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進畫室,她就把茶茶放在沙發,它一沾上舒服的沙發立刻睡着。
那三幅史映如的畫像依舊掛在牆上,這次她完全失去當初看畫時的興奮激賞,她撇開視線,不想看見縮方和史映如之間“愛的證據”
緒方薩將椅子放在接近窗口的地方,讓夕陽的餘暉灑進來當她坐下的剎那,他彷彿在她背後看到一雙雪白的翅膀。
“楊老師的舞會是晚上才開始嗎?”牧諼打破沉默。
“對。”他發現自己剛才竟痴迷地移不開視線,除了訝異,他更越來越弄不清自己的想法。
他生到畫架前,修長的手指取出炭筆。
“時候也不早了,你不快點準備,可會遲到的。”她口是心非地說。
“中午的時候我已經親自將禮物送到她家,我對晚上的舞會一點興趣也沒有。”
牧諼眼裏閃過詫異,他竟然只是去送個禮物?楊老師肯定非常失望,這根本就是軟性的拒絕。
“牧諼,你的眼神太獃滯了。”
“啊?”它的眼睛一向是最漂亮的,他竟說她獃滯!
“臉上的線條太僵硬。”
“什麼?”她嘟起櫻唇,不相信她的美麗落在他眼裏,竟這麼糟。
“閉上眼。”他接近她,輕聲命令,“頭向右自然微偏,身體放輕鬆。
不,人偏了。”
他索性用雙手調整他要的角度,手一觸到她水嫩的粉頰,他的呼吸微亂了,讓她擺到想好的姿勢后,雙手似乎還眷戀那知絲綢的滑嫩觸感。
他不自在地退了一步,微微喘了口氣。
“然後呢?”閉上眼的牧設問。
“想像你正在黃金海岸,正圭在寬闊美麗的沙灘上,海風涼爽地吹拂在你臉上,吹拂在你與‘他’交握的手指間。”他非常認真地將她引導進一個幻想世界。
她條地睜開眼,茫然間道:“‘他’是誰?”
“你的情人、男友,都可以。”
“你明知道我沒有男友、沒有情人。”
“那就想你的偶像。”他垮下肩來,剛才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我沒有偶像。”
“那你有暗戀的人吧?”他不耐煩地脫口而出,而她征忡地望着他。“我是說,你想像一個到目前為止,你最喜歡的人。”
她最喜歡的人……牧諼凝望他俊朗的臉龐,心悄然悸動著。
她主動閉上眼睛,想像他剛才口述的情景,和她自己揣測的心情,然後再慢慢地睜開那雙水靈秋昨。
緒方薩一顆小提得高高的等待她張開眼,當她睜開盛滿愛慕的眼,透過他凝視另一個她內心裏的男人時,心頭的妒意幾欲燒灼他。
牧諼用前所末有的心情去凝視為她作畫的男人,她不知道誰是她的偶像、她的情人,想了很久,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他。
“這樣可以嗎?”不知不覺,她的聲音也受到影響,變得甜柔有禮。
“呢……可以。”回到畫架前,他平撫內心的翻湧。可是在作畫期間,仍有個問題不斷浮現侵擾他,她是為誰而撫媚、為誰而美?
“緒方……”她知道這時候說話可能會被他喝阻,但這件事若不提早說出來,等一下一定會後悔。
“怎麼了?”緒方薩注視她柔情萬千的美睜,語氣也跟着特別溫柔。
他沒有生氣,她有些意外的想着。
“這一次……別把我畫丑了,好嗎?”見他只是凝視着她,卻半天不吭一聲,她覺得很丟臉很沮喪。“你說過,我不是丑,只是脾氣差了點,我正在改,我希望自己的美是發自內心深處,不再只是外表。我不要求你下筆時‘用愛’,但請用心體會我要改變的心情。”
這些低聲下氣的話自一向目空一切的牧諼口中說出,分外令人覺得疼惜.
他無聲的嘆口氣,她已經完全左右了作畫人的情緒了,誰說他只是“用心”而已?恐怕還有他不敢去想的成分在吧口
“你現在的低調和剛才的恬美完全走樣了,再回想我給你的情緒,別再說話了。來,閉上眼。”他沒有向她透露任何錶情,也沒有告訴她剛才的恍然頓悟,他想,透過靈巧手指下的筆,會在畫上赤裸裸的表現出來。
畫已接近完成圖,牧議恬靜又耐心地任他畫著,這次她配合得很好。
電話突然響起,緒力薩起身去接,然後拿着無線電走進畫室,遞給牧議。
“限……舅舅,嗯……好,我馬上回去。”
“什麼事?”緒方薩問。
“王太太要我送茶茶回去,她一下午沒見到茶茶,很想念它。”
“但你的畫就快好了。”他輕皺濃眉。
牧議將茶茶抱入懷裏,“下星期可以繼續啊。”她還想再來,所以不甚願意去看那張末完成的晝。
“下星期……”
“你很為難嗎?”她淡淡地問。
“不是。”
“那我走了,再見。”那個王太太愛貓成痴,若是慢一刻回去,怕她會抓狂。
送走匆促離開的牧諼后,緒方薩重回畫室,佇立在末完成的畫像前,一會兒,他微笑地再拾起畫筆,望着空空的椅子,腦海里卻彷彿牧諼還巧笑倩兮的坐在那裏,他飛快又專註地畫上最後一筆。
他放下炭筆,釋然地鬆口氣,目光柔和地放在畫像上的女孩,那栩栩如生的神韻,令人錯覺她正在眼前。
她看到這麼美麗的自己,一定會恨感動,或許也會從中探知他對她不再是單純的師生關係了,還有另一番難以言喻的心動。
“事實上,從一開始你和我就不是師生,是男人與女人。”
他走近牆上三幅美麗的畫像,凝視了一會,立刻動手將之拆除,使得原本豐富的牆上頓時空無一吻,冷清許多。
***
緒方薩私下約了史映如,請她來公寓一趟,有東西要交還給她。
史映如在放學后把事情告訴鄒徑,希望鄒徑能陪她一塊前往,但他臨時有事不能陪她,她只好一個人騎著機車單獨來到縮方薩的家裏。
她遠遠的就看到縮方薩站在大樓前,她判斷他應該是從學校回來后就在那裏等了。
“緒方老師。”她將機車停好,走近他。
“映如,鄒徑沒跟你一起來?”
“他有事,所以不能來。你找我們有事嗎?”他並非約她而已,也交代鄒徑要一起過來,她一直弄不懂究竟是什麼事要兩人一塊出現。
“既然他不能來,那隻好讓我為你效勞了。”他半開玩笑地說。
“什麼事啊?”她還是很好奇,一路問到底。
“好事。”待會她會驚喜的。
大樓的鐵門一關,一直藏身在對面路上的牧諼心碎地走出來,拖着沉重的腳步摸著那扇鐵門,冷冰冰的觸感從指間沁人心扉。
她照往常一樣,一放學就往美術社跑,她想,昨天在他家待了那麼久,他又是那麼用心在畫她,兩人的惡劣關係應該終止了,懷著樂觀的態度進到美術社,他竟然不在那裏,經過的老師好心的告訴她緒方回家了,她只好順着想見他的心情來。
沒料到縮方會提早回家的原因是,他約了史映如,他們說說笑笑的,只差沒樓腰搭肩而已。
這是怎麼回事?史映如背叛鄒徑了嗎?她和緒方舊情重燃了嗎?
她難過地不敢去猜測,仰望蔚藍的晴空,心頭沉甸甸的一點也不覺得天空是藍的。
看了一眼深鎖的公寓,她頹喪地走到方才躲藏的地方,靜靜的蹲靠在那裏。
她難過什麼?為什麼難過?
沉重的等待過去,史映如喜上眉梢的步出來,身後跟着始終溫柔笑着的緒方,牧諼兩眼直勾勾地看着,柳眉深嬉。
“謝謝。”史映如抱着捲起的畫,感激她笑。
“明天我把裱框送過去。”
“不用,我明鄒徑明天開車來拿,不必再麻煩你了。”
“好。”他送她到機車停放處。
史映如在離開之前,回頭問:“畫室里的那張圖是牧諼吧!”
“對,是她。”它的笑多了幾分柔情。
“你的畫功又精進了。”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瞄自己的畫。
他懂她的弦外之音和幽默,笑了笑。“我也這麼覺得。”
“她知道了嗎?”
“我還沒告訴她。”無聲地嘆了口氣,他煩惱的不只於此,還有日本方面。
“早一點說才不會遺憾。”
“我會考慮。”要是回日本后,必然會風雲變色,在短期內是不能來台灣了,既是如此,他怎能不考慮到牧諼的立場?怎能自私的要她局限交友狀況?
怎能叫她等一個不知要等多久的男人?
牧諼咬着蒼白的唇瓣,俏臉凈是怒火和妒意,對緒方的感情也漸漸明白了,她根本是愛上他了!
愛上他了!臉色一白,她簡直不敢相信心底的真正聲音。
“不,怎麼可能……”
她自嘲自己神經兮兮的,否認了自己的感情后,失魂落魄地狂奔離開,時閃神,末見一輛轎車急速沖向她,她嚇得心臟幾乎停止,更忘了要逃開。
轎車刺耳恐怖的煞車聲劃過天際,緒方薩和史映如同過頭,便看到轎車及時停在一臉慘白的牧諼前面,那驚心動魄的畫面讓緒方薩嚇掉了三魂七魄。
“牧諼!”他飲上前,但來車不斷,只能幹瞪眼着急。
牧諼怨慰地望着「似乎很着急”的他,兩行清淚撲籟籟地掉下來,實在不解自己怎麼會喜歡他。
她轉頭心傷的跑開,身後傳來緒方薩的叫聲,但他沒追上去。
“她誤會了。”史映如看得出來牧諼在嫉妒,着急的說。
“誤會我和你?”他深鎖眉頭。
“她在乎你。”
“她……”緒方薩再也顧不得來去的車子,正想追上牧諼——“二少爺!”堂本悟突然出現。
“悟,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等不及了。”堂本悟沉重地拉着臉,說:“老爺病危。”
“什麼?”他不置信地自了臉。爸爸的身體一向硬朗,怎麼會突然病危?
“從老爺要把公司交給您和大少爺其中一人時,他的身體就大不如前了,在您和大少爺面前,他之所以裝作十分健康的樣子,是不想讓大少爺有機會拉他下台。”
史映如茫然地看他們用日語交談,然而她什麼也聽不懂,但事情一定很嚴重,要不縮方的臉色不會那麼難看。
“怎麼了?”她忍不住插嘴間。
“我爸病重,我得回日本。”他隨口交代一下,又用日語和堂本悟談:“刻不容緩,我們立刻走。”
“我已經訂好機票。”
“很好。”縮方薩一臉嚴峻,落在馬路上的日光頓時深遂難懂。
“二少爺。”堂本悟提醒他時間緊迫,他才收回視線。
在這一天晚上,他簡單的收拾行李后即飛往日本。
***
牧誤狂奔回家,神色慘澹地讓校長夫人擔心。
“諼諼,吃飯了。”她朝跑上樓的牧議喊著。
“吃不下!”
一進卧室,她用力的鎖上房門,喘叮叮地貼在門上。
“我不愛他,不愛、不愛、不愛!”她情緒激動的每說一句就用頭撞身後的門,上次的傷口隱隱作痛,可口是……她摸著難受的胸口,這裏才是真正痛到無法忍受!
“諼諼,你開門,發生什麼事了?”校長夫人關心的敲著門。
個性很糟,必會傷害到關心它的人。
“我沒事!”她煩躁地說,這個時候任何人都別來打擾她,她知道自己的“可是你——”
“舅媽,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沒胃口,什麼事也沒有。”她將臉頰貼在冷冰冰的門,幾乎是吼了出來,想到自己扭曲約臉孔,她緩和了口氣:“舅媽,讓我靜一靜,好嗎?”
校長夫人嘆了口氣,這孩子就是這頑固性子,“餓了就自己下來吃飯。”
地無奈地走開了。
“我真的沒事……只是有點難過而已,我是瓦夏的校花耶,哪個男人……不為我傾心,我不痛的,不痛……”她便咽地自言自語。這一夜,就在她不斷重覆抬高自我身價,建立高傲自信之下,一再的強迫自己忘掉那個男人的一點一滴。
其實她與緒方沒有交往過,更遑論彼此相愛了,那心痛是虛幻的,一切全是她在失去鄒經后,急於想找到依靠的錯覺,是她無心的糊塗——隔天早上,急促的敲門聲震耳欲聾,好像就在她耳邊敲打似的,她在朦朧中醒來,這才發現她竟然真的靠在門邊睡了一夜。
“諼諼鄒徑怎麼帶了一個女生來找你,你快出來看看怎麼一回事。”校長夫人一臉狐疑不解,那鄒徑竟敢公然帶女生來找諼諼,他是想氣死諼諼嗎?
不過最近也真奇怪,鄒徑來家裏的時間少了,而諼諼提起他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她已經忘了她上次提到鄒徑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牧諼想也知道他帶了誰。“我不見他們,叫他們走!”她嚴厲的吼。
史映如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她迷憫了。
昨天大大方方的出現在緒方的公寓,和他親密的說笑,今天又帶著鄒徑上門,她不是個溫柔善良的天使嗎?為什麼從昨天到今天的表現卻像蛇嗽女?
“鄒徑背叛你,是不是?”校長夫人很快的聯想到這裏。
“我管他背叛了誰,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她煩悶地怒睡房門。
“鄒徑這孩子,我去間他去。”她義憤填膺的想下樓興師問罪,牧講卻打開門了。
“舅媽,讓他們走,什麼都別問。還有,無論那個女孩子想解釋什麼,我都不要聽,叫他們以後都不準踏進家裏一步。”她心痛的做下決定,是他們逼她這麼絕情的。
看甥女樵悻的容顏,和佈滿血絲的眼撞,校長夫人心疼極了。
“好,我立刻讓他們離開,你別難過了。”她幾乎認定是那個女生搶走了鄒徑,所以諼諼才會如此難過。
在氣氛僵凝詭異的樓下,校長被突來的消息嚇了一跳。
“緒方同日本了?”
“他父親的痛似乎很嚴重,短期內不會回來。”史映如也是眉頭深鎖,眼睛不時關心的認列樓上,牧諼怎麼還不下來?她手中握著一卷用紅緞帶系住的畫紙,是昨天緒方交代給她,請她務必轉交給牧講。
他說只要把畫給她看,她必會明了他的感情。
“這樣啊……那隻好找其他老師接他的課了。”校長無奈的說。
校長大人臉色不悅地走進客廳,冷冷地說:“你們走吧,諼諼不想見你們。”
“不行,我非見她不可。”史映如激動的站起,她知道牧議確實誤會了。
“你們兩個人聯合起來欺負我們諼諼,我能讓你們見她嗎?”
“不是的,她誤會了。”史映如着急的解釋。
校長夫人目光犀利地鎖住默不作聲的鄒徑,“鄒徑,你沒有話想解釋嗎?”
“解釋?”鄒徑茫然地望着她,這件事好像和他無關耶。
“帶這個女生來,是為了讓諼諼更難堪是嗎?”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兩人。
“我沒這麼想過。”鄒徑莫名其妙的“解釋”
“她昨天一個晚上沒吃沒喝,你欺負了她,不但連隻字片語的關心都沒有,甚至還一大早帶第三者來刺激諼諼,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我就叫護誤遠離你了。”
這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看來校長夫人尚未明白牧諼在傷心什麼。
“讓我兒她,求求你們。”史映如非要把畫交給她,而且緒方回日本的事她肯定也還不知情呢!
“走走走!以後這裏不歡迎你們來。”校長夫人幾近無禮的“請”他們離開。
在百般無奈之下,史映如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們走,可是麻煩你們將這幅畫交給牧諼。這幅晝很重要很重要,拜託你們。”
校長夫人抽走那幅畫,冷淡無情地關上門,還上了鎖。
當門砰一聲關上后,史映如的腦海呈現半晌的空白。
“至少把畫交給她了,不是嗎?”鄒徑握住她冰冷的心手,目光溫柔。
“希望她會懂。”
“會的,諼諼很聰明的,你就別替他們擔心了。”
“縮方老師會再回來嗎?”
“當然會回來,這裏有他牽挂懸念的人,他拚了命也會回來。”
屋內,校長一頭霧水,他溫柔嫻淑的老婆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潑辣犀利?
“怎麼會氣成這樣?鄒徑他們惹你了?”他扶著老婆坐下,示意蕭媽倒杯水。
“你還看不出來嗎?鄒徑帶著那個女生來家裏耀武揚威,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讓諼諼丟臉,這小子真不像話。”
“我看似乎不是這樣。”
“怎麼不是?議諼鎖在房裏一夜,又不願意見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明!”
“太太,喝茶。”蕭媽將水林放下,返到一旁去。
“消消氣吧,年輕人的事我們操什麼心?”他瞥了一眼老婆手裏的畫卷,好奇的間:“這是什麼?”
校長夫人氣憤地說:“這個可能是另一個用來刺激諼諼的東西。蕭媽,把它丟掉。”
“太太,但是——”蕭媽一臉為難,剛才地聽見那位小姐說這樣東西很重要,不像是要給牧諼難過的東西。
“丟掉—丟到一個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免得譯議看了更傷心。”
蕭媽嘆了口氣,看到牧諼這個樣子她也很難過,只可惜牧諼一句話也不肯說,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是。”她拿起畫卷,無奈地拿到外面去去。
***
緒方薩一下飛機,就有一輛豪華加長型車輛駛來,四個西裝畢挺、嚴肅冷漠的男人下車排成兩則,幾近虔誠地鞠躬,並中氣十足的齊喊“二少爺”。
他懷疑全機場的人都聽見了,看了堂本悟一眼,“通知我爸了?”
“是的。”
“你對我爸的忠誠度比我還高。”他譏說道,不情願地上車。
“二少爺……”
“讓我休息一下。”他貼靠着椅背,閉上眼。
他渾身不自在地挪了挪身體,事實上,這麼舒適的座椅和寬敞的空間不會令人不舒服,但他就是感覺到快窒息了,也不習慣這麼豪華的裝備。
他似乎開始想念台灣了,在那小小的空間,雖然沒有可以奢侈的物質生活,但空氣是那麼自由,更何況還有充滿酸甜苦辣的珍貴記億,以及令他時時刻刻惦在心上的女子……到了全日本最大而且是緒方集團投資的醫院,他仍是一派從容不迫,總覺得堂本悟的臉上多了一份釋然的笑,即使很淡,但他精得出來自己被設計了。
既來之,則安之,就算想反悔離開,身後四位父親的手下也不會容許。
病房的門一開,他就看到縮方離正浪蕩地逗著身邊的女人笑,在病房內,他的手依舊捨不得從美人的柳腰放開。
緒方離受到美人的暗示,一回頭就看見緒方薩疲憊的臉,他勾起迷人的微笑,紳士地點頭。
“美人,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弟弟,緒方薩。”
“原來是你那位投奔自由、勇氣可嘉的老弟呀!”美人忍不住多看擁有同樣身價,並同樣出色的緒方薩幾眼,性感的鳳眼很自然地放電。
“阿離。”緒方薩是個絕緣體,絲毫沒受到影響。他這位風流凋儻的哥哥也太囂張了,探望父親的痛竟然還帶著女人。
“要是再不回來,有人就要去報失蹤人口,希望全國人民協尋了。”緒方離冷淡她笑着,拍拍他的肩。
緒方薩轉向病房裏頭,父親一臉嚴肅地生起,不知道盯着他許久了,而母親則含淚地望着他,卻不敢上前對他熱情歡迎,他們緒方家一向和“溫馨”二字搭不上邊。
在父親病床邊還有幾位公司的高階主管,他們公式化地對他領首,一身制式的西裝領帶。
這就是他的家風,父親管理家族,就像管理公司一樣嚴肅。
他遲遲末歸的原因除了志不在掌管公司之外,就是想找到在家人身上找不到的溫情。
“阿薩。”他的母親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思念已久的兒子,低聲嗚咽,不敢哭出聲音。
“媽,抱歉,讓你操心了。”這個家唯一有點“家人”感覺的,大概就是母親了,只是……“美智子,過來。”緒方宏大沉聲命令,唇線壓成拋物線。
美智子用指背擦去眼淚,實在不懂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兒子就在面前,她做人母親的為什麼得壓抑母愛?可是在嫁入緒方家時,她就明了緒方宏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不敢有怨言的回到老公身邊,對他的命令百依百順。
“你這是幹什麼?為這離鄉背井、不梢一封信的混小子歡迎嗎?我還沒想到該怎麼責罰他!”緒方宏夫手握成拳,聲如洪鐘,當病人也當得威嚴。
“宏夫……”
“誰來求情都沒用!”他瞪了老婆一眼。
美智子華下眼睫,微弱道:“是。”
緒方薩冷眼看着母親卑微低下的模樣,想到他和緒方離也是在父親的權威下長大,他一向尊重父親的看法,但不會盲從:然而縮方離不同,從小就叛逆,用身體去挑戰他的權威,因此緒方離的身體留下許多鞭苔的痕迹。
“爸,身體狀況如何?”緒方家的責罰有輕有重,這一次他是逃不了重罰,可是他一點也不後悔到台灣去。
“你去台灣做什麼?”緒方宏大腦子裏全是這個兒子的“背叛”,放着公司不管,逃到那個小島幹什麼!它會比擁有頂尖企業的管理權還吸引人嗎?
“教書。”他照實說。
緒方離聞言,在他身後不可遏止她笑了起來。“老弟,你想開了。”縮方離椰偷地脫着他。
縮方離一句話,點破他以前多麼壓抑,多麼不懂得活出自己。
“緒方離,帶你的女人走,別把穢氣帶進來!”緒方宏大勃然大怒喝道,這時候不需要他來火上加油,說不定阿薩會離家出走,就是因為緒方離的挑撥。“爸,醫院本來就是穢氣的聚集場所,有什麼關係。”緒方離悠哉她笑着。
“把他攆出去!”
“喂,等一等。”縮方離出手阻止幾個板著臉的保鑣,“我可是人少爺,還有,別拿你們的臟手碰我的女人。”他將一隻輕放在美人肩上,想推她出門的手拍開,漆黑的眼睛陰厲地瞪那保鑣一眼。
保鑣連忙仲回手,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離……”美人被這麼俊美無疇的男子保護,一陣虛榮得意浮上她的臉。
“別對他客氣,叫他滾:”緒方宏夫氣憤怒喝。
“爸,別生氣,氣多了真會向上帝報到去,彆氣彆氣,我這就帶著穢氣出去。”他放縱臉上的譏誚,一點也不隱藏,看了縮方薩無表情的臉,他忍不住對他說:“被吊在樹上的滋味不好受,有時候爸還會拿鞭子﹃教育’你,別看爸躺在病床上,事實上他仍然很強壯的!我一直深信爸爸的身體只是小毛病而已,我也天天向上帝祈求他能健健康康的,你看,他說話的力氣還中氣十足。”
“緒方離!”緒方宏大氣得暴跳如雷。
“好,我走,免得上帝說我做人太矛盾,又想要你健康,卻又老是惹你生氣,我走好了。”
“緒方家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敗家子!”緒方宏大氣得臉色發自。
“爸,你先躺下休息吧,想怎麼責罰我我沒有意見。”緒方薩淡然地說。
“你能有意見嗎?”
等到父親躺下,不再教訓,他才走出醫院,堂本悟也隨侍在後。
“台灣的方向在那邊吧!”他面向南方,俊臉交織著疲憊和憂鬱。
“二少爺,是不是急着回來,所以有事末交代的,我隨時等您的吩咐。”
“最重要的事我已經託人去辦,她應該消氣了,也懂得我了。”
牧諼是否如史映如猜測的——她在乎他?
或者,她只會當作是笑話一般,覺得“身分低微”的他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