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喂,豬……你的臉怎麼了?”席楓再次見到藍田田的時候是他住院后第三個晚上。雖然藍田田刻意放下馬尾,讓頭髮遮住臉上的淤青,但還是被他發現了。在他的再三追問下,藍田田火大地告訴他自己被人打了,不過也不肯說出被打的原因,只是一個勁地“咿哇”大哭。
黃果樹瀑布的壯觀景象也不過如此吧?席楓暗想。
他小心地用手將身上的被子牽了牽,做出一副害怕被藍田田的淚水瀑布淹沒的架勢,然後從病床邊上的小柜子裏取過水杯,遞到她的手上,“給!”
“哇哇哇……哦,嗯……謝……謝謝!”見到水杯,藍田田的瀑布暫停“放水”,她的確好久沒有喝水了。接過來往嘴邊一送,咦?為什麼是空的。
“你幹嗎拿空杯子給我?”她嘟起了嘴巴。
“這不是給你喝水用的。”席楓吃吃笑道。
“那是幹什麼?”藍田田不明所以。
“哈哈……”席楓笑而不答。藍田田略微一想終於明白了,他居然是拿這個來盛她的眼淚的,真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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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舒那一記耳光下手挺重的。雖然她後來告訴藍田田她是不想讓她繼續鬧下去,以免給她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並且在看到隨後從寢室里追出來攆在李可楠身後的“嘉樂”時,也證明了凌舒的好意。不過藍田田還是感覺得到她打那一記耳光的時候心裏是帶着一些不滿的,或者就是藍田田幹了侮辱她心上人的事!
遇上了李可楠也許會是她的不幸的開始。那麼遇上了席楓會不會是她幸福的結局呢?
雖然她最終沒辦法證明嘉樂當晚行兇的事實,但是藍田田很慶幸自己和席楓今天還能活着。所以還可以和他一起像小學生一樣爬到三樓病房的窗口肩靠肩地一起放紙飛機。他們相互約定不再提起那晚可怕的謀殺。
“看,我有兩架飛到花壇里了,我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藍田田咬着嘴唇,十指交握撐着下巴幸福的眯上眼睛。
“哈,才只兩架而已。我有五架!”席楓在旁邊晃着腦袋乾笑,有些得意。
“是嗎?”藍田田睜開眼睛,探出頭朝樓下的花台看去,花台四周落滿一地雪白的紙飛機。花台里一片鬱鬱蔥蔥,並無一星半點紅蕊,七架載滿願望的紙飛機安靜地停在當中,她第一次覺得和席楓在一起仍然是件很浪漫的事。難道說浪漫的感覺只是在自己的心頭,和跟什麼人在一起並沒有關係嗎?
“你許了什麼願?”藍田田有些好奇。
“你先說!”
“嗯,你快些好起來。還有一個是:希望我找到一個好工作!嗯,就這樣!”
“我只能告訴你一個。那就是:希望你變得聰明一些,不要再連累我。哈哈哈……”
“你嫌我不聰明?揍扁你!”藍田田舉起拳頭恐嚇。
“是誰在亂扔廢紙?是誰?太不像話了!”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徹底壓住了藍田田的氣焰。
趁她愣神之際,席楓一把按下她的頭,兩人一起躲到了窗戶後面。然後,他們眼睜睜地看着護士長將他們的七個願望連同餘下的紙飛機帶走,付之一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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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過後。
“是這樣?六個小時耶!你還沒有告訴我那天在破木屋裏你是怎麼逃掉的?”席楓嘻嘻笑着撥開面前那一大堆散煙,將第五張煙殼紙捧到她面前。從那天下午四點半到晚上十點這五個半小時之間,她和那個叫嘉樂的人在一起都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藍田田守了兩個月的秘密。
“哎呀,一點兒都不像。你怎麼搞的嗎?笨死了!”藍田田一把將那張錫紙撕得粉碎,然後天女散花。
“喂,瘋——”席楓那句“瘋婆娘”還沒說完就被一根指頭戳住了鼻子,那指頭的主人怒道,“說好不許這樣叫我,如果你再這樣叫我,我就不客氣了!”
“好,我不叫,我叫你‘田田’。你告訴我那天你怎麼逃掉的好不好?”席楓賠笑道。開玩笑,不叫你瘋婆娘我的嘴巴一定會癢的,先哄你說出真相!
藍田田臉一紅,“你要發誓永遠不許說出去,否則我找你拚命。”
席楓連忙將雙手食指做交叉裝放上唇上,表示一定會守口如瓶。藍田田這才放心告訴他。
原來,當天那個叫嘉樂的壞人(紅髮青年)把她帶到山後。剛開始時也沒有怎麼她,只是逼她說出與李可楠相識的經過。沒想到後來他居然突發奇想要藍田田發誓不許和李可楠再一起,藍田田為求活命當然同意了。嘉樂好像很高興,一直逼着藍田田告訴她一些她的生活習慣和愛好,如果田田不說,或者稍有敷衍他就會大發脾氣,搞得田田心驚膽戰的。這樣過了一會兒,田田問他是否可以放自己走。他同意了,不過卻提出非分的要求,要田田答應做他的女朋友。田田覺得這個人一定是瘋掉了,當然就有些遲疑,所以惹他發火。
事情就有那麼巧,當他將藍田田撲倒正欲施暴的時候,藍田田摸到身後一根木條。這時候嘉樂早把田田當成了溫順的小貓咪,哪裏想得到她會反抗,所以田田就趁其不備照準他的頭頂猛擊了下去。然後,她慌慌張張跑出木屋看到公路口的汽車,可惜自己也不會開,只好順着山路一路往下跑到石台站。這時候她才發現錢包也掉在了木屋子裏,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最後還是找一個過路人借了一枚硬幣才給席楓打電話求助。
“傻瓜兮兮的,為什麼不打110報警?如果有好幾個人要殺你,我來了頂屁用?”席楓罵道。
“人家那個時候哪裏想得了這麼多。只有一元錢硬幣,最熟的就是你家電話,當然打給你了。”藍田田氣鼓鼓地說,“說穿了你就是怕死。是啊,這回差點害死你,算我對不起你了!”
席楓做了一個怪相,忽然道:“咦?照你的說法,這個人好像是和李可楠有仇吧。可是他為什麼這樣關心李可楠交女朋友的事?李可楠又為什麼要維護他呢?”
藍田田想了想突然說:“我懷疑——”
“你懷疑什麼?”席楓很好奇。
藍田田把眼一閉,大聲道:“我懷疑他們是同性戀!”說完這一句,她感覺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個性陰柔,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他說話做事樣樣斯文有禮,很難想像在現代社會會有這樣的男人。假設他和嘉樂本來是一對……
一定是這樣吧。要不然在咖啡廳里嘉樂為什麼看到他有女朋友就上來挑釁?不然嘉樂為什麼一直追問他們的關係?不然嘉樂為什麼逼迫她放棄可楠,甚至想到由自己來佔有她?
糗死了,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同性戀?可是除了這個解釋她再也想不到更好的了。
“你這個瘋婆娘,什麼不好玩兒去學人家網戀,差點兒被人先奸后殺!這回知道厲害了吧!”席楓的臭嘴再也關不住,嘰里呱啦地開始責備藍田田。
“我就喜歡!干你什麼事?”藍田田大喝一聲,雙手叉腰,暴起還擊。
“呃——小姐,這是您要的檸檬茶。”一個服務員小聲的在她耳邊說道。
藍田田聞言頭一縮,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所有人都轉向他們這一桌,默不作聲,頓時紅着臉坐回位上。
“哈——哈——”席楓一字一斷地怪笑,手中的圓珠筆飛快地在香煙殼上一圈,圈出一隻機器貓,然後舉起煙殼紙貼到自己的臉上,“這回像了吧!”
“像……豬!”藍田田撇了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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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你已經很久沒上線了。我好想你!”
“經過那件事後,我以為你永遠都不再來找我了。”藍田田拿着聽筒的手心浸出冷汗。
“是,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田田,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或許你不相信,我不是一個隨便說愛的人。”
“……”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你不要騙自己!”
“我……”
“出來吧!”
“什麼?”
“出來吧,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怎麼會找到她家?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起身走到窗戶前,忐忑地揭起窗帘一角向下望。水銀燈光下,李可楠背靠在燈柱上仰頭望向她這邊,嘴着泛起微微的笑,笑得很溫柔!
突然,窗外颳起了大風,豆大的雨點密密砸下,為水銀燈光蒙上一片透明的光暈。那樣的光暈、那樣的清柔、那樣的凄冷,配和綿密的雨聲,是那麼如詩般浪漫的迷人!霏霏煙雨中,她恍惚看到李可楠抬起手來向她招了招。她略略遲疑,然後取了雨傘匆匆地跑下樓梯。
人呢?大雨滂沱,她舉着雨傘在雨中穿行,雨聲干擾了她的視線和聽覺。沿着水銀燈柱的光線她向可楠的方向靠近。可是走了好久,也走不到頭。恐懼、驚慌、無助的感覺一起攫住了她的心頭,憋得她快喘不過氣。
“可楠——”她放聲大叫,聽不到回應,甚至在嘈雜的雨聲干擾下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越是聽不到,越是覺得恐懼,於是呼吸更加困難。
“可楠——你在哪裏?可楠——可楠——”突然,她踩到了一個小水窪,腳下一拐,整個人硬生生摔倒在地上,雨傘也摔得遠遠的。
“哈哈,你看,她多蠢!”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嘲笑,那個聲音就在她的頭頂。另一個聲音冷笑着說:“是啊,長了副這麼漂亮的臉蛋,還真是可惜!”
“誰?你……你們是誰?為什麼笑我?”她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雨水打在她的身上、臉上,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看到前方的傘,她走上前撿起雨傘,然後看到傘下有一個人頭正齜着牙沖她笑,“美女,謝謝你送傘來給我擋雨!”
“啊——”藍田田驚叫着鬆開手,任手中的傘被風吹得老遠,整個人攤倒任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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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做夢靈嗎?”藍田田趴在床頭捧着《周公解夢》從頭自尾地翻了五遍也沒有找到答案。這幾天發生的事太突然,也太巧了,巧到讓她覺得很不真實!
她活了二十幾年,做人一直是小心翼翼的。由於深諳“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這些年來,縱然偶有任性跋扈的時候,也都是在“省時度勢”發現“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所為。因此,在她印象當中與別人的最大衝突不過是互扇耳光的級別,怎麼也想不到有遭一日會弄被人追殺!眼看這次危機算是躲過了,但是她還是覺得心裏很不踏實。
“周公啊周公,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昨晚夢到他了,可是我白天明明沒有想到他啊。難道說我潛意識裏面還是在想他嗎?”藍田田將那本《周公解夢》顛來倒去地看了又看,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人家又說做夢和現實是相反的。那就是說我想誰偏就不會夢到誰,我夢到的反而是我不想的那個了?”哇哇哇——那我究竟是不是在想他?
雞生蛋,蛋孵雞,雞再生蛋,蛋再孵雞,雞又……
“咚”牆上的破掛鐘一聲響,一隻毛兒都快掉光了的八哥半眯着眼兒從窩裏冒出頭來,懶洋洋地叫:“起床了、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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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藍田田閉着眼,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拿着牙刷在嘴巴里一陣亂攪,一面還抖着腿,哼哼唧唧地念咒。她希望這樣就可以把諸如李可楠之類的妖魔鬼怪全都咒跑了!
又是一陣電話鈴響,藍媽媽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喊:“妹妹,去接下電話,我沒空。”
“噗——”藍田田將口裏的泡沫全都吐到水池裏,然後用毛巾擦了擦嘴巴走到電話機旁,一提,“喂。”
“瘋子,你把我的書拿到哪裏去了?那可我外公的寶貝!”席楓的聲音震得她的耳膜生痛。
“你就不能小聲點。”藍田田頓時覺得耳朵里“嗡”的一聲,難受極了。她一面痛苦地拿指尖鑽了鑽耳朵眼兒一面大罵,“拿你一本破書又不會死人。再說了,你這是什麼迷信的反書啊?”
“瘋婆娘,我請你吃‘定驚茶’你還又吃又拿的啊。那本書是人家借我外公的,你快還來!”
“不就是一杯破茶,一本破書!明天還你!”她憤然收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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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樣無聊的聚會。
藍田田背着手,綠着臉,恨恨地站在濱江路順風餐館門前數着不會發光的“滿天星”(因為現在只是下午三點鐘)。
席楓這傻帽怎麼還不來?她眼珠瞪得圓圓地看着江邊來來往往的行人,想要找一個熟悉的影子,但是誠實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告訴她是在徒勞。
雖然她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上艾格的粉藍高腰襯衫和粉紅A字裙,再挽了個漂亮的頭花,看上去頗有幾分甜美的味道。但那副門神表情卻讓人門衛不得不再三請她“靠邊站”,以免影響餐館的生意。
“藍同學,寧同學啊,你們的男朋友到底來是不來啊?”陳平那個沙喉嚨繞到她們的身後埋怨道。
一直站在藍田田身側的寧玲正想上前打個哈哈,藍田田已經翻着白眼兒,“急什麼啊?少吃一點好減肥!”藍田田斜睇陳平的水桶身材,若有所指地道。
討厭人家叫她“藍同學”,聽起來像“男同學”一樣。她明明是位美女!
“唉呀,你打電話催催他吧。我去看看老公他們,就不陪你了。”陳平被她一陣搶白自覺沒趣兒,跺跺腳扭着碩大的屁股回頭走入了餐廳。
“哈,你看……”田田指着陳平的背影愉笑,隨即馬上想起不合時宜。雖然這人長得圓滾滾的怎麼看都覺得像以前在一個動畫片里看到的“八腳蟲”,實在噁心!但是卻是今天“同學會”的大東家呢,是不能得罪的。
今天是她的大款小學同學陳平兩口子請吃飯,邀上了所有能聯繫上的“同學”加“女婿”(他們一般稱女同學帶來的男伴為“咱班的女婿”),美其名日“同學會”,其實不過是想“耀武揚威”一番。因為陳平一直是她們班上長得最丑最胖的女生。記得當時的數學老師曾因她連續三次單元測試不及格,當全班同學的面斷言她會因為太胖太丑太笨而嫁不掉。想不到時隔幾年,她不單嫁掉了,居然還嫁了一個這樣風光的老公,這是所有同學都始料不及的。如果不是那個數學老師去年患肝癌死了,藍田田真的想要告訴她“寧欺白髮翁,莫欺少年窮”這個道理果然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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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分鐘,寧玲等得也有些不耐煩了,一邊猛打手機。
藍田田右手握拳一下打到左手掌上,“傻帽,叫你來白吃你都不會積極一點兒!不吃算了,我才不會打電話來求你!”她冷哼一聲,剛要轉身進去,忽然發現寧玲尖叫着張牙舞爪地衝到一輛出租車前,猛地一跳像考拉一樣吊在一個西裝筆挺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而那個男人居然就像大樹一樣站着不動,任憑她在他脖子上晃蕩。
“嗯?這,這也太熱情了點吧!”藍田田咬着手指,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眼眶了。老同學啊老同學,小女子今天總算是見識了你是如何傍大款的。只是不知道陳平同學是不是也這樣傍大款的呢?她忽然就很想看看陳平那180斤的嬌軀吊在他老公,那個竹竿男人的脖子上的慘況。
“嗨,老同學!”那棵大樹突然沖藍田田這邊揮了揮手。藍田田意外地將眼睛眯起來對了下焦,啊?原來是靳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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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學,請坐!老同學來先喝口茶!老同學,你結婚了嗎?老同學,你生小孩了嗎?老同學……”
前一個老同學后一個老同學,藍田田覺得她快要暈了!因為她已經搞不懂什麼時候人家是在叫她,什麼時候又是在叫別人。
順風餐館的二樓有幾個雅間,是專門準備給什麼“同學會”,“師生會”做場地的。雖然在濱江路上只能算二流的餐館,但是包間裏面的設施倒一應俱全。陳平的老公吩咐人抬來幾張麻將桌子,等到湊足了五桌麻將人數后,陳平也不再催促藍田田叫“男朋友”了,各據一方碼起長城來。餘下不愛打麻將的則被安排到底樓“活動室”打乒乓球,算是正式節目前的熱身運動。
真搞不懂“老同學”們在一起除了搓麻將打乒乓球以外還能幹些什麼?等到下午五六點鐘快開席的時候,席楓終於出現了。
這次為了充場面,首先想到讓他來冒充自己的男朋友,藍田田心裏一直有些不踏實。直到他出場,她才發現自己果然失策。因為他的形象真的是……和她有點兒不那麼配合!
米色的短褲加方格子襯衣,上衣扣子還完全解開來露出裏面根根排骨。雖然現在肉價上漲,排骨挺貴的,但是大家看了這身排骨總是高興不起來!
“你……你怎麼穿成這樣?”藍田田吃驚不小,指着傻帽席,那一指差點就戳到他的鼻頭上。
席楓一抬手撥開她的“一指禪”,乾笑兩聲,“對不起,剛從局子裏面出來。各位久等了!”
暈!這王八蛋說的什麼話?難道是……藍田田想到他在街邊亂擺攤點的那檔事,這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她就糗大了。於是三步並做兩步走,急急忙忙衝到他面前伸手捂他的嘴,低聲道:“喂,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席楓剛想反駁就發現在場眾人的異樣目光,知道說錯話,急忙打住。
藍田田見他不等人家問就全都自己招了出來,頓時氣傻了。早知道不如不叫他來,寧願被說嫁不掉也不能告訴人家她要嫁一個未來的牢改犯啊!精明的陳平早就假笑着起身向傻帽席招呼道:“喲,原來這位就是我們藍同學的男朋友席楓啊!快,快請坐!”
我呸!什麼“男同學”的男朋友,你當我搞同性戀嗎?藍田田看着這一胖一瘦前後擠進了大圓桌,感覺到心頭似有把無名野火在燃燒。這個時候寧玲忽然格格笑着說:“席先生是在公安部門上班啊?”看來她是知道席楓是個窮光蛋的事實才會對靳胖子投懷送抱的,她現在這樣問分明是要叫席楓難堪。
傻帽席明知寧玲作怪,仍然笑答:“哪裏,偶爾會去報個到,報個到!”
“哦,這樣說來你是做便衣?”陳平的老公肅然起敬。
“便衣?那是……那是,我一般都穿便衣!”傻帽席還在笑。藍田田氣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拳打暈他,以免他繼續大放厥詞。
靳胖子知道再這樣問下去藍席兩人都下不了台,連忙打着哈哈說:“好了好了,可以開席了嗎?我今天沒有吃中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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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聚會是少不了酒的,男人一遇到酒就沒了形象。
幾個男同學和“女婿”一直從桌上吃到桌子腳,再打桌子底又吃到桌面上。女同學們則趕在傻帽席跳“脫衣舞”之前逃出了包間,往一樓卡拉OK廳去了。
該死的,今天丟人丟到姥姥家了!藍田田眼睜睜看着“傻帽席”洋相出盡,卻也無計可施,只好跟着那些女同學去卡拉OK包房避難。在經過隔壁的包間時,她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腳下緩了緩,又仔細看了一下,忽然迅速轉身快步向樓梯口走去。這時忽聽一個女人叫道:“藍田田,你等一下!”
“誰?”藍田田不好意思再走,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頭問。
一個服務員打扮的女子端着一個餐盤從那個包間裏走出來,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低聲說:“請你等我一下,我有事問你。”原來竟然是凌舒。
凌舒將手中的臟碗碟送到廚房后迅速跑回原地,當她發現藍田田還靠在樓道的扶梯上等她時不禁長長地舒了口氣。她將藍田田引到二樓的清潔工人房,然後關上說:“不知道你和李可楠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藍田田聞言心中一動,“他很不好?為什麼?”
凌舒搖了搖頭說:“我還想問你呢!”
藍田田覺得有些奇怪,“他很不好乾我什麼事。你為什麼會認為是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呢?”
凌舒看了她半晌才說:“我前天上他寢室找他又看到了你的畫像。我想他是愛你的,因為他從未保留過其他女人的畫像超過一個月。”
“什麼?”上次在臨江醫院的時候凌舒是提過一次的,不過等藍田田見到李可楠的時候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的。現在想來不單有些奇怪,更有些叫人害怕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我想……”凌舒欲言又止。
“你想要我做什麼?”藍田田有些戒備。
“他已經十多天沒有回學校上過專業課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學校可能會將他除名!”
“除名?”
凌舒肯定地點了點頭,看來她雖然對李可楠濫交女朋友的事以及顏詩的死不能釋懷,但骨子裏卻還是很在乎他的。藍田田忽然很想知道她跟李可楠的關係究竟如何,為什麼她會這樣關心他呢?上一次在醫院的時候,藍田田以為凌舒已經把李可楠當成害死好姐妹的兇手了。雖然她當時並沒有給警方提供線索指證李可楠,但是一旦有機會她絕對不會放過他。但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好,你希望我怎麼做,可以說來聽聽。”藍田田盯着她的眼睛說,“但是你要先告訴我李可楠的事還有你和他的關係。不要騙我!”
凌舒聽到她答應去幫助李可楠,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提到她和李可楠的關係時,臉色變得很難堪。不過,在藍田田的軟硬兼施下,她終於說出了真相。這個可怕的真相再一次讓藍田田身陷險境而不自知。
原來李可楠兩歲的時候父親就出車禍去世了,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患上了精神病。他的外公——也就是郅安橋美院的戚國壽院長由於工作的緣故無法專心照顧他,加上那個時候的他身體狀況很差,常常無緣無故就患病。老教授不得已將他送到了鄉下老家,並在家裏給他請了一個保姆。
保姆是個沒什麼文化的鄉下人,她們鄉下有個習俗:如果害怕兒子不好帶就將他扮成女孩的樣子,這樣的話妖魔鬼怪就不能近孩子的身。保姆為了“保護”李可楠,讓他健康的長大,於是就將自己女兒的漂亮裙子給他穿上,還給他扎了耳洞。
等到李可楠長到七歲半的時候他都沒有離開老家,更沒有上過幼兒園,甚至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女孩子。直到外公接他回城送他去念小學時,他也始終無法接受自己是個男人的事實。他仍然趁着家裏人不在的時候偷偷地穿裙子,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十三歲小學畢業,無論家人怎麼打罵都無法讓他糾正這個“惡習”。萬般無奈下,李可楠的舅舅想到一個最荒唐的法子,他要用這個荒唐的辦法讓李可楠認識到自己是個男人而不是女人。
他們花大價錢從鄉下弄來一個和李可楠同齡的漂亮孤女,讓他們住在一起,希望正處於青春萌動期血氣方剛的少年會對這個漂亮女孩子產生興趣,最終意識到男女的差別。可是那個女孩子住到他家三個月後,事情也沒有按他們料想的那樣發展。李可楠的舅舅索性使出了殺手鐧,他將春藥和在米飯里送給這對少年,最後如願地看到李可楠佔有了那個女孩子。
從此以後,李可楠果然不再以“女生”自居。不過,他再也沒有和舅舅說過一句話。就在他十八歲成年以後,他開始靠自己的雙手勤工儉學,基本上沒有靠過外公家裏。他雖然沒有和戚家斷絕關係,但卻從戚家大院搬到涪陵路上一個出租屋裏。平時住校,等到學校放假或者周末同學們都走了,他就會回到那個小屋子裏埋頭畫畫,只是在逢年過節的日子裏才會回到戚家。而那個被他們買來的女孩子明裡被他的舅舅收養,實則被當做席家的媳婦留在了戚家。
買賣人口?迷奸?藍田田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在現代的中國。她覺得整件事情的複雜程度明顯已經超過自己想像力,“原來他居然干過這樣的事?!”她嘆道。
凌舒點了下頭,“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所說的都是真話!”
藍田田仍然有些想不明白,“這樣驚人的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凌舒沉默了一會兒,說:“因為那個被他們從鄉下買來的女孩子就是顏詩。在李可楠離開戚家后,顏詩也已經十八歲了,他的養父——也就是李可楠的舅舅給她在外面買了套小別墅。在戚家人的安排下她也進到美院學習,而我就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她並且一直借住在她的家裏。”
“啊,照這樣說的話,顏詩是李可楠的第一個女人?那你呢?”藍田田迷惑了。難道她搶好朋友的男朋友嗎?
凌舒忽然冷笑道:“你心裏一定在想我挖了朋友的牆腳吧?”
藍田田直言道:“難道不是?”有那麼短暫的一秒,她看到她眼中的怨毒,不過轉瞬又回復如常。
凌舒冷笑道:“李可楠是不是常常對你說他是一個不輕易說愛的人?”
藍田田怔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答道:“是有這回事,不過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既然他是這樣的人,那你為什麼還要幫他?”藍田田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你不要管,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你要信守諾言!”
一般情況下女人總是比男人長情。即使在知道被那個男人騙了或者拋棄以後,她也希望自己能夠感化那個男人使他回心轉意。藍田田猜想凌舒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藍田田並不想感化李可楠,也不想他回心轉意。
因為她根本就不想和李可楠在一起。再帥的男朋友也不如自己的小命來得重要!不過聽了李可楠的身世,總也覺得他有些可憐!雖然他的身邊還有那個可怕的“嘉樂”。
“你知道一個叫嘉樂的人嗎?”藍田田覺得應該向凌舒打聽一下,這個幾乎把她和席楓致於死地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凌舒說:“我只知道他半年前突然出現在李可楠的身邊。他不是學院的學生,像是個太保。他們的關係……有時候好像很好,有時候又很糟。也有同學因為好奇私底下查過他們的關係,不過沒有任何答案。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藍田田問:“你知道不知道他曾經想要殺我?如果說顏詩的死和可楠有關,那我懷疑兇手不是可楠而是嘉樂,又或者是他們兩人合謀。”
凌舒一點兒也不覺得驚奇,她告訴藍田田美院所有的學生都在懷疑李可楠和這個嘉樂的關係。不過無論如何,在事情的真相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希望看到李可楠離開美院。她又告訴藍田田,李可楠一直躲在涪陵路71號那個出租屋裏,她希望藍田田可以找他談一談,看能不能勸他回到學校。隨後,凌舒和她做了簡短的告別,打開清潔間的門回去工作了。
藍田田找到卡啦OK包房,席楓和靳胖子已經早一步到了。所有人都在瘋狂地大跳大叫,沒有人注意到她消失了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