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玉戒為憑無香屋
我語塞,窗角的余紅也消失怠盡。
“怎麼?難以自圓其說,算了,畢竟只是女子,你已算得很不錯!”趙匡胤輕彈自己的額角,語氣不淡不熱,看不出他是不是真得動了怒。
我鬆口氣,心才算平下,堂堂一國之君,卻與我這麼微不足道的女子,在屋子裏談了這麼久,他到底用意何為?
“朕說過要賞你,你想要什麼,直講無妨。”
無數念頭閃過,我一時難以決斷。
趙匡胤從手指拔下一枚綠玉寶戒,瑩瑩綠光閃亮了他的手心,他盯了幾秒,遞於我道:“女子的心海底針,這賜給你,拿去。”
“陛下,妾斗膽,這戒指,我不能拿。”
“別犯傻,你以為朕只是賞你普通的寶石?拿去,這算今天的憑物,只要以後憑着此物,朕便可答允你一件事情。”
我雙手接過綠玉寶戒,手微微抖,答允一件事情,任何事情?
“怎麼,還不謝恩?”趙匡胤笑問。
“妾謝主龍恩!”我雙手撫地,向前挪一步,“可是,陛下,我,我想,求您,”
細眉男子悄無聲息走到趙匡胤身側,低聲道:“官家,時辰不早了,回了吧。”
“嗯,今兒可真乏了,宮裏面的事安排妥了?”趙匡胤輕揮手臂,眼光瞟到我,“別緊跪着了,出去吧。”
膝蓋已麻木,雙手撐地,掙紮起身,“青梅夫人,讓老奴扶您。”細眉男子輕抬我的胳臂。
我還來不及道謝,就聽得趙匡胤說:“繼恩,送她出去,對他們說,不要為難她。”
“是!”細眉男子答應着,扶我出門。
我在心底忖度,一抬眼天已半暗,葡萄藤下影影綽綽,為一人正是德昭,他一臉的焦急,看到我急忙上前:“總算出來了,累了吧,我送你回屋。”
“夫人,好久未見,身子可好?”趙光義走出藤影。
“還好。”我說。
“德昭,我看你這池水還有些意思,今兒晚上就在這裏擺上酒水,好好賞月,如何?青梅,別急着走呀,咱們也算得老友,不該一塊聚聚?”趙光義神采奕奕。
手心還緊攥着那枚戒指,我說:“晉王殿下,今兒就算了吧,我頭有點痛,改日我一定奉陪。”
“俗話說選日子不如撞日子,我瞧今兒就好,大家都是大忙人,難得聚在一起,不痛痛快快地喝次酒,可是要辜負這花好月圓夜。”趙光義興緻勃勃,又叫住趙普:“老趙,你也不準走,站在這裏的人都不準走,誰走就是不給我面子。”
“難得叔父好興緻,酒菜我已經吩咐下去了,我們今天不醉不歸,不過,青梅就算了吧,她一個,”德昭還沒說完。
“別,德昭,你不準替她說情,女子?她是普通的女子嗎?就連陛下都沒把她當做女子,談了一下午的話,老趙,你有過沒有?別說你,就連我這個親弟弟都沒有!王公公,您還有差使,我不留您,可是,您要是肯賞臉,宮裏的差使一完,就來喝酒,我給您留一壇老釀,聞着沒?香着呢!”
我為難地看着德昭,他也是一臉的怵。
“呵呵,老奴先謝過晉王,這酒真香,不過,老奴還有一句話要講。”王繼恩說。
“奉官家口諭!”此話一出,所有的人立時跪倒在地。
“官家說,不要為難她。”王繼恩看着我說。
我將臉埋得極低,依然感覺四周眼光刷刷劈過來,“敢問公公,這她指的是誰?”趙光義問。
“青梅夫人!”王繼恩說:“眾位請起吧,老奴傳完話,還得陪駕回宮,恕不奉陪。”他拱手離去。
“青梅,恭喜,恭喜。”趙光義輕聲說。
“我有什麼好恭喜的。”我說。
“恭喜你終於找到了一個好主子,天大的主子!”他低語。
我看他,他迎着我,微微眯縫着眼,眼中帶笑,嘴角抿得卻緊。我低下頭,繞過葡萄藤架緩緩前行,燕兒追上來:“夫人,王爺叮囑我,問您想吃些什麼,已晚了怕您餓着了胃又痛。”
手掌心被那硬物頂着,心一點一占收回,只差那麼幾秒,話就說出口,可惜了。
午後的倦意未消,我懶懶地坐着,天陰沉沉並未起風,悶得人不出汗,倒更加難受。擲下書,翻到這一頁半個小時也沒看進去。
“娘,書抄完了,請您過目。”玉兒拿來幾張箋紙,楷書寫得極為工整,我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比昨兒寫得又端正些,嗯,字寫久了歇會,燕兒,拿些西瓜來。”
白玉盤中盛了不少西瓜,紅瓤黑籽,看上去就覺得甜。
“咦,你怎麼不吃?”我問玉兒。
這麼熱的天,他的領口袖口還規規矩矩地扣着,細密的汗珠濕了額,我遞他一塊西瓜,他勉強吃了幾口。
“味道怎麼不好嗎?還是不愛吃這瓜?”我問。
玉兒搖搖頭,說:“我不會吐籽,原來都是奶娘去了籽后才拿給我吃。”
原來如此,我暗笑,“好吧,以後就由我來幫你去籽,來,這塊行了吧。”我用小銀勺挖去所有的瓜籽遞給他。
他接過幾口就吃完了,我又遞上一塊,叮囑他慢點,別將衣服淋髒了,“沒關係的,反正要換的。”玉兒邊說,邊大口地吃着,虎頭圓腦的樣子極可愛。
德昭笑着走進來,玉兒急忙站起,手中的瓜不知該往哪放。
“功課做完了?”德昭問。
“是。”玉兒回答。
“嗯,都學了些什麼課?”德昭問。
“論語第一篇。”
“會背了嗎?”
“兒子才念通了,師傅讓明日再開始背。”
“玉兒這幾天很用功的,讓他去吧。”我說。
“這屋子內怎麼沒點香?”我幫着他褪去外衣,他問。
“天又熱又悶,喘不氣,我讓燕兒把香停了,怎麼,你不習慣?”
“太忙了,好多天沒來了,我都不知道這事。”德昭說。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要是喜歡,我讓燕兒點上就是了。”
“不用,我無所謂,只是怕這些日子裏,我太忙顧不過來,那些個下人不上心。”
我將他的外衣掛好,“還操這些心,那件事情怎麼樣?”
他半天不言語,忽得笑道:“這次我可真是露了臉,那些個太尉、參政知事、御史大夫、尚書,平日裏見我也只打個哈哈,現在可真不同了,碰着我客氣得不得了,私底下還要拉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