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除夕夜
夜便是除夕,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聚在一起吃團圓也舉辦了盛大的家宴,我沒有出席,也不應該出席,我現在是女官,享有官階俸祿,雖然還屬後宮,但已經不屬於後宮這個範疇了。
早上,我同嬤嬤提起這件事,是勸嬤嬤去參加這家宴的,往年這個時候,嬤嬤應該是陪在太后左右享受家宴。今年她也應該在我身邊伺候,但嬤嬤堅決要留下來陪我左右。
“我現在服侍女官,女官在哪我自然也在哪。”
回宮后的嬤嬤精神較前些日子大為不同,半夜不再念佛,雖然對那扇窗戶還有些后怕,卻也不會一不小心就受驚往外跑。
她還是那個我熟悉的為人嚴謹,處事小心,心地慈悲的嬤嬤。
“既然如此,我們在一起好好過個年吧。”
“過年?”嬤嬤不解:“就我們兩,過什麼年?”
“不止,”我指指間中的兩個宮女:“她們也是,還包括今日輪休的那兩個。”
我對這兩名宮女吩咐:“們今天就休半天的假,順便通知另外兩個,晚上來這邊吃團圓飯。”
兩宮女連忙跪在地上磕頭謝恩:“謝謝女官,謝謝女官。”
“起來吧。早上可懶哦。”
“是。”
我向嬤嬤招招手。在嬤嬤耳邊說句話。
嬤嬤皺着眉念叨:“這怎麼使得。”
“一年難得過一次年。大家開開心心才好。對了。還有晚上……”
晚上地皇城燈火輝煌。今夜將有徹夜不眠地侍衛巡邏。將有不眠不休地歌舞表演有不絕於耳地鞭炮響起。
皇宮之中,御花園張燈結綵,歌舞昇平,皇上坐在上座,右邊是他的後宮佳麗三千,左邊是他的胞弟九皇子,他身邊那位黛眉凝翠桃腮含春,膚色似雪的美人,正是神龍見不見尾的九皇妃。
在場的全是天香國色的美女,若說姿容最美的,當屬皇上的新寵——梓國巫女,
若說端莊,自然是這後宮唯一的后妃——顏妃。
但提起高貴,也就只有眼前這位身世顯赫,身份尊貴的九皇妃了——達赫羅氏羅。達赫羅氏,開朝以來就是大)皇族之中最古老的家族行着與最高貴的家族通婚的制度,到現在,全族血統最純正,最尊貴的便是這位九皇妃。
她從小就被是被抱在手心呵護長大得是最甘甜的泉水,吃的是最細膩的糕點洗得是牛奶浴,穿的是蠶絲絨,足不點地,指不沾水。舉手投足,凈顯皇家風範。
所有女賓,輸其豈知一籌有容顏不敢視者。
九皇子夫婦一前一後入席,九皇妃淺嘗了些酒水之後將其推得遠遠的,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一些新進皇宮不懂事的,交頭接耳地偷偷議論。
皇妃略微轉過身子着高高在上的帝皇,輕輕一笑:“皇兄,寶羅鮮少進宮,今日來了,倒是想見個人,還望皇兄成全?”
皇上對看着台下的歌舞提不起多少興緻,現在聽得九皇妃這麼一說,轉過來笑着看着她:“不知道寶羅想要見的人是誰?”
九皇妃掩袖笑了笑:“她是夫君的好友,林卿晏林姑娘。夫君常常在家中提起她,寶羅好奇,今日有這機會,寶羅還望皇兄成全。
”
皇上高深莫測地咪咪眼睛,目光從九皇妃身上挪到了自己的皇弟身上:“那人寶羅是要見見,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才情兼備,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連皇兄都這麼說了,寶羅就更是期待了。”
九皇子在剛才聽到‘卿晏’兩字的時候,端着酒杯的手一下子頓住,抬起眉角看了眼坐在身邊的皇妃,與她同床3載,似乎對這人一無所知。而如今她對自己了若執掌的模樣,讓他心頭不由升起了一股寒意。
寶羅見夫君正望着自己,笑盈盈地回望着他。
九皇子形容依舊,對她展顏,拿起筷子往她碗裏夾了一口菜:“寶羅,試試這道菜,你定會喜歡的?”
寶羅一驚,這似乎是他們夫妻倆這麼多年以來最親昵的舉動了,眼眶不由有些熱,低着頭羞怯地執起筷子,女子的憨態一覽無餘。
這世界之中,還有誰能比這皇族之人還懂得偽裝。
九皇子轉頭爽朗地看着自己的皇兄:“是啊,這麼熱鬧的日子,怎麼也不見卿晏,皇兄不會這個時候還在使喚她吧,這樣我可是會心疼的啊。”
“自然不會。”皇上將宴會一干人等逐一看過,不見她的蹤影,甚至於連個位置都沒有空着,難道這後宮嬪妃沒有全部到齊?
皇上的嘴角稍稍下垂,招來身旁的單公公詢問。
單公公恭敬地俯身在皇上耳邊說道:“皇上,這女官雖然身在後宮,卻不在這嬪妃之內,故而沒有到場。”
如此。
“要奴才去請嗎?”
皇
指尖,單公公瞭然地退下。
既然她不願來就算了,況且,這個時候,他也不樂意她出現,就這樣安安分分呆朕的後宮,留在朕的身邊就好。
皇上略作遺憾地看着皇弟與寶羅:“真是不湊巧,這林女官最近身子不適,正卧床養病,如果寶羅一定要見得話,朕這就下令命她過來。”
“皇兄說笑了,卿晏病了就讓她好好休息吧,寶羅不一定現在就要見,是不是?”九皇子溫柔地問着自己的皇妃。
寶羅的臉紅成一片,默默地點了點頭,此刻她的心,融化在夫君難得對自己的親近之中。
今夜的閣樓與不同,並不是指閣樓裏面怎麼了,而是閣樓外面升起了十堆篝火,除了幾堆是用來取暖之外,其餘的篝火上面各架了一隻鍋只鍋裏麵湯汁沸騰,散着誘人的香味,獨特的事,裏面只見得豬骨羊骨,其餘便什麼都沒了,反而是一旁的大桌子上,正擺着新鮮的蔬菜魚肉全是生的。
這是哪門子晚宴?
大家面面相覷,這要怎麼!
“當日大晟戰爭,我奉太后的命令出城去勸服銀鳳將軍的時候,連夜趕路,常常風餐露宿,吃的就是同今日這般,不,哪有今日這樣好,這些湯底都是特熬的。”我看着那四名宮女說道:“像這樣,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丟進去等湯沸騰了,就可以吃了。”
我示範着叫嬤嬤丟進經煮過一遍的肉,不久就沸騰了,撩出豬肉已經熟透散着肉香,沾着醬汁入口,味道鮮美,又是熱騰騰的,比那些御廚做出來的還要吸引人。
宮們見我果真入口,而且吃得很香趕緊向我福了身在一對篝火旁圍成一堆,也試着往湯裏面丟東西鍋子上那長長的大筷子在裏面攪拌,不一會兒聽得她們出喜悅的歡呼聲。
那邊已經吃上我對着旁邊的侍衛們說:“你們還愣着做什麼說起這個,你們不是比我更有經驗嗎?”
“屬下不敢,今夜輪到屬下們守夜,下在這謝過女官好意。”
“你們放心,我已經向你們的統領報備過了,這個晚宴,也是他準的?”
怎麼可能?侍衛們傻住了,上頭允許他們在值班的時候做這種事?
“這已經不是你們做不做的問題,而是命令。”我指着那幾隻鍋:“你們要違抗命令嗎?”
侍衛長難為地看着我。
“一群死腦筋的,女官還能騙你們不成?”嬤嬤從袖口裏面摸出一張紙來,上面的的確確寫了這道命令,而且還規規矩矩地改蓋了一個印,他們都認得出來,這是上面的印。
侍衛長看着這個印,躑躅一二,終於下定決心向我抱拳:“那就多謝女官了。”
說完就衝著其餘侍衛喊道:“還愣着幹嗎,分散開來阿。
”
“是。”侍衛們整齊地分散開來,幾個幾個站到了鍋旁,雖然吃過飯了,可是被這味道一熏,又覺得自己飢腸轆轆,趕緊放下魚肉蔬菜大塊朵頤。
其中一個侍衛一邊大口較肉,一邊對旁邊的兄弟說:“當初行兵的時候怎麼就沒有覺得有這麼好吃呢!”
也有幾個侍衛窩到了那幾名宮女旁邊,殷勤地幫忙,還時不時引來宮女們的嬌嗔,臉上分明一幅受用的表情,惹來一些年紀大的侍衛在旁邊笑罵。
這樣愉悅的氣氛許久沒有感受到了,嬤嬤在一旁看着我,由衷地說:“終於看到女官這樣笑了。”
不適平常習以為常溫柔的笑,不是難過痛苦時的強顏歡笑,而是實實在在由心而,真摯的笑容。
“嬤嬤,你快吃吧,東西都沸了。”我指着鍋中沸騰的食物說。
嬤嬤撈了滿滿一盤子的肉放在我面前:“女官。”
我搖搖頭,將盤子推回到嬤嬤面前:“嬤嬤你吃吧。”
“這怎麼可以……”
“我已經吃不下了。”
“才這麼一點阿,不行,女官就是因為這樣身子才這麼虛弱的,來,多吃點。”
“不行了,雖然想吃,但這裏,”我指指自己的胃,“一直梗着,吃不下。”
嬤嬤的眼光突然紅了,眼裏有熱熱的東西想要用出來,趕忙被過身。
女官還這麼年輕啊,怎麼就一幅快不行的樣子啊——
心裏好酸好難受啊。
御花園的晚宴接近尾聲,單公公跪在皇上跟前,低着頭將一盤擺滿牌子的盤子高高舉起。
後宮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今晚,皇上會要誰侍寢。
誰知皇上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單公公下去:“今夜事物繁忙,朕就不翻牌子了。”
什麼,怎麼可以!
大家不住地在心底哀嚎,等了一年,就等着這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