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逃亡無止境

第四十二章 逃亡無止境

刀疤出事兒那天我一進家門就坐在沙上開始喝酒。楊木靠在門框上看我,我不理他,仰着脖子喝得咕嚕咕嚕的。過了一小會兒楊木輕輕地開門出去,我心裏微微愣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講話。楊木一走我的氣立刻就消了一半,意識到這個時候我不應該和楊木賭氣,弄清楚要面臨的問題並且理智地解決才是上策。連着抽了幾支煙,越想越後悔我剛才的態度,這下可好,人又沒影兒了。我開始擔心楊木去了哪裏,什麼時候回來?他走的時候表情平靜,讓人完全猜不出他是要去哪裏,去幹什麼。“這個死人”,我在心裏憤憤地想,“他怎麼每次都有本事化解我的憤怒?”正想着楊木輕輕開門進來,手裏拎了兩小袋滷菜和兩瓶可樂,走過來放到我面前,風平浪靜地說:“我下樓去給你買了點下酒菜,這是明天你起床要喝的可樂。”然後順勢坐在我傍邊幫我把食品袋裏的菜擺上。

“失而復得”的感覺和眼前這些吃食讓我徹底沒了脾氣。我萬分無奈和沉痛地嘆着氣說:“楊木,你居然背着我玩兒槍,刀疤居然在印假鈔……你還有什麼沒有玩兒過的,是不是準備悉數玩兒一遍啊?”楊木輕輕地拉過我的手,低聲地說,婆娘對不起啊,你今天過生日……我說不是生日不生日的問題,生日算他媽個屁,我說如果不出意外,我今後還能有無數多個生日,只要你好好的,我們都能一起開開心心地過生日……我說楊木你實話告訴我,刀疤那事兒你有沒有參與?你現在的處境是否安全?楊木笑眯眯地撫着我的手,輕描淡寫地說放心,這事兒完全和我無關,“今天急急地撤了是因為身上有槍,怕警察知道刀疤和我們是朋友,一起抓了審問、搜身。”

我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印假鈔啊,媽的,這玩意兒最高可是能判死刑的。要是楊木告訴我他也參與了,我估計我能一口氣接不上來。別看我今天在火鍋店冷靜地跟拍電影兒似的,其實我心子尖尖都在抖,完全不敢想像馬上等待我的會是什麼事兒。刀疤是殺人了?防火了?還是販毒了?和楊木有沒有關係?如果有楊木會被判什麼刑?是有期?無期?還是死刑?……這樣的恐懼在楊木和楊木身邊的朋友每一次出事兒的時候都充斥在我的心裏,弄得我長期性習慣性壓抑。

從刀疤出事兒之後我就開始噩夢不斷,夢裏總是幾個凶神惡煞的公安像摁兔子一樣把楊木摁在地上,然後亮出明晃晃的手銬,就像刀疤被抓的情景一樣。我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然後躡手躡腳地去客廳坐着抽煙,渾身抖。有一次我正抽着煙,一轉頭看見楊木正靠在門邊看着我,目光憂鬱。楊木走過來輕輕地攬着我的肩,心疼地說:“不要擔心親愛的,我決定了,我要儘早脫離出來。你給我點時間。”我說好,我等你。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裏充滿了一種悲壯的情緒。我忽然意識到,除了一份讓自己還不至於餓死的工作之外,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除了媽老漢兒,我就只有楊木。可是現在就連媽老漢兒我一想起都是一肚子酸水,他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似乎漸漸開始嫌我,常常都陰陽怪氣地說些難聽的話,我媽更是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別人家的孩子現在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我知道,在父母心目中,我這輩子就是個沒有出息的女混混了,沒有錢,沒有前途。其實我自己也想過,繼續這樣下去,我的明天真的不知道在哪裏,不知道會是什麼結局。可是我依然認定了,我要跟着楊木。我始終相信,楊木就是和我的生命綁在一起的男人,我怎麼可以輕易放棄。我始終在固執地奢望着,不管現在多辛苦,我們總會有幸福的那一天。可是不久后的一天早上,我正上着班,這個和我的生命綁在一起的男人就打來電話,說他馬上就上火車去廣州,大約一年後回來。

楊木說他沒有提前告訴我是怕他看見我就會不想走了。楊木說婆娘如果有公安局的來問,我相信你知道怎麼應付。楊木說婆娘原諒我不能帶着你,在外面躲警的日子是你無法想像的。楊木說婆娘再等我一年,一年之後我答應你回來重新做人,我們一起好好生活。我還能說什麼呢?我說,我等你,楊木。

楊木在枕頭下給我留下了2ooo元錢,這對我來說絕對是個大數目。我知道這也是楊木這次逃亡的原因,甚至,我隱隱地有點懷疑,他的錢和他的逃亡到底是否和假鈔事件有關?楊木這人我太了解了,只要是能賺大錢的事兒,他沒有一件是不會動心的。我想除了去做鴨和販賣人口,其他的只要他遇上了他都敢幹。刀疤印假鈔,連我都不相信楊木沒有參與——除非他當時不知道。我現在也只有寄希望於他當時不知道了。不管如何,我想我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不出意外的話,警察很快就會來找我問話。

那個夜晚,我坐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數着楊木給我留下的錢,心裏猶豫着是否應該留下來一張永遠珍藏在我的相冊里?楊木每一次的離開,哪怕他只是說出去有點事兒,都會讓我潛意識裏隱隱地恐懼。我不知道他離開了還能不能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就像他這次的離開一樣,早上我走的時候他還溫溫柔柔地叮嚀我出門記得買早餐吃,現在卻已經是一年之後才可能相見。還僅僅是可能。而我手上至今還沒有一件和楊木有關的東西可以紀念。這讓我十分沮喪。

除了我高中時送他的那張聖誕卡,我和楊木之間就從來沒有互相送過禮物,那些花前月下、送禮物看電影逛街什麼的從來都不是我和楊木之間的浪漫方式,或者說,我們那總是充滿危險和刺激的生活,讓我們都已經不知不覺地沒有了浪漫的細胞。楊木這方面其實倒比我有情調,他起碼還會在我生日時用燃燒着的麻繩在草坪上給我擺個大大的“心”,裏面寫點“ILoVeyou”什麼的,偶爾也會摸進不知誰家的花園偷一枝玫瑰送給我,而我對楊木僅有的浪漫,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楊木走後沒幾天,我就按照楊木的囑咐立刻搬離了我們租的小屋。走出小屋的時候我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知道這個還殘留着楊木氣息的地方,我已經再也不能回來。每一次以為是家的地方,最後都不是,我們總在自己都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就被迫離開,然後在某個止不住懷念的日子裏悄悄溜回來,遠遠地看看在我們之後搬進來的幸福的別人。

第一次,我主動約李夢冉出來喝酒。我說李夢冉,我們還是去體育館吧,然後我再請你吃宵夜。我說李夢冉我怎麼忽然很想找個人打一架?我心裏憋得慌。我說我多少年沒有和人打過架了,我懷念那種感覺。李夢冉嘆氣:“天,你真不是個好人。”

我的打架歷史要追溯到幼兒園。據我媽透露,我小時候沒有人帶我,於是我媽只能天天拽着我一起坐她們的廠車去她們廠里,然後把我關押進她廠里的幼兒園,關押了一陣,老師實在管不住我,不敢收我了,就跟我說,徒兒啊,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於是我就被我那恨鐵不成鋼的媽老漢兒一狠心,2歲半謊報3歲,塞到離我們家1o分鐘路程的小學附屬幼兒園去了。

幼兒園中班還是大班的時候,我們班裏有一個又白又胖怎麼看怎麼像條豬兒蟲的男生,喜歡叉着腰點着手像個內分泌失調的中老年婦女一樣罵人,而且最喜歡來招惹我。我那爆脾氣那時已經初見端倪,被他惹煩了總是二話不說操起一把拖把就死命地追,雖然我永遠也追不上他,但是我總是鍥而不捨地一直追呀追,比人家追求理想的還執著,直到被我們老師攔腰抱起我還手腳亂蹬橫眉怒眼。我估計我的長跑就是那時練出來的,至於短跑,我的整個學生生涯短跑都從來沒有及格過。

再後來幼兒園的老師也不敢要我了,倒不是因為我打架,而是中午大家午睡的時候我總是謊稱要上廁所,然後溜出去爬我們學校一棵2oo多年樹齡的大黃桷樹,嚇得我們老師午睡嚴重失眠。後來我老漢兒低聲下氣地去求了老師好久,老師才勉強答應讓我留園查看。從此以後我老漢兒一和我吵架就要翻當年的老底,說如果當初不是他去求情,我連幼兒園都無法畢業。

好不容易順利熬到了小學,偏偏那個男生又和我分在一個班,真是個冤孽。於是我小學繼續打架,弄得我們班主任經常間歇性頭疼,而且就此認定了我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初中高中不說了,打架那是家常便飯,青腫着臉去上課也是經常的事兒,有一次洪老師下課的時候走過來拍着我的肩,語重心長地說,蔣芸啊,你還是自己常備點兒跌打損傷的葯吧,我也管不了你,我能勸的也就這麼多了……弄的全班同學哄堂大笑,我那臉立馬就燒得跟喝了半斤白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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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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