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沼澤
外公——”
“外公——”
莫小蕊抱着孩子沿途狂奔，希望趕緊回到尚西的身邊。然而，久久都沒有老人的迴音，四周只有呼呼的風聲和蟲鳥的低鳴。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斜陽落盡。
前方，煙青的暮)籠罩了整片河流，斑駁的蘆葦遮擋了視線，四周一切突然變得波譎雲詭。
烏~漸漸放慢進的度，小蕊也趕緊察看了虎子的傷勢。他腿部的夾板已經斷裂，需要重新固定;臉上、胳膊上都有被餓狼撓抓的傷口;萬幸的是，他的脖頸並未受重傷，只是被尖利的狼牙蹭破了一點皮。
莫小蕊鬆了一口氣，突然得胳膊上的傷疼痛難忍。
方才被那小狼咬了一口，雖然力道大，可也比野狗咬的嚴重多了！
餓狼就是餓狼啊！
自懷裏掏出金創葯，撒了一在胳膊上，頓時痛得齜牙咧嘴起來——那是她偷赫哲的藥包之一，尚西說那是質量上乘的刀傷葯。
她又給虎子地傷處撒了點。好在這孩子尚處於昏迷之中。沒啥反應。
她擔憂地摸孩子地額頭——仍舊高燒。這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尤其是剛才那一通驚嚇……只怕病越加嚴重了！
想到這。不由得焦急喊起來——
“外公——”
“尚西——”
依舊沒有回應。卻驚起了遠處“撲稜稜”地飛鳥。
無奈，只得令馬兒沿着河道前行，希望能儘快找到尚西;否則，讓他回到方才狼群出沒的地方就太危險了！
這是一片寬闊的沼澤地，有十數蜿蜒、迂迴的大小河流穿行其間;乍一望去，只見波光粼粼、葦草叢生，數條小徑夾雜在衰草和河流之間，隱蔽而幽深。
小蕊縱馬登至一個稍高的土丘上，四下一望，這才現原來自己慌不擇路已經踏入了整片河域的深處。四周的蘆葦竟有一人多高，舉目四望，很難看清遠處的情形。
天漸漸暗了草原褪去了她白天的夢幻色彩，危機四伏的夜晚已經來臨。
這時，一陣風拂過，帶來一股奇怪的氣息。
先是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絲絲裊裊味悠長;接着又橫空冒出一股餿臭味兒。那奇怪的混和氣體，就彷彿是有人突然掐斷一朵初綻的蘭花然後把它扔進了斷電的冰箱裏！而且那冰箱，還擱置了一大堆腐爛了七八天的臭肉！
兩種氣味摻雜在一起比強烈，莫小蕊措不及防地吸進體內，不由得“哇”的乾嘔了一陣。
烏~也頓住了腳步蹄不安地在地上刨着。
“什麼鬼東西？”她嘀咕了一句，不放心地打馬踱到旁邊的蘆葦叢邊開了叢生的雜草——
“嗬！金蓮花？”莫小蕊驚叫了一聲。
雖然是生平第一次見到此花，但她仍第一眼便喊出了它的名字——那花朵大如海碗、顏色金黃、形狀酷似荷花是金蓮花會是什麼？
此刻，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隱蔽的泥炭沼澤。整片沼澤地上都覆蓋了嫩青色的小草和淡紫色的浮萍，中間有幾朵金蓮花開得正盛，燦爛的花朵美麗嬌艷，的確很像是夜空中閃耀的明星。
微風又吹來了那奇怪的氣息，莫小蕊止不住想吐。
美麗的金蓮花啊，為什麼你的氣味這麼~人？
她下馬安置了虎子，又從包袱里摸出一根長長的緞帶系在腰間，並把緞帶的另一頭牢牢地結在了烏~的腿上。
“乖烏~，這回你可千萬不要亂，好好的守着虎子啊！”小蕊拍了拍馬的額頭，又拉了拉自己的腰帶，也不知道它是否聽得懂。
那馬兒知道自己方才犯了錯誤，這會兒心裏正有點內疚呢，所以溫順地蹭了蹭她的手掌。
然後，她一步一探、小心翼翼地朝沼澤地里走去。
那沼澤地表濕潤、泥土柔軟，大部分地方覆蓋著薄薄的積水，一不注意就會陷進去。所以她走得格外小心。
剛走幾步，一隻腳便開始往下凹陷，她趕緊拔腳後退，換了一個方向。
然而，無論她如何嘗試，都只走了幾步遠便不得不退回來——這片沼澤土質相當鬆軟，幾乎就是一個大泥塘！而那美麗妖艷的金蓮花，始終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外，迎風招展着，散出一陣又一陣令人窒息的惡臭氣味。
真不明白為什麼尚西對金蓮花的評價那麼高？雖然它的確美麗優雅，但光嗅到那種氣味就叫人夠噁心的了，怎麼能把它形容成點綴在夏國草原上的美麗繁星呢？
她頹然地站在沼澤地前，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為什麼只向幽靈公子要了三年的內功呢？倘若能練得他一成的輕功，眼前這區區幾丈遠的金蓮花還不是手到擒來？
然而，埋怨自責都於事無補。
她回頭看了眼虎子——這孩子安靜地倒卧在地上，雙頰燒得通紅。看到這，她心裏頭又升騰起一股母性的憐意，咬牙屏住了呼吸，繼續摸索前進。
再度嘗試無果，只得另想辦法。
這時，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摸到了懷中匕。
返回蘆葦叢中劈了一把細長堅硬的蘆葦杆子，去掉枝葉，每三根一捆地綁在一起;然後再解下腰間緞帶仔細地將幾截蘆葦杆子尾相連地接好。這樣一來，地上立刻多了一根長達數丈的細桿;最後，將匕牢牢地綁在杆子頂端，哈！一把鋒利的收割鐮刀誕生了！
金蓮花啊金蓮花！我看你還能妖艷到什麼時候！
她舉起長桿，慢慢地向遠處揮過去。
花朵應桿落地！
耶！她激動低呼了一聲，又用長桿小心地把花朵挑了起來，慢慢地往回挪。
摸到金蓮花的那一剎那，她興奮得在地上轉了兩圈！也完全忘記了方才那令人噁心的氣味捧着花朵湊到鼻邊深深一嗅——
嗯，清香怡人，果然不愧是草原美麗的“星星”……
咦，既然花朵如此清香，那惡臭氣味又是從哪兒散出來的呢？
不過時間緊迫，來不及細想。她又故伎重演地摘了兩朵金蓮花，小心地攏成一束放到馬背
虎子往原路返回。
天已經黑透了。
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外公肯定已經回到河邊了吧？要是他看到那滿地的血腥，一定會非常的擔心！還是快點折返比較靠譜！
她打馬前行了一程，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了老人焦急的呼喊——
“小蕊——”
“小蕊——”
女孩心中一喜，緊應了一聲，急急朝聲源的方向奔過去。
“小蕊！虎子！你們沒事吧？有有受傷？”老人連聲問道。
他剛從河邊歇息的地方尋過來，見那滿地鮮血和兩隻狼屍得差點沒昏厥過去！這時見到孩子們都安然無恙，激動得幾乎喜極而泣！
待靠得近來看清她渾身的漬時，又嚇了一跳！
“你身上的血……”
“沒事沒事到幾隻狼而……”莫小蕊趕緊擺擺手，從馬背上翻身下來，順便奉上三朵金蓮花。
“金蓮花？居然你找到了！”老人又驚呼一聲形於色：“我剛才走出去好遠，都沒有找到金蓮花的蹤影以為到了這個季節花朵都已經凋謝……沒想到居然被你摘到了！”
“呵呵……”小蕊苦笑了一，心想要不是剛才被狼群追趕不擇路，我也不會誤打誤撞地衝進那片複雜的河道里！要真像外公這樣有計劃有條理地沿着河道尋找，恐怕到明天早上也未必尋得到。
“好了好了，這下虎子沒事了……”老人欣慰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說道：“這片沼澤地形複雜，到了晚上更有野獸出沒，我們得趕緊離開！”
“可是大河那邊有狼群耶！”她有點后怕。
“嗯……剛才那個地方我們不能回去了，換個地方吧！那狼群傷亡慘重，估計今晚不敢再來偷襲了。”尚西點頭說道。
祖孫倆行了一程，最終尋了一片背風處歇息下來。
尚西重新為小蕊包紮了傷口，又細心將珍珠粉和到葯末里，撒到傷口上。這樣傷好之後，皮膚上就不會留有疤痕了！女孩子家家年紀還這麼小，又尚未婚配，可千萬不能破了相！以後還得幫她找個踏實能幹的小夥子，再生幾個胖娃娃……
想到這裏，老人慈愛地看着外孫女，欣慰地笑了。
金蓮花藥效果然神奇，虎子服過之後，精神立刻好了許多。他小小的身子被嚴嚴實實地包裹在毛毯里，兩頰粉紅、額頭直冒細汗。莫小蕊知道這是退燒的症兆，不由得深感欣慰。
“對了！外公，我方才在摘金蓮花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特奇怪的臭味。”她守在火堆旁邊，輕輕地為孩子拍打着後背，把剛才的遭遇描述了一遍。
“會不會是那附近有腐爛了的動物屍體呢？”她問道，其實心中更有別的可怕猜疑——會不會是死人的屍體呢？現在祖孫倆已經踏入了兵荒馬亂的夏國北部，沿途極有可能遇到餓死的難民或是被遺棄的傷兵……
想到這，鼻邊彷彿又飄來了那股難聞的臭味。
她強忍住胃部湧上來的噁心感，咬緊了嘴唇。
尚西聽了略略皺眉。
“有這個可能。”他點了點頭說道：“不過若真是這樣，我們今晚可得小心了！腐屍氣味很容易吸引鬣狗之類的食腐動物前來……要知道草原鬣狗的體系龐大，那可是比野狼更難對付的東西！”
“啊？比狼還厲害？”莫小蕊汗毛直豎，同時又有點苦惱——為什麼一進入夏國的北部，草原就變得危機四伏了呢？自己前段日子往南走，可沒碰到過這麼多的狼群鬣狗！當然了，也沒有見到過這麼漂亮的金蓮花了！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野獸的長嚎，彷彿是隱匿在黑夜中的鬣狗的獰笑。
莫小蕊一跳起來，緊張地往老人身邊靠了靠。
“無須害怕。”尚西輕輕拍了拍女孩的手背，自包袱里掏出一枝細長的香料來。那香料通體黝黑，粗細長短跟筷子相仿。他把它湊到火上點燃，立刻，一股辛辣的氣味瀰漫開來。
“咳咳！外公，這是什麼？咳咳……”女孩被嗆得連連咳嗽。
“這叫狼煙，是用於驅逐野獸的香料。點上它，可保我們今晚免受騷擾。”尚西長眉一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狼煙？好奇怪的名字哦！它是用什麼東西做的？”她好奇地問道。
“狼煙是用夏國的特殊香料，混合了鳥類的糞便製作而成。”尚西吹了吹香料，待它完全點着之後，便將它插到了上風口處，又說道：“在草原上，狼群和鬣狗這類野獸最怕它的氣味了！”
“哇！什麼香料這麼厲害？居然連狼群都要退避三舍？”
“傻丫頭，不是香料厲害，而是鳥兒厲害——外公收集的這種鳥類糞便，是草原上最厲害的食肉猛禽——神鷲的糞便。”尚西眉毛一抖，津津樂道：“神鷲個頭巨大、生性暴戾，通常單獨捕獵。一隻成年神鷲，能殺死三至五匹野狼;倘若它們群體出動，縱然是整個狼群也難逃劫難！”
“哇……怪不得野獸會害怕它的氣味了！那剛才外公去找金蓮花的時候，為什麼不幫我們點上狼煙呢？”
“傻丫頭，神鷲是鳥類之王，它的糞便所散出來的氣味，很容易吸引同類前來。”他說道：“黃昏時分，沼澤地里的鳥數量眾多。我若點上狼煙，萬一引來了飛禽，豈不是將你們送入危險之中？要知道，那些兇猛的飛禽比狼群可溫柔不了多少……”
“啊？！”
“不過，神鷲一般都是夜伏晝出，草原上大多數鳥類都是如此……現在夜深了，點上狼煙，既不用擔心引來鳥群，又可以嚇跑狼群和鬣狗，最合適不過了！”他拍了拍女孩的手背。
“哦！那太好了！晚上我們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莫小蕊高興地說道。
“嗯！乖孫女，快睡吧！外公先來守夜。”老人說著，幫女孩拉緊了裹在身上的毯子。
這時，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天空有一個巨大的黑影一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