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榮歸故里的劉娟花

第三十一章 榮歸故里的劉娟花

天氣又漸漸變得熱了起來,我每天站在遠離空調的玄關處汗如雨下,心裏酸溜溜地想這真是個夏暖冬涼的好地方呀。

六月末的時候,領班柴玲辭職了,跳槽去了另外一個規模更大的茶坊當領班。柴玲走的時候說,我算是徹底看出來了,在這裏就是干一輩子也只是個小小的領班,多拿五分之一的錢,多管五倍的事。

我到現在才明白最近為什麼陳冉和宋哥走得那麼近。雖然她們幾個平常和宋哥就是一夥的,但最近卻現陳冉反常得厲害,老是喜歡貼着宋哥,好好的講着話忽然就會冷不丁地湊上前去問一聲:“你說是吧宋哥?”還順勢用膀子蹭蹭宋哥的大腿,讓人看着牙酸。我還傻乎乎地以為是陳冉看上宋哥了,卻不知道原來是要重新選領班了。

柴玲走的前幾天正好是宋哥的生日,“錦繡園”的同事全都精心準備了禮物,誰都明白,領班一職很快就要敲定了,誰都卯足了勁兒想爬上去,於是送打火機的,送皮帶的,一時間不亦樂乎,居然有個傻逼還送了一條煙,媽的典型的賄賂手法。據說陳冉送給宋哥的是一條價值3oo多元的什麼牌子的領帶,在眾多的同事中頓時脫穎而出,牛逼無比。

那天下班,所有同事都一起去給宋哥過了生日。當然,沒有包括我這個沒有送禮的。這事兒沒有人正式給我說過,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鄧君曾私下裏勸我,說這種事不論如何都必須要表示的,你就是借錢都得表示一下。我說關我鳥事,“我和他多熟嗎?”鄧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兩眼,悻悻地走了。

即將離開的柴玲也沒有送禮,下班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那天下班柴玲叫上我一路走,我們在夜風中低着頭抽煙,很久都沒有誰開口說話。然後柴玲忽然語重心長地說:“蔣芸,其實你這個人挺不錯的,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在這種地方,你這種老實人太吃虧。”我心想柴玲你看你是什麼眼神兒啊?一隻眼睛看出了我人不錯,一隻眼睛又把我錯看成了老實人。如今這世道,被人說成是老實人簡直太傷自尊了,就像被人指着鼻子罵傻逼一樣。我可不願意被戴上這頂帽子。不過這頂帽子我想摘也是摘不下來了。起碼在“錦繡園”摘不下來。我總不能告訴她“其實我不老實”吧?這口氣憋的。我就納悶兒這些人覺悟怎麼那麼低,少講幾句話少欺負幾個人就是老實嗎?真是荒謬!

“錦繡園”最能講狠話的陳冉,有一次和客人吵架,開始她還兇巴巴的不得了,後來客人被惹毛了指着她說了一句:“媽的小批婆娘,信不信老子今天弄死你?”陳冉一下子就閉了嘴,憋紅着臉屁都沒敢再放一個。後來躲進更衣室才開始抖着腿叼着煙罵罵咧咧,說什麼“他剛才要是敢再說一句,老子馬上就把我男朋友喊來,砍死他!”旁邊幾個女同事一本正經地勸:“哎,算了,懶得理這些傻逼!”其實我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憋着一抹冷笑在心裏呢。

自從宋哥過生日我沒去之後,宋哥對我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以前遠遠地碰到了,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等待我萬分尊重和景仰地叫他一聲:“宋哥好”,然後官味兒十足地點點頭。而那天之後,宋哥再也沒有拿正眼看過我,對面走過不得不招呼他時,他也只是扯出一絲絲轉瞬即逝的微笑,然後馬上就面無表情,好像忽然被誰掐斷了笑神經一樣。我覺得就憑他這心理素質和心眼兒,他就不配當什麼經理。

九月的時候,高中的同學搞了一次同學聚會,起人是畢業后就分配去了廣東的劉絹花。劉絹花從前在班上唯唯諾諾的,不愛說,不愛笑,不愛參加任何集體活動。每次班上有什麼聚會的時候,我總要苦口婆心地勸半天,她才會看在我這個堂堂一班之長親自出面動員的份兒上扭扭捏捏地答應下來。

有一次年級舉辦排球比賽,我們班一路過關斬將,直至進入決賽,對手是號稱排球方面“打遍年級無敵手”的七班。那次我班戰士在我的鼓動之下群情激昂信心百倍,連女子排球隊裏最最瘦小的小單都揮舞着她的細胳膊誓一定要讓七班“笑着進場,哭着退場”。只有李絹花平靜依舊,繼續埋頭苦功她的數學題,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樣子。我去鼓動她參加拉拉隊,她居然說:“恩,班長,我就算了吧,反正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我說那怎麼行,我們是一個集體,少了其中任何一個人,我班鬥士的力量和勇氣都會銳減,說得劉絹花主人公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終於答應參加拉拉隊。

現在想想其實我在高中就挺懂管理挺懂人心的,這與我後來踏上社會之後的表現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強烈的反差,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越活越回去了,而其他同學都在大踏步的進步,以前懵懂無知的,現在世故圓滑了;以前膽小如鼠的,現在自立堅強了;以前唯唯諾諾的,現在能說會道了。很直接的一個例子就是劉絹花。

李夢冉帶着劉絹花出現在“錦繡園”的時候,我簡直就跟見了鬼一樣驚愕:挑染成黃色的卷、濃艷的妝、跟細的幾乎看不見的皮鞋、大翻領的黑色緊身外套配上外套裏面低胸的T恤,以及T恤領口處若隱若現的那個啥……我當時第一反應是:劉絹花被外星人擄去做什麼試驗了吧?緊跟着的反應是:這妮子什麼時候開始育的哦?高中時明明是個飛機場嘛……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廣州早就出了一種什麼塑身內衣了,據說除了腳板心的肉以外,都可以擠到胸部去,讓我不由得嘖嘖地稱讚了一番高科技。

劉絹花這次回來是因為她堂哥結婚,順便自己還要辦什麼身份證和戶口本,回來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聯繫到了李夢冉這一個高中同學。劉絹花問李夢冉:“班長現在在哪裏上班啊?讓她組織我們搞一個同學聚會吧。”然後李夢冉就帶她來了“錦繡園”。

她們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離我下班只有兩個小時。我親自跑前跑后地給她們上了茶水瓜子,然後馬上找到領班張小龍,說今天我不站門口了,我高中的好姐妹來了,我得陪她們。張小龍看我態度堅決,也沒好多說什麼,說那好,那你就站她們旁邊嘛,“擺龍門陣時小心宋哥和楊哥就是了”。

我顛顛地跑過去,筆直地站在她們旁邊,面無表情地和她們絮絮叨叨地聊天,笑得她們直不起腰來。我說劉絹花,這不過年不過節的廠里還准你假了?我們這兒能請個一天半天的假就算是老大開恩了,請上三天你就不要指望再回來了。劉絹花喝口玫瑰茶,用手背輕擦了一下抹了口紅的嘴,說:“我們是廠里的正式工啊,可是簽了合同買了保險的,只要寫清楚事由,請幾個月都沒有問題的啦。不像你們這種打散工的啦。“我一下子被噎住了,心想你現在倒是肯開口說話了,不過比不開口還讓人難受,滿嘴帶着廣州味兒的椒鹽普通話不說,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朝人痛處戳。李夢冉馬上打哈哈:“班長這個人,你要她簽合同嘛等於是要她的命,還是打散工比較適合她,隨時不高興了都可以走人。”我很讚許地向李夢冉伸出大拇指,心裏卻想,是隨時領導不高興了讓我走人吧!自從開始打工以來,隨時走人的瀟洒我是再也沒有了,隨時被人轟走的悲劇倒是經常生。

其實李夢冉帶劉絹花來我上班的地方本來就多少讓我有點失面子。看看我現在的形象:小馬甲配白襯衫,下面是一條又寬又大的黑色蘿蔔褲,那蘿蔔褲一走起路來褲腿就晃來晃去的,跟個唱戲的樣。我們上班要求必須穿黑褲子,我沒有黑色的褲子,又捨不得花錢去買其他同事穿的那張黑色緊身牛仔褲,就把我媽媽報廢不要的布料褲子拿出來當我的工作褲了。總之我整個形象看上去就是黑乎乎圓滾滾的,土氣得不行,在這身打扮的襯托下,我當年的風采早就蕩然無存。

上次董娟來,我就因為自己的形象十分自卑。可董娟還好點,平時還常常看見,我的情況她也清楚,感覺還沒有那麼丟人。現在倒好,昔日的同學從我們祖國改革開放的窗口人模人樣地回來,看見我這幅德性,我這多少年苦苦經營的光輝形象算是全完了。全完了蛋了。想到這裏我禁不住喟然長嘆。劉絹花關心地看着我,又準備開口,被李夢冉一把攔住:“別說你那廣東話了,我擔心你咬了舌頭。要是忘了家鄉話,我們幫你找找感覺先。劉絹花努力地張了兩下嘴,終於憋出來了一句不太標準的四川話:“班長你也別灰心嘛,你還年輕嘛,慢慢來啦。”然後拍着胸脯誇張地叫:“哎呀,在那邊一直說普通話,我都差點轉不過來舌頭啦!”李夢冉抽着煙撇過頭瞪她,說,班長這人你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灰心過?她心裏有數的。我笑笑,知道自己將要開始一個讓人難受的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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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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