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管延坐在咖啡館裏,刀鑿般的五官刻劃出冷峻而嚴酷的懾人力量,兩道劍眉下,一對炯炯有神的銳眼,有着睥睨一切的傲慢。
他曾經是個模特兒,但現在是模特兒經紀公司的王牌經紀人,慧眼獨具,善於發掘並培訓模特兒。他所經營的「星采模特兒經紀公司」有一套完善嚴謹的組織訓練系統,至今在他旗下培訓的模特兒,不只在模特兒圈大放光采,進入演藝圈而走紅的也不在少數。
致力擴大模特兒事業版圖的管延,王牌經紀人的名號在業界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許多小咖的模特兒和懷抱星夢的少男少女都擠破頭希望能進入「星采模特兒經紀公司」,期待能受到管延的青睞而大紅大紫。
下午,他和國際知名服裝品牌CoolCat的總經理見面,洽談下一季服裝秀的合作細節。等待中,背後不經意地傳來一陣男人的聲音。
「妳真的確定要跟我分手?」
他一向不是那種喜好打探別人私隱的人,但這家咖啡館的空間狹小,座位距離很近,加上這男人的聲音不小,他只好「委屈」的聽這對情侶在他背後上演分手的戲碼——
「非常確定。」藍以若看着謝克升的眼,堅定地道。
「以若,妳不是一直計劃跟我結婚嗎?我們都交往兩年了,妳真的忍心就這樣離開我?」謝克升見她毫不猶豫地提出分手,眼底的囂張褪去,反而緊張地換了個姿勢,意圖以哀兵姿態挽回一切。
藍以若看着咖啡館窗外天色陰沈,雨絲打在透明的窗戶上,城市街景變得一片模糊,她的心情也灰黯得徹底,眼底有着說不出的苦澀。
原本她已經把謝克升當作自己未來的伴侶,他的溫柔體貼也曾經教她感動信任,但自從好友江若涵發現他背着她到夜店把妹,在汽車旅館廝混一夜后,她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已在頃刻間瓦解,別說結婚了,連和他對坐在咖啡館中談話一分鐘,她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老實說,我很慶幸是在結婚前發現你是個不忠於伴侶的男人,趁早分手,對你我都是最好的決定。」來這裏之前,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不管謝克升說什麼,都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背對着兩人的管延,已經猜出事情的大概,男人劈腿后意圖挽回一切,但女人已經表明放棄這段感情。
不過,許多女人在面對男人劈腿時,都不免哀怨地泣訴對方的不是,但她沒有,反而表現得冷靜、理性又堅強,令他頗為欣賞。
「以若!妳別任性,我知道妳從小就沒有父母,只有我最知道妳的需要,也只有我可以給妳一個完整的家,讓妳幸福……」
「夠了,這句話我已經聽了至少一百遍,你留着說給下一個女人聽吧!」
謝克升目前是一家汽車公司的經理,他外型斯文、事業有成、家世清白,交往期間又那麼體貼有禮,讓在育幼院長大,一直渴望建立幸福家庭的她,信以為真,相信他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伴侶。
謝克升的這些話,曾經在她心中勾勒出美麗的幸福藍圖,但是現在,卻成了戳破他虛偽面具的笑話。她不會再相信他了。
「看來,妳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枉費我從前對妳那麼好,我媽也一直很欣賞妳,早就把妳當準兒媳看了。」謝克升死不放棄,硬要拉出媽媽這號人物,力挽狂瀾。
「謝謝她看得起我,但我們沒有緣分。」她深吸了一口氣,別開眼睛,努力隱藏被背叛而黯然低落的情緒,不願在他面前泄漏出半點遺憾和痛苦。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秀眉突然緊蹙。他們的愛情就像這杯冷掉的咖啡,香氣散了、口感走味了,令人難以下咽!
「我該去工作了。」她打算走了。
謝克升急忙拉住她的手,做最後的掙扎。「以若,我對Candy不是認真的,只是玩玩而已,我真正愛的人是妳。」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藍以若抽手,覺得眼前的謝克升就像只貪婪又令人生厭的餓狼,難改邪氣惡劣的本性,還企圖求饒,乞討她的包容。她寧可跟獅子關在一起,也不想跟他在一起。
「到此為止吧!」她不想多談,多待一分鐘,都讓她覺得空氣污濁。
「我的好友Jeff腳踏好多條船,他的女友還不是原諒他了,我也不過犯了一次錯,為什麼妳就不能原諒我?」謝克升大言不慚地說著。
管延的劍眉一蹙!
雖然一樣是男人,但他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站在女人這邊,認為可以的話,她應該重重反擊,給這偷吃又心存僥倖的男人好看。
藍以若瞪着謝克升,就算她只是個在育幼院長大的孤女,她也不會在感情上屈就自己。「如果你要當一隻種豬,請你去找個願意養豬的女人,祝你好運!」
管延眉頭一松,緊抿的嘴角突然輕輕揚起。
這犀利又瀟洒的一句話,讓她成功地扳回了顏面,同時也引來他的好奇,他很想看看這個極力捍衛自尊、勇於棄守愛情的女孩的模樣。
就在此時,身後的女孩冷不防地拉開座椅,突然撞到了他的椅背——
「對不起,先生。」藍以若下意識地為自己的失禮道歉。
管延正巧藉這個機會回頭看她,兩人的視線有了交集。
她有一張巴掌臉,五官明媚清秀,看起來有些眼熟。
她的骨架纖細高,身高目測就有一百七以上,一件湖水綠的罩衫配上牛仔褲,時尚中帶着率性瀟洒的自信。
她一手拿起包包,從容利落又不失優雅,渾身散發著模特兒的架勢,印象中,她好像在不久前……拍過洗髮精的廣告?只是叫什麼名字來着,他一時想不起來……
藍以若也正注視着他,也許因為自己是模特兒的關係,所以她會特別注意旁人的穿着和儀態,而這個男人……似乎比她還更像模特兒。
他的五官英俊出眾,品味不俗,鐵灰色的風衣外套穿在他魁偉結實的身上,襯出時尚而穩斂的男性魅力,舉手投足間展現出高貴而自信的氣度,簡直就是男性雜誌里蹦出來的型男……
不僅如此,他的眼神有種懾人魂魄的力量,只是和這個男人短短數秒的視線交接,她就能感受對方如豹般銳利而炯亮的眼神,像是有透視人心的能力,隱隱散發出一股將人吞沒的氣勢……
「沒關係,是位子太小。」管延回應她。
他的聲音低沈醇厚,簡短的話語中透露出體貼和善意,藍以若向他點頭致意后,很快地別開眼睛、戴上墨鏡,匆匆地往門口走去。
「妳會後悔!」謝克升望着她的背影叫喊着。
管延則盯着她纖麗的背影,仍想不出她叫什麼名字,不過如果是同行,或許他們很快就會再見了。
雖然藍以若已經提出分手,但謝克升卻不甘心,仍死皮賴臉地纏着她不放,連續兩個晚上都到她住的公寓樓下等她回來,大言不慚地要求複合。
她分手的心意非常堅定,絲毫沒有動搖,只是對他的騷擾煩不勝煩,最後索性一下班就先躲到酒吧去,以避免他的侵擾。她很了解他不是那種有耐心等待的男人,「深情守候」的戲碼勢必持續不了多久。
推開厚重的木門,她進入一間英式PUB。酒吧內,煙霧瀰漫,喧嘩聲、音樂聲和洋酒的氣味在空氣中融合出一股墮落的氣息。
藍以若找到一個吧枱的空位,沒注意到旁座身材魁偉的男人,如豹般炯然的眼眸正觀察着她。
她點了一杯調酒後,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着來電顯示的號碼,猶豫了很久,吸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才按下通話鍵。「阿BEN,我說過了陪導演吃飯的事我不會去。」
「唉唷~~以若,妳不要想太多,這個王導是廣告界的才子,他看中妳拍廣告自然不做作的風格,很欣賞妳。妳就陪他吃吃飯、唱唱歌、博點感情,這是進入演藝圈最好的機會!」
「一對一,要我看着王導的臉吃飯,我吃不下。」把她當笨蛋喔!什麼廣告界的才子,那個導演根本就是有名的狼人,不少年輕模特兒賣身求榮,才順利接下廣告。可她藍以若寧可餓死,也沒興趣做這種交易。
「我的好妹妹,妳想想看,子晴、JOJO、可依……她們不都是這樣紅的?妳要識相點,妳合約也快到期了,王導喜歡妳,妳要把握這個翻紅的好機會……」
「別的模特兒這樣走後門,我就也得這樣嗎?」
「妳……妳不要那麼死腦筋好不好?一直堅持自己的原則,是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出頭天?我也是為妳着想,希望妳過好日子,趁早脫離這種要紅不紅的階段,只是吃個飯而已,下次導演要是接到適合妳的廣告,就會推薦妳……」
「你去陪他吃吧!我不行。」說完,藍以若收線,關機,把手機扔進包包里。
去他的,這些人到底把她當什麼了?酒家女?還是伴遊妹?
為什麼所有的男人都好像豺狼虎豹,看到女人就想佔便宜,迫不及待要伸出爪子將獵物拆吃入腹?
此時,酒保正好送上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她將酒杯湊到嘴邊,一口灌下,試圖甩開低落惱人的情緒。
上天似乎對她特別嚴苛,別人生來就有家庭,而從小就在育幼院長大的她,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姊妹,孤獨的內心十分渴望擁有幸福溫暖的家庭。原以為愛情會是她圓夢的快捷方式,誰知道最後卻落得心碎夢醒的結局。
期待圓滿的愛情是奢求,連工作也不怎麼順利。她進入「羅曼娛樂經紀公司」快滿三年,並沒有受到重視。儘管她努力地保養自己、充實自己,隨時保持備戰狀態,但接到的CASE不多,除了一些小車展、服裝秀、拍過一支廣告外,工作收入很不穩定。更過分的是,經紀人不努力幫她接工作,竟還壓榨她,要求她陪導演吃飯!
她越想越悶,簽約時,她已經跟公司約法三章,工作和私生活要分得很清楚,結果經紀人不但不保護她,還硬要把她推入火坑。
壓抑於心底的不滿不吐不快,加上酒精在她腦中發揮了微醺的作用,她開始自言自語地抱怨︰「要在模特兒圈生存下去,難道只有陪吃飯這一條路嗎?」
原來她真的是模特兒!
工作結束后偶爾會到酒吧放鬆一下的管延,默默觀察了她很久,意外聽到她講手機的內容,更加確定自己沒有弄錯,她是那個拍洗髮精廣告的模特兒,只不過他還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沒想到她不只失戀,連工作也很不順。
他還記得兩天前她跟男友分手時,她非常勇敢的捍衛自尊,但今晚她獨自一人喝酒,眼底那份落寞苦澀,泄漏出內心的委屈惆悵。看來在堅強冷靜的外表下,她也有着不願在外人面前表露的脆弱一面。
從她落寞的眼神中不難察覺,她心中那份束手無策的沮喪,正一寸寸地逼她陷入失望的絕境。
一抹心疼突然掠過心頭,他下意識地想說些什麼來鼓勵她,脫口而出——
「當然不必。」
藍以若一聽見回應,循聲望去,乍見旁座男人如豹的精銳眼神瞅視着她,這眼神好熟悉,好像是在哪裏看過……
對了,那天在……咖啡館裏,她和謝克升分手的那一幕,他也在場!
還真衰,跟男友分手被他看到,大吐工作苦水也被他聽到,怎麼這個人都挑在她最沮喪失意的時候出現?中樂透也沒有那麼准吧!
「又是你!」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聚焦,只不過這次卻多了一份意外的溫柔。
「很巧,我們又碰上了。」
「你……剛才偷聽我講電話?」感覺私隱權被二度侵犯,她忍不住問。
「我沒有偷聽,只是恰巧坐在妳隔壁。」
「你們男人犯錯時,總會替自己找一個合理的借口。」趁着酒意,加上對方是目睹她失戀的見證人,她正好將滿腹的怨氣發泄在他身上。
一向冷酷嚴肅的管延,嘴角僵硬的牽起。
公司的模特兒可沒有人敢對他如此,不過……算了,面對失戀、工作又不順的她,他特例允許她發泄情緒。
「我是很窮,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姊妹,在模特兒界也沒有什麼名氣,公司幾個新人都竄得比我快,可是因為這樣,我就得陪臭導演吃飯來換名氣嗎?我拒絕他有錯嗎?」委屈的情緒已被壓抑到極限,在酒精的催化下,她輕易卸下了心防,說出真心話。
「捍衛自尊和靈魂的女人,沒有錯。」他看過不少女孩為了進入演藝圈而迷失自己,她的堅持反而難能可貴,冷銳的黑眸不自覺地融入讚賞。
「那為什麼男人都那麼貪婪自私,只顧自己,對女人予取予求?我前男友、經紀人這樣,那個狼人導演也一樣!」
這句話他要反駁,因為他是正派經紀人。
「我懂妳的不滿,但其實不是每個男人都這樣……」
「你懂個鬼!你也是男人,不要騙我了。」再端起酒杯,她又灌了一口,心情惡劣極了。
平常不怒而威的管延,眼神只消一凜,就可以把員工嚇得冷汗直流,誰料到今晚卻一反常態,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模特兒出言不遜的頂撞、吐槽,還沒法對她生氣?!
連他自己也想不透為什麼,或許是她的際遇實在太坎坷凄涼,惹人同情,所以他才願意承受這些吧!
「為什麼我走的路都比別人崎嶇?上天對我那麼嚴苛,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她暗嘆自己遇人不淑,運氣不好。
「妳的路比別人崎嶇,那是因為上天給妳的人生劇本特別精采。」
這句話成功的引起了藍以若的注意,她看着他,努力專註地聽着。
「這是上天給妳的禮物,讓妳體會得比別人更多,有比別人更豐富的閱歷,將來得到的成果才會更美好。這樣有挑戰性的人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演的。」這不是他平常會講的話,但他不忍心看她懷憂喪志。
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得到了水分和養分的滋養,又重新喚回生命,這番話果然令藍以若停止了自怨自艾的悲觀想法,開始嘗試從不同角度看事情。
她忍不住問︰「你的意思是現在的困境是對我的磨練,我應該要高興比別人多這個機會?」
「當然,這是上天派給妳的功課,如果妳能克服挑戰,就得到了比別人更強的能力,那麼總有一天會有人看見妳的潛質,讓妳成為獨一無二的超級名模。」他肯定的看着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滿着鼓舞的力量,支撐着她找回信心。
或許他無法保證她可以在愛情中找到幸福,但以他身為業界最TOP的經紀人,他看得出她擁有很好的條件,只要肯努力、不自暴自棄,肯定會有成功的一天。
她愣看着他!
她的經紀人從來不會說這種激勵人心的話,只會推她下海,她在海底深處的黑暗中沈潛太久了,找不到力爭上遊的動力,然而他的一席話像是一束溫煦的光源,指引她方向,也烘暖了她失落沮喪的心。
想起來真諷刺,傷害她的居然是最親近的男朋友和經紀人,而真正給予她溫暖力量的卻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沒想到會從一個陌生人的話中得到了溫暖的安慰,她鼻子一酸,眼眶泛紅,壓抑緊繃的情緒在這一刻潰堤……
「妳……還好吧?」管延一愣,見她情緒崩潰,眼淚蜿蜒落下,鋼鐵般的心也跟着揪起。
他不是沒有看過女人哭泣,但她落下的淚似乎格外珍貴,教人錯愕又心疼。
「看你酷酷的,沒想到那麼會鼓勵人,講話那麼催淚、有影響力,不當經紀人真可惜……」她不曾在外人面前顯現脆弱,但是卻在他面前輕易卸下堅強的武裝,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管延的嘴角僵硬地牽起,考慮該不該告訴她,他就是嚴苛出名的模特兒經紀人管延?
不,她不會相信的,尤其是在這種氣氛下。
保持一點神秘感似乎也沒什麼不好,何況她現在正在宣洩心中積壓的不滿,他要是打斷她,也太不道德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折迭整齊的藍色格子手帕遞給她。
接過他遞來的手帕,她拭淚,又擤着鼻涕,紅紅的眼睛已燃起希望和鬥志。「你說的沒錯,我要加油,因為我沒有被打倒的資格……」
是,她只有一個人,跌倒了,沒有家人扶持,現在更沒有男朋友可以依靠,所以她不能倒下。
「很好,妳能這樣想最好,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只要肯努力,我相信妳一定會發光發熱的。」
她認同他的說法,心中盛滿溫暖和感激,端起酒杯想敬他,可是裏面一滴不剩,她將酒杯朝下,無奈地盯着他。
「再點一杯,我請客。」看到她卸下高傲堅強的面具,表現出可愛小女人的一面,他突然很想再跟她多聊一會兒,想趕走滯留在她心底的灰黯憂愁,抹去她的淚水,直到她展顏歡笑。
「不了,已經很晚了。」他的眼神好像有種溫柔魔力,可以輕易地擾亂她的理智和防備,但時間很晚了,情緒也已經平復,她不應該在酒吧逗留太久。「雖然我不認識你,不過謝謝你的安慰,我該走了,你的話我會記住的。」
她綻開笑顏,眼神摻入豁然的愉悅,起身要離去,突然想起手中握着他的手帕,又說道︰「對不起,你的手帕被我弄髒了,我帶回家洗一洗。」
「沒關係,送妳好了。」她一笑起來,微揚的唇瓣揚起美麗的弧度,嬌媚如花般綻放,輕易地攫住了他的目光。
「不!你什麼時候會再來PUB?」說實話,她也很想再見到他,他是個絕佳的聽眾,看起來酷酷的,有種難以親近的距離感,卻又能帶給她安定溫暖的力量,讓人窩心感動。或許他明天還會來這裏,他們很快就會再見。
「不一定。」
無法確定是否能再看見他,她難掩失落。「……那好吧!下次見到你,再還你手帕。」
藍以若轉身離去,管延看着她丰姿綽約的背影,忍不住回想她留在腦海中的印象。
雖然兩人萍水相逢的時間很短暫,但她的堅強、她的悲傷、她的脆弱,都收納在他的心底。他看出她率直可愛的個性,以及多面向的潛能,就像一塊未經琢磨的璞玉,可塑性很高,未來大有可為……
就這樣和她分開,心頭突然湧上一陣遺憾和失落,她笑的樣子多麼嬌媚,像一朵清新嬌柔的花,綻放出魅誘人心的魔力,如果她可以一直保持笑容,絕對會是個迷人的女孩……
一個想法慢慢地在他腦海形成,公司里隨時都要注入新血,或許將來他們會有機會合作……
服裝發表會的伸展台上,燈光聚焦在穿着時尚、身材高的模特兒身上,她們一個個隨着音樂的節拍搖曳生姿,繽紛登場。
臨近看台的管延,目光專註地盯着每個走秀的模特兒,同時也在搜尋那抹纖麗修長的身影。
透過助理,管延查到了藍以若的名字,得知她是羅曼娛樂經紀公司旗下的簽約模特兒,今天排定的工作就是參加這場國內設計師辦的服裝秀,正好這場秀是由他公司里的模特兒擔綱走主秀,他藉這個機會來盯場,順道看看她的表現。
經過特殊安排,閃爍的燈光乍隱乍現,當那抹熟悉的身影走上伸展台,燈光投射其上,立即吸引了管延的目光。
她從容而自信地跟着音樂節拍走台步,一襲芋紫色的露背裝襯出她高雅神秘的氣質,舉手投足優雅而利落,更表現出衣服獨特的設計感及質感……
專業服裝模特兒的身材比例尤其重要,藍以若天生註定吃這行飯,臉小、腿長,九頭身的完美比例足以表現服裝的特殊設計,舉手投足間的靈活度更讓服裝質感加分,先天具有的優秀條件將使她順利受到廠商的青睞。
他看得目不轉睛,站在身旁的助理注意到這一點,嗅出端倪,這現象代表老闆相中某個有潛力的新人了,他機靈地開始報告目標人選的資歷和背景。
「老闆,藍以若的英文名字叫Lily,身高一七三,骨架纖細,有九頭身美女的稱號,入行快三年了,半年前拍過一支洗髮精廣告,有過滿多場車展秀、服裝秀的經驗。」
「嗯,她的肢體語言很自然、不做作、台步穩健,頗有大將之風。」管延對於她的表現頗為讚賞。
「是,不過在羅曼娛樂經紀公司里,她的表現一直沒有特別突出。」
「這我知道。」管延仍盯着她的背影看。
「不是純新人的話可塑性是小了點,但是現在模特兒都明星化了,不少人在這一行沒闖出名號,紛紛轉入演藝圈另尋發展,演戲的演戲、主持的主持,也是不錯的選擇,老闆是不是看中了她哪方面的潛質,考慮要簽她?」
沒有人不想拓展自己的事業生涯,經紀公司也一樣,既然市場允許跨行發展,最好就多延攬一些有潛質的模特兒,順利幫公司拓展業務。
「聰明,我的確是在考慮她,不知道她的合約什麼時候到期、條件又怎麼樣?」管延撫着下巴陷入沈思。
「要不要我找人打聽一下?」助理問着。
「不用,我自己想辦法。」
這些事對管延來說不是問題,這些年來他發掘許多新人進公司,他訓練模特兒極嚴苛,但只要夠敬業、肯學習、反應佳、不怕吃苦,隨時懂得充實自己,通常就能通過他的考驗,順利在自己的工作領域佔有一席之地。
藍以若臉蛋漂亮、身材比例佳,是天生的衣架子,擁有獨特的個人風格和成熟魅力,能輕易展現商品的優勢。除此之外,他對她還有着高度期待,如果她願意,他可以引薦她把事業觸角伸向演藝界,在他規劃之下,她絕對可以發光發亮,以事業的成功擺脫失意的陰影……
擺脫失意的陰影?!
意識到自己對相中的新人竟有為公司賺錢以外的想法,他不禁疑惑地皺起眉。
也許是因為她的人生坎坷曲折,而且兩次都意外被他看到的關係,所以他忍不住升起了惻隱之心吧!
他沒有再多想,因為換好第二套服裝的藍以若再度站到伸展台上,飄逸的蕾絲黑紗長裙曳地而來,典雅中帶着神秘柔美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目光。
藍以若從容地踏出步伐,在台前稍作靜止后迴轉身子,瞬間,目光和台下一對銳利而炯亮的雙眼相遇,她微微一愕,但隨即恢復了正常。
他怎麼會出現在服裝秀會場裏?他是什麼身分?
她稍一分心,在右腳前進一步時,左腳的高跟鞋突然鬆脫,被留在伸展台的最前端——
台下的設計師和秀導同時心一緊,知道她失誤了。
管延臉色一凜,一顆心跟着莫名提得老高!
演戲可以重來,走秀最忌NG,模特兒在伸展台上就算跌倒了,也只能趕快爬起來繼續走下去,卻改變不了失誤的事實,一時分神造成的後遺症實在非同小可。
所幸,她面不改色,反應很快地撩起裙襬,優雅地彎腰,脫下另一隻高跟鞋,同時拎起另一隻,從容而自在地繼續前進,像是正漫步在海灘上,黑紗襯出她小腿的白皙勻凈,光滑細緻得沒有一絲瑕疵,呈現出另一種優雅的性感,成功化解掉鞋的失誤,台下觀眾還以為這是刻意安排的表演,爆出如雷的掌聲。
設計師、秀導紛紛點頭,讚許她的機智。
管延則失神地看着她曲線勻稱、性感白凈的小腿,心跳止不住的亂了節拍。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幕後,他才收回心神,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她出色的臨場反應意外呈現出廠商想傳達的精神,不但獲得設計師的青睞,也讓他對她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就是她了!她就是他一直想找的璞玉。
一想到兩人因此又有了連結,可能會成為事業夥伴,他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愉悅感。
他得找她談談,絕不能錯過這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