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窗外的陽光漸漸消失，天空染成一片深藍。莫妮卡在書桌前抬起頭，感覺肚子有點餓，她想起今天一整天忙着畫插畫，沒吃什麼東西。

於是，她走進廚房拉開冰箱，發現冰箱裏還有些沒煮過的義大利面、蕃茄，冷凍庫也有一點碎肉，再加上朋友去土耳其帶回來的香料，她今晚可以煮義大利面吃。

不過，家裏的橄攬油用完了，莫妮卡決定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些東西。她漫步經過慣常走的山丘小徑，然後走進便利商店，買了橄攬油之後，就停在雜誌架前面，隨意翻閱架上近期的雜誌。

她看到有本人卦雜誌的封面寫着斗大的標題：名模特兒蓮娜與名攝影師之戀！

莫妮卡好奇地將它從架上拿起來，隨意翻了翻，發現那個模特兒就是上次在門外看到和藍傑旭親吻的女人。

沒想到標題上所說的名攝影師就是藍傑旭！莫妮卡望着藍傑旭被記者偷拍到的一張照片，看了一段他和那個女模特兒複雜的交往經過，輕蹙眉頭，就把雜誌放回去。

看到這篇報導，莫妮卡心裏有點怪怪的，但也說不上是失望的感覺。畢竟，她早就知道藍傑旭複雜的交往方式，只是……親眼看到這麼詳細的報導，心裏還是有不舒服的感覺。

莫妮卡忽然想起那天從他身邊逃開的那個吻。幸虧她躲得快，否則不是和他也牽扯不清了嗎？

莫妮卡一邊想，一邊走到櫃枱付錢。她前面有三個國中生買了一堆零食和飲料正在算帳。這時，有其他顧客走進便利商店，莫妮卡等得有點不耐煩，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她付帳的時候，她後面突然有個男人乒乒乓乓在櫃枱上擺了一堆冰啤酒。

莫妮卡回過頭看他，那個人望着莫妮卡笑了笑，眼睛在她臉上停了兩秒，忽然疑惑地說：

“咦，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眼熟？”

她還沒回答，那個人望着她又說：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搭訕，我是真的覺得你很眼熟。我在哪裏見過你呀？”他試着回想，卻還是想不起來。

聽他這麼說，莫妮卡突然想起這個男人就是情人節那天把她認錯，還在她身上狂吐的傢伙。

莫妮卡沒好氣地說：

“在藍傑旭的屋裏，你喝醉了，還吐了我全身。”

“咦？真的嗎？”他完全記不得，一臉驚訝地看着她。

莫妮卡懶得跟他解釋，回過頭向店員先付了錢。

莫妮卡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那個人說：

“喂，傑旭你認識她嗎？你會不會覺得她很眼熟？她說她曾到過你家，還說我喝醉吐了她全身，我怎麼都不記得了？”

莫妮卡瞥了一眼站在便利商店冰櫃前的藍傑旭，他手裏拎着便利商店綠色的籃子，籃子裏全部都是啤酒。

藍傑旭發現是莫妮卡，走到她面前，笑了笑說：

“這麼巧，你也來買東西。”然後看着她的腳又說：“傷都好了？”

“嗯。”莫妮卡語氣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個男人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好像還在介意自己記不得的事，他問藍傑旭說：

“我真的這麼丟臉在她身上吐嗎？”

藍傑旭瞥他一臉沒印象的模樣，嘲笑地說：

“你把她認作是安娜，又哭又叫，還在她身上吐了。”

那個男人聽藍傑旭這麼說，露出一臉歉意的表情，對莫妮卡說：

“真是的，我太魯莽了，我不是故意的。”

莫妮卡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沒說什麼。

他突然伸出手說：

“我是湯尼，你呢？我們可以做個朋友嘛！”

莫妮卡輕蹙眉頭，一點也沒有要當他是朋友的意思。她沒有握他的手，態度冷淡地說：

“我是莫妮卡，我不習慣這樣交朋友。”說完，就走出便利商店。

女人很少直接拒絕他的，他長得還算帥氣呀！湯尼露出錯愕的表情，望着藍傑旭。

藍傑旭瞅着她的背影，嘴角揚起笑容，對湯尼說：

“你別惹她，她是那種渾身帶刺的玫瑰。”

“啊，我最怕這類型的女人了！”湯尼說。

藍傑旭向來也不會招惹帶刺玫瑰型的女人，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卻有種不自覺被她吸引的感覺。他笑了笑，走到櫃枱去付帳。

☆☆☆

陽光已經完全消失了，天空是一片深藍色，遠處的山丘上有一顆閃亮的星星。莫妮卡煮好義大利面，剛要開始吃，忽然聽到阿姆斯壯的爵士樂聲從對面的公寓輕輕飄了出來。

“又在開party。”莫妮卡自言自語地說。

然後，她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點起一根煙，抽了一口，拉開落地窗，站在陽台上望着遠處的風景。

“喂，要不要喝？”

聽到熟悉的聲音，莫妮卡驀地轉過頭望着他——

藍傑旭一腳踩在他家陽台的欄杆上，手裏拿着一罐啤酒，斜覷着她。

他們兩家的陽台大約距離一公尺，莫妮卡沒想到他正好也在陽台上，表情有點驚訝。

遇到他，莫妮卡不經意又想起從他身邊逃開的那個吻，心底有着異樣的感覺。

藍傑旭喝了一口海尼根，瞅着她沉默的表情。

“看你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還沒有和那個男友和好嗎？”

聽他提起韓森，莫妮卡想起上次在樓梯間和他發生爭執之後，他似乎真的誤以為她另結新歡，不再企圖挽回她的感情。

這段時間，莫妮卡想起他，心裏只有遺憾，已經沒有其它強烈的情緒。

她認真思考過自己對韓森的感情，承認已經漸漸失去相戀時的熱情，韓森大概也有相同的感覺吧，否則也不會出軌了。

這樣的感情沒必要繼續維繫下去。莫妮卡想開了，她不想和他藕斷絲連，也不會和他再有任何牽扯。

偏偏藍傑旭又故意挑起這個話題。莫妮卡望着他，嘴角露出冷淡的笑容。

“你提起他，只是想譏嘲我吧，你這個人真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藍傑旭瞄她一眼，揶揄說：

“談戀愛這麼認真，連愛上你的人也跟着痛苦喔。”

莫妮卡覷着他，不禁反駁：

“你談戀愛這麼隨便，我看愛上你的人才倒霉呢。”

聽她這麼說，藍傑旭忍不住笑睨着她。

發現他眼神有些迷濛，好像沒個焦距似的，莫妮卡忍不住問：

“每天喝那麼多酒，你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藍傑旭嘲弄地望着她。

“怎麼覺得你說這句話好像在關心我。”

莫妮卡白他一眼。

“誰要關心你，我只是純粹好奇。”’

“不是關心我的，我不回答！”他忽然直勾勾地瞅着她說。

感覺他似乎喝醉了，講話凈是沒頭沒腦，光耍嘴皮子，莫妮卡彈掉煙前端的煙灰，撇開臉望着前方說：

“我晚餐還沒吃，不跟你聊了。”

藍傑旭忽然叫住她。

“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

莫妮卡回過頭望着他。

他正要說的時候，突然間有人推開落地窗走進陽台，原來就是那位和藍傑旭傳出緋聞的模特兒。

莫妮卡瞥見她親密地貼在藍傑旭的身上，聽見她喚說：

“傑旭，你怎麼躲在這裏，都不陪我？”

聽到她令人酥麻的聲音，莫妮卡蹙了一下眉頭，拉開落地窗走進客廳。

藍傑旭眼角瞥見莫妮卡離開的身影，挑起一邊濃眉對蓮娜說：

“你以後還是別來我這裏，有記者拍到我們的照片。”

“我才不在乎！”蓮娜瞅着他，嘟着嘴說：“人家喜歡這裏。”

“你不想進演藝圈？”藍傑旭語氣嚴肅地對她說：“和我傳緋聞對你沒什麼好處。”

蓮娜睨着他，撒嬌地問：

“你不喜歡我嗎？人家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呀。”

藍傑旭笑了笑，推開她。

“不行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

見他要走，蓮娜拉着他的衣袖，焦急地問：

“誰？你喜歡誰嘛？她有比我還美嗎？”

藍傑旭只是為了拒絕她才隨便說說的，但聽到蓮娜的追問，腦中竟不自覺浮現莫妮卡哭后脆弱的容顏。

藍傑旭笑了笑說：

“情人眼裏出西施，當然比你美嘍。”

蓮娜聽了不禁生氣地跺腳，哼了一聲就走掉了。

☆☆☆

義大利面吃到一半，莫妮卡聽到點鈴聲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打開門發現是藍傑旭，她沒好氣地說：

“怎麼又是你？”

藍傑旭嘴角微揚，望着她臉上冷淡的表情笑了笑說：

“問候一下鄰居也是很平常的吧？”他手裏還拎了一瓶沒開封的紅酒。

莫妮卡想起他剛才說有話相對她說，到底他要說什麼？她瞅着他問：

“你剛才說有話告訴我，到底要說什麼？”

藍傑旭喔了一聲，指着屋裏說：

“不請我進去談？”

莫妮卡退了一步讓藍傑旭走進屋裏。他聞到食物的香味，忽然說：

“好香喔！”說完逞自走到餐桌前坐了下來。

他望着餐桌上她吃到一半的義大利面。起頭問她：

“我也可以吃嗎？”

莫妮卡沒有什麼食慾，她把餐盤推到他面前。

“就這麼多了，我也沒多煮，你想吃就吃吧。”莫妮卡本來要給他一支新的叉子，誰知道他拿着她用過的那支叉子就吃了起來。

他吃完之後，開了紅酒，問她說：

“你這裏有沒有杯子？”

她拿了一隻酒杯給他，他笑了笑問她：

“你要不要也喝一點？”

莫妮卡露出有點不耐煩的表情，問他：

“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麼？”

看着她有點生氣的表情，藍傑旭笑了，從休閑褲后而的口袋掏出一張邀請卡推到她面前。然後，他走到餐廳的櫥櫃前拿出玻璃杯，也倒了一杯紅酒給她。

莫妮卡看着那張邀請卡，露出疑惑的表情——

上面寫着藍傑旭的攝影展開幕酒會的時間和地點，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特地邀請她去？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藍傑旭說：

“我認識一些出版社的總編輯，當天他們應該都會來吧，我聽洛麗說你想出書，我可以幫你們彼此介紹認識。”

莫妮卡不高興地看着他，把邀請函推回他的面前。

“我是想出書，但是我靠的是我的實力，才不想透過你的關係！”

藍傑旭望着她說：

“我只是幫你介紹而已，他們不會為了我的面子，隨隨便便就出一本書，你還是得靠你的實力。”’

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特地幫她介紹，莫妮卡疑惑地問他：

“你為什麼要幫我，對你又沒有好處？”

好像知道藍傑旭會胡亂回答，莫妮卡連忙又說：

“別告訴我什麼鄰居要守望相助的話，我不相信你的動機這麼單純。”

睨着她一臉警戒的表情，藍傑旭眼底露出微笑。老實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幫她。他喝了一口酒。

“這年頭連當個好人都會被誤會。”似乎十分感嘆。

“誰叫你看起來根本不像好人的樣子。”莫妮卡連忙反駁。

藍傑旭瞅見她一臉防備的表情，取笑她說：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邪惡到要你陪我上床，把這個當作條件吧？”

莫妮卡怒瞪他一眼。

“你沒別的事了吧，別耗在這裏凈說些無聊的話，多花點時間陪你的女朋友吧。”

藍傑旭走到客廳，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回頭疑惑地問她：

“咦，我什麼時候有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莫妮卡以為他又在裝傻，提醒他說：

“就是那個女模特兒，雜誌上寫的可詳細呢，你裝傻也沒用。”

他感到好笑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也會看那種八卦雜誌，而且居然還相信上面寫的東西。”說完，他站在客廳的書櫃前面，隨意測覽上面的書。

莫妮卡坐在餐桌的這一邊，輕啜了一口紅酒，隱約聽見對面傳來的音樂聲，忍不住問他：

“你不回去陪你的客人嗎？”

“他們沒有我會玩得更愉快。”

藍傑旭看到幾本很眼熟的書，忍不住抽了出來，莫妮卡驀地露出驚慌的神色，猛然衝到他面前，急着把書搶走。

藍傑旭眼裏凈是笑，望着她說：

“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我呢！”

莫妮卡瑩亮的雙眼瞅着他，辯解說：

“這些書都是不認識你之前就買了，我現在也很後悔當初幹嘛花錢買它們。”

看着書櫃還有好幾本他的攝影集，藍傑旭只是笑，沒說什麼。

“你別以為我很喜歡你，書是書，你是你，我可分得很清楚。”莫妮卡一臉認真地解釋。

望着她認真的雙眸，還有那副急於辯解的模樣，藍傑旭感到好笑地問：

“你怎麼分清楚？我倒是想聽你說說看。””

她低垂着睫毛，說：

“你很有才華，這點我承認，但是你這個人卻很惡劣。”

“我對你哪裏惡劣了？”他挑起一邊濃眉覷着她問。

莫妮卡一時也說不上來，腦中反而想起扭傷腳時，他對她是很溫柔的，還有她哭泣時，他陪在她身邊……

她抬眼睇着他，欲言又止。

瞅着她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她美麗的眼睛。還有那柔嫩的雙唇……藍傑旭驀然低下頭吻了她。

感覺到他唇上淡淡的酒香，莫妮卡雙手抵着他的胸膛，在他的撩撥之下，不自禁微啟雙唇，任他吸吮她口中芬芳的滋味。

莫妮卡陶醉在他的熱情里，完全忘了應該抵擋……

他忽然離開她的唇，瞅着她因為迷醉而發亮的眼眸，他輕撫她的唇瓣，微微一笑說：

“下次，你就不會想不起來我對你惡劣的地方了。”

聽他這麼說，好像他剛才吻她只是個惡劣的玩笑。莫妮卡眼裏閃現怒意，忍不住抬起手要打他。藍傑旭捉住她的手，望着她充滿怒氣的雙眸，他嘴角揚起笑容，忽然又想吻她——

莫妮卡猛地把臉撇開，覺得他這個人簡直是個無賴！莫妮卡忽然想到什麼，嘴角浮現一抹惡意的笑容，盯着他深邃的眼眸說：

“我從來沒有和玩世不恭的男人接過吻，感覺上沒什麼特別的，真不懂你為什麼會受女人歡迎？大概是因為你的名氣吧。”

藍傑旭臉色一暗，放開她的手。

“你剛才明明一臉陶醉的樣子。”

“你不知道女人在這方面很會演戲嗎？”莫妮卡完全否認剛才被他吸引的事實。

藍傑旭眼底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他自嘲地說：

“說的也對，大部分會接近我的女人確實都是因為我的名氣。”

莫妮卡驀然發現他也有脆弱的地方，她剛才的話似乎傷到他了。莫妮卡不禁有點後悔。

“我……”她望着藍傑旭欲言又止，不願承認她是不由自主受到他的吸引。

藍傑旭瞅她一眼，笑了笑說：

“別一臉同情的看着我，好像我真的很慘似的，事實上也沒有那麼慘啦，至少想要有女人陪的時候，身邊都不缺。”

好像他來這裏找她，只是因為無聊想有個人陪他似的。莫妮卡怒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你現在如果只是想找人陪你，請你找別人，別找我。”

藍傑旭嘆了一口氣，笑了笑。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只好去找別人了。”說完，他走到門邊，打開門就離開了。

莫妮卡望着藍傑旭消失的背影，再回頭望見桌上還有他喝到一半的酒杯，想到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突然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怒氣，心裏更是氣剛才他突然吻她的時候，她竟然沒有推開他。

莫妮卡將酒杯里的酒拿到流理台倒掉，一陣酒香撲鼻而來，她不禁想起藍傑旭唇上淡淡的酒味，那個令她不自覺痴醉的吻……她嘴角忍不住浮現一抹笑容。

討厭他，還是喜歡他？

兩種矛盾的心思驀地在她心中不斷翻攪。莫妮卡微側着頭想，就是找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