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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海生回頭笑了一下,把門關上,走了。

“姐姐,”米米說,“你等一等,我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呢。”

“嗯?”

“你保證不生氣我才說。”

“說吧,我保證。”

“我不想參加高考了。”

“為啥?”我急得差點跳起來。

“都說了不生氣的。”她把嘴嘟起來,“你再這樣,我怎麼敢繼續說下去呢?”

在米米繼續說話以前,我已經在大腦里做了無數的猜測,很多個念頭在我心裏上下跳躍,翻滾,但,都遠不及米米說出來的話讓我震驚。

她說:“我想去唱歌。”

在我的反對下,米米還是去上海參賽了,出錢資助她的人,是趙海生。

我知道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米米在機場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千萬莫生氣等她凱旋,隨即就關了機。我趕到趙海生的辦公室,那是我第一次去他的公司,我在公共汽車上捏緊了我的拳頭想,我一定要當面告訴他,他也許有權決定我的一切,但米米的將來他卻不能,他無權,無權!路上很堵,公車搖了半天才到站。我趕到他公司樓下的時候他已經下班,帶一個女人正在上車。

“噢,吉吉。”他神色稍有不自然,“你怎麼來了?”

又指着旁邊的美女對我說:“我太太。”

原來他有太太。

我喘着氣:“米米……”忽然就失語。

“米米有她的理想,你為什麼不讓她去試一試?”趙海生微笑着說,“你放心,我派了人陪她去,保證她安全回來。”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問他。

“對不起,吉吉。”他說,“這是米米的意思,我要尊重她。”

趙海生美麗的太太一直微笑。

我轉身就跑,他沒有跟上來。我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收拾好我的東西,準備離開。我知道趙海生沒做錯什麼,他有太太,我早該想得到,他為米米做這一切,無非也是為了我。但我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也不想領這個情。他沒有錯,一切的恥辱都是我自己給自己的,我感覺自己像一根繃緊的弦,就差斷的那一刻。我只知道,我必須走,不論如何,走掉,永遠不再回頭。

我把箱子合起來的時候門打開了。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趙海生。

他快步走過來,在後面圈住我,問我:“吉吉,你要去哪兒?”

我不說話,眼睛叭嗒叭嗒往下掉。

“你走不掉的。”他把我的身子掰過去,逼我面對着他。

“看着我的眼睛。”他命令我。

我不敢,卻只能與他對視。

“你是我的女人,”他說,“從你十四歲的那年起,你就應該明白,你今生今世只屬於我一個人,無論你走到哪裏,我都會把你找回來,不然,你可以試試的。”

5

第二天,我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決定去推銷我自己的畫。

那是一間不大的畫廊,就在我們學校的旁邊,畫廊的名字叫:最初。

寫得典雅古樸的兩個字,小小的掛在那裏,不經意你都會看不見。我抱着我的畫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終於有個小姑娘走出來問我:“要買畫嗎?這裏的畫都是美院的學生們畫的,又好看,又便宜。挑一挑吧。”

“不是。”我說,“我想來賣畫。”

她把我手裏的畫拿過去,端詳了一陣,搖搖頭說:“你這種類型的畫,怕是不好賣啊,來這裏的買畫的人都是學生,送男女朋友,要浪漫一些比較好呢。”

我的那幅畫,我叫它《一隻不會飛的鳥》。不美的少女,鳥的身子,紅唇似血,黑髮如瀑,插一朵淡白的菊,她抬頭看着詭異的夜空,眼神里是絕望的孤單。

倒也是,這樣的畫,我怎麼能指望有人欣賞呢。

我正要從她手裏收走我的畫,另一隻手從我的頭頂上拿走了它。

“我買了。”取走畫的人說,“請問多少錢?”

我抬頭看,拿着我畫的人是個男生,高高的個子,很黑的眉毛,戴了頂鴨舌帽,沖我壞壞地笑着。我覺得我彷彿在哪裏見過他。但我一時想不起來了,於是呆在那裏。

“請問多少錢?”他第二次問。

“噢。”我有些慌亂地說,“您看着給吧。”

“一塊錢夠嗎?”他揚起眉毛問我。

這真是個“不錯”的價格。不過想想,有知己也不錯,總比被人丟到垃圾堆里好。於是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他有些吃驚地看着我。像是怕我後悔似的,飛快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遞過來給我。我攤開我的手心,那枚硬幣掉進來,晶亮的,在手心裏跳一下,不動了。

“謝謝噢。”男生好像很開心,他拿起畫,吹了一聲口哨,跟我揮揮手,走掉了。

就這般,如做夢一樣,我賣掉了我的第一幅畫,掙了一塊錢,連畫紙錢都沒收回來。

那晚我躺在床上,捏着那枚硬幣,想那個強行買走我畫的奇怪的男生,我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他,真的。但我也真的是想不起來了。我在一張紙上畫他的模樣,那張臉在筆下越變越清晰,嚇得我趕快用筆把它塗掉了。

我把那枚帶有體溫的硬幣塞到枕頭底下,願意相信它是一枚幸運之幣,或許我的生活會因此而有轉機,新世界面對我嘩的一下拉開窗戶,此夏吉吉從此非彼夏吉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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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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