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幕低垂。
明月高掛天際,照得蔥鬱的大地光輝閃燦,樹叢間山石上,蜿蜓的小溪,明麗如畫的美景,似不屬於這人間的仙境。
靜謐的夜空下,徐敏兒臉頰靠在他肩上,同坐在木屋前的石階上。月光淡淡的映照在她身上,荻野真深邃的雙眼眷戀地在她美麗的身影上流連,迷炫了心神。
仰望明燦的夜空,徐敏兒輕嘆。「好美哦,在台北根本看不到這麼澄澈的星空。」
荻野真憐惜地撫着徐敏兒的背脊。「以後這裏就是妳的娘家,妳有空可以常回家。」
「娘家?這裏就是我的家,我以後要每個禮拜都回來。」徐敏兒坐了起來,不解的直視他。她要努力彌補二十四年來未能承歡膝下的時光。
荻野真呻吟了下。他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那我們呢?我不就失去和妳在一起的時間?」
「我有事情想問你。」荻野真無奈的表情讓她輕笑了下。她不再自欺欺人,她愛荻野真,不管荻野真抱着什麼目的接近她,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就足以彌補一切。他為她找回親生父母,這份心意已令她非常感動,敞開的心扉真誠地接納這個男人。
「不要這樣對我笑,我會剋制不住自己想侵犯妳。」不喜她的離開,荻野真長臂一伸,把她柔軟的身軀再度抱進懷裏,眼眸里滿溢的情感再也掩蓋不住。
徐敏兒美眸深注道:「別這樣。我有正經事要問你。」
她急忙張開雙手抵着荻野真的胸口,不讓身軀密貼在他身上,一張俏臉無法抑制地迅速染上紅霞。不敢看他炯亮的目光。這個男人,如果再讓他動手動腳,她又會意亂情迷的忘了自己即將問出口的問題。
徐敏兒抬起俏臉,明亮的秀眸有着前所未有的嚴肅。「告訴我,你是不是調查過我?」
徐敏兒掩住欲開口的荻野真的嘴。「不要否認。你對我所有的事情幾乎是一清二楚,不僅是我所知道的自己,甚至連我不知道的部分,你都比我還要清楚。你知道所有我知道的和不知道的自己,野真,我要聽實話,不準敷衍我。」
「我心底一直有個心愛的女人。」荻野真輕嘆着,輕吻她涼涼的臉顆,把懷裏的人兒攬得更緊,好希望就此將她揉進身體裏。
「心愛的人?」他有心愛的人?徐敏兒感到一陣昏眩,身體彷似被一輛公車撞了一下。
「嗯,我心底有一個女人,我愛她愛了八年了。」黑夜中,荻野真一雙闋黑的眸子灼灼燃燒,盯鎖住她。
「八年?」一種陌生的情緒浮上心頭,像一把利刃分割着她的心,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灰了一邊,另一邊則慢慢的揪緊了起來。
「是啊,漫長的八年啊,跟她生活在同一個時間、呼吸着同樣的空氣、頂着同一片天空,她卻不知道有個男人的心已經被她偷走了。」
他有心愛的女人!而且還是暗戀?!揪緊的心臟無力理會突地檸檬化的眼睛、鼻子、還有心臟。
「八年前她已經鑽入我的心底了,緊緊地附在上面,趕也趕不走。每次抬頭看到月亮時,我總是會想,她是不是也同時注視着這輪明月?夕陽西下,在天邊掩映的紅霞美景,她是否會和我同一刻看見?淋濕我衣襟的雨水,是否也在她腳邊濺開了一朵朵美麗的水花?想她的念頭無時不在我腦海中,她已經深植在我血液里,抽不掉了。」荻野真深深的看着她,娓娓道出他對她的愛意,眷戀的眸光停佇在她清麗細緻的容顏上,無法收回心神。
除敏兒凄傖問道:「她……不知道你愛她?你卻默默愛她愛了八年?」那我呢?我算什麼?她想問他,卻問不出口。心痛的感覺像毒藥一樣慢慢地滲入她的身體,五臟六腑也跟着翻騰絞痛。
「嗯,她現在算知道了吧。」上一分鐘不知道,現在經過他的告白,應該知道了吧?
「很晚了,我想進去了。」徐敏兒低垂着頭,推開他。
荻野真抓住她的手,他的心微微被拉扯了下。上一秒才煨暖的小手,離開他的下一秒立刻變冰冷。「敏兒,為什麼不問我愛的是誰呢?妳不在意嗎?」
他太重視她、太在乎她,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甚至眸光流轉間都可以影響他的情緒,她的一切一切已深深鐫刻在他心底,再抹不掉。
一直以來,他對她的愛是由一粒一粒的沙堆砌而成,在二千九百多個日子裏,千萬顆沙粒在他心底慢慢沉澱、累積,漸漸的成為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
雖然對任何事他總是篤定,好像一切事情早在掌握中,但在她面前,他不是智商兩百的天才,不是華爾街金童,也不是雄鷹集團的最高負責人;在她面前,他只是個男人,一個愛了她八年的男人啊。
「我不知道,野真,我好累,讓我進去休息。」他怎能如此殘忍,告訴她他心裏愛着別的女人,卻要她安慰他。滿溢的淚水就快要奪眶而出,她不想在他面前毫無尊嚴的哭泣。
強忍着淚水,硬是不讓它滑落下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多眼淚,似乎這二十幾年的淚水都在今天流下,眼看就要泛濫成災,而她卻無力剋制,也抑止不了。
「妳好像對我有什麼誤會?」他不因她的抗拒而放手,相反的,他鐵臂鎖着她,鎖得更深、更緊。
「放開我。」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不放,不放,這一輩子都不會放。」不在意她的掙扎。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這麼可惡!」激動的在他懷裏掙扎,無奈力氣遠比不上他,撼動不了他半分,被他牢牢抱住無法動彈。
「我殘忍?我可惡?」荻野真抬起她的下顎,抑鬱地瞇視她,不讓她閃躲。
現在她只想離開,離他遠遠的,然後一個人躲起來暗自舔舐傷口。
「讓我離開。」
徐敏兒模糊視線的淚水在荻野真抬起她下巴的瞬間,再也無法負荷的滑落下來。
他輕嘆。「妳怎麼可以現在離開我呢?我剛告白完,妳就算不感動,也不該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兩個人在戶外吹風叫浪漫,一個人在外吹風叫凄涼。」
「什麼?!」徐敏兒抬起掛滿淚痕的臉龐,燦亮的眼睛滿是驚愕與淚霧。他剛才說了什麼?告白?她不懂。她愣愣的看着他,腦子一下子打結了。
荻野真修長的手指撫上她臉頰,目光里投射滿滿的情意。「我說,我剛才對妳告白,不過妳卻狠心轉身就走。」溫柔回答她眼底的疑惑。
「啥?不……可能啊。」徐敏兒抽口氣,口吃的叫着,卻不知要說些什麼,腦中正拚命消化這訊息。
「我愛妳。」荻野真俯身,吻掉她滾落下來的淚珠,不解道:「為什麼不可能?」
乍聽到她朝思暮想的答案,徐敏兒的心雀躍不已,彷佛置身天堂,狂喜涌至胸臆。但……荻野真怎麼可能愛她?!
他說他愛着一個女人八年,那身影已鐫鏤在他心底,現在卻又對認識才幾個月的自己告白。那她算什麼?一個替代品或後補情人?
為什麼他給別人的愛是那麼貴重真摯,給她的愛卻是那般廉價低賤,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僅剩薄弱的自尊。
她自我防衛的搖了搖頭,說道:「不,你不可能愛我,這種同情的愛我不要。」是她自己貪心,妄想得到他的真情,所以註定要在這條情路上趺撞受苦。
撇過臉,拒絕接受他的溫柔,怕自己會忍不住投進他懷裏,那會讓她更瞧不起自己。他的同情比任何銳利的刀還要傷人,明知對他的愛意已無法揮斬,但為了維持最後的傲氣,她仍拚命抗拒。
突然,腰間的手勁一緊,徐敏兒驚愕地回頭,對上荻野真沉黑了的臉龐,感受到一股隱忍的怒氣,荻野真凌厲的眸子緊鎖着她,不同於以往總是笑臉迎人的他,這樣的他是陌生的。
「同情的愛?!」荻野真瞳眸一凜,伸手扯過她,纖弱的身子跌進他胸膛,大掌伸到她腦後,低下頭壓住她的唇瓣。
察覺到他身軀起了慾念,徐敏兒驚駭得僵直嬌軀,她激動的猛捶他的胸,愛恨交雜的情意如海水般宣洩出來:「不要……放開我!」
她不是別人的替代品!
她柔軟的身子輕易地澆熄他的怒火,卻又燃起他另一簇慾火。他渴望着身下的她,渴望得心都隱隱揪痛。情慾上,他應該攻城掠地的滿足自己的渴望;理智上,他卻告訴自己必須停下來,因他要的不只是她的身體,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一切一切,他都要擁有。
他極力按捺住衝天襲來的慾望,頭深埋進她細緻的頸側,她沁涼的肌膚中、細軟的髮絲間,喘息着,不再侵犯她,卻也不願放開她。
「野真?」火紅燒染上臉頰,她一顆心驚悸得亂撞。
他抬起頭,神情複雜的看着她,輕聲說:「我失控了,不過我不會道歉,是妳惹惱我的。」輕輕撫着她的臉。「我愛妳,默默愛妳八年了,我再也無法單純地守候妳,我要妳,渴望得心都痛了,妳怎麼可以質疑我對妳的愛。」
震懾於他的答案,徐敏兒不敢置信地驚呼:「不可能!八年前──你愛我?!不是別人?!」語無倫次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卻因他深情的眼神,心中又燃起了火苗,閃動着原本不可能的希冀。
「對,愛妳,一直都是妳。」荻野真俯身,細密地灑下他的吻,吻着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輕掬這一朵屬於他的美麗花朵。
細細碎碎的蝶吻,教她意識逐漸模糊,他炙熱的唇,印燙過的地方如烈火灼燒過般,全身不由自主地泛起陣陣戰慄。他溫柔的吻加快她的沉淪,她可以抵禦他粗魯霸道的掠奪,卻無法對抗他柔情的攻勢。
他熾熱的手、灼燙的唇,在她身上引發一波又一波的熱浪,直叩她心房,教她無力與之抗衡。
「妳總能輕易奪走我的理智。」荻野真抵着她的額輕嘆。
坐在他腿上的徐敏兒,情況並不比荻野真好多少,臉上的紅潮尚未褪去,身軀無力地攤在他胸前,聽着和自己一樣怦跳的心跳聲。
「我不懂。」八年前她並未和荻野真有過任何交集。
「八年前當妳還是學生時,便獲雄鷹集團賞識,視為內部種子裁培,前往美國總公司實習,對不對?」撫着她的背,荻野真滿足的喟嘆。
「對啊,那年我十八歲,才剛上大二,能到美國芝加哥的總公司實習,我還興奮了好幾天呢。」
「妳還記得妳假日喜歡到密歇根湖畔嗎?」他再將她擁緊,把她更深地攬進懷裏,娓娓道出埋藏在心底八年的深情。
她杏目圓睜,驚異地望着荻野真,半晌才說出話來。「沒錯,我假日喜歡帶着工作到湖邊,順便享受那裏的陽光。」
「八年前,我在綠色的湖畔上發現了一個的天使,一個墮落凡間的天使。」荻野真陷入八年前令他神魂不屬的一剎那。
「氤氳籠罩在金色陽光下的妳像是透明般似的,嫩而薄的冰肌雪膚之下,似乎可以看出鮮紅血液的流動,宛若白玉雕般的玲瓏剔透、瑩潔無垢,如真似幻的美麗令人屏住呼吸。
「妳的表情始終靜謐無波,眼神總是透着沁涼,虛無縹緲的眸光卻有着不像塵世間的幽靜與清碧,絲毫不受周遭人潮所影響,靈魂彷佛留滯在另一個空間。那種清新純凈的氣息,乾淨得像是連灰塵都不會落在妳身上似的,美麗得宛如雷諾瓦畫中走出來的迷濛少女。
「那一瞬間,我的心受到震撼,我知道,我完了,我的心早在八年前便掉落在妳身上。」天地間只剩下她的身影,他的情緒遭受強烈的波動,視線隨她而身動、感覺因她而左右,心臟為她而鼓動不已。
被擄掠的心,有如飛蛾撲火般的義無反顧,撲火之後瞬間淪陷燃燒起來,再也無力收回。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漫出眼眶,徐敏兒淚眼迷濛地兩手掩住口鼻,心湖泛起圈圈漣漪,模糊的淚影里看到荻野真深情的凝視着自己。
在今日之前,她從不知道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幸福。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是孤獨寂寥的,她瘋狂工作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與人競爭也是怕夜深人靜時突湧上來的空虛和寂寞,事實上她始終擺脫不了被拋棄的陰影,所以她封閉自己,隔絕一切。
她的淚珠在他胸膛濺落成朵朵水花,滾燙的淚水濡濕了他胸膛,她錯過了他,可是他仍守候着她。
「別哭呀!」荻野真捧起她淚眼婆娑的臉蛋,感覺胸前的濕潤不住擴大滲入他心底。
「我想看到妳的笑容,妳寂寞哀愁的脆弱神情,總讓我覺得又憐惜又心疼,我不想讓妳哭呀,我想使妳快樂。」他疼惜不舍地吻去她的淚珠,忍不住將懷裏的身軀擁緊,在心裏發誓要永遠守護她,成為她一輩子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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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野真溫熱的唇貼上了她冰涼的紅唇,灼熱的手掌撫上她沁涼敏感的肌膚時,一陣陣酥麻直竄她心房,竟教她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
「可是我還是不懂。」她忙不迭地推開他,卻推不開他雙手的箝制,只能喘息着將頭埋在他胸前,躲過他魅惑神智的侵襲。
荻野真瞳底深邃幽暗,沸騰的情慾尚未褪去,貼着她低垂而露出的餼瘓畢畲氣,半晌才吁了出聲:「敏兒,妳一定要在這時候說話殺風景嗎?如此良辰美景,只適合談情做愛。」
俏臉立刻因他露骨的話泛起動人的艷紅,不過她心中的疑問還未完全解開,總像喉中硬着一根刺。「為什麼八年後才來找我?」
「敏兒,妳怎知道八年前我不曾試過?」事實上他曾嘗試接近她,不過都鎩羽而歸就是了。
「真的嗎?為什麼我完全沒印象?」俏臉幾乎擰成了一團。
「對啊,多麼不公平。我對妳一見鍾情,妳卻對我不屑一顧。」
「野真,正經一點,我想知道答案。」瞪了他一眼。
「只能在假日看到妳身影的短暫時光,已不能滿足我。後來發現妳和我同樣都在雄鷹集團上班,只不過是不同部門。嘿,雖然是不同部門,不過我去你們部門串門子的次數可比收發信件的小弟還要頻繁。」
徐敏兒努力回想在美國實習時的同事,這才發現她完全記不起任何一張臉孔;也才驀然驚覺,原來自己以往竟過着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如果沒有野真,她不會發現自己錯過多少美好的事物。
「對不起。」不知道自己是對不起哪件事,是對不起沒注意到他呢?還是對不起自己誤會他?抑或是對不起自己的無心?
「妳是該說對不起。我每天來來回回地走過妳面前,同樣一份資料,我分三次送,為的是可以到妳的部門多看妳一眼。後來我才發現──妳的心不見了。」荻野真俯下身印燙在她胸前最柔軟最敏感的心臟跳動處。
這舉動引來徐敏兒一陣震顫,不過分不清是因為荻野真的話,還是他親昵的動作。
「妳滿腦子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妳的心被妳隱藏起來了,埋藏在最底層、潮濕黑暗的角落,我跨不過那一片沼澤。」未停止的侵襲,沿着她皙凈的頸子而上,荻野真炙熱的唇有如一簇火焰,幾乎燒毀她的神志。
「所以我等,等到妳心扉開啟,等到妳那雙清碧的眼瞳為我沾染上情愁。」
淚水狂涌而出,脆弱的靈魂在心底騷動着。原來她的幸福一直都在,從未遠離。幸好荻野真未曾放棄她,不然她將會渾渾噩噩過完貧瘠的一生。
「我沒那麼好。為什麼對我那麼好?我並不值得你對我那麼好!」
「這並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當愛情來的時候,毫無頂警、讓人猝不及防,但當妳發現它時便已深陷。我們不能選擇愛情何時降臨,不過我們卻可以選擇錯過或牢牢抓住。
「而妳出現在我生命中,我感謝上帝,同時也不允許妳從我生命中消失。我不敢想像失去妳的結果,那會讓我失去呼吸的能力。我愛妳,敏兒,不要懷疑我的愛。」他篤定的眼神盯鎖住她,重複他的執着。他吻她的唇,雙手與她十指交握,握得好緊好緊,像是今生的承諾──永遠不分開。
「野真……」她不禁紅了眼眶,不知如何回報他的深情,只能將臉深埋進他的胸膛,緊密的貼着他,聽着和自己頻率相同的心跳聲,雙手環上他寬闊的背,和他緊緊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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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鷹集團大樓最近烏雲攏聚,整棟大樓正被強烈的低氣壓籠罩。不怒而威的雄鷹集團總經理最近不僅整天陰騖着一張鐵青冷戾的閻王臉,還一反僅主導大方向的常態,突然變成事事關心、件件要求;對簽發的文件、資料更是吹毛求疵;原本一星期的進度硬是被他壓縮成一天。
才幾天光景,已累垮一堆嬌生慣養的高級主管,嚇得雄鷹員工每天上班如履薄冰,凡總經理出現的場所,便有如摩西分隔紅海般顯神跡,紛紛自動往左右兩旁走避,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會議已持續了三個多小時,室內的各級主管哀怨地看着窗外。外面明明是藍天白雲、陽光普照的初春景緻,雄鷹集團上半季的業績不僅蒸蒸日上,企業的版圖更是拓展得比預期還迅速理想,而在這風和日麗、內外皆美好的日子裏,為什麼他們會覺得背脊骨冷颼颼的,彷似隨時會結成冰柱?
羅浩表情陰騖地看着桌上的資料,沉寂靜默的會議室似乎連空氣都滯動了
「張經理人呢?」羅浩抬起臉,凌厲的目光迅速掃向負責這件案子的張經理,卻見他的助理端坐在他的位子上。
「張……經理……今天……請病假……」張經理的助理在總經理那足可令人凍成冰棍的冷冽目光下怯怯地開口。
張經理一大早便因壓力過重胃潰瘍到醫院掛急診,幸運的逃過一劫,只剩可憐的他顫抖着雙腳接受總經理嚴厲的質詢。
羅浩臉色微沉,口氣嚴厲的又問:「你能解釋為什麼北投那塊山坡地的收購會延宕這麼久?」冷峻的目光射向顫巍巍的助理。
豆大的冷汗自張經理助理額際滑落,他緊張的咽了咽唾沫。「因為……其中一位地主好像出國了……張經理還沒和他聯絡上。」
「沒聯絡上?!」火氣狂卷而上,羅浩氣怒的往桌面一拍,砰的一聲巨響,震碎他已不堪驚嚇的心臟,更嚇得在場各級主管面色盡褪。「這種死老百姓的理由你竟然說得出口!公司花高薪請來的專業人士竟然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
一頭冷汗的助理支支吾吾正欲開口,心想,他以前可是辯論冠軍,獎狀還貼在老家的牆上閃閃發亮。「對……對不……起,我……我……」我……我想哭。
「何副理,這個CASE你來接手,下午重新給我一份詳細且完整的報告。」陡然站起來的羅浩,倏地走出會議室。
羅浩低咒一聲,暴戾地跨步回辦公室,在門口又驟地一頓,腳步隨即一轉,走入電梯旁的樓梯間。
喬恩在看到來人後,杏目圓瞠,下巴險掉落地,看見鬼也不會比她現在的表情更驚悚。總經理?!︺總經理?!是……總經理!他怎麼會來樓梯間?!這個員工摸魚偷懶的狹小空間!
「總……總……經理……」嘴巴一開一合,隨着餅乾屑的紛紛掉落,塞滿餅乾的兩頰困難的發出幾個單字。該死!她想起來了,她今天出門忘記看黃曆。
羅浩陰沉沉的一雙瞳眸掃射過她鼓脹的臉,冷硬的一張臉不發一語,逕自往階梯坐下,然後兀自低頭點燃一根煙,卻沒有抽,只是瞇細異采連閃的眼睛,凝視着她。
「總……經理,我回去做事了。」好不容易找到不見了的舌頭,她慌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心虛的急欲脫身。
「坐下。」看見她僵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的驚惶神情,他心裏又惱又火,鬱悶再度湧上心頭,他隱忍着怒氣,晦暗地說:「妳能不能陪我坐一會兒就好?」
喬恩神情不定的慢慢蜇回,只不過靈動的大眼裏滿是疑惑和驚恐,手指緊揪着裙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擰着臉不發一語的總經理到底想幹什麼,抓到員工摸魚讓他的臉色更加沉重嚴厲。
羅浩深深吸了口煙,不再盯着她,僅皺着眉頭逕自抽着煙,一根接着一根,隨着腳邊煙蒂愈來愈多,樓梯間的煙霧也愈來愈濃。
看見逐漸增加的煙霧,幾近瀰漫了整個樓梯間,喬恩不安的偷瞟天花板上的煙霧偵測器,擔憂頭頂上方的洒水器隨時都有開啟的可能。根據她近來的運勢,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知道她在這裏,自從她的身影進入他眼底,她的聲音,不論他想聽或不想聽,皆一字不漏地穿過僅一牆之隔的秘書室進入他耳中。他知道她常忙得忘了吃午餐,所以總在肚子抗議時溜到這個樓梯間來偷吃零食。
羅浩緩緩收回過於熱切的目光,但即使不再盯着她,她的一舉一動仍在他的視線內。她坐立難安的模樣,一副急欲逃開的神情,讓他原本晦暗的情緒更是盪到了谷底。活到三十歲,第一次對一個女人動心,卻沒想到對方竟視他如豺狼虎豹般。一股難以言喻的陰鬱泌出胸口、漫出喉際,他煩躁的拿起指間的煙,用力捻熄。
遠處傳來歆惠呼叫的聲音,喬恩一臉不安的再次望向低頭又燃起一根煙的總經理。她微啟的唇瓣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些什麼,旋即又垮着一張臉,惶然地垂下頭。
羅浩盯鎖住她臉上掠過的一抹複雜難懂神色,冷硬的唇一緊,半晌,頹然道:「妳可以出去了。」留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又有何用?
她像逃命似快速離去的腳步聲傳入他耳中,又重又響;不遠處傳來歆惠責罵的聲音:「喬恩,妳到底躲到哪裏摸魚了,一下午都找不到妳,我告訴妳,明天的春酒妳分配到的工作是招待知不知道?!所以明天要穿正式一點──」
「我知道了……」隱約聽到喬恩壓低嗓子的聲音,隨着距離愈來愈遠,她細嫩的嗓音消散在空氣中。
春酒?羅浩陰驚的目光盯着椅子上她遺落的歐斯麥餅乾,而後眉頭深鎖,神情晦暗的再度點燃煙,凝望着她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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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剛剛的聲音是她的錯覺嗎?
喬恩一愕,微微側首,拉長耳朵仔細聆聽。她可以確定聲音是從總經理辦公室傳出來的。今天公司吃春酒,是公司年度的大盛事,整棟大樓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駐守樓下的保全和她這個臨時回來拿東西的人而已,不可能還有任何人在公司逗留才對。
吃完春酒後,除了有家室的乖乖回家外,其餘不用回家報備的、酒蟲初醒的人,就意猶未盡的續攤再戰。她和歆惠只撐完第二攤就體力不支撤退,酒力不佳的歆惠因被灌了幾杯而醉倒,由於回家途中才想到她似乎忘了回傑森的傳真,明天上班一定會被那個大嗓門念到耳朵長繭,既然公司和回家的路是同一方向,在順路的情況下,就上去回個傳真好了,想到便馬上行動。
等傳真的時間,又收了收信,東摸西摸的才發現她竟然摸了一個多小時,正準備回家時,發現總經理辦公室似乎發出聲響。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空蕩蕩的辦公室黑壓壓的一片。喬恩舒了一口氣,再次確定是自己神經過敏,正打算轉身出去時──
「砰!」東西跌落所發出的聲響,令喬恩匆忙間停下腳步僵在原地,心悸了下,全身寒毛直豎了起來。
雖然害怕,可她的眼睛卻仍忍不住往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搜尋,方才的聲音那麼清晰,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喬恩緊張的屏住呼吸,戒慎的……緩慢往聲響處移動。
黑暗中……隱約……似乎有一個人,動也不動的躺在沙發上。
「總經理?!」喬恩低頭望着平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驚呼一聲。
她走上前,立刻嗅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喬恩鼻子馬上皺了起來,原來總經理喝醉了,可是他不是春酒一結束就離開了嗎?
再瞟到地上七零八落的空酒瓶和桌上那瓶還剩下三分之一的XO,原本疑惑的眉眼隨即換上恍然的神情。
總經理竟然回自己辦公室喝酒──可是,為什麼呢?她真不了解這個男人。自從上次她在他辦公室昏倒后,他就不再命令她做任何事,凡事只吩咐歆惠,害得歆惠忙得像陀螺似的,還哀怨地抱怨說找一天她也要在他面前昏倒,享受這種特殊待遇。
不過他昨天在樓梯間莫名的行徑更令她不解,他不時盯視着她的深沉複雜難讀目光,令她心慌,一顆心不由自主的急遽跳動。
今晚的他不再干擾她的情緒,不再用他那凌厲的目光瞪她,她應該感到如釋重負才對,可是心底卻莫名浮現失落和急湧上來的迷惘愁悵。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她有被虐狂,一定要他兇狠的對待自己她才會感到快樂?
喬恩蹲了下來,看着沙發中酣醉的男人,發覺少了終日糾結的濃眉和咄咄逼人的虎目,整張臉總算少了霸氣,不再凌厲迫人,卻多了稚氣和迷惑人心的味道。其實他還滿好看的,只要他不要整天橫眉豎眼。她忍不住在沙發旁當起了觀眾。難怪他被某周刊評選為台灣十大黃金單身漢。
包裹在凌亂襯衫下的,毋庸置疑是一副壯碩結實的胸膛;因為這副精壯的軀體,她在電梯裏已親身確認過。想到這,她不禁臉紅心跳,體內突地竄起一陣躁熱,視線不敢再停留在他胸前,秀眸迅速往上移。他的唇薄而有型,是屬於好看的菱形,笑起來一定很迷人,只不過它卻終日抿着;沿着嘴巴往上瞧──
嗯,他的鼻子可算是他臉型的軸心,筆挺的鷹勾鼻,更添他的冷冽氣勢,眼睛繼續往上飄……
一雙乍然張開的瞳眸人凶若焚燒火焰的熔岩,從他眼中迸射了出來。
「啊!」喬恩震顫地驚叫出聲,一顆心差點從喉際蹦了出來。
羅浩睜開的雙眼仍一瞬不瞬地直凝着喬恩,眼神專註而複雜。
喬恩踉蹌的跌坐在地毯上,好半晌才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笑容。「呵,總經理……你……嗯……在這裏睡,明天會很不舒服。」會腰酸背痛、會宿醉、會很慘,天啊!可是關她什麼事?!
羅浩坐了起來,唯一不變的是盯鎖住她的一雙火焰般的眼瞳未曾移動,但深深盯着的眸光卻逐漸灼熱烏沉。
「妳是個怎樣的女人?怎麼可以如此的影響我的情緒!」帶着指責的口氣,暗啞的聲音低沉的冒了出來。
「啥?!呵,總經理你喝醉了吧。」所以胡言亂語。他的眼神真的很嚇人,也非常可怕,一副恨不得把她拆解入腹的神情,她不知道他對她的印象竟惡劣到這種程度。
喬恩不禁咧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她害怕的搞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心想如果他真的醉了,那把他丟在這裏,他應該不會記得她曾出現過,所以也就無從記恨吧?
他的手強硬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妳這個可惡的魔女,到底對我下了什麼魔咒!」緊緊攫鎖住她的黑眸,閃過一抹火光。
「啥?!」喬恩張大眼睛,還來不及分辨他眸底那兩簇奇異的光焰是什麼,下一瞬間,身軀已被他擄獲,在她的驚呼聲中,他火熱的舌已如靈蛇般滑進她的唇瓣。
一股濃重的酒味隨着他的舌向她席捲而來,幾乎吞噬她的唇瓣。喬恩張口想要阻止,卻讓他更深入的侵襲。她手肘抵住他的胸膛,握緊的拳頭不停地捶打,意圖掙扎出他的箝制。
「總經理!你不可以這樣!快放開我──」
懷中玲瓏有致的嬌軀刺激着他的感官,她的扭動更加深了他的慾望,他不耐的擰起眉,一把抓住擾亂他的一雙小手高舉過頭。「我當然可以!」
羅浩低吼出聲,除了他沒人可以!攫住她的唇瓣,強勢地掠奪她的柔軟和甜蜜。
喬恩嚇壞了,他俐落的動作、炯亮的眼神,如果不是聞到濃烈的酒味和足可醉倒一頭牛的空酒瓶,她幾乎要懷疑他是清醒的。
羅浩熾熱的眼神注視着她因用力喘息而激烈起伏的胸部,眼中閃動的慾念──是一種男人對女人深沉的渴望,身隨意動,他低下頭,狂熱的雙唇吻上她胸前嫣紅的蓓蕾。
她幾乎要崩潰了,他的唇所到之處彷似在她身上點燃團團火簇,侵襲她的每一吋肌膚,無法熄滅的火焰幾乎要將她焚燒,敏感纖細的身子被撩動如着火般狂燒了起來。
兩具身軀在黑夜中交纏不休,隨着慾念交纏的身體,不再是平行線。
可是兩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