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跪見官里聽議政
立刻有人從裏屋打開帘子,細眉男子打手勢讓我不要出任何聲響。屋內隱隱傳出說話聲,壓得極低,也不知道是不是德昭。
“官里還在和幾位爺議事,請您在這側屋內里稍候。”男子對我很客氣。
離說話的人已以很近了,裏屋大概聽見了動靜,有人出聲問:“她來了?讓她進來。”
“官里讓您進去,請!”細眉男子上前打開帘子。
我點頭向他稱謝,心裏納悶“官里”是何人?
屋子裏窗戶緊閉,光線很暗,一個男子坐着,地上跪了三人,我的心唬得重跳,跪在中間的正是德昭。
坐着之人我認識,面黑闊鼻,寬額低眉,正是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我急忙跪下,他揮揮手讓我退到一旁,繼續說道:“整個杭州府上至知州,下至縣丞、縣尉,就連一個小小的主簿都被牽扯進來,你們說說看,這天下!還是朕的天下嗎?”最後一句語氣極重,跪着的人連連叩。
“罷了,”趙匡胤擺擺手,“朕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查出最後的主謀指使,無論是誰,哪怕那些人,”他停下來,摸着胡茬,思慮幾秒后說:“哪怕是高居廟堂、位列一品!揪出來,朕要親自審他,問問這些個貪官良心何在?一貪就是幾百萬兩,是誰給了他們通天的膽量?你們三個人,一個是朕的兒子,一個是朕的弟弟,趙普,你也做過宰相,朕將天下交到你們手中,你們就一點都沒察覺?建朝只短短十幾年,國庫銀不足七百萬兩,南唐、吳越、北漢還未收復,北方的遼國虎視眈眈,眼瞧着勢力愈來愈強,內憂外患,這些個人,畜生!”他粗口動怒,顯是氣極。
“陛下,請息怒!”趙光義說。
“除方鎮,收精兵,朕這些年來精力都用在了這些上。從現在開始,治貪就是天下第一重事要務,貪慾不除,天,下,難,安!”
“趙普,高章的罪狀,你可坐實了?”趙匡胤又問。
“回稟陛下,高章涉案極深,他對所犯罪行已供認不諱,臣還在繼續審問。”趙普答道。
“供認不諱,哈,哼!好個高章,”趙匡胤臉上極是複雜,既是痛恨又有惋惜,“想當年,他跟隨我出生入死,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膚,萬萬沒有想到,這麼一個鐵錚錚、敵人望而生畏的漢子,竟然會倒在這裏!”
“高章罪行鐵證如山,請陛下不必太過傷懷,全是他咎由自取。”趙光義說。
“看在他吃了這麼多年苦的份上,朕才讓他去杭州做個監州,一來好好休養生息,二來也幫着看好那個地方,沒想到,朕的這片苦心反害了他。”趙匡胤說。
“請爹爹放心,臣一定要將這樁巨案查個水落石出。”德昭說。
趙匡胤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們都去吧。”我聽得正出神,眼看着他們三人退出,進退兩難,正不知所措時,聽見趙匡胤說:“過來。”
這屋子裏除了他就是我,那麼一定是對我說嘍,我跪步上前,將頭埋在地上。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我抬起頭,他臉上並無笑意,眼中森羅萬象。
“你住在這裏,可還習慣?”
沒有想到第一句竟然是問我是個,我畢恭畢敬地說道:“回稟陛下,妾還算習慣。”
“我記得,那年晉王狩獵中箭,也是你醫治的?”
“妾只懂些皮毛,不敢妄稱醫治。”
“皮毛?”趙匡胤哼哼笑着,“扶桑人說的話也只是聽懂皮毛?青梅,你這個奇女子,我想獎賞你,你想要什麼?”
我並不敢直視他的眼,他沒有說“朕”這個字,而是簡簡單單用“我”代之,這是為什麼?
“怎麼?連我的賞賜都瞧不上眼?”趙匡胤問。
“不敢!妾只是,還沒有想到要什麼賞賜?”我趕緊回答。
“哈哈哈!”哪裏是笑,簡直是在吼!我實在忍不住看他,趙匡胤的鬍鬚不停顫抖,極開心的樣子。
“妾失禮妄言,請陛下責罰。”我說。
“實話實說,這樣的真心話,朕有好多年沒有聽見了。”趙匡胤儼然恢復為君王,語氣含着悵惘。
“原來,還有一個人,偶爾還敢在朕面前說一兩句真心話,可是現在,唉!青梅,朕是稱你為李夫人,還是兒媳婦呢?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回答,還沒有想到要什麼賞賜?!賞賜?得到朕的賞賜能這麼輕易?你何德何能,就敢如此理直氣壯?如果朕是賞你一條白綾呢?你又當如何?”
“妾一名女子,也聽說過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我回答。
趙匡胤冷笑,“懂得還不少!還讀過什麼書?”
“並不曾讀過什麼。”我說。
“有的人跪在朕面前,神色平常,心裏卻極是害怕;你呢,低着頭似乎有些怕,心裏卻極坦然,青梅,你不怕朕?這是為何?”
“回陛下,大概是妾心裏無所求,無欲則剛!”
“無欲則剛,嗯,青梅,據你看,趙普與此案有關聯嗎?”話峰突轉,讓我猝不及防,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半點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