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林紫瑩恢復了上班的生活,她一上班就引來很多人的注目,很多人都有意無意的借故走到她身邊,想從她那裏看出一些蛛絲馬跡,或打聽一些消息。

林紫瑩很高興她是穿着和以前一樣的衣服來上班,不然話題會更多。

熬到快十一點,公司里的「謠指部」部長兼辦公室大姊頭汪明媚再也忍不住了,地走到林紫瑩的位子旁小聲的說:「我們一起去倒個咖啡喝吧,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林紫瑩看看她,實在很難消受她那突然興起的「關愛眼神」,本知道拒絕,但是她一定會另想花樣繼續糾纏下去,因此覺得不如大方的面對她。林紫瑩站起來道:「好啊,我也正想去喝杯咖啡提神。」

一進到茶水間,汪明媚就迫不及待的說:「我聽到一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問你……」

「那就不要問好了。」林紫瑩斷然的說,拿起咖啡壺倒咖啡。

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的汪明媚哪會放過機會,她走到林紫瑩身後,吞吞吐吐的問:「聽說……你現在和我們那位前任的總經理在一起是不是?」

「這問題是你聽說的,你應該去問說給你聽的人,不是來問我。」林紫瑩推得乾乾淨淨的說。和誰在一起是她個人的私事,她認為沒必要被當成話題,在辦公室間傳來傳去。

「我就是不相信才跑來問你的,你真的沒跟他在一起?」汪明媚滿臉不信的問。

「大姊。」林紫瑩沒好氣的說:「我跟誰在一起是我的私事,我實在沒有必要告訴大家。」說完她就走出茶水間。

汪明媚仍不死心的追出來問:「聽停車場的警衛說,有一個女孩子和前總經理一起去開車,那個女孩子是不是你?」

「是啊!」林紫瑩一點也不想否認,免得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汪明媚拉着她去讓警衛指認。

*****

等到下午大家吃完午餐進公司,開始工作后,林紫瑩的話全變質了,而對她關心的同事也突然增加許多。她不懂他們是基於什麼心態,嫉妒、酸葡萄心理、好心好意?或只是太無聊了,把別人的事當成消遣?

到後來她不得不對他們說:「對不起,我很忙,實在沒空跟你們聊。」這些人真是的,若是真的關心她,把她當成朋友,就該幫她趕完她因請假而累積下來的工作,而不是袖手旁觀的看她忙,更用一些她不想談的話題來煩她。

這些BMW(Bigmouthwoman)編造的話題,總是力求「語不驚人死不休」、「以發言人為己任,置他人死生於度外。」所以別人的事只要自己說得爽就好,別人死活是他家的事。她又何必隨着他們的話題起舞呢?她和王硯雋的事,他們要怎麼說就隨他們說去。

一整個下午,林紫瑩很努力的做着自己的事,她沒發覺和她同部門的同事們已陸陸續續的下班走了,只剩下業務部門的幾個同事還留在辦公室里。

這時業務部的經理走過來,敲敲她桌前的板子,以引起她的注意,等到她抬起頭來時,他興味濃厚的問:「有沒有興趣到我的部門來做業務?」

她不明白的看着他。

業務部經理笑着說:「看你工作這麼認真,你有業務人員所必須具有的鍥而不捨的精神,你的個性適合當業務。不過你不必急着答覆我,考慮考慮后再說。」他說完又走回業務部去了。

業務部經理一走,林紫瑩看看四周才發覺同事全都下班走了,她趕緊收拾自己的桌子,也準備下班了。今晚王硯雋本要她陪他一起去吃飯,但她拒絕了,她只想回自己租的地方,單獨一個人好好想一些事。

她一回到家,經過房東住的四樓,房東太太林虹屏已開了門在等她,還熱絡的問着,「紫瑩,你回來了,你母親沒事吧?快進來坐坐。」邊說邊將她往屋裏拉。

盛情難卻,林紫瑩只好跟着她一起進去。

房東周文奎看到她們,也很熱絡的叫着,「丫頭啊,這幾天沒聽到你的聲音,還真有點不習慣,媽媽沒事了吧?」

「我媽沒事了,害大家虛驚一場。」林紫瑩回答。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周文奎欣慰的說。

林虹屏倒了一杯果汁給林紫瑩,坐在她對面的沙發,像是有事要跟她說的樣子,「紫瑩啊,勝偉快回來了,你知道嗎?」

「知道啊,學長有寫信告訴我。」林紫瑩邊點頭邊說。

「你知道的,勝偉一直都沒有女朋友,我們也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所以我們想趁他這次回來到你家去提親,你覺得怎麼樣?」林虹屏將藏在心裏很久的話直接問出來。

林紫瑩聽了差點被吞下的果汁嗆到。她是早就察覺到學長對她有意思,她也不討厭他,可是並沒有到要嫁給他的程度,接着他又出國念書,兩人之間並沒有進一步的發展。更何況現在她的心裏只有王硯雋一個人而已,實在沒有空間容得下別的男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虹屏,更羞於提起她父親對她做的事。

周文奎一看她漲紅的臉,立刻替她解圍,「哪有這樣問事情的,女孩子家臉皮薄,她怎麼好意思回答呢?還是等兒子回來后讓他們小倆口商量好了,我們再配合他們就對了。」

林虹屏也這麼認為,於是立刻改變話題,和林紫瑩聊着日常生活的瑣事,林紫瑩漲紅的臉才慢慢消褪。

房東夫妻真的對她很好,很照顧她,她不是不懂他們的意思,更沒有弄錯學長的心意,但是也僅止於此。學長是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對象,也很照顧她,但是她的心裏就是沒辦法對他產生激情,發展不出男女之間的愛情。

當初會接受他搬到他家住的提議,也是認為他要出國了,沒有被「近水樓台」的顧慮,又喜歡頂樓上的居住環境和便宜的房租才搬來的,誰知出國兩年後,他仍沒有在國外找到女朋友,一顆心仍牽繫在她身上。

林紫瑩覺得這樣對學長不公平,她喜歡他,但喜歡不等於愛,他應該找一個能和他彼此相愛的女人,而不是把感情浪費在她身上,她考慮要搬家了。

*****

回到自己房間已超過十點,泡過熱水澡后,林紫瑩換上一件寬寬大大的睡袍,為自己泡了杯牛奶,她不敢喝茶,怕整夜睡不着。

她不確定自己和王硯雋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她可以感覺得到自己對他具有吸引力和影響力,但又能維持多久呢?雖然光亮璀璨,但會不會像閃電般短暫?閃電之後的黑暗她又將如何度過?

突然電話鈴響了,林紫瑩看了看時間,已快十二點了,她猜也許是王硯雋打來的,「喂!」

「紫瑩,你睡了嗎?」話筒傳來王硯雋的聲音。

「就算是睡了現在也醒了。」她沒有一點睡意的說。

「我想……」他遲疑着。

她沒有出聲,等着他說。

「我可不可以到你那裏去?」他雖然問得很小心,但語氣中仍掩藏不住內心真正的感覺。

林紫瑩一聽就知道,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她的心聽出他心裏真正的意思,於是立刻回答,「你來我這裏不方便,我馬上叫車到你那裏去,你等我。」

掛了電話后,她立刻叫了一輛無線電計程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王硯雋住的地方。

大樓管理員看到她,立刻將門打開讓她進去,因為王硯雋已先打電話到警衛室交代過了。

林紫瑩坐電梯上樓后,到他家門前才剛按電鈴,門立刻開了。

王硯雋一把將她拉進去,立刻又將門關上,他緊緊抱住她,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樣。

她任他抱着,雙手放到他頭上,輕輕撫着,她知道他心裏一定有什麼重大的事,但若他不想說話,她就什麼都不問。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他那餘悸猶存的眼神,像是一個剛被惡魔追過的小男孩。

林紫瑩拉着他坐到沙發上,依偎在他懷裏,用着信任和鼓勵的眼神看他,等他自己開口對她說。

王硯雋雙手苦惱的抓着自己的頭髮,掙扎着要不要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訴她,他怕說了后她會看不起他,但不說的話,這件事會像毒蛇般一直纏繞着他。

「紫瑩,我想告訴你一個故事。」他沒有看着她,只望着前方空白的牆壁。「幾年前有一個男人,他很努力的經營父親交給他的家族企業,當業績蒸蒸日上之時,黑社會盯上了他,他們仿效日本黑社會的作法,綁架了他,然後在他身上注射嗎啡,想要以毒癮控制他,同時也控制他所經營的企業。但這個男人的意志力非常堅強,他忍受着身體像烈火、針刺般的痛苦,仍然不向他們低頭。

「後來黑社會人士給他注射了過量的嗎啡后,他昏迷了,那些人以為他必死無疑,於是像死狗般把他丟了。結果,他沒死,醒來後人已在醫院裏,經過醫生的搶救他是活過來了,但身體上有些機能卻損害了。出院后,他更努力工作,以傲人的成就來彌補生理上的不足,雖然事情過去了,但是被綁架期間的狐獨、無助、痛苦和可怕的經歷,總是會在他不提防時溜回來反噬他一口。」

林紫瑩心疼的將他整個人摟進自己懷裏,心想,我們的社會一直要求男人要堅強,不能示弱,可是只要是人總會有脆弱的時候,她可以想像當他處在那種求救無門,充滿惶恐、孤獨、無助時,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氣的狀況。他雖活下來了,但是事情的陰影仍然沒有過去。

第二度遭綁架時,雖明知是凶多吉少,但有她陪在身邊,也就難怪他會把滿腔感情全放在她身上了。對於這樣一個男人,她不知該說什麼?她主動將唇靠近他,親吻着他,她知道他不要同情與憐憫,他需要一個能分擔他的秘密,而仍然支持他的女人。

王硯雋將她摟緊,改被動為主動。她真的會害他愛死她,他們分開還不到一天,可是他卻一整天都想着她,她還太單純,單純得不會玩男女之間的愛情遊戲,也沒有刻意做什麼,但是卻很自然的將他的心全捉住了。男女之間的愛情遊戲他並不陌生,還玩得駕輕就熟,但是他的心底知道,他和林紫瑩之間並不是遊戲,他是認真的。

他的唇貼上她的頸子,手解開她的衣扣,輕巧一推,他已將她推卧在沙發上,他將她的衣服褪下肩膀,深情的凝視她裸露的肌膚,唇深深埋入她的乳溝。

林紫瑩從裏到外燃燒起來,他所探觸的每一個地方都激起她前所未有的感覺,但當她的手攀上他的肩膀時,她想起了他給她父親的兩百萬,她開始掙扎,決然的說:「你不能用錢買我。」

王硯雋將她推開,但兩手仍緊緊抓着她的肩膀,兩眼像要噴出火似的盯着她,很生氣的道:「林紫瑩,你給我聽清楚,我從來就沒有想過用錢買你,你若這麼想就是看不起你自己,同時也侮辱了我。」說完他將她的衣服拉好,坐到沙發的另一頭。沒錯,他是做生意的,可是人生中有很多東西不是用錢可以買賣的,他給她父親兩百萬,只是要求她的父親不要來打擾她而已,他從沒有要她為這兩百萬回報他的任何念頭,他要她也只是情感的表達,這其中並沒有牽涉到任何金錢。他很生氣在她的眼裏,他竟是一個會用錢買她的男人。

「你生氣了?」林紫瑩心虛的問,但另一方面她也很高興他為這件事生氣,這證明他對她是真心的。「對不起嘛!」她貼近他,撒嬌的道歉。輕咬着他的脖子問:「怎麼樣你的氣才會消?」她雙手探向他凌亂的頭髮,再次道歉,「對不起嘛,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暖玉溫香加上醉人的音調攻勢,王硯雋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融化了,他一把抱起她往房間走去,將她安放在昨晚兩人共枕的大床上。

他迎向她魅惑的挑戰,彼此的體內都有一種東西在綻放着,不可思議的綻放着,全身像醉了一般酥麻無力,但是心裏卻激動興奮不已,只要碰觸到的地方就是一陣灼熱。他們迎向彼此的期待與盼望,一起墜入銷魂與無比溫暖的喜悅之中。

之後,王硯雋痴望着她嬌疲又滿足的神情,心中滿漲着前所未有的溫柔感覺。他們的結合已超越了性的吸引,那裏面滿含着濃烈的情。

在他的注視下,林紫瑩緩緩睜開眼睛,「這真是太不可思議的美妙。」她低低的說。

「確實。」他親着她的臉頰,「但你的口氣為什麼這麼悲傷呢?」

「我也說不上來,沒來由得就是覺得難過。」她將頭埋在他胸前,藉以逃避他的眼睛和掩藏自己的羞澀。

「你使我有非常特別的感覺。」他低語。

「是嗎?」林紫瑩不太相信的問。

「對一個男人來說,性無能是致命傷。自嗎啡中毒后,我就失去了性能力,這對男人來說是很沒面子,又很難以啟口的事,但是遇到你之後我又恢復了。」王硯雋邊吻她邊說,「為了掩飾這件事,我甚至還考慮和Sally結婚。」

她聽得全身僵住了,覺得搞不懂,既然明知失去做人的能力,為什麼還要結婚?

「Sally是那種處心積慮要找一個有條件的男人,來改善她的生活,增進她社會地位的女人,只要給她地位、給她錢,她可以接受這種婚姻,反正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他的口氣從輕蔑的自嘲改為真誠,「但你不一樣,遇到你之後我才明白,我以前或許是打了過量嗎啡而產生生理後遺症,但後來也許已從生理變成心理問題了。這幾年來,我一直沒有遇到對的女人。」

「那你怎麼能確定,我就是你『對的』的女人?」林紫瑩懷疑的問。

「因為我們昨天清晨和剛剛經歷過的事。」王硯雋輕吻着她的耳朵間:「你應該不會這麼快忘掉吧?親愛的寶貝。」

林紫瑩的心裏甜甜的,享受着被一個自己喜愛的男人捧在手心哄的感覺。

他又說:「最近我可能要出國幾天,我想帶你一起去。」

「可是我才請過幾天假,不好意思再請,而且最近我想搬家。」她的頭枕在他的肩膀上說。

「搬家?太好了,你就搬來我這裏住好了。」王硯雋高興的說。

林紫瑩搖頭,「不好,到時同事們不知要怎麼說我了。」

「反正我們遲早總要住在一起的,他們愛怎麼講就讓他們去講,理他們做什麼?」他不在乎的說,突然像想到什麼的又問:「為什麼突然想搬家?」

「因為我學長快回來了,我該把房子還給他住。」

「你這個學長該不是專程要回來娶你的吧?」他的語氣有明顯酸味。

「是啊,他是有這個意思,所以我才要搬走,不然就直接和他送作堆就好了,我何必搬出來呢?」

「你是我的,我不准你嫁給他。」王硯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很認真的說。

林紫瑩捶打着他的胸膛,像快呼吸不過來的說:「我不是你的,你就算壓死我也沒用。」

他立將又翻身側躺,見她大口的呼了幾口氣,他關心的看着她,沒想到她竟荏弱到承受不起他的體重。看她呼吸順了,他才又問:「不搬來我這裏你想搬到哪裏?」

「還不知道,等找到房子再告訴你。」

他考慮了一下,不放心的問:「你喜歡你那個學長嗎?」

林紫瑩點頭,「喜歡,他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

突然知道自己有一個情敵,王硯雋全身都緊張了。

「不過緣分有很多種,我跟他只有朋友的緣,沒有男、女朋友的緣,我希望他能了解,並且和你成為好朋友。」她摸着他的臉說,「你們兩個人對我來講並不是單選,我希望他能變成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朋友。」她又吻了他一下,期盼的問:「可以嗎?」

「原則上我接受你的想法,但我必須先確定,他能將對你的感情轉變為純友誼,我可不要一個隨時想把我老婆接收過去的男人當朋友。」王硯雋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增加他說這話的效果。

林紫瑩在他懷中掙扎,抗議的說:「我不是你老婆,你不可以這麼說。」

「真的嗎?」他不懷好意的問,雙手開始呵她癢。

她笑不可抑的邊躲邊討饒,「不要、不要。」

「不行,你不能『不要』嫁給我。」他的手仍不停止,故意耍賴的說。

她使出吃奶的力,用力一掙,跳下床來,又想起不對,立刻臉紅的捉起薄被遮住自己裸露的身體。

王硯雋雙手枕在腦後,興味十足的看着她臉紅的樣子。她有時是有點野,但臉紅的時候真是好看。

林紫瑩看看他,將薄被往他身上一蓋,快速轉身逃到浴室里,拿起大浴巾將自己包住。看着鏡中自己迷醉的眼神、凌亂的頭髮和臉紅的雙頰,她不禁自問,她到底將自己推入什麼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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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飛龍與小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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