張地等着“宣判”。

“我是說小說里的男主角啦,我找到畫家肯讓我採訪了。”

“哦——”文浩長嘆了一聲,漫長的等待后,希望又落空。

“睡吧!BYE——”商小晚輕快地先道晚安。

“BYE!”文浩抱着枕頭,用力地捶打,他很想撕碎它,來發泄……

“小晚!有這個必要嗎?”編輯沈如雲並不苟同。

“你不是要我出去走走,讓作品感情更加豐沛嗎?”商小晚反擊回去。這個沈如雲老是愛挫她的銳氣。

“你訪問、撰寫的是別人的故事,我是希望你能夠親自去體會愛情的箇中滋味。”沈如雲直言不諱。

“也許我會愛上這個唐珉。”商小晚故意說得很誇張。“那你是身體力行在寫小說嘍?”沈如雲嘖嘖稱奇。

“可是……可是那個唐珉,好像……”商小晚欲言又止。

“好像怎樣?”沈如雲好奇心也上來了。

“他的聲音有點中性,和他的畫風完全不像。”商小晚當然不可能知道唐珉在用變聲器。

“這樣的人不適合當小說男主角吧!”沈如雲提醒她,男主角是不可以娘娘腔的。

“我可以改啊!把他寫成個壞壞的偷香高手。”

商小晚心中兀自打着如意算盤,卻不知道自己早在別人的算計當中。

為了表示“誠意”,商小晚再度去看了一次唐珉的畫展。

當她步出市立美術館時,竟又看到行人路上停了一輛光陽一五○C盋保難不成是那個“金毛獅王”的?商小晚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怒氣,她還沒報他的“奪吻之恨”呢!

她瞧了瞧車身。V型內置把手,旅遊式分層座椅,多重反射尾燈組,雙人安全帽,分明來泡妞的……趁四下無人之際,商小晚一咬牙狠狠的踢了置物箱一腳。

“嗡——”一時間機車的防盜鈴聲大作。

心虛的商小晚連忙跳上公車,心煩意亂地盯着窗口,沒瞧見任何人騎摩托車“追”她而來。

她坐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看着車窗外景物。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竟有些“失望”,難道是因為“金毛獅王”沒有現身?

公車在商小晚不預期的狀況下,駛向木柵,這回她只好搭捷運回忠孝東路,誰叫她沒看清楚公車是幾號呢!

也好,待會兒坐捷運回去。捷運木柵線有行經忠孝東路,反而快多了。

商小晚下了公車,沒直接往捷運站走去。她釋然地坐在行人路上的鋁背椅上,忍不住打開了她的筆記本,整理有關唐珉的一切資料。

這手掌般大小,封面印着“我的黃金歲月”的筆記本,是用來記錄唐珉和他的談話,以及她的觀畫展心得。

涼風徐徐,吹亂了她的髮絲,她撥了撥額前的長發,悠閑地享受這份寧靜。

就在路的那頭正好有一家咖啡廳,名喚“BLUE”,在一片深藍色BLUE的招牌旁,竟閃過一頭金髮,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雙眼。

莫非是“他”?商小晚心兒猛地一跳,他是跟蹤她還是巧合?她沒有考慮太久,便選擇步入這家“BLUE”咖啡廳。

“方才離去的那個金髮男人坐在哪兒?”商小晚在服務生引領下,走到窗邊座位,從這視野恰好可以清楚看到方才的她。

他才走不到一分鐘,服務生還來不及收拾,一切就像舞台的一幕。

藍山咖啡的香味在桌前溢散,桌椅仍有餘溫,不只這些,商小晚還發現桌上的幾張餐巾紙,被風吹落在地。

出於本能地她彎下腰拾起,這下子她整個人被震住了。紙上用原珠筆塗鴉,栩栩如生的長發女人像不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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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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