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答案揭曉。
原來，她是支援秘書部沒錯，但卻是代替秘書部去和林助理一同跟在葛特助身邊，幫林助理處理那些他處理不完的急件和工作。
那道支援命令，根本是葛特助透過林助理下給秘書部，再下到部長那裏的，難怪部長一點都不敢為難，更不敢耽誤她的時間，要她把工作做完再到秘書部報到。
孟春艷有種很強烈的直覺──葛特助是故意針對她的！
他……到底在想什麼？
在葛特助的辦公室外，是林助理辦公的地方，一張L型的辦公桌，上頭擺著各項他經手的文件與工具，現在，再多一張辦公桌，上頭擺著一套資訊設備，很顯然是剛剛才擺好的，然後是一張空座椅，很明顯是為另一個人所準備的。
一上三十樓，孟春艷立刻被林助理帶到那個空位。
“這個座位，是要給新助理用的吧？”她不抱希望地問。
“是要給你用的。”林助理笑咪咪地回答。
“給……我！？”孟春艷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林助理，我只是到秘書部幫忙，你別開我玩笑了。”這一點也不好笑！
如果只是臨時的工作，不會特地準備一張辦公桌，這種情形……讓她很難高興得起來，只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這是特助交代的，因為我實在忙不過來，所以可能要麻煩你在這裏幫忙一陣子，才特別安排桌位給你。”
“不！不用這麼麻煩的！我可以把事情帶回行政部做，或者到秘書部借位置也可以。”她瞪大美眸，看起來像是受寵若驚──事實上，根本是驚恐！
她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裏！
“不是客氣，這是有必要的，特助的工作……呃……很多！”林助理以過來人的經驗，很老實地說道。
“很……多？”一記悶雷砸中她腦門。
“其實，在我之前，特助已經換過五個助理，五個全都是因為太忙了到醫院掛病號，才請調離開，我是第六個。”
一年“消耗”掉一個助理，這人也太可怕了吧！？
“那……你跟着特助多久了？”孟春艷小心地問。
“八個月。”
“八個月？”看林助理一副蒼白、兩泡黑眼圈連眼鏡都遮不住的模樣，撐得過未來的四個月嗎？
“可是，特助做的事愈來愈多，我實在有點應付不來，所以特助才會決定多調一個人上來，現在只是暫時的，等上半年度的營運計畫告一個段落後，特助才會決定是不是真的要多調一個人上來。”林助理解釋道。
孟春艷努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總之，都被調上來了，想反對也不行，只好先做再說了。
希望葛特助最好節制點，別耽誤到她的下班時間，不然……哼哼！
就在林助理對她解釋完那張新辦公桌的由來后，特助辦公室的門開了，葛無優走了出來，將一份文件交給她。
“把這份合約內容翻譯成日文，一個小時后E到上面的電子信箱。”
憑空砸來一個工作，還是特急件，孟春艷當場差點傻眼以對。
“林助理，你也去忙你的，別忘了在下班前把歐氏的資料整理出來。”隨口一句話，立刻讓林助理臉色一白，連忙回自己的座位去，沒有空再多說一句話。
“你還要發多久的呆？”一回頭，看見孟春艷還站在原地，葛無優淡淡開口。
她立刻回神。“特助，你確定這種急件要交給我做？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行政職員耶！”瞄到文件上正是呈給藤原企業總裁的機密文件，孟春艷不得不問。
“有問題嗎？”
“特助，如果我沒記錯，你在日本長大。既然這是要給總裁的報告，要以日文寄出去，為了爭取時間，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故意寫成中文，才要我來翻譯？”她又不是專門的翻譯人員，幹嘛叫她做這種事？
“早上的會議記錄你做得很好，連日文對話都可以聽得那麼詳細，相信這點翻譯工作難不倒你。”
“特助把我想得太厲害了，如果我真的那麼能幹，怎麼可能會一直待在行政部？”孟春艷笑得好無辜。
開玩笑，只憑一份會議記錄就想開始奴役她，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是嗎？”他眉一挑，高深莫測的目光直盯着她，盯得她心裏開始有點發毛。
“特助，這樣吧，我去秘書部幫忙打雜，請她們空出一個人來幫你，我相信她們一定很樂意的，也一定能做得令你滿意。”就憑“葛無優”三個字，相信一定會有人自願過來這邊做牛做馬。
即想即行，文件放在桌上，她立刻要去按電梯。
“我准你走了嗎？”他一把拉住她的手。
“呃……特助？”孟春艷回頭，眼神下瞄。
這算性騷擾吧……
“就算翻不出來，拿出漢和辭典、日漢字典、外來語字典、電子翻譯機，你也要翻出來，Mail沒寄出去，你今天就別想下班。”說完，葛無優放開她的手，逕自回辦公室。
孟春艷只能惱怒地瞪着他的背影。
她拿全部身家打賭，葛無優絕對是在找她的麻煩！可是，她又沒有得罪他，而且他是個大忙人耶！怎麼會那麼有空來找她的碴？
他是上司，他想找碴，她除了應付之外，還有拒絕的餘地嗎？哎……
不過沒關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從現在開始一直到下班，扣除吃飯時間，總共有四個小時，比他規定的一個小時多很多，她決定先吃飯去，然後再回來翻譯那封文件。
時間抓得剛剛好，在五點之前，她順利將那封信給寄出去。
“林助理，這封信已經寄出去了，麻煩你幫我把原稿還給特助，我先下班了，再見。”
四點五十八分下樓，搭電梯到樓下行政部正好五點鐘，打卡下班，回家去也。
第一天，孟春艷就這麼輕鬆過關。
她的準時下班，讓葛無優更加印象深刻。這位小姐好像忘了現在他是她的上司，居然就在上司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摸魚！？未免太大膽了吧？
“你沒跟我報告一聲就下班，很大膽哦？”第二天一大早，他等著聽她的解釋。
“哪有？我膽子很小的！”七月半的時候她多乖呀，從來不會在外面夜遊的，等一下要是被嚇到得收驚，就糟糕了！
“特助，昨天下午四點鐘，你就交代我們不可以吵你，對不對？”她開始倒帶，以證實自己是個很負責、很認真的員工。
“那又如何？”
“所以我很遵從你的指示，沒敢拿小事打擾你，而且，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經完成了，對吧？”
“你是完成了。”
“你說，沒把信Mail出去之前不能下班，我是在寄出去之後才下班的，一點也沒有違背你的交代，我有做錯什麼嗎？”事實證明，她是個多麼聽話、多麼乖的員工啊！
葛無優無法反駁她的話，只是拿一雙眼眸深深看着她。
孟春艷一點也不心虛地給他看。怎樣？比眼睛大嗎？她一點也不以為他能安什麼罪名給她。
然而，葛無優卻突然笑了，害她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
“你的理由真是不少。”
“我不是在找理由，是依據實況說明。”她拍拍胸口，不忘丟給他埋怨的一眼。
拜託！冰男就該要有冰男的模樣，不要突然對別人笑好不好？很嚇人的耶！
“那麼，你今天的工作，是幫林助理把今年第一季的營運資料統計出來，沒問題吧？”
“就算有，你大概也不會接受吧！”孟春艷哀怨地瞄他一眼。
第一季的營運資料？他老大到底知不知道那有多少啊？隸屬於藤原企業下的分公司與子公司有多少！？要將各部送來的資料統合起來，一天怎麼夠！？
“我只看成果，不接受任何理由。”他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不懷好意極了。
就知道是這樣！
“那，我先出去忙了。”
萎靡地走出特助辦公室，孟春艷哀怨地跟林助理拿來一大疊各公司的第一季營運報告，不意外林助理連一點分析都還沒做。
瞧，現在她才剛坐下，林助理又被叫進特助辦公室，葛特助八成又有一堆事情要林助理在今天完成。不一會兒，就見林助理如臨大敵地開始拿起電話狂打──
“喂，你好，我要訂今天台北到香港的來回機票，十一點出發，晚上五點回來……嗯，好，謝謝。”
掛上電話，他又撥了一通到香港──
“喂，香港分公司，特助搭十一點的飛機到香港，麻煩你們派人接機，也準備好與林董會面的資料……嗯，會談后的評估表要在特助回到台灣前，傳回總公司……對，麻煩你們。”
然後是樓下警衛室──
“特助搭十一點的飛機到香港，讓司機立刻準備好。”
不一會兒，葛無優走了出來，往她這兒瞄了一眼后，快步走向電梯，林助理連忙跟上。
“特助，香港那邊已經聯絡好，司機也已經在樓下等。另外，晚上七點半高總的生日宴會……”
“你替我送禮去，代我致意。”意思就是他不去。
“好的。下午三點高總的約，改到明天下午三點……”
“取消。”
“呃？”
“如果合約有問題，請高總直接和開發部長聯絡，其他私人飯局，一律謝絕。”電梯來了，他走進去。
“好的，特──”話沒說完，電梯門已關上，林助理只能望着電梯嘆氣，苦着一張臉回到座位。
“林助理，你還好吧？”其實她很不想多事的，但看着現在是同事的份上，她還是問一下好了。
“還好。”
“特助交代的事，你都處理完了，不是嗎？”
“處理完？”林助理一臉茫然。“怎麼可能！”一回神，他亮出那整頁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這是剛剛特助交代的事，我根本還沒做。”
孟春艷好奇地接過來看。
“嗯……”大發的估價單、三月的市場調查報告、東元的企畫、銀行的融資策略、和歐總敲定見面時間、和勝的續約問題分析、原料的採購案……
“這些都是今天要完成的？”
“嗯。”林助理點點頭。
“你忙得完？”
“只能盡量，不然特助從香港回來，一定又會有其他事，所以我必須快點做處理。”
聽起來，特助不在也不是件好事。
“孟小姐，你也快處理特助交代的事吧！持助最不喜歡下屬耽誤公事的。”雖然……他很想跟她多說幾句話，但是想起成堆的公事，林助理也不敢摸魚了，還是趕快完成特助交代的工作要緊！
對喔！想到自己的工作，孟春艷很哀怨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忍不住嘆氣。
這男人是吃錯什麼葯了，為什麼開始注意到她這種草包OL呢？他明明很討厭沒能力的人呀！
再這樣下去，她“清閑到退休”的夢想，肯定會被他打碎的。
葛無優八點回到公司時，助理辦公室里，只剩下林助理還在忙，而她……該不會早就下班了吧？
“特助，你回來了！”
“她呢？”他直接問。
“孟小姐嗎？”助理呆了一下，然後趕緊拿出第一季的營運資料統計表。“這是孟小姐要我交給特助的。”
葛無優伸手接過，翻開來看。
從原料價格統計、食品營業額、電子出貨量、各項費用支出、訂單統計、出貨統計……一直到股價分析表都有，總共十八張統計圖表，數字列得清清楚楚，讓人一目了然。
“她什麼時候下班的？”
“五點。”林助理回答。
葛無優心中不無訝異。
老實說，今天給她的工作，是故意為難她的，整個藤原企業的各項營運統計表，怎麼可能在一天之內做好？
但是，她卻完成了！
想到她早上那副埋怨的表情，葛無優唇邊噙起一抹笑，證實了心中的猜測。
她果然是深藏不露哪……
“特……特助？”從來沒見葛無優笑過的林助理，嚇了好大一跳。
特助……原來會笑耶！
“林助理，你想調回協理辦公室嗎？”葛無優笑笑地問。
林助理原本是協理室的助理，去年因為前任特助助理被操得進醫院而請求調職，所以他被調上來，可以想見，再這麼操下去、很快就要輪到他進醫院了。
“想。”林助理立刻點頭。
雖然待在特助身邊可以學到很多事，薪水也高，但賺的錢多，也得有命花才成，以他現在胃潰瘍不時發作的情況看來……還是保命要緊！
“那麼，再撐三天，下星期你就回協理室去，人事命令你自己打，再拿給我批，然後送到人事部公佈。”
“是，謝謝特助。”林助理一聽，差點沒高興得跳起來。
“不必客氣，把香港那邊傳回來的資料拿進來給我。”葛無優拿起孟春艷做好的統計圖，回辦公室里準備繼續奮鬥。
“是。”聽到可以離開特助辦公室，林助理整個精神都來了，不過……“特助，我調回去，那這邊的工作怎麼辦？”
“先交給孟小姐吧！”
“咦？”
交給孟春艷！？
“這三天先把每天需要做的事告訴她，行事曆也交給她安排，你只要把你手邊進行一半的事完成就可以了。”葛無優說道。
“特助，可是……交給孟小姐……”
“怎麼？你有問題？”葛無優挑起眉。
“呃……沒有。”
特助一向不太相信女人的工作能力，但是現在他卻有種特助很欣賞孟小姐的感覺，呃……是錯覺吧？
特助對女人的厭惡，不可能才兩天就改變。嗯，這一定是錯覺！
這是怎麼回事？
孟春艷傻眼地看着林助理將他的工作一樣樣交給她，還要她安排葛無優的行事曆。
“……這些是每天要做的事，然後最重要的是行事曆的安排，特助的行事風格是不喜歡拖拖拉拉，所以行事曆的安排絕對不能太松，當特助有急事的時候，你也得想辦法將原本的行程排開……”
“慢慢、慢慢慢！”孟春艷喊停。“林助理，這些不都是你要做的事嗎？”
“從現在開始就變成你的事了。”林助理非常肯定地告訴她。
“可是，我只是暫時來幫忙的。”怎麼這樣！？
“是沒錯，可是這是特助交代的。”林助理笑咪咪地回答。“而且，下星期開始，我就要調回協理室了哦！”
晴、天、霹、靂！
“你要調回協理室，那誰要接特助助理的位置？”她忙問道。
“不知道耶，特助沒說，不過，我覺得很有可能是你。”
雖然孟春艷是林助理暗戀一年的對象，但是，暗戀嘛！遠遠看着就好，光是聽到前面幾十個男同事，沒一個追得到孟春艷的消息，林助理就沒勇氣把喜歡付諸行動，決定暗暗欣賞就好了。
“我？”孟春艷睜大美眸。
“我昨天看見特助笑了耶！他是看着你畫好的統計圖笑的，所以我想，特助一定非常欣賞你的工作能力。”老實說，他對她這點也佩服得不得了！
孟小姐明明進公司四年都待在行政部，從來沒調到別的部門過，可是她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把統計圖畫好，而且一點錯誤也沒有。
要畫統計圖，得先把所有資料都看完，才能畫得出來，讓他來做起碼要一個星期，可是……她卻一天就做好了，難怪特助欣賞她。
“林助理，特助有說要我調上來嗎？”
“沒有。”林助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是我自己猜的。”
“噢。”孟春艷突然有種大禍臨頭的直覺。
她只不過是不想加班，所以才把他交代的事趕在下班時間前做完，這點……不會就讓他認定了她本領高超吧？
千、萬、不、要、啊！
“孟小姐，請進來。”才想着，她桌上對講機就響了。
孟春艷瞪着對講機，然後抬頭，詢問地望向林助理。
“哦，那是特助昨天晚上請人來裝好的。”
林助理的說明，當場像一道悶雷又砸到她頭上。
雖然不甘不願，孟春艷還是得進特助辦公室，誰叫現在葛無優是她的上司呢！
但是，她心裏還是很不高興！
“特助有什麼吩咐？”她一點都不想留在這裏，一點都不想被器重。
“今天的行事曆呢？”
“在這裏。”她把林助理剛剛交給她的筆記本，原封不動遞給他。
“你沒做任何修改？”葛無優訝異。
“這本行事曆兩分鐘前才到我手上，特助想修改什麼？”
葛無優將行事曆交還給她。“十分鐘，夠你重新安排嗎？”
“當然不夠。”孟春艷表面嚴肅，其實在心裏朝他扮鬼臉。“要重排行事曆，至少要一整個早上。”
“為什麼要這麼久？”
“因為林助理要先對我解釋上面這些人到底是誰？又是些什麼事？然後還要請特助告訴我哪些事重要、哪些事可以等、處理又大概需要花多少時間，我才可以開始安排。”等排列組合好，大概一個早上就過去啰！
“以你的能力，小小一個行事曆需要花這麼多時間？”
“我哪有什麼能力。特助太看得起我了。”
前兩天的工作，果然是在試探她。奸詐的葛無優！
“如果我說，我十分鐘后就要知道今天的工作內容呢？”葛無優刁難地道。
“我知道了。”孟春艷點點頭。“那麼，請容我告退。”
“好，你去吧。”他點點頭，望着孟春艷拿着行事曆，轉身離開他的辦公室，心裏已經開始期待了。
十分鐘后，她會給他一份什麼樣的行事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