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他們在天湖之國養傷兼休息。

極翠跟母親學過崇拜大母神的儀式,雖然是片片段段,但是舞姬很用心的指導她,她也參與巫女的祈禱與修鍊。

巫女修鍊並不像外界的人傳言的,只需要靜坐祈禱就行了。她們必須鍛煉體能與體術,磨練精神力與專註。有些幼小的見習巫女得先從「凝視」開始學起,凝視到如何使水改變形態來決定她們適合用哪種法術。

極翠看得津津有味,正在教導見習巫女的老師笑着跟她招手,「極翠小姐,你沒正式磨練過法術吧?要不要試試看?」

她搔搔頭,不太好意思,「我之前的法力都是跟重華借的…」

「你不是用咒布把翡翠眼封印起來了嗎?試試看你自己的力量吧。」

她微笑,「法力、靈力和妖力其實都是接近的東西。你來試試看。」

老師端了水晶碗的水給她。

「屏息。讓意識歸於無。專註。凝視着水,讓心思纖細,體會水之心…」

這樣就可以了嗎?看看旁邊幼小的女孩能夠凝成浮空的水珠或者讓水沸騰,她有點不好意思。

專註…

她面前的水晶碗沸騰起來,轉瞬間霧化像是猙獰的火龍,又復凝結成水,降低溫度,碗外都是冰凝的水珠,瞬間又急凍成冰。

滿頭大汗,呼,真累。她一轉頭,全場鴉雀無聲,老師也張大嘴。

「咦?我的步驟錯了嗎?」極翠有點緊張。

「極翠小姐!留下來吧!」魔法老師激動的抓住她的手,「我還有好多東西要教你,不要去旅行…你果然是女王的親人…真是了不起的才能!」

剛好舞姬進來探查,魔法老師激動的把水晶碗給她看,「錯不了的!

這孩子能夠學全雷火水土四系魔法!難得的全能魔法師呢!讓她留在天湖之國吧…她會超越我成為最好的魔法師!」

舞姬笑了笑,「法兒,你不要這麼激動。我知道了。我會勸她的。」

她喚嚇呆的極翠,「孩子,來吧。今天有崇拜儀式,我教你獻歌。」

帶她到大母神主殿,懷抱着水藍水晶球的大母神像是憂鬱的少女,眼睛閉着,立在水芙蓉上。

雖然只是神像,還是讓人崇愛。

「我唱得不好。」舞姬微微一笑,「但是我知道音律。你聽我唱幾遍。」

極翠很快就上手了,她讓自己的歌聲盡情馳騁:

「劃破渾沌而來,觸發天地的大母神啊…

你創造日月星辰,你創造世間萬物。

榮光籠罩有生之物,籠罩黑暗和光明,

籠罩正義與邪惡。

人間因你而榮耀,你甚至恩澤被及黑暗深淵。

懷着孺慕與感恩。

大母神啊…

你看稻苗青青,你看漁獲滿艙,你看獵物背彎了獵人的肩膀。

大地賜我們一切,天空賜我們雨水、日月,星辰。

我們生於此長與此,也將死後還諸於此。

大母神啊…

請接受我們感恩的歌與舞。

以大母神之名,妳的子民。」

極翠獻歌,舞姬卸去外袍,只穿着幾串珠煉,在大母神神像前獻舞。

她鍛煉得宜的肌肉閃閃發光,身材窈窕,曼妙的跳着神舞。手裏拿着法杖,每一個跳躍,法杖上的珠玉玲琅悅耳,伴着極翠無樂器伴奏的天籟,像是要將喜悅上達天聽。

我們所崇敬的母神啊…你是一切的起源。

***

儀式結束。極翠還看着大母神的神像發獃。

「感覺如何?」舞姬已經穿上外袍,又是端整嚴肅的巫女女王。

「我說不上來…」她的雙手發顫,看着自己的手,像是想抓住什麼。

「好象名為『喜悅』的雷打在我身上…」

「呵呵…我跳了三十年神舞,還是有同樣的感覺。你果然是歌姬的孩子,繼承她獻唱的天賦。喜歡天湖之國嗎?」

「喜歡!很喜歡!」這裏是母親魂牽夢縈的家鄉,也是她的家鄉。

「那麼,留下來吧。」舞姬嚴肅着,「留下來繼承王位。當天湖之國的女王。」

極翠驚呆了。

***

重華無聊的叼着草,看狐鬼和正在練劍的巫女比試。

看不出來這個笨狐狸的劍法還不錯呢。只是那個人類巫女也不含糊,兩個人的身手優雅美麗,像是劍舞一樣。

「承讓。」狐鬼禮貌的揖手。

「呵,活過五六千年的狐王不含糊喔。」巫女相當美麗,總是笑咪咪的,「小弟弟。」

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巫女推推她,「你也不過活了三百多年,叫人家小弟弟?」同樣的笑靨如花。

三百多歲?狐鬼心裏掠過一絲訝異。

「若是比心智成熟,我們可比神族或魔族成熟多了。叫他們小弟弟有什麼不對?」拋給重華一個美麗的笑,「對不對呀?重華小弟弟?」

「你…你說什麼?!」重華爆跳起來,「你!那個笨女人!我是神欸!你們不跪地膜拜發抖我就算很容忍你們了,還敢對我出言不遜?活得不耐煩了?」

「神?他說他是神欸…」這對姊妹巫女笑得渾身發顫,「天啊,真是太可愛了…」

「那個笨蛋獸神是神族的。」狐鬼指了指身後。「美麗的人類姊妹,我能不能問你們的名字?」

「笨蛋兩個字是多餘的!」重華破口大罵。

「我啊,我叫水榭,今年三百零七歲,她叫雅音,我們是雙胞胎。」

看起來像十七八歲的姑娘,水榭笑着問,「神族,就是神嗎?」

三百多歲?狐鬼掠過一絲訝異。

「這不等於是廢話?」重華大叫,「我們掌管四季,掌管日月星辰的運行。我們壽算無窮無盡,風火水雷四大精靈的對我們稱臣。我們神族不是神,那麼,什麼才叫做神?」

「對呀,」雅音也笑嘻嘻的問,「神是什麼呢?」

一句話堵死了重華,「神…神就是神,神就是我!還有什麼好問的?」

「那麼你們怎麼掌管四季?怎麼掌管日月星辰?」水榭也笑嘻嘻。

「這…」重華覺得腦筋一片空白。這部份的記憶,屬於夜神,掌管的時刻,他已經陷入沉眠。

「我猜想是使用法器傳承。」狐鬼面無表情的解說,「起碼我聽說四季之神是拿着法器的。春神的法器是永不雕謝的花杖。」

「狐王了不起呢!果然活了六千年有差!那麼,法器引發的力量是誰的?難道是神族自己的?」雅音折了只草花,眼眸明亮。

「我不知道。」狐鬼心平氣和的回答,「雅音小姐…你們是『真人』吧?你知道答案嗎?」

「哎呀!猜中了。」雅音微笑,「我們的確是真人。沒有混雜魔族或神族的血統,也沒有受到神族或魔族的咀咒…」

「雅音!」水榭不贊成,「不要把帳算在他們頭上,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呀。」

「哎哎,人家只是發發牢騷嘛。」雅音豎起食指,「狐王,剛剛你的問題,我的回答是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正確的答案。所以,我們並不崇拜古代神族或現在的神族。我們只崇拜所有族群的神。」

「大母神?」狐鬼試探着。

「好厲害!」兩個人一起拍手,「你也會用精靈語?」

「幾乎各個種族都會用吧?」他突然發獃了一下,為什麼不是神族語?

「煩死啦!胡扯些啥?我通通聽不懂啦!」重華煩躁起來了。

「還沒進化的神族智商是比較低…」雅音扶着臉頰,水榭凝重的點點頭。

「你們…」他拔起拳頭,身後冷冷的一句,「你要幹嘛?」

「極翠!」他大叫,撲到她懷裏,「嗚…他們一起欺負我…」我得趕緊示弱,要不然,這女人一定會請他吃拳頭。

她獃著臉拍拍他,拿這個笨蛋獸神沒辦法,「乖、乖。」舞姬也跟在她後面,笑吟吟的。

「阿姨,什麼是真人?」剛剛他們的對話幾乎都聽到了。

「……」舞姬思索了一下,「其實,我們跟人類沒有兩樣。只是我們的壽命可以活到六百歲。」

「因為天湖的水?」狐鬼剛剛也在思索這問題。

「不。天湖的水跟外面的水一樣。只是,天湖之國是最後一個沒有受到咒語污染的地方。聽說萬年神族戰爭前,所有的人類都跟我們活得一樣長。」看着他的訝異,「狐王,你何須訝異?比起你們的壽命,我們還是短得可憐。只是…戰爭啊…總是會帶來一些後遺症。這世界的水源漸漸稀少,就是過度耗竭的結果。」

「是神族?還是古代神族?」狐鬼突然有些沉重。

「問這個做什麼?」舞姬一笑,「過去就過去了。水榭雅音,你們也不要顧着貪玩,趕緊去做事吧。」

她們笑着答應,笑聲像銀玲散佈。

狐鬼正在拼湊剛聽到的事情,極翠默默的坐在他身邊,看着無聊得要死的重華,正脫了上衣在打拳。

留下來嗎?是的,她非常喜歡這個天湖之國,以及這裏的一切。與世無爭的人民,保家衛國的巫女。乾淨的天空滑過絲質的雲,碧幽幽的天湖像是母親的眼睛。

這一切…連空氣都乾淨到讓肺微微疼痛。

留下來嗎?和狐鬼以及重華留下來…永遠幸福快樂的過下去…誰也不會死。

重華突然跌倒。前天極翠讓他裝死騙去一個吻,她正心煩,沒空理他幼稚的舉止。「重華!別鬧了。你再鬧,我要惱了…」

狐鬼卻跳起來,衝到重華那兒,面白如紙,「天啊…」

她也慌張的跑過去,想要扶起他,卻發現在他肩膀上捏凹了一個窪。

「返魂術出差錯了!」狐鬼強迫自己收斂心神,把靈力灌進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的重華身體裏。

「快喚醒翡翠眼!重華在亞里斯的肉體昏迷了!」狐鬼吼她,「不要發獃,快呀!」

她急着打開咒布,讓一切來得及吧…「醒來吧!翡翠眼!」

一道閃光,連天界都看得到的強大閃光。這是極翠所有的焦慮和思念所聚集的巨大光柱,久久不散。

遠在亞里斯極力搶救重華肉體的使君鬆了口氣。太好了。若是重華死了,他要怎麼跟『她』交代呢?

天湖之國的重華動了一下,睜開眼睛。狐鬼幾乎癱軟了。

「極翠,你為什麼哭?」他想伸手摸她的臉,卻沒有力氣。她卻把重華的手拉起來,覆在自己臉頰上。

不能留下來。不能。

***

「不要再把氣灌給我了…」重華虛弱的躺着,「你會死的。」

狐鬼的確覺得非常疲憊,「沒關係,再一點點…」這才疲勞的趴在他的被上,極翠已經倦極睡去。

「笨狐狸。你這樣耗儘力氣,千年劫的時候,你要怎麼辦?」重華還有獸神時的記憶,「還有多久?距離千年?」

「兩年。」他深深吐納,「放心吧。我已經用符咒壓抑,可以多拖幾年。」

「你真是笨到沒救了。」重華全身疼痛,這個虛假的身體撐不了太久,「我又不是你的主人。」

「……我還是討厭你這驕傲自大的混蛋。」狐鬼覺得自己像是沒氣的氣球,「但是,你是夥伴。」

「嘖。」他翻身,不想說話,也不想讓狐鬼看到自己的臉紅。

狐鬼也沒有說話,靜靜的思索。很奇怪…非常奇怪…這一路,他一直覺得奇怪。

神,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這些人說的,跟他的認知和神族的宣揚,有這麼多差異性?

他誕生在族人的屍身中,醒過來的時候,滿地都是半化成沙塵的族人。可見剛死未久。滿地的武器,應該是力抗而死的。

沒有任何人教導他,他餓了只能吃族人遺留的靈珠,但是染血的靈珠卻只有怨恨和恐怖,有用的信息不多。他旅行了許多年,在戰爭與戰爭的夾縫裏,盡量的生存下去。

萬年戰爭結束。人類從斷垣殘壁里站起來,不到兩百年就恢復繁榮。

這讓他很訝異。

混跡在人群間,學習他們的一切,甚至在那裏學會喚出自己的真身。

為什麼我出生時是人身?誰將我幻化的?

他總是抱着滿腹疑惑,現在像是要抓到些什麼,還是模糊不清。

我應該是古代神族吧?他們把古代神族和魔族劃上等號…但是那些獸魔人和我,為什麼能力相差這麼遠?古代神族和魔族是一樣的嗎?

他突然對這趟旅行有了期待。有了陪伴極翠以外的期待。

***

極翠最近常常發獃。

若是重華睡熟了,她常常拿着劍擦拭着不存在的血跡,連劍鞘的擦得晶亮。

這天,她又坐在外面,看着天湖發獃。狐鬼找到她,坐着,不說話。

「阿姨問我要不要留下來。」沒有看狐鬼,她面對着天湖。

「這裏很好。」狐鬼心平氣和的。

「但是我不能…」她的嘴唇開始顫抖,「我很喜歡這裏…我想跟你們一輩子在這裏…但是重華會死的!重華停止呼吸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她全身也顫抖起來,「我怕極了…像是被巨大的恐懼吸到黑洞裏…這種恐懼,我不要了!」

「狐鬼,你留下吧!我不要你白白去送死!」極翠擔憂,「我去就行了。神族的武器我不怕,真的!」

「妳留下我?那怎麼可以?」他拍拍極翠的肩膀,「你的屍體是我的。我們是夥伴欸。」他露出為難的表情,「我也請你答應一件事情。」

「嗯?」她拭着眼淚。

「處理我的屍體。」他眨眨眼,「我可不要我的靈珠被什麼怪物吃了。」

極翠看了他很久,「好。」

「你們還在幹什麼?!」虛弱的重華突然衝出來,「快去警告女王!

敵人來襲!」他咬牙切齒,「可惡的神族!」這尖銳的鬥氣讓他開始龜裂的身體痛得咯咯響。

這個時候,極翠的翡翠眼也發燙痛了起來,隔着咒布,還是這麼痛。

狐鬼飛快的奔進神殿。

「解放翡翠眼!極翠!」重華咬牙硬上,「快呀!」

要汲取時日無多的重華精氣?

「我若死了,那傢伙也活不成!快!」

極翠咬牙打開咒布,南邊已經傳出爆炸聲了。結界爆炸處湧出許多魔獸兵,長了翅膀的天人居然驅使着他們。

翡翠眼一開,重華短短的得到精氣,他大喝一聲,「縱着焚風,捲起地獄的乾渴,風之精,將你的怒氣襲向不凈之人,散!」

被焚風吹襲的魔獸兵,妖力比較低微的都已經化成沙塵,有些受傷,但是數量多到令人膽寒的魔獸兵畏懼着神族的雷鞭,仍然前仆後繼。

「以血為誓,大氣之精,聽從我的命令,彌補結界,停止敵人的去路,封!」極翠吟唱咒歌,硬生生的隔出暫時結界,堵住攻擊。

又聽到結界爆炸,她正焦急,三百零八位巫女已經做出範圍更縮小十里的結界,「快進來!極翠!這樣也守不久,進來神殿!」舞姬焦急的呼喚她。

她原本要舉步,卻看到一顆小小的頭顱含着淚,滾到她的腳邊。

那是…她天天看到的,在天湖畔牧羊的小女孩。

她的憤怒爆炸了。

「可惡!可惡!!」她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安全躲去神殿?外面還有這麼多平民!她憤怒的抹去淚水,拔劍疾馳。

「九天九重的雷啊!呼應我內心的哭喊,將一切邪惡化為灰燼,降!」她尖銳的唱着咒歌,轟雷之後,踏着滿地魔獸兵的焦黑屍體沖向前去,劍起劍落,劍到之處,非死即傷。

重華早殺得一身是血,火爪所到,皆是一片焦黑。狐鬼化為真身,吐出來的寒氣凍結了不少魔獸兵。

「這樣不行…極翠!」飛躍於空的狐鬼大喊,「太多了!各種魔族混在一起,黑壓壓的看不到盡頭!」

他們為什麼要攻擊天湖之國呢?

重華、極翠和狐鬼出來應戰之後,他們就不再攻擊結界了。

是我?我們?他們只是要我們?

「如果是要我們…直說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她發狂着,完全沒有防禦,只是一味猛攻,身上多了許多傷口。

「極翠!」重華抓住她,「冷靜點!」他暫時的張開結界,彈開敵人,趁這個機會握住她的手和翡翠眼,「太多了,我們得先燒開一條血路。」他內心也很喜歡這個美麗的湖國,「要不然天湖之國會全滅的!」

這話讓極翠稍微冷靜了一點。「我…我沒有力氣一個人唱咒。你要幫我。」重華焦急的看着她。

她茫然了一下,堅定的點頭。不用問,也知道要用什麼咒歌,她和重華此時突然心領神會。

「召喚九重之九下,深深睡眠的地獄之火龍,遵守遠古的契約,為我打開通往地獄之路,敵人的屍身就是尊貴火龍的獻祭!破!」

巨大的火柱燒貫了滿山遍野的敵人,順着火路,狐鬼飛身下來載着他們倆個,趁着焚風而去,全身充滿白銀色的霜氣結界,保護他們不讓烈焰熔蝕。

她回望越去越遠的天湖之國。

的確不能留下。永遠不能留下。

***

且戰且走,追兵已經不是零散的怪物,而是有組織的軍隊。而且是神族驅策的獸魔兵。

就算能短短的打敗他們,他們卻連停下來休息都不能。來不及進食睡眠,魔獸兵就來劫營。

他們想幹什麼呢?

饒是體力高人一等,極翠已經快累垮了。幸好他們帶有花釀和妖精餅乾,要不然早活活餓死。不耐煩的重華又開始撕裂魔獸兵的肉來吃,還逼迫狐鬼和極翠得吃下去。

「吃!」滿臉滿嘴是血的重華猙獰的讓人恐怖,「不吃就會死!」他把整塊血淋淋的肉往前一送,「光靠素食沒辦法維持體力,不想死就吃下去!」

狐鬼冷靜的吃了,但是極翠一吃卻嘔出來。

「你給我吃下去!」重華抓着她,硬要把肉塞進她嘴裏。

「不要!不要!他們那麼像人…我不敢吃!」極翠哭叫着,她的體力和精神力已經到了臨界點,「狐鬼!救我!救我!」

正在忍耐着吃獸人肉的狐鬼,卻只是把頭撇開。

「不敢吃?」重華把肉塞進嘴裏咀嚼,強吻了極翠,硬把嚼碎的肉哺進她嘴裏,她死命掙扎,卻敵不過重華的力氣,不讓她吐出來,一面饑渴的吻她。

在她窒息前放開她,重華覺得被她抓傷的臉頰發刺的痛,「現在敢吃了吧?」

戰慄、恐怖、痛苦,還有一種沸騰似的激越在她胸膛里翻湧,她顫抖着抱着自己,第一次看清楚獸神的真面目。

「吃不吃?不吃我就再來一次。」看着極翠恐懼的眼神,他別開臉,「看清楚,這就是你打算捨命去救的神族真面目。回亞里斯去吧。」

「不!」極翠拉着他的衣服大叫,「我不要回去!」就算是害怕,就算是恐懼…

她還是深深愛着眼前這個可怕的獸神啊…

哭着吃獸人肉,沒煮過的肉非常粗硬又難吃,她還是哭着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轉過頭看着哭泣的極翠,重華覺得他的心快要碎裂開來,他俯身抱着害怕的極翠,緊緊的將她擁緊。「我不是要虐待妳…」

她大哭着攀附着重華,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要把所有的疲憊和驚恐悲傷一起哭盡。

無法待在原地的狐鬼勘查回來,「我找到紮營的地點了。」

我們還能紮營嗎?

狐鬼帶着他們到野湖的小島上,「我已經放了冰魚和結界。」他癱了下來,「水系和冰系的魔法我是有信心的。」

極翠發著呆。嘴邊還有血跡。

「我去找柴火。」重華不想再看到極翠的恐懼。

狐鬼略略平息了暈眩的脫力,擰了布巾幫極翠擦着臉和血跡,輕輕的說,「對不起,剛剛沒有救你…」

極翠茫然的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溫柔空洞的笑,「不是的。是我太任性,太嬌慣了。」

繼續幫她擦着臉和手,「不要緊的…我們會過去。再沒有多遠,就是精靈之鄉。恩利斯在那裏,連神族都不敢對精靈出手呢。我們會安全的…不要怕…」

重華回來的時候,極翠已經含着眼淚蜷着身子,縮在九尾狐的懷裏。

他點起營火,開始守夜。

火光粼粼,攤開手望着自己的龜裂,這個借來的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一定要撐下去。

為了極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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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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