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剛剛應該沒有看錯吧？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會場上呢？在服裝秀上乍見那個眼熟的男人，藍以若直到現在仍感到錯愕？
他的手帕早就洗好了，她這幾天晚上還刻意繞到英式PUB里等他出現，但卻老是碰不到他，早知道當時就叫他留下連絡方式了，她為此懊悔不已。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到他！
回到後台，她很快地卸下身上漂亮昂貴的服裝和所有的配件，換上自己的了恤、牛仔褲后，準備衝出去找他，卻突然被秀導叫住。
“藍以若！”
“秀導，有什麼事嗎？”
藍以若問着。
“管先生找你。”
“管先生？”她微愣，心裏納悶管先生是哪位，該不會是什麼廠商吧？想到此，厭惡之感油然而生。
這一行常有這種事．一些廠商或是企業家在看完秀之後透過經紀人提出邀約，請中意的模特兒或明星吃飯，藉此想衍生某些“特殊”關係，部分模特兒因為從中得到不少好處，所以樂於接受這種檯面下的避約。
不過她向來討厭這種歪風，個性保守自愛的她不泡夜店也不跑趴，更沒有跟名人接觸的習慣，所以無論管先生是什麼大人物，她都沒興趣。
“快點，他在外面等你，別讓他等太久了。”
秀導催促着。
藍阻若決定親自去拒絕他，走出後台，看見一個身材頎長，目測約有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男子背着燈光，倚在牆邊。
說實話，她在這一行看過的俊帥男模不少，但這男人不只挺拔健碩．還有一股沉穩內斂的氣質，昂藏壯闊的背影看起來似曾相識，這教她的心跳不禁快了一拍。
會是他嗎？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隨着越來越接近，她眼眸益發湛亮，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揚，綻出笑意。
“真的是你。原來你就是管先生？”
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原來搞了半天，是自己想太多了。
管延點點頭，看到她，心情奇異地愉悅着。
“真巧，我們又碰面了。”
藍以若接著說道。“不過，你怎麼會受邀觀看這場服裝秀啊？你是服裝公司的人嗎？”
“不是。”
管延否認，聲音低醇悅耳。
“不是……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對了，我最近到pub都沒遇到你。”
藍以若把手伸進包包里，翻找着他的藍色格子手帕。“手帕我洗好嘍，正好還給你。”
“管總好。”
此時一群模特兒們換好了衣服走出後台，一見到管延，個個都綻出微笑，畢恭畢敬地朝他點頭。
“好。”
管延朝她們點頭，表情還是維持一貫的威嚴與淡漠。
“管總，秀導要跟我們一起吃晚餐，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羅潔儀開口邀請管延，她是這場服裝秀的主秀，現今正當紅，也是管延旗下的模特兒。
“不了，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談。”
管延婉拒。
“喔，好吧。”
羅潔儀有意無意地看了藍以若一眼，老闆口中說的“重要的事”，該不會就是跟這個小咖模特兒談吧？小小模特兒要熬出頭可不容易，不少人使出渾身解數想獲得廠商和設計師的青睞，這樣下回才有接不完的工作。沒想到藍以若這個小咖心機不是普通的重，剛剛故意製造失誤，彎腰撿高跟鞋的招數果然成功地引起了老闆的注意。
羅潔儀和其他模特兒離開后，藍以若抬頭看他，對他的身分更加好奇了。“她們怎麼都認識你？你好像來頭不小喔，管總。”
管延一愣，已經被稱為管總了，她仍猜不出他是誰？是他行事作風太低調，還是她太狀況外？被一個小咖模特兒忽略得這麼徹底，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先到附近的餐廳去吧，我們邊吃飯邊聊。”
他決定找個地方長談，再表露自己的身分。
“好！”
藍以若點點頭，毫不猶豫地順從他的提議。
雖然他酷酷地不多話，好像個性很嚴肅，但他卻帶給她一股溫暖的能量，比起那些外表花俏、滿嘴甜言蜜語的花花公子更讓人有安全感，她也很自在地像對老朋友一樣，樂於一起用餐。
他們進入一家餐廳，白色的牆、藍色的地磚、藍色的桌布，營造藍天碧海的地中海風情，感覺十分舒服。
兩人點了餐后，藍以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認識他，應該算是她到目前為止悲慘的人生中，一段最溫暖的際遇。
在她最失意的時候，他耐心地聽她說話、鼓勵她，還提供手帕給她拭眼淚、擤鼻涕，她在他的安慰中得到了一股重生的力量，因此也認定這冷肅的男人是個大好人。
不過，她卻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麼來歷、叫什麼名字昵！
她舉起水杯，喝了一口后，故意開他玩笑。“管總，所以，你到底是管哪裏的？”
“我是管模特兒的。”
他順着她的話，開門見山地說。
“管模特兒？”這答案太籠統，藍以若不太懂他的意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這有分好幾種耶，教走秀擺pose的秀導、經紀人、培訓模特兒的老師……統統都算是管模特兒的，所以，你屬於哪一種？管總。”
因為只知道他姓管，她只好跟着其他模特兒這樣叫他。
“我是經紀人，未來也希望跟你合作。”
他講出答案，銳眸觀察着她表情的變化。
“你……是經紀人？你別開玩笑了好嗎？”
藍以若表情驚詫，張大了眼睛看着他。上回在pub，她還說他要是經紀人就好了，但他不可能真的是吧？
對於她的驚奇，他並不感到意外！他拿出名片。“我是星采模特兒經紀公司的總經理，管延。”
接過名片，她再度愣住，不可思議地瞅着他。“管延？”這個名字她知道，管延是捧紅不少摸特兒進入演藝圈的王牌經紀人。每個模特兒都希望能進入“星采”，接受他完整且全方位的訓練，相信在他的規劃安排之下，事業前途會一片光明。
只是，她很難聯想到這個傳說中的人物竟然就是他……她倒吸了一口氣。
“你……真的是管延？”
“我還以為這個名字你不認識。”
看見藍以若驚詫的表情，管延總算滿意地露出笑容。
“這……我當然知道，也常常聽到，只是……都沒見過你的廬山真面目而已。”
藍以若語無倫次，還是難以置信平常老走衰運的自己竟然有機會認識這一行的王牌經紀人，而且還被他安慰！
“不過，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該不會只是來要手帕的吧！”
她倒不笨。“當然不是。我剛說過了，我希望能跟你合作，簽下你到我公司來，你跟“羅曼”的合約何時到期？”
“這個月底……我和羅曼的合約就結束了。”
她喃喃地說著。“不對。你為什麼想簽我？”
她習慣了坎坷崎嶇的命運，現在突然這樣大逆轉，她難免不敢置信。
“我注意你很久了。”
他突然往前傾，目光像獵豹般地瞅住她。
在他的注視下，四周空氣突然變得稀薄，她的心跳毫無預警地加快。“你注意我……很、很久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短短一句“我注意你很久了”，讓她的身體狀況跟着失序，說話咬螺絲，連心跳的頻率也不正常！
看着她驚詫又無措的可愛模樣，他突然發現自己很想再多了解她一點。
此時，侍者剛好送上兩份沙拉．他拿起叉子攪拌着乾貝拌酸豆橄欖，繼續說著，“嗯，其實我在咖啡館看見你跟男朋友分手時，就覺得你很面熟，外型條件很好，好像拍過廣告，但就是想不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喔，我的曝光率低，叫不出名字也是正常的。”
她輕哂，邊吃着龍蝦蘆筍沙拉。邊想到他說她外型條件很好，突然覺得龍蝦很鮮、蘆筍好甜，胃口大開啊！她被經紀公司忽略太久了，加上失戀的打擊，整個人心灰意冷、跌到谷底。他的出現無疑地帶給了她溫暖，現在又得知他要挖角她，這讓她對自己的模特兒生涯充滿了希望。
“第二次在pub見面，你跟經紀人在通電話。我聽到你拒絕陪導演吃飯，很欣賞你所堅持的原則，這點你跟我很像。”
她自誡甚嚴的堅持，跟他管理公司員工的理念一樣，至少在這點上，他不需要再擔心或教育她。
他很欣賞她所堅持的原則！她在心裏重複這句話。
知道一個王牌經紀人這麼欣賞自己，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妙，她……好像快出運了！
不過，仔細想想，和他這僅僅三次的見面，有兩次是她最失意低潮的時候，他這樣就認為她是個可造之材，這跟阿BEN想冷凍她的想法差很多，該不會……
“你是不是同情我才……”
她盯着他，不由得往這個方向去推想。
他搖頭。
“如果女人掉眼淚就可以讓我簽下合約，那麼我公司應該已經有上千個模特兒了。”
他輕笑道。“身為經紀人，每做一個重要決定都得承擔風險，所以是不容許感情用事的。培訓模特兒的目的是要共創利潤，如果你只有外型條件好，卻沒有辦法達到我對你的期望，那麼我還是不可能給你機會，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會坐在台下看這場服裝秀的原因，我是來評估商品的。”
她點了點頭，懂他的意思。
他的說明逐漸消弭她心中的不安，點燃了她的希望。“你的意思是……你今天是特地來看我走秀的？”
“沒錯。”
“天啊，我居然還在伸展台上凸槌！”
真是要命！想到自己的失誤，她臉紅了起來，靦觀羞怯全寫在臉上。
他注意到她白凈素顏染上淡淡的紅暈，出現了少見的可愛純真表情……
她的無措害羞，是不是證明了他對她有某些影響力？
這個發現讓他心中湧上一股喜悅，忍不住將目光定格在她的臉蛋上。“你外型條件好、可塑性佳、反應快，我覺得你是一個很有潛質的模特兒，所以我才會想簽下你。”
“原來是這樣。”
在他一一解釋后，她重拾了久違的自信，微勾起嘴角，掩不住自己內心的愉悅，因為有人看到了她的優點，願意花時間來栽培她，而這個人恰巧又是模特兒界的王牌經紀人。
一陣海鮮的香味突然撲鼻而來，侍者端着兩盤地中海總匯主菜上桌。
管延手握着刀叉切開乾貝，開始享用豐盛的海鮮大餐。“說了這麼多，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其實，我沒有想那麼多，因為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個性可能不適合這一行，所以本來就有打算趁合約結束先休息一下，至於未來的工作規劃，現在還很茫然，不知道該往哪個領域去才好。”
畢竟她已經二十五歲了，不能再蹉跎下去了。
看她迷惑的神情，就像在荒野中迷路的小白兔，他突然停下用餐的動作。“那現在呢，你願意給自己機會嗎？”
她明明是個有潛質的模特兒，不知道是她的經紀人沒有能力，還是瞎了眼，不僅沒替她爭取工作機會，還讓她悲觀地萌生了想要退出模特兒界的念頭，十分可惜。
幸好，他看到了她，極盡所能的想拉她一把。
“如果我跟你簽約，你打算要如何幫我呢？”
既然他願意給她機會，那麼她當然也願意再為自己嘗試努力看看，但首先得聽聽他對她的規劃是什麼？
“一切重新開始。雖然你已經不是菜鳥，不過以前你都是靠自己摸索工作的技巧，進步有限，加入我旗下就不同了，我會先為你安排一些學習課程，加強你的基本功及肢體語言，等培訓有成后，我們會主動出擊，接洽適合你的工作，絕對不會被動地等待工作上門。初期的訓練也許比你現在工作辛苦很多，但只要你認真付出、努力，效果肯定看得見，最重要的是，經紀人絕對不會要求你去做一些你不願意做的事。”他說話很中肯而且實在，不像以前的經紀人阿BEN只會滿嘴天花亂墜的畫大餅，最後總讓她的期待落空。
“聽起來，“星采”真的有效率多了。”
難怪很多同事都希望能跳槽到“星采”。
“我身為你的經紀人，有必要全盤了解有關你的一切，為了避免任何猜忌和糾紛，我們之間必須有着高度的信任，所以我很注重tone。”
他有把握她會簽約，所以，他有必要說清楚兩人必須扮演的角色與責任的分際。
“tone？”
“對，tone這個東西，就是我倆要看對眼，在工作上才會有默契，合作起來才能愉快長久，這東西比你跟誰結婚還重要。”
我倆要看對眼，比跟誰結婚還重要？好暖味的比喻。
她抬頭，一對上他那雙會透視人心的眼睛，心跳又莫名地加速
“呃……我知道了，管總，有關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的。不過我還有約在身，我必須先等老東家的合約結求，才能談下個合約。”
她不自覺地撫着心口，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
“我了解。”
他點頭，優稚地用餐巾拭嘴。“名片收好，別讓我等太久，月底給我電話。”
他用的是命令句，看着他冷峻嚴肅的臉，她的心微顫，突然想起他行事作風很嚴格的傳聞……
驚啥！她一路在困苦的環境中長大，早就習慣把吃苦當成吃補，又怎麼會怕他的磨練？
況且現實不允許她拒絕，否則日漸縮水的存款，恐怕會讓她繳不出房租。
“好。”
她沒有反對，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
“你是說，你打算離開公司？”
幾天後，藍以若和江若涵來到一間英式PUB喝酒聊天，江若涵知道藍以若計劃離開公司后，心裏很惋惜即將失去一個感情要好的同事。
江若涵是她在“羅曼”的同事，在公司擔任彩妝師一職。若涵剛進公司時，曾經被一個較為資深的模特兒欺負，她當時看不過去跳出來講話，兩人就從那時起成為私交甚篤的好朋友。
“是啊！我不想再待在“羅曼”了，而且因為我不願意陪王導吃飯，阿BEN氣得不想理我，這幾天還表明只要合約到期就不會留我了，除非我願意聽話，配合他一切的安排。”
藍以若本來還覺得不知該如何向公司開口說要離開，沒想到阿BEN這樣強硬地威脅她，正好也省了她的麻煩，讓她更加確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江若涵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予支持。“我了解你的感受。”
“羅曼”的經紀人素質良莠不齊，加上以若的為人正派，跟經紀人阿ben觀念不合，合作起來一點都不愉快，這段日子可真是難為她了。
她很清楚以若身為孤女的背景，一直嚮往擁有家庭的溫暖，偏偏遇人不淑，剛失戀，又面臨合約到期，現在知道有人有心栽培她，心裏雖然捨不得她離開，卻也真心替以若感到高興。
“若涵，就算以後我們不是同事，但還是好朋友啊，我會常常跟你保持連絡的，到時候我找你出來，你可別說我擾亂你和偉哥約會喔！”藍以若故意道。
江若涵和青梅竹馬的鄰居哥哥古碩偉修成正果，身為好友的她反而不敢打電話去叨擾他們，有時候看見他們甜蜜蜜的，反更突顯出自己的孤單，心裏也會湧上酸澀，唉，何必自找苦吃啊！
“我隨時都歡迎你來找我。”
江若涵伸出友誼的手，臉上泛起甜笑。“不過你以後可能會比還忙。”
“怎麼說？”
“我聽說‘星采’的規模很大，管延在業界也很有影響力，人脈廣，又懂得怎樣為模特兒行銷，也很積極開創旗下模特兒的出路，所以跟着他的人都得很努力才行。”
“嗯，他真的很厲害。”
她搖了搖琥珀色的酒液，將酒杯湊近嘴邊，啜飲一口，兩頰慢慢地染上紅霞。
“危機就是轉機，好運已經降臨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江若涵舉杯祝福她。“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打電話給管延？”
“我這兩天就會給他電話了吧！”
已經快月底了，她是該行動了。
“哪天你要是紅了，可別把我忘記。”
“我怎麼可能把你忘記！”
藍以若不忘捏了捏她的手臂，嘟着嘴糗她。“你不講我還沒想到要念你，你跟你的偉哥打得火熱，都把我給忘了。”
“對不起，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江若涵兩頰泛起紅暈，心虛地笑着。
藍以若告訴自己要加油！
愛情不順她使不上力，但工作上，她絕對要盡心儘力，闖出一片天才行。
自從遇上管延之後，她的命運似乎開始在轉彎，面對混沌不明的未來，她不再恐慌迷惑，反而充滿了期待。
明天，她就打電話給管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