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本能地往後退，不想理他，但手上的鑰匙不知何時已經落到他手中，他迅捷如豹地開了車門鑽進去，坐上駕駛座。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暗責自己一時的失神，瞪着他，咬牙問着已經按下車窗的他。

「我想送你回家。」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無賴了？」她站在車門外和他僵持着。

「難道不是情人，就不能當朋友了嗎？」從朋友開始重新和她連結，就是兩人舊情復燃最好的方法，當然，他還要知道她住在哪裏，才能徹底地滲入她的生活。

「我的臉皮沒你那麼厚！」她氣呼呼地說著，不想和他再有牽扯。

「這還不算厚。」他欣賞着她的兩頰因憤怒而呈桃紅色的嫵媚表情，還有那對冒着火焰的美眸，在流轉間仍有着勾人魂魄的魅光。

他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氣的，只是一想到以霏即將和別的男人雙宿雙飛，他就不能坐視不管，得積極地採取行動才行。「我還可以抱你上車。」

「……你敢！」她的臉更紅了，美眸閃過不安的光痕。

「要不要試試看？我很樂意抱你。」他的黑眸有着不容退讓的霸道和堅持。

冉以霏一慌，環顧四周，真怕被熟人看到，只好踩着高跟鞋快步繞進副駕駛座，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佳人終於如願上車，他的薄唇勾起得逞的笑意。「往哪兒走？」

他踩下油門，從快車道的方向往前行駛。

她不說話，只是瞪着他。

「還是你比較想要到我家敘舊？」他提議着，黑眸閃着壞壞的魅人光芒。

該死的男人！他非得擾亂她平靜的心嗎？

「前面左轉……」她咬着牙，不想自投羅網。

話一說完，她心想不妙，她要去接倫倫，讓他看到孩子好嗎？

他現在硬是要跟她回家，實在很危險，畢竟倫倫的五官和輪廓長得和他頗相像，他會不會……

不，不要自己嚇自己！

只要別讓他看見倫倫就好了！

倫倫正在陳媽家等她去接，在這之前，她會設法把他甩開，這樣他就不會知道倫倫的存在，也不會知道倫倫是他的孩子了。

車子行駛了二十分鐘后，來到了一處巷弄狹窄的老舊社區，兩旁的公寓屋齡起碼超過二十年，小車越鑽進去，他的眉頭皺得越緊了。

「你住在這裏？不是已經是行銷經理了？男朋友對你不大方嗎？」

「我就是喜歡懷舊的味道，而且住這裏很省錢，離公司也還算近。」她不想跟他抬杠的，但他的話題讓她不回答都不行。

「如果你真那麼念舊的話，何不重新考慮舊情人當你的人生伴侶？」

「伴侶？」他是指再回到同居生活嗎？不，那種被寂寞包圍、被冷落的滋味，一次就夠了。「對不起，我們不適合，何況我這種小職員高攀不上大老闆。」她面不改色地勸他不要胡思亂想。

「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他轉頭，深情地看着她。

「你不會有機會的。」她自信地說著。

「我不會輕易放棄你的。」他也不服輸。

話落，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媽咪！你到了沒有，倫倫等你很久了！」

「我……」她偷覷了閔曄一眼，手微顫着。「快到了，你在陳媽家等我就好。」

一顆心因為倫倫突來的電話而忐忑不安，還在想法子該如何擺脫他，車子已經駛近公寓住家了。

「媽咪！媽咪！」

糟了！她的身體微顫，一顆狂跳的心幾乎要從胸口躍出來了！

倫倫和陳媽竟然會在門口等她，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閔曄注意到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一手提着購物袋，一手牽着一個約四、五歲大的男孩，從公寓門口跑來，閔曄及時踩了煞車，讓車子停下來。

她慌得不知道該不該下車時，倫倫已經認出她的車，沖了上來，在車窗外興奮地叫着她。

遇到閔曄后，事情的變化總是教人措手不及，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你有孩子了？」閔曄一臉驚訝地看着她。

她愣愣看着他，也罷，讓他知道她有孩子又如何？

說不定他一知道她有孩子，就會嚇得退避三舍，不敢再追求她了。

事情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對。」她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承認。

儘管一顆心忐忑難安，她仍告訴自己要冷靜應戰。

她開了門，下車，強自鎮定地走到倫倫面前抱起他，親吻着他的臉頰。

「媽咪！你終於回來了！」

聽到這裏，再注意到以霏對着男孩微笑，臉上充滿着母性光輝，閔曄像五雷轟頂般，在車上怔愣好久。

「陳媽，倫倫今天乖嗎？」

「喔，今天好乖，知道你今天會提前回家，晚飯很快就吃光了，我才答應帶他去超市買東西，回來后，倫倫就說要在門口等你。」

陳媽一邊說話，一邊注意着車上的男人，他比先前常來的裴老闆看起來還要體面帥氣，英挺非凡。

閔曄因為不相信自己親眼所見，他下了車，先頷首跟保母打招呼，隨即眼睛直盯着那個小男孩。

一頭黑色鬈髮，一雙靈活的、像鑲了星星一樣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瞧，聰明又調皮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親近他。

「媽媽，這個叔叔是誰？」倫倫看向閔曄，好奇地拉着冉以霏的食指問。

「喔，他是媽媽的一個……朋友。」冉以霏保持鎮定，不想解釋太多，她先支開陳媽。「陳媽，你先上樓好嗎？」

她往車子靠近，而陳媽也進了公寓裏。

「你看到了，我有個兒子，我已經身為人母，滿意了嗎？」

她說有考慮結婚的對象，沒想到他還是固執地追到她家樓下來，現在，他已看到她有個兒子，應該不會再對她死纏賴打、窮追不捨了吧？

她真的很教他震驚，先是有考慮結婚的對象，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她居然還有個兒子！

頃刻間，他的心情就像地震般天搖地動，擺盪不已。

他知道她想要婚姻圓一個家庭的夢，但是現在她沒有婚姻，卻有個兒子，這實在很奇怪……

他的心中冒出了更多的疑問。

「這孩子真是你的？」

「不用懷疑。」

「那為什麼你沒有結婚？還是離婚了？孩子的爸呢？是誰？」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他發出一連串令她無法招架的問題，她慌得立刻截斷了他的問話。

他比她想像的要難纏多了，他事業有成，身邊應該不乏女人圍繞，可供他享受愛情的樂趣，為什麼硬要來擾亂她呢？

閔曄看着小男童，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一向冷傲的俊臉揚起了友善的笑。

此時，倫倫也笑了起來，左頰還有個小酒渦，很逗人、很可愛，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倫倫的神韻跟他小時候有點神似。

鬈毛、酒渦也是他從小的招牌……

剎那間，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眼中燃起了期待的光采，繼續向他詢問。

「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我是閔曄叔叔，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閔曄叔叔您好。」他眨着無邪的大眼睛，覺得這個叔叔很高大又帥氣，人好親切，他比出四根可愛的肥短手指頭，真誠地想跟他做朋友。「我叫冉暐倫，今年四歲。」

倫倫四歲了！

那就表示以霏五年前就懷孕了，不是嗎？

往前推算時間，當時他和以霏還在同居，難道……

「倫倫好乖，長得又可愛，你的爸爸呢？他去哪裏了？」他繼續和倫倫閑聊，第一次見面，就覺得這孩子有禮貌又可愛，跟他完全沒有陌生的距離感，反而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

「……我媽咪說爸爸去國外上班，還沒有回來……」倫倫天真無邪地說著。「我真的不是安德魯和小胖說的，是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小孩喔，我不是！」

倫倫突然這樣講，令冉以霏的心一揪。

最近倫倫在幼稚園裏常因為沒有爸爸而被同學笑，為了保護倫倫，她暫時不想再讓倫倫接觸這個話題。

尤其現在面對的是精明又難纏的閔曄，她更加不安。

「對不起……請你快走吧！」

「你在怕什麼？」閔曄看得出她的慌張和不安，她的眼神刻意在閃躲他，她抱着孩子急着離開，分明是怕被他知道什麼。

「我沒有怕！我只是不想被……打擾。」

「是嗎？」

「你走吧！」

「好。倫倫，你住幾樓？下回叔叔再來找你玩好嗎？」閔曄不打算放棄。

「我住在四樓，陳奶奶在三樓，壞壞安德魯在二樓……」倫倫怕叔叔找不到他，順便透露了保母的住處。

「好，叔叔知道了。」他揉了揉他那頭鬈髮，伸出手指和他約定。「我們打勾勾、蓋印章好嗎？」

「嗯！叔叔，你下次要來喔！」他仰起小臉，晶亮的大眼睛閃動着期待的光芒。

「我一定會來的。」

閔曄的大手勾住倫倫的小手，再用大拇指和他蓋印章，兩人許了下次見面的約定。

看見他們父子和樂約定的畫面，冉以霏內心深處的一隅滲出溫馨的暖意，湧現了五味雜陳的感慨。

倫倫渴望着爸爸，現在他們父子團圓在一起，如此溫馨幸福的畫面，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嗎？

她可以告訴閔曄，倫倫就是他的兒子，讓他們父子相聚，讓倫倫一償夙願，得到父親的愛……

她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別傻了！他不婚的念頭是如此的根深柢固，他不會希望自己有個孩子的，她更不能忘記她是如何度過寂寞忽略的痛苦，她怎麼可以用孩子再綁束着他？

不，她不能這樣做！

如果她要這樣，早在五年前發現懷孕時，就該這樣做了！

「倫倫，我們進去吧！」她抱起倫倫，回公寓裏。

她的心仍惴惴不安，無法平靜。

已經五年了，他何必再出現在她面前，攪亂了她的心，讓她又陷入混亂之中呢？

閔曄看着母子倆進入公寓，黑眸燃起希望。

一別五年，以霏變得更加自信成熟，美麗動人了，她的一舉一動都散發著自信和嫵媚，幾次見面，讓他更加確定對她的愛意未曾消減。

他想重新追求她，不讓別的男人靠近她。

當他聽見倫倫叫以霏一聲媽咪時，確實教他震驚，他本以為倫倫是她和裴爾騏的孩子，但倫倫的鬈髮、酒渦和他太神似了，再加上四歲的年齡，若他推估的時間沒錯的話……

倫倫也許是他的兒子！

正因為她平常表現得很自信成熟，所以方才她閃躲的眼神、急於抱着倫倫逃開的動作，還有不願回答他問題的種種反應，更顯得事情有欲蓋彌彰的可能性。

一想到倫倫可能是他的兒子，他心中不禁燃起了和以霏舊情重燃的喜悅和期待。

分離五年了，以霏的身邊有了考慮結婚的對象，使他不敢大膽地表示他想重拾往日舊情，想和她建立一個家庭的想法，畢竟他曾經傷了她的心，他沒有把握她會在短時間裏重新接納他。

但是現在，只要確定倫倫是他的孩子，那麼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以霏表態，說他想和她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滿足她嚮往的溫馨甜蜜，讓她和倫倫擁有美滿幸福的生活。

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想法子解開這個秘密，追回以霏才行！

閔曄工作告一段落後，驅車來到了以霏住的地方。

自從見過可愛的鬈毛倫倫后，他的心裏一直期待倫倫就是他和以霏愛的結晶，這樣一來，他跟以霏斷了線的愛情就有可能因此而連結起來，回到過去的美好。

但是單憑他的推測是不夠的，偏偏以霏明顯地在逃避他，有意隱藏什麼似的，為了證實自己的懷疑是對的，他只能自己去找答案和證據。

所以，趁倫倫已經回家，以霏還沒下班的時間，他來到這幢老舊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