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聚

第二十八章 再聚

小菲抽抽噎噎地說到這裏,忽然一把緊緊抓着我的胳膊,眼淚如滔滔江水,求我一定要幫她。我聽得呼吸困難。我說我的神啊,這麼大的事兒,你要我怎麼幫啊?這方面我可是沒有半點經驗。

小菲哭得更凶,聲聲透着絕望。我深思熟慮了一番,然後說小菲,這種時候只有瘦經理能保護你了,他老婆不知道你的家,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只要她永遠不知道這些,她就永遠拿你沒有辦法。我說:“你去找瘦經理,他是個男人,他現在有義務保護你,必須頂住所有壓力不帶商量地保護你。這個階段我不好出面摻和,你自己去和他談,一定要拿夠一個受害者得理不饒人的氣勢。”

小菲一下子止住了哭,可憐巴巴地望着我:“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我說目前只能是這樣了。試試吧。

離開茶坊的時候小菲說,我們去體育場走兩圈吧,我說算了,我晚上還有事,你剛剛做了手術,也該早點回去休息。

其實我晚上沒有什麼事,還不是只能回家守着父母強顏歡笑,裝出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或者再和我老爹吵幾句打一架。我只是不願意去和小菲走什麼兩圈。我始終忘不了,在距今並不遙遠的某個聖誕節的夜晚,我們就是圍坐在這個體育館中間的操場一起喝酒聊天。那時的我飛揚跋扈,那時的她們純潔無暇。可是是什麼,讓這一切如此快的改變?

我不想馬上回家,送走小菲后乾脆買了兩瓶啤酒去體育館上方的記分台下坐着喝。這裏是我一直摯愛的地方,從初中到高中,我不知來這裏喝了多少次酒,我的每一個好朋友,幾乎都被我帶着來過這裏。

記得初中有一年的平安夜,我們幾個玩的好的同學千辛萬苦地騙過了父母,買了幾瓶酒來這裏準備玩通宵。董娟沒有給家裏請到假,又想和我們一起玩,都快急哭了。我悶着頭連着抽了好幾支煙都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董娟家家教甚嚴,她爹更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什麼辦法在他身上都不管用,求了半天還是只有一句話:“11點半以前給老子必須回來!”

那天我和董娟懷着快樂轉瞬即逝的心情玩的沉痛無比,11點15的時候我暫別大家走路送董娟回去。董娟一路都悲悲切切的,想着我待會兒還要回去和同學玩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兒,嘴裏還嘮嘮叨叨說些不平衡的話,搞得我也更加鬱悶起來。送了董娟回來,我一直都玩的沒精打採的,覺得無趣得很。玩着玩着的忽然就少了一個人,真是太掃興了。

董娟,對了,不久前我還碰到過她。那天我和桿桿還有他的大群朋友在龍鳳街的一個宵夜攤喝酒,一扭頭就看見董娟挽着一個矮胖矮胖的男人正走過來。那男人的手正漫不經心地搭在董娟的腰間,五根手指短的跟我的腳趾似的,手上還戴着兩個碩大無比的金戒指,看着就讓人噁心。董娟看見我很不好意思,支支唔唔地介紹這是她的男朋友,然後說他們還約了朋友蹦迪,改天一起玩,就匆匆走了。留下我感嘆了一夜的世事無常。

想起董娟我就有點難過。曾經我們一起有過那麼多學生時代最純潔美好的回憶,曾經董娟奶聲奶氣幼稚無比地對楊木說:“我和蔣芸永遠都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她就是以後和你結婚了,我們也不會分開。”可是現在,我們卻決定要分道揚鑣。起碼我是這麼決定的。

輝輝從雲南回來了。輝輝打電話給我說他第二天就上火車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忘了罵他不聽我的話,也忘了給他分析他現在的年齡和家庭背景以及在昆明好好乾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我只是一個勁兒地問,真的呀?真的呀?

輝輝的回來讓我心裏一下子有了依靠似的。我知道在楊木出獄之前的每一個節日和無聊的夜晚,我都不會再孤單地一個人渡過了。桿桿雖說對我是言聽計從隨叫隨到,可是平常他是很少約我出來的,除非他某天身上忽然有了錢。而我,始終還沒有習慣主動約誰,還沉浸在當年邀約多得應酬不過來的情緒里。偶爾實在鬱悶了想拖桿桿出來喝酒,也往往因為經濟窘迫而作罷。

楊木那裏我每月都會給他送1oo到2oo元錢進去,偶爾還需要給他送點襪子褲子鞋子什麼的,剩下的錢常常讓我窮得連深夜下班后的末班車都坐不起,只能獨自走着回家。

兩個窮鬼朋友相見是個萬分讓人尷尬的事,如此相見不如不見。所以,我們在老白乾都沒有錢可以去買來分着喝的時候,就只能各自躲在家裏鬱悶。

可是現在輝輝回來了,這就意味着我們又能過上有酒喝有肉吃的社會主義新生活了。我光想想就興奮,並為自己的興奮感到無恥。

我很快就知道輝輝這次回來是家裏答應拿錢給他在某個中學附近開個文具店,而那個中學,離我上班的地方不到1o分鐘的路程。輝輝在電話那頭興奮得聲音抖:“蔣芸,哈哈,我們很快又能天天在一起玩啦!”

我努力壓抑住內心比輝輝更加強烈的興奮,用一副長者般的口氣老道地訓他:“玩,你就知道玩,你應該想想怎樣把你的文具店經營好!”輝輝嘿嘿地笑着,說等我的文具店經營得不錯了,我媽答應我請小工了,我就請你來幫我,我給你開高工資,你在我店裏想坐就坐,想抽煙就抽煙,想不來就不來,我不管你……我在電話這頭咬着牙流着淚,兇巴巴地說,老子才不得來幫你!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裏我又被老闆辭退了,我沒出息地流着淚求情,說楊哥你再讓我試一個月吧,我一定好好乾……輝輝在一邊哭着拉我,說蔣芸咱們不在這裏幹了,咱們不稀罕,你來我店裏幫我,我給你開高工資,你在我店裏想坐就坐,想抽煙就抽煙,想不來就不來,我不管你……我終於從夢中哭着醒來,然後一遍遍想着輝輝的話,心裏溫暖無比。

輝輝回來那天我們又去了“胖三燒烤”,胖魁也來了,一群人喝酒划拳,聽他們媽的娘的吆喝着,熱熱鬧鬧的,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當年。

然後輝輝忽然問:“千禧年那天你們是怎麼過的?”我轉着手裏的酒杯說,我記不起來了。桿桿也說,記不起來了。然後大家一下子沉默了起來。

都說在千禧年的那一天能記得你的人才是真正關心你的人。千禧年那天我是晚班,我在這一天接到了三個電話:一個是小菲,一個是章陳,最後一個是鄧君。

小菲在電話里祝我千禧年快樂,章陳在電話里告訴我他的女朋友最終跟着一個有錢男人跑了,他說他在這個夜晚想了半天,只有我是他記憶里唯一的溫暖,雖然我的溫暖只對楊木釋放。鄧君從二樓打來內線,說二樓人手不夠,要從三樓調人,讓我趕緊下去。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打的,當時楊哥在吧枱我沒敢接,估計是輝輝。

而口口聲聲視我為最好的朋友的董娟,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想起要給我打。

那天下班比平常晚了很多。在每一個舉國同慶的節日,我們都不得不比平常更加的勞累和失落,並且提心弔膽。因為在這種時候,總會有一些趁亂逃單的客人,需要我們時時提防。只有在下班之後,我的那些同事們才能搖身一變,換上時髦的衣服,畫上精緻的妝容,成為這個城市的主人。而我則依舊是為了節約1元錢的車費,孤零零地踏着月色走回家。

那天我下班,剛從“錦繡園”走出來沒幾步,就看見桿桿和幾個我不認識的男孩子一起靠在馬路邊的欄杆上抽煙,時不時往“錦繡園”這邊張望一下。我拔腿就往另一條路走去。不是說這一天應該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嗎?我的楊木還在監獄,我想我應該一個人渡過這個意義重大的日子,如此我才能心安。

我一個人沿着街道步行回家,穿過尖叫的人群和絢爛的煙火,用一種冷漠決絕的姿勢,就像不久前的那個聖誕夜一樣。

“錦繡園”新請了個女歌手,瘦瘦小小,彈得一手好鋼琴,畫濃艷的煙熏妝,有着天籟般的嗓音和冷漠的表情。第一次聽她演唱,是那英的《不管有多苦》,陰鬱暗啞的歌聲飄蕩在大廳上空,我躲在黑暗中流下淚來。

之後的每一天,聽她唱歌成了我最大的期盼,就像當初期盼楊木的消息一樣。我給楊木寫信,我說楊木,我新學會了一很好聽的歌,等你出來我唱給你聽。我說楊木,我們要一直堅持下去,不管有多苦。

楊木回復給我的常常是被淚水浸過的皺皺巴巴的信紙和滿滿幾大篇的字。楊木說親愛的我就要出來了,我誓要給你富足的生活,再不讓你吃苦。我捏着楊木的信,欣慰中有着淡淡的恐懼。我不知道楊木可以靠什麼來給我富足的生活,但他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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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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