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麻煩
他突然站起了身,我的心狠狠嚇了一跳,他要做什麼?
不料,他一揮衣袖,大步踏離這裏,一幫人趕忙站起身來,追上去伺候着。
我默默地低着頭,感覺不只有三方視線射在我身上,我不敢抬頭,這一抬頭,恐怕就是磨難的開始。
幸好不過是轉眼的功夫,原本略顯擁擠的空地上,只剩下我們這幫閑人了。
兩個押着夜聲的侍衛不知所措地對視,不知現在要怎麼做,我靜靜坐着,無言地看着他們。
“我,我們……”其中一個侍衛清清嗓子,似乎是要作出個決定,可是,我聽了好一會兒,聽到的還是只有這幾個字。
場面,一時尷尬無比,他們不知所措地一樣立在原位,而我,耐心地等待着。
“放了她。”天籟般的聲音,輕易地把我們一干人從困境中解救出來,兩名侍衛恭敬中不乏感激地叫道:“統領。”
歐統領點點頭,算是一種冷淡的回應。我這才現,歐統領的臉似乎是一幅畫,永遠都只有一種表情,就是面無表情。但是相較於皇上永遠令人猜不透的表情來說,我還是慶幸現在面對的是歐統領。
“你們回去吧。”
我想,這大概是我迄今為止最想聽的話了。我站起身來想要謝禮,這才現那根琴弦還纏在我右手的中指上,剛剛都沒有現,琴弦似乎嵌到了我的指上,微微滲出血來。
我小心地解開琴弦。忍不住倒吸好幾口氣。“十指連心”果然有它一定地道理。
突然。一隻瓷瓶放在琴身前。我抬頭。又是歐統領。
“上好地金瘡葯。塗上會好些。”他冷冰冰地回視着我。冷冰冰地說。冰冷冷地收回手。
“謝謝。”我順從地接過金瘡葯放進袖口。小心地藏起右手。
“夜聲。還好嗎。能不能站起來。”
夜聲毫無反映。剛剛兩名侍衛一放手。她就像一尊娃娃一樣了無生氣地貪坐在地上。顯然是嚇壞了。我吃力地支起她軟綿綿地身子。不時喚着她地名字。只是盼望她能清醒些。否則。只怕是到了天黑也難以回到綉院。
“讓我們來吧。”突然傳來兩聲尖銳的聲音,接着兩個人上來幫我架住了。
我看着兩名公公扶着夜聲往綉院走去,趕緊跟在後面,對着一直靜靜走在我身邊的歐統領道謝,要是沒有他,哪會有公公來幫忙啊,我不會傻得去相信向來勢利的公公回良心現,來幫我們一把。
他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逕自點點頭,一言不地與我並肩同行,走在夜聲她們的後面。
別看公公們身體瘦弱,扶人的功夫到不含糊有了公公門的幫助,一炷香不到的時間,我們已經站在了綉院門口。
我婉言謝絕了歐統領的好意,堅持由自己一個人扶夜聲進去,反正只是幾步的功夫,費不了我多少精力。倒是月霜如果看到他們進去的話,不知道會怎麼,但是一定會嚇到的。
況且我心中還有一番顧慮,這件事的真相要不要告訴月霜,告訴了,我可以預見這幾天月霜忙裏忙外的樣子,不告訴的話,以月霜的聰明,肯定能找出些端倪來……反正不管那種結果,我們需要的,都是沒有陌生人介入的氛圍。
歐統領一言不地走開,兩名公公匆匆尾隨而去,而我,用左邊的身體支撐着至今還是四肢軟,淚眼迷濛的夜聲,走進我們的小院。
院裏,我聽到了月霜說話的聲音,想來是來了客人,希望是九皇子,而不是衝動的芯芮,否則,情況怕是更糟了。
一顆心忐忑不安,直到看見了樹下挺拔的背影,我這才安下心來,果然是九皇子。
“小姐,夜聲!”月霜眼尖地看到我們,見到夜聲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得駭住了,趕忙過來幫忙。
“月霜,幫我扶夜聲進去吧。“
我抽身把夜聲交給月霜,暗自對正走過來想搭把手的九皇子使眼色,九皇子頓時收住了邁出的步,不解地看着我。
月霜點點頭,也沒有多問,扶着夜聲進了內屋。
月霜的身子比我豐腴許多,我扶着夜聲才走幾步就氣喘吁吁,換了月霜,卻好象提小雞似的,不費吹灰之力。
“怎麼回事,夜聲怎麼成了這副模樣。”九皇子的擔心地問,“你們不是去了內務府一趟嗎,怎麼成了這樣子了,誒,你的袖口?”
我一看,一道血漬流了下來,韻染成淡淡的紅暈:“沒關係,只是受了些輕傷,倒是夜聲,我怕……”
九皇子懷疑地看住我,突然抓住我隱藏的右手拿到跟前端詳:“你怎麼也不包紮包紮,你看,血都流了一手,難怪你的臉色有些蒼白。”
中指上的三道傷痕正滲着血,雖然沒有少片肉,但是血跡斑斑的樣子,着實得觸目驚心
九皇子自懷中拿出一方絲巾,粗略的幫我包紮了一下,雖然沒有多大的作用,但至少血不會流的這麼急。
“咦,這方手帕好像是女兒家的東西啊。”
九皇子的動作突然一頓,臉上可疑地泛紅,好久才吐出幾字:“我王妃的。”
看到九皇子這般“嬌羞”的模樣,我慧心一笑:“你和王妃的感情真好,這絲綉帕我就先借用一下,明兒個就還你。”
“你,你別轉移話題,等一下月霜那你要怎麼交代啊,還有你的手,看起來很嚴重的,我看還是找御醫看看吧。”
“我的手沒有關係,歐統領拿了瓶金瘡葯給我,=很有用,倒是月霜,我不知道這件事要不要瞞着她。”
“恩?”九皇子疑狐地看着我,“你不想讓她知道?”
“你知道月霜這性子,要是讓她知道,接下來這段日子有得忙了。”
“也對。”九皇子看着我,慎重地點點頭。
“可是我又不想把她排除在外,瞞着這件事,或許對月霜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我矛盾地看着九皇子,期盼能從他那得到一些幫助,幫助我下這個決定。
九皇子突然哧哧大笑:“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麼無措,其實這件事,你應該靜下來好好想想。”
靜下來,是啊,靜下來,我這才想起,我原來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這般沉着冷靜,夜聲剛剛那副樣子,擾得我失去了往日的清醒,腦袋一時間迷糊了起來。
“你看,你現在不是明白了,卿晏果然聰慧,一點就通。”
“你才是智者,一眼就看出了癥結。”
“接下來,是否就該我這智者功成身退啊。”九皇子笑着看我,摸摸鼻子,裝出一幅棄婦的樣子,可憐兮兮地說,“我就知道你是在利用我,現在永不着我了,就不要我了,你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說著,還用袖口拭着眼角,哭哭啼啼地偷瞄着我。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睜大眼睛看着他表演完,這才掩袖而笑,呵呵,太有趣了,沒想到這麼英俊的男人竟有這麼哀怨的表情,呵呵。
“好了。”九皇子的臉說變就變,“現在這時候,還能回府整頓一下去參加你爹的壽辰,我很是好奇,你到底為你爹預備了什麼樣的賀禮。”
“我只能說,你將不虛此行。”
“恩,”他起了身,居高臨下看着我,“皇兄定於7日出巡,這些日子我都在忙着打點宮中事務,大概很難再來這裏與你一聚了。”
“沒事,等你忙過着一陣,我必請你嘗一嘗我的百花釀,定叫你愛不釋手。”
“是嗎?”他星月般的眸子含笑看着我,嘴角確實嚴肅地緊閉“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的。”
說著,伸出手掌看着我,等着我的約定。我只能伸出手來與他擊掌,唉,為什麼總感覺他是個小弟弟呢,永遠長不大,卻又那麼貼心。
“那我走了。”他瀟洒地轉身,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綠意甚濃的宮闈中,剩下的,應該是我的事了。
我吞吞地起身,看着降下泰半的太陽,仔細收起桌上的東西端進屋內,接下來的時間,我們應該沒有人會出綉院吧。
誠如我所料,待我摟着夜聲把這件事告訴月霜時,月霜像個大孩子般的大哭,緊緊抱住我們。我想,月霜是無助吧,過去,我們被爹和大哥保護得太好,直到現在處在這深不可測的宮廷之中,她們才了解到現實的殘酷,自己的孤立無援。
我擁着哭得泣不成聲的兩個人,嘆氣,“當初不應該帶你們進來啊。”
“和小……小簡在一起,我……我們,開心,開心,真的,真的……”夜聲哭得很兇,卻還是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
我驚訝地看着夜聲,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我以為她還會逕自沉浸在自我的哀傷之中呢,看來,我的夜聲很是堅強,這麼快就恢復了。
“恩,我們,很快就可以的。”月霜眼角含淚,眼神卻無比堅強地看着我,“不久,我們就會離開,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小姐去哪,我們都跟着。”
“恩,去哪,我們都在一起。”我允諾了,沒有以往的被迫,有她們伴在我身邊,也是很好的,是啊,很好的。
我們三個人親密地摟在一起,即使有兩個人哭得像淚人似的,表情,卻是進宮以來最開心的一次。
翌日,我正在一旁澆花,原來種下的花種有些已經長出嫩芽了,綠油油的甚是可愛,突然聞得院外響起敲門聲,我疑惑不已,是誰?月霜和夜聲正在裏屋,我要她們吃下原是為我準備的補品,九皇子近期是不會來了,而芯芮,我抬頭看看時辰,不對啊,通常芯芮是不會在這個時間來的,那,會是誰?
我放下水灑,凈了下手,這才出去應門。
門被打開了,門外的人一時不防,臉上的不屑及輕蔑,被我盡收眼帘。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原本深情倨傲的宮女一臉的親和的,指着守候跟着的小太監端着的一盅補品,謙卑地說:“奴婢是顏妃身邊的宮女,按顏妃的吩咐為林秀女您送來燕窩補身,昨天,一定嚇倒您了。”
“啊!”我短促地尖叫一聲,屈身,下一刻幾乎就要跪地,幸而這名宮女扶住了我,才沒有讓我真正地跪了下來。
“林秀女,你這是做什麼?”她驚魂未定地看着我,剛剛的舉動顯然是嚇到她了。
“我,我,感謝韻妃的大恩大德,娘娘千歲千千歲,千歲千千歲。”我結結巴巴地奉承,討好地看着她。
她似乎沒有見過這種陣勢,一時間看呆了,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熱情地邀她們進屋,殷勤地招待她們坐下,匆匆進了屋。
“小姐,什麼事啊。”兩人正在吃着血燕,被我匆忙的動作給嚇倒了,一時抬頭愣愣地看着我。
“你們別出來。”我從我的房內抱着飾盒出來,叮囑她們一句,就勢如水火地沖了出去。
“您挑,您挑,這全是我孝敬您的。”
我遞上我的飾盒,裏面是我這些年來的飾品,多數沒有帶過,現在拿來獻給她們剛剛好。
宮女看看我,又看看飾盒,臉上閃過一絲隱忍,把飾盒推回到我面前,說道:“秀女客氣了,奴婢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宮女,您無需這般客氣。”
“不不,卿晏初到宮中,還要承蒙您多照顧啊。”我再次獻上飾,這次,她沒有推辭而是機警地看看四周,這才接過,細細挑了起來。
但見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好半會拿出一隻純金手鐲及一隻碧玉簪,轉而把飾盒遞給在一旁侯着的公公。
“真是多謝林秀女了,奴婢定在顏妃面前好好為你美言幾句。”她收起飾,笑着沖我點點頭。
我站在旁面卑微地看着她,恭恭敬敬地聽她說話。她又閑聊了幾句,這才離開。
我站在院門口目送她們遠去,好久,好久,久到心中的鬱結消散了,這才慢慢步回院中。
“小姐,她們走了嗎?”月霜偷偷從裏屋出來,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做賊似的。
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人已經走了,她才快步走到我身邊,像是母雞護小雞那樣抱着我,用後背對着我說話。
“月霜,你這是做什麼?”
“我怕有人埋伏在周圍啊。”月霜嚴肅的說,身子跟着四處轉動,似乎在探索着潛在的威脅,我哭笑不得,扳過月霜的身子:“沒有人,全都走了。”
“小姐,你太單純了。”月霜正色地看着我,“要知道,奸險之人總會在背後對人下手,說不定那幫人在我們周圍佈置了不知多少的人要害我們。”
“不……”
“小姐,我們以後設個暗號吧,知道是自己人我才開門,這樣我們就安全了,唉呦。”月霜委屈地看我,“小姐,為什麼打我頭啊。”
我好笑地看着她:“月霜,你最近有在看什麼嘛?”
“有啊,昨天拿了本書在研究戰法。”
“哦,那書叫什麼命字啊?”
“除魔降妖,小姐,你知道嘛,男主人公就是這樣被人給陷害的,差點就死掉了……”月霜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我只得牽她坐在石凳上,自己拿起水灑繼續澆水。
好熱哦,我揮手拭去額頭冒出的汗珠,順便看了下時辰,原來,已經晌午了。
“夜聲呢,怎麼沒有看到她。”
“哦,她睡了,臉上的上還沒有好,我又怕她看到那些宮女會想起……所以我就讓她去休息了。”
“那,我們去拿食盒吧。”
“什麼,不行,我怎麼能讓你曝露於敵人面前,小姐,你去屋裏躲着,我……”
我不待月霜再說下去,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不給她留下半分餘地。
我們兩相協來到御膳房,就見裏面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我看着喧鬧的人群,才知道原來皇宮有這麼一個時辰,這麼一個地方,人聲鼎沸。
“唉呦,你撞着咱家了,你不長眼睛啊你。”
突然,有一個人撞到在我身上,還不等我吱聲,他就先聲奪人地指着我罵了開來,氣勢洶洶地瞪着我:“你個賤婢,找死啊。”
月霜在我身後聽得一陣惱怒,撩起袖子就想好好教訓他一頓,被他眼尖地瞧到了,尖着嗓音沖我罵道:“怎麼,還想打咱家?告訴你,咱家可是縈貴人身邊的紅人,你,你小心你的小命。”
說著說著,原本惡狠狠的臉上閃過一絲害怕,聲音越拔尖銳:“你,你想幹嗎?”
月霜早就聽不下去了,這一輩子,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辱罵,再加上這陣子來她跟芯芮學了些皮毛,雖然底子不見得有多硬,氣勢上足夠唬唬人的,公公青着臉後退了一步,我趕忙上前打圓場。
“公公,是我們無理了,您息怒,息怒。”
“哼。”公公幸好看得出眼前的形勢,沒有多說,只是憤憤甩袖而去。
“算你走得快,否則非打你一頓不可。”月霜冷哼一聲,眼中還是滿滿的憤懣,捲起的袖子還來不及撩下,就見一個胖胖的人硬是從人群中鑽了過來,手裏拿着個食盒,站在了我們周邊,笑呵呵地看着我們。
濃濃的油煙味瞬間傳開,難怪一時間人潮都繞開我們而行,我倒是無恙,這名御廚老實的笑容,讓人很容易親近。
“周大廚,我來拿食盒。“月霜的臉還是臭臭的,口氣不善地沖他說道。
他不在意地看着我們,把手中的食盒遞給月霜,笑道:“早就給你備好了,對了,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丫頭,你別惱,這個娘娘腔的主子最近不吃好,這幫奴才自然跟着受罪,這才找你們撒氣,你也彆氣着了,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不值得,不值得啊。”
“什麼嘛,這算哪門子事,他自己心裏有氣,找我們撒什麼氣啊。”月霜還是氣憤不過來,用力地扔下食盒,轉而看着我:“他這麼一個奴才,憑什麼罵你,還要你向他賠禮,這算什麼啊。”
“月霜。”我安撫地挽着她,輕柔地說:“做人,有做人的難處,我們不去想,不去理就好。”
“姑娘想得真是透徹啊。”御廚在旁邊笑吟吟地看着我,手撓撓後腦勺,似乎不好意思地問:“姑娘和月霜是什麼關係啊,這麼久,我好像都沒看到過你。”
說著,把食盒撿起來,遞給我。我在月霜伸手前接了過去,雖然食盒有些重,我也不敢把它交給她,就怕她一起,把它往別人臉上丟去,那就糟了。
“她是我家小……主子。”
“哦,奴才二胖子給你請安了。”說著他就福身請安,臉上一隻是那討喜的笑容,加上他圓滾地身材,他盡量向下彎曲,原本就緊繃的衣服盡職地凸顯他身上一團團的肉,引來周圍人的笑聲。月霜一臉尷尬,催着他起來。
“我家主子不喜歡別人給她行禮,你以後就不用這樣了。”月霜沒好氣地看着他,卻沒現原本她身上的惱怒被他這麼一鬧,倒是了蹤跡。
二胖子御廚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拉好身上的衣服,沖我們揮揮手,小跑着回到熱火朝天的廚房。
“他人很好啊。”
“是啊。”月霜強勢地結果我手上的飯盒:“我們走吧,說不定夜聲已經醒了,我們都不在,我怕她害怕。”
“恩。”
回到院裏,天已經變熱了,我們的屋子雖大,但比起開闊的庭院,倒是悶熱很多,我讓月霜擺好碗筷,自己則進去叫夜聲起床。
夜聲正躺在那張長長的大床左端,而右端,則是月霜的床鋪。我輕輕的拖住夜聲的頭,喚道:“夜聲,夜聲,起床了,夜聲……”
夜聲的腦袋搖晃了幾下,小巧的鼻子跟着皺了幾下,這才勉強睜開朦朧的雙眼:“小簡?”
“恩—,夜聲,來,起來吃飯了。”
“恩——”她出迷迷糊糊的單音節,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好半響,終於是點點頭,起身,走到臉盆架邊上,拿起毛巾準備擦臉,卻被我眼疾手快地奪到手邊,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笑臉,不敢讓她自己動手,依她迷糊的性格,肯定會弄傷自己的。
洗了把臉的夜聲氣色好很多,她受傷的半邊臉還是紅腫,可是比起昨天來,已經消下大半,隱約可見原本清麗的容顏。
“吃飯吧。”我擱好毛巾,拉起夜聲厚實的小手,往院內走去。
今兒個,原本我是要去御膳房說一聲,準備一些流質食物,可沒料到,人這麼快就上門了,所以耽擱了,而食盒裏的湯又被月霜弄灑了。我所幸倒百花釀給夜聲,順便去熬碗粥給她,反正我沒有食慾。
月霜知道我沒有胃口,倒也沒有阻攔,只是之後來到小廚房,搬了張椅子過來和我排排做。
粥,已經煮了近一個時辰,我揭開蓋子,用勺子攪了攪,繼續熬煮。
月霜在一旁默默看着我,那樣子,分明是有話要說,卻開不了口。
我疑狐地瞧着她,月霜清清嗓子,說道:“剛剛我扶夜聲會屋,順便放好您的飾盒,裏面,少了少爺送你的金鐲,大小姐贈的玉簪,還有平常添置的一些項鏈。”
“哦。”
“小姐,”月霜嚴肅地看着我,“不是我說你,你的那些飾雖然不名貴,但都是您喜愛之物,您就這麼給她們了,您不心疼嗎?”
“消災就好。”
“消災?好,就算要贈飾,那大少爺給我們帶的珠寶,都比你送的名貴許多,你何必要把這些你很珍惜的東西送去呢。”
我再次揭開鍋,放入菊花,裊裊的煙霧中有着粥甜甜的香,聞這味道,不消多時,應該就煮好了。
“小姐。”月霜不耐地盯着我,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如果給她名貴的珠寶,我怕接下來的糾纏會不斷。”
“怎麼會?”
“如果人嘗到了甜頭,他就會繼續品嘗,直到再也吃不到為止。”
“也就是說如果讓她直到我們手中有名貴的珠寶,必定會不擇手段奪去我們手上的東西,直到我們再也那不出東西來。”
月霜滿臉的懷疑。
“敲膏吸髓,一旦她們動心,到最後,你認為她們憑什麼會相信我們已經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去了?”
“除非……”月霜說得有些抖。
“死。”
月霜的臉慘白,不置信地看着我:“沒有王法了嘛?”
“有啊,但是不在深宮內。”
離皇上最近的地方就是陰謀最多的地方,勾心鬥角,明爭暗鬥,死的人還少嗎?
“來。”
“什麼?”月霜嚇得幾乎跳起了腳。
我再次把粥遞到她面前,熱騰騰的粥正散着一陣陣的清香,現在吃,味道最好了:“夜聲還沒有睡吧,端去讓她吃下吧。”
“哦,哦。”月霜慌慌張張接過粥,臉上還有來不及退卻的恐懼。
“這世道,好人有很多,這些人,只是個別而已。”
月霜慘白地沖我點點頭,出了廚房的門。
我拿起書出了門,滿屋子稻穀的香味,我被熏得頭暈。
一天,總算是平平安安的結束了。
四月的深夜,氣候有些悶熱,我嘆口氣,實在受不了這氣候,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索性披了件單衣,點起一盞油燈,出了房門往月霜和夜聲的房間走去。
月霜和夜聲睡得很熟,月霜睡得規矩,筆直地一動不動,倒是夜聲,似乎睡得不安慰,身子不安份地滾動,攪得身子一半露在外面,我放下油燈,幫野生蓋好被子,確定她被蓋地嚴嚴實實,這才舉着燈再次離去一直到院內。
深夜的院子,其實並不靜默,時常可以聽到唏唏簌簌的聲音,愈加顯得庭院的寧謐。我熄滅了油燈,靜靜地看着一天空的星星。
“很美。”
“朕以為你不會理會朕。”
我轉頭看着他,:“怎麼會,皇上您陪我看了這麼久的星星,卿晏感激不盡呢。”
我坐下還沒有多久,皇上就坐到了我身邊,我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他沒有說話,我也不願破壞這一刻的平靜,我們兩默默地坐在一起,夜晚的風,帶着他獨有的氣息,淺淺地縈繞在我的周圍,味道也不使我討厭。
“今天沒有尊卑,只有朕和你。”
他的手臂環上我的腰,自動地靠我更近,整個人親密地挨在我身側。
“你說,這世上有沒有神的存在?”
“或許,但是在這個人間,朕就是他們的天神。”
也是,他有着這個資格自傲,這太平盛世,雖說貪官污吏還是存在,但是皇上能兼聽天下,這已是百姓之福。
“朕以為你不信鬼神之說。”
我不置可否,頭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更深露重,我的梢已經佔了不少水珠,濕漉漉的一片,他沒有躲,沉默地任我靠着,只是輕輕地在我耳邊說道:“睡吧,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