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天中午秘書已經告訴他,他上了八卦雜誌,但他行得正、坐得端,並不在意這種捕風捉影的緋聞,沒料到平常不看八卦雜誌的以霏,竟會在他來不及解釋前就讀到這些揣測的報導。從她的反應和表情中,她似乎已經誤會他和名模真有什麼。
「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開口詢問。
「以霏……」他坐到她身旁,試圖解釋。「這不是真的,八卦雜誌都是按圖編故事,我只是在工作。」
「不是真的……但你沒空回家是事實,陪她吃宵夜也是事實啊!」跟拍的照片雖然饃糊,卻也真實地交代了他的行蹤,上面連時間和地點都寫得清清楚楚,正好是她買羊肉串等他一起吃宵夜的那個晚上!
「葉蔓琳代言公司的女裝,要拍一些型錄,因為那天早上她的經紀人突然掛急診,我正好要去攝影棚,所以就順路過去載她,哪裏知道狗仔會躲在暗處跟拍她。」他也沒想到一個順路的搭載,會讓他一躍成為本期八卦雜誌的男主角,惹出這種風波。
「你送她過去后,還繼續留在片場陪她、帶她去吃宵夜、送她回家……」
「身為老闆,基於禮貌和慰勞,我請她吃頓宵夜不為過吧?」對他而言,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待在片場,是因為他關心模特兒是否能傳達出產品的優點,這關繫着公司能否打出優質形象的廣告,並有利於市場行銷的關鍵,絕不是為了等葉蔓琳,陪她吃宵夜、送她回家。
「如果你們的關係真的那麼單純,為何你還跟她吻別?」她指着雜誌上一張他背對着鏡頭,在車上近距離跟葉蔓琳親嘴的照片。
「真是荒謬極了!別人不相信我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不相信我?」他煩躁又氣惱地按了按太陽穴。
當時葉蔓琳系的安全帶突然打不開,他只是幫個忙而已,居然會變成吻別?他心中極為不屑八卦雜誌捕風捉影的惡劣行徑,但更教他生氣的是,以霏居然相信雜誌的報導而不信任他!「那是八卦雜誌為了銷量,不惜用低劣手法在扭曲事實!」
「這真的是扭曲事實嗎?」她打斷他,眼眶含着水霧,輕聲地訴說。「這半年來,你好忙,非常專註地投入事業之中,你真的在乎過我在家裏等你時的感受嗎?」
她可以體諒他想要創業成功的決心,也可以包容他在工作上承受的壓力和忙碌,可是他難道不能分給她一些時間?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好啊!
看着八卦雜誌上,他和葉蔓琳面對面吃着宵夜,俊臉露出難得的笑意,這一幕再度擰痛了她的心。
相較於他對名模展現的熱誠和殷勤,他對她的疏忽和冷落恰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見她紅着眼睛,充滿委屈的淚霧,頓時心如千刀萬剮,痛得很不好受。
他全心投入事業,以致忽略了她,不能符合她的浪漫期望,他的心也襲上一陣濃濃的歉意和愧疚。
「我知道我最近忽略了你,無法陪你好好吃飯,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會——」閔曄可以理解孤單的以霏渴望有人陪伴的心情,他張開雙臂想抱抱她,好好安慰她,冀望她相信他沒有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一切純粹只是為了工作,但她卻推開他的手。
「我累了。」她的眼睛釋出痛苦的神情。
當她需要他的陪伴時,他總是不在身邊;當她提出需要一個幸福的家園穩固彼此的心時,他仍然堅持不婚的理念。
跟一個不婚,只把重心放在事業上的男人在一起,她真的可以找到幸福嗎?
不管他對名模的感情是真是假,當他的事業越做越大時,他的身邊絕對會有更多的女人圍繞,那麼她真的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無所謂地包容不婚的他嗎?
她繼續枯守着這段沒有結果的戀情,有意義嗎?
「……我們分手好嗎?」終於,她忍痛說出心裏的決定。
他全身一震,不敢相信她會提出分手。「以霏!難道你不能相信我?」
「不是不能相信你,而是你心裏只有工作,工作才是你的情人,這樣下去只會使我痛苦而已!」她的眼眸流露出委屈和痛楚。
他們兩人對婚姻有不同的認知,他一心希望事業成功,沒有結婚的打算,而她卻渴望有個平凡而甜蜜的家園,他能給她這些嗎?
這樣下去只會使我痛苦而已!
這句話,擊痛了他的心。
「我真的會使你痛苦嗎?」閔曄很認真地問她,想知道她心裏究竟怎麼想的。
他一直以為,他們的愛情不需要一紙婚約也可以維繫,只要兩人有共同的信念,就可以珍惜彼此地過一生,但卻忽略了她需要愛情、需要陪伴,渴望以婚姻的形式來圓幸福家園的夢……
「對,我很痛苦,當我疲累的時候,渴望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但我常常孤伶伶的一個人在夜裏,忍受寂寞空虛。雖然我們住在一起,可是我常常沒有安全感,幸福變得遙不可及,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走上分離的路……」說出內心深處的苦楚后,淚,自她的眼眶流下。
他的黑眸充滿不舍和心疼,萬沒有想到,他愛她的方式,會使她默默承受那麼多的寂寞和痛苦。
忍受寂寞空虛……
沒有安全感。幸福變成遙不可及……
他真是一個混蛋男人!
他的不婚,反而捆綁了想結婚的她。
如果真的愛她,那麼他更不該因為自己的自私而捆綁她。
他隱忍着胸臆間傳來撕裂般的痛楚,斂下黑眸中的沉痛。「……如果分手可以讓你找到幸福,那麼……我答應你。」
讓她去追求幸福,放她走吧!
她抬眸,看着他,縱然心中對他仍有千般萬般的不舍,她也知道兩人不能再繼續走下去了。
她起身,他卻張開雙臂,緊緊地抱着纖柔疲累的她,黑眸中儘是不舍和眷戀。
割捨這段愛情,他比她還痛苦!
「好,那我找到住的地方……就搬家了。」她輕輕地推開他的擁抱,近乎絕望地跟他預先道別。
她拖着疲累至極的身體,離開了他的身邊,也決定離開這個教她心愛又心痛的男人。
提出分手的隔天,以霏積極地找房子,暫時租了間小套房,整理簡單的行囊,搬離了兩人愛的小窩。
她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也沒再打電話通知閔曄。因為知道閔曄在乎工作比在乎她多,她想他不會在意她何時離開或搬到何處,所以她不該留戀這段情。
分手后,她仍沉浸在黯然神傷中,以致忽略了該報到的大姨媽已經遲到。
但她發現后也不在意,以為是情緒低落而造成月事延遲,直到延遲兩個禮拜后,她向公司請假兩個小時到醫院檢查,醫生在超音波掃描后告訴她已經懷孕了,她又驚又慌地愣在當場!
走出婦產科醫院,她仍然恍然失神地走在街上,久久還無法接受老天爺跟她開的玩笑。
同居中大獎了!
她應該告訴閔曄嗎?
不,堅持不婚的他,不會希望她有小孩的,她不打算以孩子阻礙了野心勃勃、一心只想追求成功事業的閔曄,這隻會讓事情變得複雜。
那麼,她該拿掉孩子嗎?
她撫摸着肚子,心中襲上不舍。
雖然跟閔曄已經分手了,但她並沒有後悔愛過閔曄,或許這也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就算兩人沒有任何關係,至少她可以為他們的愛情留下一個見證的紀念品。
就當是一個愛情的紀念品吧!
她可以母代父職,給孩子雙份的愛。
趕回傢具公司上班時,她隱約地感覺到有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從眼角餘光掠過。
她一驚,心跳加快,再回頭尋找,卻不見任何蹤影。她搖頭失笑,暗責自己不該再思念閔曄的,他怎麼可能有空來找她?
想着,她走進了傢具店。
隔着一條街,躲在傢具店對面柱子后的男人,俊眸下有着黑影,下巴長着鬍渣,一雙佈滿紅絲的眼一直盯着已經進入傢具店的冉以霏,流露出牽挂和不舍。
趁着空檔,閔曄特地來冉以霏工作的地方偷偷探視她。
他想知道她最近過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搬去哪裏?想知道她是不是和他一樣,一個人睡覺時,會被思念折磨得夜不成眠……
沒有她的日子,房子裏失去了歡笑溫暖,變得晦暗冷清,他的心恍遭寂寞撞擊,冷颼颼的,空虛難熬。他後悔當初分手答應得太快,他渴望她回到他的身邊,恢復往日的歡笑。
然而,一看見她略微消瘦的身影,和變得黯然的神情,他的心便再度湧上罪惡和自責。
該死的閔曄,看你對她做了什麼好事!你還要繼續傷害她嗎?
閔曄一想到那晚她淚流滿面地訴盡他傷透了她的心,讓她覺得痛苦、寂寞,傷心黯然地離開他身邊,他的腳步就沉重得像綁上了鉛,不敢跨大步去追她回來了。
對於分手,以霏的態度是如此的堅決,甚至連隻字片語都不留,這表示以霏對愛情有憧憬,而他再接近她,只會絆住她追求幸福的夢想。
他縱有再多的眷戀、再多的不舍,也只會加重她的痛苦和缺憾而已。
所以,放手吧,讓她走吧……
五年後
當年冉以霏發現懷孕后,決定生下孩子,就再沒跟閔曄聯絡了。
分手是她提出的,懷孕也是她的選擇,既然無法在一起了,再藕斷絲連也沒有意義,因此她寧願一個人承擔一切,也不想再阻礙閔曄追求事業成功的決心。
然而,因為在傢具公司長時間久站,導致雙腳酸麻,她撐到預產期前的兩個月就辭了工作,專心在家待產。
生下兒子倫倫后,她更不能沒有收入,於是,她來到了「爾登OA辦公傢具」繼續工作,展開了她的新生活。
當一個單親媽媽不是那麼輕鬆容易的,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顧倫倫,她比別人更加辛苦,偏偏工作時間長,而父母親各自有婚姻后也自顧不暇,早已跟她失聯了。
幸而樓下有個鄰居陳媽,是個寡婦,年紀跟她母親差不多,唯一的女兒剛出嫁,一個人很孤單,她剛搬來公寓時無依無靠的,和陳媽一見如故,兩人像母女一樣很談得來,所以倫倫從幼稚園下課後,都是托陳媽照顧,讓她得以專註在工作上。
在職場上,她也非常努力認真,身段低、服務好,專業、認真、盡職的工作態度獲得老闆的肯定。
她的老闆裴爾騏是個好人,他離過婚,也有一個十歲的女兒,很清楚單親媽媽的辛苦,再加上賞識她的才能,所以讓她有機會從門市店長一路升為行銷經理,現在,她的經濟穩定多了,這得感激老闆對她的信任和賞識。
「以霏,進來一下好嗎?」裴爾騏從外頭走進辦公室后,立即傳喚她。
「好的。」她點頭,放下手邊的工作,跟着裴爾騏進入他的辦公室。
裴爾騏身着黑色西裝,身材略壯,鼻樑上架着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文白凈。
一直以來,冉以霏提出的行銷策略總能有效地提升公司的業績,所以他特別信任她,私下對她也像對朋友一樣,幾乎無所不談。
「裴董,什麼事嗎?」
「坐。」他推了推金框眼鏡,笑着要她坐在他對面。
她身穿剪裁合身的套裝,長發綰起,看起來專業、自信,同時也兼具美麗和智慧。
裴爾騏不只把她當作愛將,隨着長期的合作相處,他的目光漸漸流露出對她的仰慕了。
雖然她有個孩子,但身材穠纖合度,膚質完美無瑕,散發著熟女的嫵媚和幹練的氣質,如果她不說,沒人能看得出來她有一個四歲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