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戲的進度很順利。戀愛讓“薛雪濤”突然煥發出驚人的光彩,這光彩連林雙都訝異而忌妒,但她能丟本子的機會越來越少,到最後反而讓薛雪濤的氣勢壓過。

顏日升一面上着林雙的床,一面垂涎着雪濤更嬌艷的清麗。

他們先開拍棚內戲,之後鹽水的佈景一弄好,就移師到以蜂炮聞名的鹽水小鎮。

這麼一來,小公園的聚會一定會被打斷。山紅萬分沮喪。

“為什麼要難過?”嘉斕安慰她,“鹽水鎮很美呢,我會去渡假的。”他笑咪咪的眼睛總是給她許多勇氣。

其實,讓他在附近,要避開別人的耳目見面,真的不容易。她小心翼翼呵護的戀情,說不定有曝光之虞。但是……她想要和他見面。每個禮拜的相處,已經制約了她。

她渴望着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拍戲的時間不一定。”電視公司有意用這出年度大戲角逐金鐘獎,所以拍攝時間很充裕。但是,導演求好心切,加上林雙的威脅,她更戰戰兢兢,全體常常磨戲磨到很晚。

“你總會有空。”嘉斕吻了吻她的頭髮,“我去渡假的時候,你只要撥五分鐘給我就好了。”

越接近他來探班的時刻,山紅越緊張。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到了禮拜六,攝影機突然故障。導演發了頓脾氣,偏偏台北的機械師父放假了,找不到人。

“算了,”導演無奈,“就放假一天吧。”

悶在這個古老的小鎮已經讓習慣繁華的工作人員都受不了了,宛如鳥兒出樊籠,全跑到附近的繁華都市去,只剩下她一個,連小喬都識趣的到台南購物。

所以,嘉斕下車的時候,山紅一身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滿臉笑意的等着他。

“呀!”他非常驚喜,“沒有在拍戲?”

“剛好機器壞了。”她興奮的幾乎飛起來,一把攬住他的手,相對傻笑,“走!我帶你到鹽水鎮繞繞。”

她帶嘉斕到八角樓,沿着古老的街道,像是墜入時光的河流,望着頹圮的岸內糖廠,沿着橋南老街漫步,走進舊稱媽姐宮街的小巷子,綠意與古意相輝映,他們在時光的河流里,粼粼的遊動。

吃過讓嘉斕笑個不停的“豬頭飯”,新月緩緩的上升,他們並肩坐在舊河港的遺址上,嘉斕的眼睛如水般溫柔。

“你知道嗎?鹽水舊稱月津。在還沒有淤塞之前,這裏是個半月型的港口。”

“現在還是月津呀。”山紅靠在他的臂膀上,“有月亮照耀的河港。”水月天月相互凝視,溪水細細的吟唱着,在新月的夜裏。

嘉斕這次記得拿掉山紅的眼鏡,輕輕的吻了她。小心翼翼的,像是怕碰壞了她,這樣的珍惜呵護。

“為什麼哭?”他輕輕的將她的眼淚拭去,覺得她是個柔弱的淚娃娃。

“我也不知道。”她閉着眼睛,微微的淺笑,“可能……可能是因為你這樣疼着我,我會害怕,如果你不再看我,不再注意我,甚至討厭我的時候,我該如何是好?”嘗過了幸福的滋味,就會患得患失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他的大手安慰的撫着她的背,憐惜的吻着她的鬢角,虔誠的在她額心一吻。

兩個人的身影融合成一個,以吻連接。像是個月光下的美麗剪影,隱隱約約。

***

第二天,揮手送走了嘉斕,山紅對自己笑笑,居然又成功的瞞過幾天。

心底的甜蜜越深,她的罪惡感與患得患失越重。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瞞到什麼時候,這種沉重的壓力讓她越來越痛苦。

現在不是時候,她安撫着自己。現在的確還不是時候。既然什麼事情都不能達成……她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做眼前的事情。

回到旅社門口,放假的工作人員還沒回來,她卻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人。

“嗨,山紅。”帶着滿臉虛偽的笑,“怎麼?看到我這麼不高興?我們兄妹這麼久沒見了,你還把那丁點小誤會擺在心裏生氣呀?”

“你來幹嘛?”山紅冷笑,“媽媽死的時候,連上柱香都沒有的人,這種人還要叫他“哥哥”?那不是污衊了全天下孝順父母,愛護弟妹的“哥哥”們?”

“喂喂,那是你太見外了,沒有通知我們欸,說得我好像不孝子似的……”薛健民抱怨着。

“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山紅轉身,“沒有通知你們?電話沒人接,寫信沒人回,派人上門還讓你們醉醺醺的趕出來。報紙刊得這麼大,你們還敢說不知道?”她不想繼續跟他說下去,“媽媽過世以後,我們已經沒關係了。請不要騷擾我。”

“喂喂喂,這樣真的太無情了。”健民抓住她的手臂,“先別說媽媽好了。現在爸爸都是我在養的欸。你當人家女兒,賺那麼多錢,好歹也拿一點當心意吧?要不然傳到媒體的耳朵……你知道的。”他嘿嘿邪笑了起來。

“去說吧。”山紅將手一甩,“你不提我倒忘了。周刊社找我要題材,我還不知道有什麼題材可以講的呢。剛好將你們兩個爛男人提供出去,那期周刊大概可以大賣。”她生氣起來,“如果你不趕緊走,想要怎樣加油添醋,我都會的。你們怎樣對待媽,怎樣對待我,怎樣壓榨我賺的每一分錢,我一定會告訴媒體的!”

“你這個死丫頭,”健民惱羞成怒,一把拽住她,“你跟你媽一樣是賤貨!你媽是戲子,你也是戲子!呸,有什麼了不起的?是我運氣不好,要不然,哪輪得到你頤指氣使?你最好乖乖把錢拿出來,要不然,我就把你賣到私娼寮去!”

“你幹嘛不賣自己去當相公?”山紅回啃,卻又讓薛健民抓住頭髮,“你給我閉嘴!錢拿出來!”

“你也只敢現在欺負我!”山紅忍痛,仍然破口大罵,“在台北你怎麼不敢來找我?因為老闆的人注意着。你也只敢在我單身的時候欺負我而已!你是男人嗎?你這個窩囊廢!”

“住口!誰不知道你和那老頭有一腿?”健民啪的給她一個耳光,“不給錢?不給錢你今天哪兒都別想去!”

“我跟誰有一腿關你屁事?”冷冰冰的聲音從背後升起,這聲音讓薛健民打從心底發抖,手也鬆了。

雖然滿臉病容,但是那眼底兇猛的精光,還是讓他兩條腿像是果凍做的,站也站不直。

山紅撥撥頭髮,忍住淚,默默的退到一邊。

“陳……陳老大……”薛健民像是突然沒了骨頭一樣,幾乎趴了下來,“我……我……哈哈,兄妹嘛,總是會打打鬧鬧的,小誤會……小誤會……對不對?山紅?”他哀求的看着妹妹,希望能給些好話,“山紅,我好歹是你哥哥欸……”

她只是看了看他,美麗的秀顏像是佈滿冰霜。

“送薛先生回台北。”陳豪吩咐着手下,“關照關照他。讓他了解,雪濤拍戲的時候,再也不要來了。”

“山紅——山紅,救我啊,山紅——”

她只是木着臉看着,眼中有着冷漠的恨意。

“山紅,他是他,你是你。”用不着太多言語,陳豪也知道她心裏想些什麼。

“……我知道。”在外人面前,她是沒有淚的,老闆也不例外。

他知道山紅正在極度憤怒中,雖然挨了耳光,她沒有哭,但是兩隻手都在輕輕的顫抖。“你父親和哥哥的部份……我會發消息稿出去。這種事情,要先下手為強。”

“謝謝陳董。”她仍然理智有折的回答,“陳董,你身體又不好,跑來做什麼?”

“我的愛將拍戲,我能不來探班嗎?”他疲憊的臉有着欣喜,“我聽導演說,你夠格和林雙飆戲了。”

滿腔的憤怒又化為烏有。山紅的心裏滿滿的都是溫柔。她知道,或許與嘉斕的變數多到不可勝數,但是,這世界還有個人會在她背後關心愛護。

這個人比她的父親還像父親。

“我今天和林雙有對手戲。”她恢復那種開朗的笑容,“陳董,你看着。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陳豪待了一整天,下午戲又開拍的時候,他看着雪濤飾演的黃金川與林雙演的母親起了嚴重的衝突,林雙固然演技老練火辣,卻壓不倒雪濤的氣勢磅礴。

她是巨星。是他一手栽培奮鬥過的閃爍星星。他這一生,總算留下一點成績,而不光是錢而已。

這是他的女孩兒啊……

“阿新哪,”他喚着手下,“你留兩個人下來,注意着動靜。如果薛家那兩個王八蛋來了,打發他們。除了不要他們的命外,隨便你們動手。”

雖然他明白,那兩個人不可能有膽子再來。但是為了雪濤,再小心也不過份。

“陳董!”下戲以後,林雙看到陳豪,眼睛發亮,“你怎麼來了,來探我的班嗎?”

“雙雙,”陳豪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見哪。你還是一樣美麗哩。算算也有五六年了……”

“人家已經是老太婆了,”她嬌唱着,“你都不照顧人家,我討厭我的經紀人。陳董,你來照顧我。我不要讓那死老頭照顧了。”

“你還是一樣任性呀……”他笑着,低聲的說:“雙雙,葯呢,是吃來盡興的,不是吃來上癮的。你最近葯嗑太多了吧?”

林雙臉色一變,若是別人,她大概當場發作起來,但是面對這個在她演藝生涯里占重要地位的人,她還是不敢放肆。“陳董,我早就戒了。”

“那你手背的針孔怎麼來的?營養針?”陳豪似笑非笑,“好不容易有機會復出,好好把握呀。再來一次……可爬不起來了。”

“你去關心你的薛雪濤好了,”她嬌蠻的一扭,“幹嘛管人家的死活呢!”

“雙雙,你這不是冤枉我?”陳豪笑了起來。少年時他就是有名的情場浪子,多少美女拜倒在他的膝下,即使年紀大了,飽受病痛折磨,風流倜儻亦不減當年,“不是關心你,何必討你嫌?乖,聽陳大哥的話。針少打,葯少嗑,不要把安眠藥當下酒菜。上哪兒找你這樣的超資深美女?看樣子,你會這樣嬌艷到八十歲,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一席話哄得她心花怒放,多少年來,已經沒有人這樣當她小女孩似的嬌寵輕哄。

“得了,你說這麼一大堆,還不是想要我別刁難你的寶貝?”她親熱的攬住陳豪的手臂,“聽你的聽你的。不過,你今天得請人家吃飯。人家好悶呢……”

山紅看着陳豪無奈的聳聳肩,笑着和他招招手,目送他和林雙進了賓士。

“你知道,我和那個老太婆只是玩玩。”顏日升趁着兩個他懼怕的人不在,趕緊過來示好。“我的心裏還是只有你一個。”

“把劇本背熟一點吧,先生。”山紅的臉冷得跟冰霜一樣,“如果有時間把女人的話。”

她轉身離開,覺得嘉斕對演藝圈的厭惡,實在有點道理。

***

相安無事了幾天,她剛上好妝,正在讀劇本的時候,從林雙的專屬化妝室突然發出一聲喊叫。

這聲驚叫這樣驚心動魄,她將劇本一推,不顧以往的嫌隙,沖了進去。林雙倒在一堆嘔吐物上面,她的助理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發抖。

“林姊?林姊!”她趕緊蹲下去扶起林雙,發現她全身佈滿細碎的冷汗,呼吸淺快,一按她的心跳,發現虛浮淺急,嘴角還有嘔吐物。

“糟了!”她一面將林雙緊咬的牙關撬開,嘴上忙着指揮,“你愣在那兒幹嘛?趕緊去叫導演和叫救護車!”

小喬尾隨在她後面過來,她照顧過薛媽媽,知道這樣是休克了,她沖了出去,慌着從急救箱裏拿嗅鹽出來。自從薛媽媽常常休克以後,急救箱裏總是準備着這些東西。

山紅接了過來,放在林雙的鼻子底下,一面按着她的人中,“林姊!快醒醒!”

她稍微動彈了一下,導演跑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林姊昏倒了。”她簡潔的回答,“救護車呢?”

導演罵了句髒話,“搞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她又吃了什麼?!”

等救護車來了以後,她也跟上了救護車。

“你跟去幹什麼?”導演趕緊拉住她,“戲的進度已經落後了!跳過她先拍別的段子……反正救護車的人會照顧她……”

“導演,人命關天。”山紅的冷冷的看他一眼,“我照顧過我母親,很清楚救護車除了把人送到醫院,什麼也不會。我和小喬可能還有用一點。”

她和小喬上了救護車,導演氣得把本子往地下一摜,“搞什麼?!還有什麼事情沒發生的?乾脆一起爆發算了。攝影機也故障,角色也倒了,連女主角都跑了,還拍什麼?別拍了!”

副導演勸着,“導演,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林雙看起來很嚴重,還是趕緊通知她的家人……”

“叫她的經紀人通知去!”導演暴跳如雷,“不是那死老鬼再三低頭拜託,我會答應讓那毒鬼來拍戲?現在好了,昏了是不是?八成是吸毒吸過頭了!我已經警告過她,不準在我的場子嗑藥,她又幹什麼好事了?”接着是一串不堪入耳的髒話。

副導演怕出人命,趕緊通知了林雙的經紀人。

跟了林雙十幾年的老先生跑了過來,慌的要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都再三跟她交代了,”他罵助理,“都告訴你要好好看着林小姐,你到底在幹嘛?”

助理顧着眼淚汪汪,林雙那脾氣,誰敢惹呢?

他也不敢擔這責任,慌着打電話給林雙的親人。

***

林雙推進去洗胃,山紅一直在醫院守着。可憐她跋扈囂張半生,險些沒命的時候,居然只有個拍片的同事在身邊看着。這個同事還是她排擠鄙視的後輩,不是不凄涼的。

林雙的經紀人滿頭大汗的進來,雖然焦急,還是做足禮數,“薛小姐,煩勞您了。我們林雙怎麼了?”

“鎮定劑過量。”她嘆了口氣。幸好不是毒品,若是查出來,醫院報了上去,萬一被送到警察局法辦就糟了。“她鎮定劑又混着酒吃,引起急性藥物中毒。還好先吐出來一些了,現在正在洗胃。”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呢?”林雙的經紀人急得團團轉,又忙着接電話。

“薛小姐,煩您再待一會兒,我另外一個孩子出了點事情。等等林雙的親人會來,不好意思……”掛掉電話,他揮着滿頭汗,拚命道歉,山紅什麼也沒說,只是點點頭。

林雙洗完胃出來的時候,只有山紅在,小喬讓她叫回去找林雙的換洗衣服來。林雙躺在床上,眼睛緊閉,眼窩凹陷,脂粉未施的她,看起來老了十幾歲。

若不警惕,林雙就是她未來的模樣。想到都不寒而慄。

“只有你?”她的聲音很沙啞。

強插胃管洗胃很不舒服吧?山紅憐憫着她,“大家都在趕進度。”

“日升呢?”林雙有氣無力的。

“他讓導演留下來了。”山紅溫馴的回答。

“你當我三歲的孩子?他也只是玩玩,不過,我也只是玩玩。”她的唇角有個蒼白而殘忍的微笑。“誰玩誰還不知道呢。你回片場吧。我還沒墮落到需要你憐憫。”林雙閉上眼睛。

事實上,你已經墮落到要後輩憐憫了。山紅沉默了一會兒,“……等會兒吧。聽說你的親人已經趕來了……”

“我哪還有什麼親人……”

“我的確不當你是親人。”冷冰冰的聲音從門口傳出,“要死就趕緊死一死,不要半死不活的拖累着。把我叫來叫去,好玩嗎?”

林雙臉上一凜,將臉別到一邊,“我又沒叫你來。”聲音卻意外的軟弱。

但是山紅卻不敢轉頭。那殘忍的話語來自她熟悉的聲音。她衷心祈禱,只是驚人的相似而已。

“我不來行嗎?”那人已經走到床前,“雖然你拋家棄子,但是血緣割也割不斷。親子關係真是暴力……我再怎麼否認,我的身上,流着你的血,是鐵般的事實。”他憤怒的眼神像是要穿透林雙,“你說是嗎?媽媽?”

“……嘉斕……”林雙無力的輕喚,總是驕傲的臉龐出現了少有的卑屈,“我後悔了,早就後悔了……”

山紅微側着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嘉斕……嘉斕居然是林雙的兒子?她強自鎮定,趁着嘉斕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雙身上時,悄悄的退出去。

說不上來是慌張還是驚愕,她思緒亂紛紛的走出來,卻讓嘉斕叫住了,“薛小姐。”

他的聲音這麼冰冷……是不是他發現了自己的謊言?

握了握自己冰冷的手,她將自己武裝起來。我現在是薛雪濤。山紅告誡着自己,現在是玉女明星薛雪濤。不管發生什麼令人想哭的事情,都要勇敢驕傲的抬起下巴……

“什麼事?”她轉過來,妝點精緻的臉龐艷光四射,明麗不可方物。

嘉斕只瞥了一眼亮艷的“薛雪濤”,連一秒鐘也沒停留在她臉上,“……謝謝你送我母親來醫院。”

“不客氣。”薛雪濤用標準的京片子回答他。

嘉斕四下望望,就是沒有看她,“你的助理呢?她不在這裏?”

她花了幾秒鐘才消化懂了他的意思。嘉斕沒認出她來?“她去幫林姊拿換洗衣服。”

“……請不要讓她知道,林雙是我母親。”他頓了一下,“山紅跟你提過我嗎?”

“……提過的。”她僵硬的轉身,小小的慶幸掩蓋不住巨大的失望,他……他居然不認得自己?!

“我不希望她知道……我有這種丟臉的母親。”嘉斕勉強把話說完。

她想反唇相譏,但是想起自己破爛不成材的父親,又覺得黯然。兒女沒得選父母,生到怎樣的家庭,純屬運氣。她同情嘉斕,但是,誰來同情她?

“每個人都有不願被碰觸的傷口。”她精緻的臉龐滿是寂寞的高傲,“如果您對這點有體認,請不要傷害山紅,也別問她的出身。”她冒險的正視嘉斕。是的,她很矛盾。她決意要隱瞞他到底,但是,他真的認不出自己時,她卻有洶湧想哭的衝動。

我在這裏,嘉斕。我只是髮型不同,臉上敷了些脂粉。我的內在都是山紅,為什麼你不認得我?

但是嘉斕的眼中滿是陌生冷漠。“我不關心她的出身。再說,她也沒有事情瞞着我。”

“……你真的了解她嗎?”“薛雪濤”嚴厲起來,“你到底了解她什麼?”

她無法再說下去,轉身就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在大門遇到了小喬,“把衣服留給護士,我們走,我們馬上走!”她厲聲。

山紅鐵青着臉,坐上了計程車。小喬看看她的臉色,摸不着頭腦。

“林雙……沒事吧?”小喬試探性的問。

“她的兒子來了。”山紅喃喃的說。

“哦?”小喬擔心起來,“她兒子跟顏日升一樣混蛋?山紅,不要難過了。他也只是尋常人,美色當前,馬上變成畜生而已。快不要難過了……”

“她的兒子就是嘉斕。”她的語氣僵冷。

小喬花了幾秒鐘才弄懂了她的意思,她大聲叫了起來“什麼?!不會吧?你被他認出來了?是嗎?這下可就糟糕了……”

“他沒認出我。”生平第一次,她在小喬面前哭了。這個打擊太大,她再也硬氣不起來。

“他完全認不出是我。我就在他面前,和他對話。他完全認不出我來。他……他根本……他和顏日升有什麼兩樣?顏日升只認得美貌的我,他只認得純樸的我。這兩個都是我啊!都是我……為什麼認不出來?他……他真的是愛我嗎?還是因為……他想結婚,純樸的“薛山紅”看起來像個賢妻良母,所以……所以才要我嗎?只要純樸,誰都可以,不管是不是我?我對他來說……到底是什麼?”

她把臉埋在手裏,痛哭了起來。

被揭穿或許恐懼,但是,相逢不相識的冷漠,卻更傷她的心。

他不認得自己,不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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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真心欺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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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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