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連著幾天,牧諼一放學就忙不迭的狂奔回家,不讓自己有絲毫猶豫的機會。
今天放學,她邊收拾東西,臉色陰沉不悅。
很多天沒見到他了,美術社裏或許有另一個溫柔的女學生陪他畫畫,所以她根本不受歡迎,不必去自討沒趣。
只是緒方太淡薄無情,她連續多天沒去,連一句關心也沒有,他的心又回到史映如身上去了,有沒有她,對他而言是無.關痛癢的。
她抱住頭,一臉痛楚。為什麼無法控制翻飛的思念,人家不在乎她呀!
深吸一口氣,跑出教室,施令霓擔心的皺著眉,最近牧諼實在很難親近,她身邊的低氣壓讓人想說話都會自動吞下,說不出口。
她忍不住搖頭嘆氣,看來以為兩人是朋友,現在又不是了。
牧諼跑到校門口,突然煞住腳步,掙扎半晌,回頭朝美術社的方向跑去。
“我要去罵他。”她喘著,為想去見他的念頭自圓其說。
跑到美術社,她靠在門邊喘息,美目搜尋緒力的身影,但是教室內空無一人。
她走到他習慣坐的辦公桌,喃喃自語:“為什麼沒來?又跟史映如有約了嗎?”
這是意料中的事啊!她怎麼還會難過?就算現在緒方坐在這裏,他也不見得會給她好臉色看。
“牧諼,你怎麼在這裏?”施令霓來這裏拿明天社團要用的東西,不料卻遇上她。
“我……畫畫。”她心虛地說。
“我以為緒方老師走了以後,你就不再繼續畫了。”施令霓一臉落寞。
牧譯挑出她的語病,不解的問:“什麼叫緒方走了以後?”
“緒方老師回日本去了。”施令霓沒注意到她立時刷白的臉,自顧自的說:“萬萬沒想到美術社的命運會那麼波折乖舛,明天的社團活動只好由我們自己來了,至於指導老師,還不知道學校要怎麼安排,或者又要停社了。可是我真捨不得緒力老師,也沒想到公園那一面是最後一次。”
“回日本?為什麼我不知道?”牧諼猛然一驚,胸口悶得快窒息。
“校長沒告訴你嗎?”
“沒有……”她回想這幾天,她不限任何人說話,連舅舅、舅媽她也不願交談,吃飯時間都是蕭媽送上房間給她,舅舅哪有機會跟她說什麼。
“全校師生都知道了。”
這麼說,她是最後知道的?
“或許你和緒方老師關係惡劣,校長認為沒必要跟你說吧!損失最大的就是我了,我好喜歡他,也希望他能長久指導我們,現在全泡湯了。”施令霓一臉遺憾。
難道真惡劣到他都懶得說?她的心一寒。
“我不小心聽到校長和教務主任的談話,他說要不是一位姓史的學生告訴他,他也不知道緒方老師要走,可見走得有多匆促了。”
姓史?胸口猛然一震,是史映如,他把要走的秘密只對史映如說,只想跟她道別,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在台灣,只有史映如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牧諼,你還好嗎?”施令霓忍不住問,在教室就覺得她臉色不好了,現在更是慘白,眼神也失去了光彩。
“我很好。”她壓抑的說,絕望的眼神慢慢有了光芒,但那光芒充滿危險。
“一個人在這裏太危險了,別忘了上次的找碴事件,回家吧。”
“緒方不在,還有誰會那麼無聊?”她冷冷打回施令霓的好意,坐到畫架前。
施令霓最不喜歡她這種態度了,“抱歉,我的關心令你不舒服,以後我不會浪費了。再見。”她氣呼呼地走開。
牧諼冷凝地盯住末完成的晝,全身散發的怒火,正激烈地燃燒周身的空氣,但她瑟縮了一下,因為心寒。
“我為什麼要畫?有什麼值得我畫的?一開始我就不該來、不該畫。”她心灰意冷地將末完成的畫撕裂,將她用過的畫具全仍掉,把在美術社的記憶一併丟棄。
“我會忘記這一切的。”拿起包包要走,忽然看到右手背有炭筆不經意畫到的痕迹,她幾乎想也沒想地左手握拳,直擊在右手背,用來抹滅她曾會畫畫的事實。
一滴滴的淚落在手背上,她並非是手背疼痛啊,她難過的何止是肉體上的痛!
使儘力氣,她累得癱坐在地上,想握緊右拳,卻一點力也便不上來,她放棄了,心碎她笑了。
***
“太太,小姐連一口都沒吃。”這種情形已經兩天了,蕭媽總覺得牧諼有點奇怪,但她說不上來。
“我上去看看,不吃怎麼行?把飯菜掌上來。”校長夫人吩咐蕭媽。
“是。”跟着校長夫人,蕭媽再度將飯菜端到牧諼房裏。
“都瘦了一圈了。”校長夫人心疼地說。
牧議立在窗口,春風吹來一室涼爽,輕輕撩起它的頭髮。
她回過頭,見到蕭媽又將飯重新拿來,柳眉立刻雙緊。
“蕭媽,我不想罵人,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口舌嗎?”她的聲音微啞,一臉樵粹,眼底是一片死寂。
“諼諼!蕭媽好歹也是長輩,你要懂得尊重她。”校長夫人難得責備她。
“舅媽,我不想聊天,也不想聽你教訓。”牧諼鑽同被窩中,擺明送客。
校長夫人被惹火了,生氣的掀開她的被子。
“今天要是不把飯吃完,我就叫你爸媽把你帶回去,我伺候不了你!”
“我吃不下!”她含淚沙啞喊著。
“蕭媽,我們就在這裏看她吃完。”校長夫人把飯碗、筷於硬塞到她手裏。
“啊!”牧諾突然痛叫一聲,筷子落到地上。
“要我說幾遍?不吃就把你送回去!”撿起筷子,又要硬塞到她手裏,才抓住她的手,她悶哼了一聲,倘臉皺成一團。
“小姐,你的手怎麼了?”蕭媽驚呼一聲,看到細白的手背現在竟然紅腫不堪。
校長夫人連忙放開手,驚問:“這是怎麼回事?”
“撞到的。”牧議咬着唇,有心隱瞞。
“怎麼撞的?你怎麼不說?要是好不了怎麼辦?”校長夫人比她更急。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又不再畫畫了。”她賭氣地抬起下巴。
“畫畫?”蕭媽皺著眉,重覆它的話尾。
“你這孩子知道嚴重性嗎?不能拿筆、不能拿筷子、做什麼都不方便,不醫好形同廢了只手,你知道嗎?”
“無所謂!”她迅速地躺下,用左手拉起被子,往頭一蒙。
“諼諼!”
“太太,我去請醫生過來。”蕭媽立刻說。
“好,你快去吧。”
“我不看醫生,你們請來我也不看!”牧譯在被子裏任性地叫。
校長夫人示意蕭媽去請醫生,自己則留下來安慰她。
“有什麼不愉快的,說出來給舅媽聽聽。”
“我不要看醫生,手廢了最好。”她夾著濃濃鼻音道。
“何苦呢?諼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校長夫人撫着她顫抖的軀體,從未見過這樣的諼諼,以前有什麼不愉快,她幾乎會拿捏分寸的反擊,不讓自己委屈受苦,可是這一次……她也不想這樣啊!她也不要為了一個不重視自己的人難過,但就是控制不住。
在一番折騰之下,校長夫人才說服牧諼吃飯,由她親自喂她。
然後醫生來了,在一陣激烈的抗爭后,牧諼才不情願地讓醫生為她上藥。
到了夜闌人靜的半夜。
她無神的胖子定在天花板,無月的夜晚使得一室漆黑森冷。
忽地,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停佇在她的門口。
牧譯驚詫地緊盯住房門,鎖緊眉頭,大半夜的會是誰?
外頭的人似猶豫了很久,最後才敲門。
牧講又是一驚,步下床,貼著門問:“誰?”
“小姐,是……我。”蕭媽小聲的說,語氣夾帶志忑不安。
“蕭媽?”她將門打開,蕭媽連忙進到房裏,將房門鎖上。“幹什麼?”
“小姐……”蕭媽遲疑一下,還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成四角的紙,在交與不交之間又為難了一會。
“蕭媽,你不睡跑到我房裏支支吾吾的,到底有什麼事?”牧諼打開電燈。
蕭媽深吸口氣,豁出去了。“小姐,不管你是不是會生氣,我總覺得丟掉了好可惜,所以……這個是鄒少爺和史小姐上次來的時候,史小姐叫太太務必交給你的東西,但太太怕你會觸物傷情,所以叫我扔掉,但我看它畫得好美捨不得……”
“畫?”她狐疑地接過來,慢慢地打開它。
“本來它是以捲筒式收好的,但我怕留下來太太會生氣,所以才瞞著太太將它折著藏起來,要不然它沒有摺痕,跟小姐一樣美若天仙呢!”蕭媽伸長脖子還想多看一眼,她實在佩服畫師,只是一張簡單的素描,就把小姐的神韻和美麗完全地表現出來。
牧諼屏息地揭開最後一角,手顫魏魏卻又緊緊地抓着,就怕那張畫突然不見似的。
好美!這是她見過最美的畫,畫中的她,不再醜陋,她看見緒方花的心血,他很用心很用心,把她畫得比本人還好。
水霧的目光移到左下角,落款的日期和作畫是同一天,表示她離開后,他還憑藉記億將畫完成,只是她不明白,他怎能記得如此清晰,他的記憶中烙印她了嗎?
“小姐,是不是不開心?別哭了,如果它讓你難過,我把它丟了就是。”
蕭媽連忙抽了幾張面紙,交給不知不覺哭了的牧諼。
“不,蕭媽,謝謝你。”牧諼淚中有笑地說,蕭媽伍在當場,畢竟這麼誠懇的小姐,她很少見到,尤其是這幾天。
牧諼抹去淚水,氨霧的眼繼續往下看。
緒力的題字是用毛筆所題,蒼勁有力,下筆俐落心定。
的。
“史映如……”她還有一點想不通,史映如必定了解他為人作畫的情感,那他為什麼會叫她傳畫?史映如又是用什麼心態在傳畫?
這幾天,她似乎過得太與世隔絕,人封閉了。
***
已經很久沒來至大樓,從和鄒徑分手后就不曾。
她低頭自嘲她笑,沒想這次會來,是找鄒徑的女朋友問另一個男人的事,整件事串連起來有許多的意想不到和驚奇。
“喂,你們看,是牧諼!”許多男同學驚呼,忍不住揉揉眼睛,定睛再看。
“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其中一位自大地說,用手靶梳短髮。
“少臭美了。”幾個男同學訕笑地推他一把。
史映如坐在最後一排,看到牧諼著實吃了一驚,她不確定牧諼來的目的,兩個女孩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起身往外走,知道牧諼是來找她的。
“能借一步說話嗎?”牧諼先提出邀請。
“我很樂意。”即使不知牧諼來意是善是惡,史映如還是沉着應對,因為她們有許多事還沒談清楚。
挑了一個僻靜的椰樹下,大理石的長椅冰冰涼涼,除去窒悶的懊熱,連帶地使人心清涼恬靜,再大的火氣都升不上來。
兩個女孩靜默了一會,史映如先善意的開口:“我一直很想單獨約你出來吃東西聊天,沒想到你卻主動邀請我了。”
“你不怕我一氣之下,用特權對付你?畢竟我和你之間的關係太微妙,動輒得咎。”牧諼冷冷的說,心裏想些什麼,史映如無法從她的表情得知。
“我和你也許曾經是情敵,也許你會把我歸類於第三者,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怎麼不是?”她挑高細眉。
史映如溫笑着,“我們各有該珍惜的情感,過去的陰影不該影響到好不容易獲得新生的感情,不是嗎?”
“你獲得了,但我的情感你又知道什麼?”她想對史映如生氣,但那張溫柔的臉蛋,根本讓她氣不起來,只剩下抹不掉的落寞。
“緒方老師的畫你看了嗎?”
她身子一僵,不自在的說:“看了。”
“你看出什麼了?”
“不知道。”
“你知道的。”史映如看出她動搖的心。“他是個神奇的畫師,他的筆是支道德標準的尺規,善惡美醜皆逃不開他的筆,筆鋒更是他最赤裸的心。本來,我以為把畫交給你,第二天你就會驚喜的來找我,但我等不到你,又不敢去找你……”
“我昨天才收到畫。”
史映如驚詫地看她,“什麼?”
牧議將其中曲折說了一遍,並將小心折好的畫像取出來。
“我會拿去裱起來,放在我房裏。”她的秋胖霎時柔和了。
“你很喜歡緒方老師吧?”史映如笑着問,其實答案已昭然若揭。
她心一悸,熱氣往腦門直衝,在俏臉染上美麗的蛇紅。
不過,一想到緒方約史映如到公寓私會的事,眼底又蒙上妒意地看着史映如。
史映如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無聲的輕嘆,愛情這玩意兒老是跟人開玩笑。
“那天緒方老師約我,是為了將留在他那裏的三幅畫還給我。”
“是嗎?”她艷紅的唇瓣輕嗽,酸溜溜的。
“鄒徑可以作證,緒方老師並不只約我而已,鄒徑也在受邀之內,但因為臨時有事,你才會以為我和他又舊情復燃。”史映如娓娓解釋,眼底一片清澈。
“映如說的沒錯。”鄒徑不知何時走近她們。剛才有人跑來告訴他,說什麼驕蠻的前任女友卯上柔弱婉約的現任女友,他一聽到,立刻跑來找她們,貼切點說是來“保護”史映如的。
“鄒徑,你怎麼來了?”史映如微笑地問,看到他似乎特別開心。
“來保護你啊。”牧諼眼一瞄就知道鄒徑的想法。
鄒徑也沒否認,笑了笑。
“牧諼,這時候請你別再懷疑緒方老師了。”史映如懇切的說。
“誤會解開固然開心,但那也不代表什麼。”牧諼黯然低頭注視那幅畫。
“緒方老師說過,把畫交給你,你就會懂他的心了。”史映如努力的再提示,她很喜歡畫中的牧諼,像天使一樣。“咦,這是什麼?”
史映如看到畫中與自己的畫不同之處,狐疑道:“緒方老師一向不喜歡費心去題畫名的。”
“我也弄不懂。”牧譯道。
鄒徑低頭一看,立刻會意她笑出來。
“你知道嗎?”牧講晶亮的胖子彷彿在求他快為她解答。
“你們試著把‘心受’”二字合起來看看。”
“心愛……愛,是愛!”史映如驚奇地叫出來。
“愛!?”牧諉愣了愣,看着兩個人拚命點頭,她又將視線落在那行小字上。
“牧諾,若不是﹃愛田的動力,根本無法讓這幅畫如此完美。那天我就看到這幅畫像,我稱讚緒方老師的晝功精進很多,比起我那三幅晝,你的是雲,我的是泥。”史映如分析的頭頭是道。“還有,你知道那三幅晝歸還給我的原因嗎?是因為有了另一個你,有天,滿室會是你的畫像。”
牧諼看着她笑得那麼開心,一股暖流靜靜的流向心窩,之前還當她是蛇欺女,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心胸那麼狹隘,竟無法包容那天使的微笑,也是嫉妒的關係吧!
“謝謝你們。”牧議亦微笑以對。
“緒方老師父親的身體一有起色,他一定會忙不迭的趕回來,你要相信他。”
“我相信。對不起,之前對你有諸多誤解,還叫我舅媽把你們轟出去“不要緊,但是你得要跟校長他們說禁令解除了哦。”史映如笑說。
“嗯。改天請你們吃飯,蕭媽手藝很好。”
“那麼就等緒方老師回來,我們四人聚一眾,好嗎?”史映如大膽的提議。
“好。”牧諼沒任何遲疑,對她來說,鄒徑已是過去式了。
“我知道你們談得投機,但鐘聲響很久了。”鄒徑看着兩個女生冰釋前嫌,如釋重負。
兩個女生相視而笑,心情舒坦的滋味好久不曾有過了。
***
緒方離一語成讖,緒方薩連續三天被吊在樹上,但不至於有人拿鞭子抽他,說起來還是父親網開一面!
他唯一能活動的時間是晚上,派來監視他行動的人會放下他,讓他喝水,叫他睡在樹下。
第三天的晚上,監視的人沒來,倒來了一位令人意外的訪客。
“滋味如何?”緒方離站在一步遠的地力,嘴角掛著冷笑,伶眼旁觀的看着他受苦。
緒方薩也回以冷冷的神情,有時候他真不了解流着同樣血液的哥哥,那難以捉摸的個性。
緒方離輕笑一聲,上前一步,就在他正前方仰頭道:“你真是爸的乖兒子。吊在樹上還有個禁令,就是半句話都不能說。記得常時我故意挑戰爸時,每說一句話,就要多付出一天的代價。”
緒方薩睨他一眼,幸災樂禍是嗎?他做得可真徹底。
“我可不是來誘你開口說話的,就算你說了,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畢竟咱們是兄弟嘛!今天是最後一天了,過了六點,你可以一口氣把三天要說的份一次說完,不過,那時候你大概已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縮方離裝作一臉心疼。
“哦,對了對了,我在你被沒收的皮夾中找到這一張照片。”他拿出一張照片,故意在緒方薩眼前晃了一下,一瞬間,他看見弟弟臉色不一變。“你女朋友?大美人一個。”他讚歎的目光毫不掩飾。
緒方薩濃眉鎖緊,哥哥一臉垂涎欣賞,在在透露他對牧諼充滿濃厚的興趣,這是他非常惡劣的性格,要的女人,絕對要到底!
那張照片的儷影,是上回校長拜託他找回牧諼時提供的,牧諼雖然找回來了,但他始終沒將照片還給校長,就這樣細細的收藏着。
這謎樣的心態,當時他並未加以注意,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那時候就對牧諼產生特別深刻的印象了。
緒方離感受到他激狂的憤怒,忍不住挖苦道:“你為了這個女人想宰了親哥哥呀?這可不行,我不能坐視緒方集團沒有我英明的領導,若想宰了我,就等我坐上總裁之位再說吧!言歸正傳,我間你,她是你的女朋友嗎?”他賊笑地盯着綁在樹上的怒漢,秀着手上的照片。
緒方薩所有的火氣全凝聚在炯然的目光中。
“不答就當不是啰!她真美呀:我好久沒嘗過台灣女孩的滋味了,嗯——先用想的,我就控制不住內心蠢動的情火。”
“不準碰她!”緒方薩冷眼厲睜,冷聲喝道。
“呀!你說話了呀。老弟,為了女人你也太沒原則了。算了算了,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再說一遍,不準碰她。”
“她是你的人?”
“一輩子。”緒方薩不暇思索地道。
緒方離為難地搓著下巴思索,“真難抉擇。好吧,犯不着為了女人和兄弟鬧牆。”
緒方薩的怒火併未因為它的話而削弱,“我不信你的話。”
“你!”
“我放你下來吧!今天老爸的手下急性盲腸炎,住院了,就由我來代勞了。唉,沒想到你是災星呢!”緒方離摩拳擦掌,這棵樹陡峭筆直,要爬還真不易呢!
“為什麼不一來就放我下來?”縮方薩氣瞪着擁有功夫底子,爬樹的靈活度不遜於猴子的哥哥,三兩下就上了樹榦幫他鬆綁,他迅速地做好準備,敏捷落地。
“爸實在偏心,綁你用繩索,綁我就用鏈鎖,不公平。”縮方離自樹上輕而易舉翻落下來,將繩索去給他,喃喃自語,然後想到他問的問題,笑言:“要不這樣,怎能拐你末落地就說話呢?”
緒方薩無力地翻個白眼,他的哥哥做事一向沒什麼邏輯可言,所以他才擔心。
此刻縮方離可以說不碰牧諼,以後呢?
“照片還我。”他伸手,厲碎揪著哥哥。
“還你。都說不會侵犯她了,何必懷疑我?”緒方離將照片丟擲於空中,緒方薩動作迅速地接住。“沒想到三天沒吃飯,動作還挺靈敏的,去吃飯吧!
責罰到此為止。”
說完,他率先離開。緒方薩則盯着照片中的人兒半晌,才緩慢地踱回家。
“小姐,你想做什麼?”蕭媽問,一邊和牧議抬着畫架上寬敞的陽台。
“放在這裏就衍了。”牧諼移動畫架,調整到光線最充足的角度。
“小姐,你想畫畫?”蕭媽覷了她尚綁著繃帶的右手,擔憂的說。
“久不畫易生疏。”她微笑回答,心內漲滿想創作的靈恩和影子。
“可是你的手還沒好,醫生不是說最好再等三天,三天後也許就痊癒了。”
牧諉笑着搖頭,“我等不及了,要是再不將滿腔的思念畫出來,我就會一直痛苦。”她懷疑自己會得相思病。
“但是傷到手就得不償矢了。”
“我的手好的差不多了。”她試著動動手指頭,但被繃帶限制住,不能很靈活,這條繃帶非拆不可。
“小姐,不能拆呀!”蕭媽驚呼,握住她的手制止。
“蕭媽,你放手。不拆的話,我的手說不定就會萎縮掉,永遠無法復原了。”牧諼執意要做,轉過身將繃帶拆除,無視蕭媽的緊張。
“太太看到一定會生氣的。”
“舅媽說什麼都由我擔下,不會怪你。”她動了動手腕,然後緩慢的握拳再張開,重覆數次后她驚喜的說:“蕭媽,你看,我的手好了。”
“小姐……”蕭媽看了看,還是覺得不妥。
她再握拳,然後再加重力氣,“唔……”畢竟還是未愈,一使力氣就痛。
看到牧諼臉色揪然變自,蕭媽連忙阻止她,“小姐,還是過幾天再說。”
“我只要不使太大的力氣就好了。”她固執地將四開的畫紙攤平,優雅的坐下,右手輕握鉛筆,手臂打直。
“蕭媽,幫我拿張椅子放在那裏。”她指著在前方。
蕭媽無奈地搬張椅子放在她指定的地方,她實在阻止不了牧諼。
牧諼俏麗的臉蛋浮現戀愛中女人的微笑,秋眸中映出一張俊朗容顏,正在椅子上凝視她。
蕭媽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牧諼怎麼會對著空無一人的座位傻笑呢?
“小姐……”她頓時覺得毛骨快然地喊了聲。
“蕭媽,從此刻起都別來打擾我,我要專心作畫。”
“是……”蕭媽看了她一眼,退下去。
早晨的陽光灑在空椅上,彷若用金粉塑造出一具幻影人像,在牧諼的腦海里,那影像卻真實的彷彿能抓住。
忍着手背傳來的陣陣刺痛,她一筆一筆的繪出俊容,藉着筆鋒注入澎游的牽腸掛肚。
經過十分鐘,她的輪廓還沒成形,手就開始不聽話地發抖,咬緊牙,她不容許半途而廢,筆下的畫根本還看不出緒方的影子,她不能停——可是,當筆從手中滑下,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她只能呆愕地注視前方,空椅上的緒方漸漸在眼前模糊,終至不見。
“不要!”她奔到空椅上,什麼也沒留住。
看着沒用的右手,她懊悔極了,當初為什麼衝動地傷害自己?
好難過,胸口悶得像把火在燒,她生自己的氣,揚手想打沒用的右手,卻又縮了回來,她怎能再度傷害自己呢?
染上霧氣的秋眸望着遠方,問著天空,緒方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
緒方宏夫出院了,他住院的原因只是因為太疲勞,才會倒下,現在身體還是如以前一樣硬朗,但醫生仍建議他少花心力,多休息。
因此,給力宏夫更肯定傳承霸業已是刻不容緩,非要決定承接的人選不可了。
當然,他心裏早有屬意的不二人選了。
一回到家,緒方薩就被傳召。
“緒方集團世襲的家業,要挑出最適合的人選接管。你擁有冷靜的頭腦、睿智的謀略,我就你這麼個出色的兒子,公司交到你手上是遲早的,我也該享清福了。”
“爸,你有兩個兒子。”緒方薩提醒。
“哼,別跟我提那個浪蕩子,他要是不把公司搞垮,不甘心。”緒方宏大一提到緒方離,氣得吹鬍子瞪眼。
“阿離雖然風流,但無損他的領導能力,他更擁有我所沒有的商場手段,請你拋開成見重新審視他。”緒方薩想盡辦法要擺脫父親的“重用”,此刻再大的問題,也不及他迫切想回台灣的心。
“我已經把他看透了。阿薩,你明天就回公司上班,把這幾個月的進度補上,副總會輔助你,從明天起你就是總經理。”
“總經理?那阿離呢?”他皺眉問。以前他的位子是副總,離開後有人補了他的缺,只是現在要他升上總經理的位子,那原本是哥哥的呀!
“當初要不是他是我兒子,總經理的位子根本輪不到他來坐。這幾年他又有什麼貢獻了?都是你在收尾的。別以為我老了就兩眼昏花,你的努力和他的散漫,我全看在眼裏。”緒方宏天氣恨的說。
“這……”
“開會嗎?怎麼沒叫我?”緒方離大剌剌地進門,擅自推張辦公椅坐下,雙手交握在面前,笑看兩人。
“你進來幹什麼?”緒方宏大怒問。
緒方薩悄悄地叮了口氣,彷彿找到救星了。縮方離瞧了他一眼,懂得他的心思。
“剛才我聽見你叫總經理,總經理不正是我嗎?所以找就不請自來了。”
緒方離神態閑適地解釋。
“好,你來了也好,我和阿薩談的應該要讓你知道,讓你慚愧。”
“我洗耳恭聽。”
“你說說看,總經理做那麼久,你有什麼作為?”縮方宏大一臉的嚴肅。
緒方離腦子左晃右搖地想了一會,“有啊。爸,你的十位秘書不只能幹精明而已,還賞心悅目呢!她們可是我從其他公司辛苦挖角過來的。還有,公司內數一數二的女職員,她們幾乎也能獨當一面,全是我眼光獨到才釣上她們,引她們進公司的。對了,還有……”
“夠了!你真是三句不離女人,敗家呀你。”緒方宏夫大力拍桌子,他怎會生出這種兒子,緒方家明明都是很優秀的人材呀。
“我的貢獻也能在公司的歷史寫上幾頁,不是嗎?”緒方離不受父親影響,依舊談笑風生。
緒方薩看着他,半開玩笑地說:“不久的將來,公司內部說不定全是女人的天下了。”
“有何不可?”
“不可以!”緒方宏夫打斷兩兄弟的不正經,“我已經決定了,半年後就將公司交給阿薩。”
“爸!”緒方薩不情願地叫。
“我不服。”緒方離眼神冷下來。
“不服?好,為了公平起見,有件CASE你去接,一旦在一個月內洽談成功,那麼公司就毫無條件的交給你。”緒方宏大眼底迸出狡滑的光芒,唇色冷笑。
“有這麼好的事情,我接。”緒方離傾身向前,興味盎然地接受挑戰。
“我們是亞洲的霸主,但唯獨台灣的電子業龍頭不買我們的帳,這件CASE很容易,就是不擇手段也要讓他向我們低頭,把我們的觸角伸到台灣。
時限一個月,超過的話對我的任何決定你都不能有異議。”
緒方離自信一笑,“我可能會議你失望。”他有絕對的把握,所以他的父親想讓縮方薩接管公司的心愿一定會落空。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不好意思了,你還是繼續教書比較適合。”
緒方薩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祝你成功。”
“阿薩!”緒方宏夫不敢置信的大喝。
“爸,明天我要去台灣一趟。”緒方薩說,捱到明天就能見到牧諼。
“不行!台灣有什麼?你給我待在公司,哪裏都不準去:我的身體還未復原,公司一天交給外人處理,我就一天不安。”
“爸……”緒方薩欲極力爭取,緒方離卻笑着打斷他。
“你就等父親的身體復原。”他忽然低頭悄語:“那個女孩我替你去看。”
“阿離,不准你打她主意。”
“不會不會。爸,我明天就去台灣,一定會帶回豐碩的成果。”緒方離說完,自信滿滿的出去。
不知怎地,緒方薩有個不祥的預感,而且即將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