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晚留下來吧！」馬尚勛從背後摟着盧茵茵。

他們赤裸裸地躺在馬尚勛KIZGSIZE的床上，只蓋了件薄薄的絲被。

「嗯。」她確實已經筋疲力盡，爬不起來了。

「轉過身來面對我，我不喜歡妳背對我的感覺。」

「喔。」她轉過身，馬上窩進他厚實的胸膛。

他重新攬住她的腰。「妳知道BABY怎麼來的嗎？」

「就是我們剛剛做的事啊！」她累得都快睡著了，他卻還這麼有精神，還關心BABY怎麼來，反正他們防護措施做得很好，BABY現在是不會來的。

「有沒有聽過一個笑話？」他手指輕輕的在她腰間滑動。

「沒有，人緣不好，除了你之外，沒人會說笑話給我聽。」她說的是真的。

頭頂傳來馬尚勛的笑聲。

「那聽完我的笑話再睡好不好？」他知道她很累，但還是希望能聊一會兒，如果完事後就睡覺的話，那和加班沒什麼兩樣，都只是把工作完成而已。

「嗯，說吧。」她盡量。

「以前的人都是靠相親結婚的，結婚那一天很可能只是第二次見面，所以晚上同床時通常會背對背睡覺來化解尷尬，這時他們的睡姿就像個北邊的『北』字。」

他先低頭確認一下她是不是還醒着后才繼續。「但是男人總是耐不住，所以三天後，男人就會想辦法藉機轉身抱住老婆，這樣就變成比較的『比』字啦！日子一久，兩人越來越熟悉，老婆可能覺得被老公抱着的感覺還不賴，也就願意轉身和老公面對面相擁而眠，就形成了臼齒的『臼』字，然後『北比臼』來啦！」

盧茵茵在他懷中放聲大笑，她確實沒聽過這個笑話，真的很好笑，她的眼淚都噴出來了。

「誰告訴你的？」

「在公司常常會收到這種信件，有些還不錯，就記下了。」公司內部的E-MAIL信箱是開放的，所以很多同事都會寄給他一些雜七雜八的郵件，有些真的很不錯，有些則是連看都不想看就直接刪除，他覺得這則笑話很不錯，才會想要說給她聽。

「你看你有多受歡迎，我從來沒收過任何和公事無關的郵件，連寄錯的都沒有，同事避我如蛇蠍，難怪會被大家傳得這麼難聽。」這種情況她早就知道，只是再遇到時語氣難免有點酸。

「以後我收到比較有趣的就轉寄給妳，不然我再說一個。」

「唔。」笑話雖然好笑，但是她真的困了。

馬尚勛見她反應不是很熱絡，只好將絲被拉高，親親她的髮際。「妳累了，睡吧！」

「嗯。」

很快就傳出她均勻的呼吸聲，懷中佳人都睡了，他笑話也沒得講了，只好關燈躺平。

「盧副理，好久不見，最近好嗎？」盧茵茵和研發副理羅世賢在員工餐廳門口遇見，對方主動和她招呼。

「很好，謝謝。」盧茵茵有點不太適應，在公司沒幾個人會主動和她打招呼的。

「上次那批材料謝謝妳，要是沒有妳鼎力相助的話，我們到現在還在加班。」研發部的人對盧茵茵將材料準時跟催出來的能力讚嘆不已。

以前他也是盡量避免眼盧茵茵接觸，大家都知道她特別難纏與龜毛，不過材料事件她實在處理得太漂亮了，讓他原本對她的想法完全改觀，再加上馬經理適時替她澄清一些傳言，所以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斥她。

盧茵茵難得笑得靦腆。「你這不是在挖苦我嗎？要是沒捅出那麼大的樓子，何必千辛萬苦的到原廠跟催呢？而且雖然做退貨處理，可還是讓公司損失了不少錢，你這樣說，我會覺得很不好意思。」怎麼大家都忘了她犯錯的事，反而把她當英雄看了？

羅世賢露出誠摯的笑容，他發現盧茵茵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難纏，還有點可愛。「要不要一起坐？」

「好啊！」今天黃美惠有帶便當，所以她是一個人來用餐的。

「嗯……妳和馬經理有約嗎？」他怕自己會變成不識相的電燈泡。

「什麼？」盧茵茵起初不懂他這話的意思，後來才領悟他的問題，一陣猛烈搖頭。「沒有，我們從不在公司一起吃飯。」

流言已經夠多了，中午再一起出現在員工餐廳還得了？八成馬上換董事長召見。

「喔，你們的戀愛談得很辛苦。」羅世賢選定位置后，請盧茵茵先坐下。

盧茵茵只是笑笑聳肩。「習慣了就好。」

「想吃什麼？我去拿。」羅副理問盧茵茵。

員工餐廳通常都會準備幾種不同的料理供員工做選擇。

「和你一樣就好。」吃的方面她一向很隨興。

「等等。」羅世賢往點餐櫃枱移動。

他很快的就端了兩碗拉麵回來。

「我看拉麵最少人點，就點了拉麵，妳應該沒問題吧？」

「OK！」盧茵茵率先掰開筷子。

「其實公司調馬經理到美國去也好，至少流言就會自動消失。」羅世賢延續剛剛的話題，自顧自地說道。

「什麼？麻煩再說一次！」盧茵茵揚高聲音，不是她聽不清楚，而是聽不懂他的話。

「馬經理要調到美國啊！他沒跟妳說嗎？」慘了，他是不是多嘴了？

「沒有，你說他要調到美國？！是出差還是轉調？」出差是短期的，轉調不但是長期的，還可能變成永久。

「嗯……詳細情形我也不太清楚，還是要問馬經理比較好。」羅世賢不再多說。

盧茵茵知道不可能再從他口中套出什麼，因為研發部的人口風一向很緊，所以也就沒繼續追問。

「最近盧副理還有負責其他的案子嗎？」羅世賢將話題轉移到工作上。

「嗯，都是些小案子……」

接下來，他們所談的話題都非常「安全」，不碰觸任何關於馬尚勛的事。

下班時間，馬尚勛才上車，盧茵茵就以質疑的口吻問他。「你要調到美國？」

馬尚勛停頓了一下，有點驚訝她怎麼會知道？「我還在考慮。」

「要去多久？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從和研發副理吃完飯後，她就一直火到現在，這樣的大事竟然是透過別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總經理是說三年，因為還不確定會不會去，所以沒先讓妳知道。」那天總經理單獨留下他，就是談這件事。

他沒有馬上給總經理答案，因為他第一個考慮到的就是他和茵茵才剛複合的戀情，他並不想和她分隔那麼遠，分開那麼久。

總經理跟他談了很多，他也知道公司對他的器重，並不想辜負公司，也想把握這個能上更高層次的大好機會，所以才會考慮了那麼久，到現在都還沒有答案。

盧茵茵握着方向盤的手，因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調職就是調職，公司怎麼可能會給你考慮的機會！」

「總經理答應給我時間考慮，他知道我放不下妳。」馬筒勛用深情的雙眸瞅着她。

「那你的意思呢？」她相信他一定早有答案了，如果是她，一定也會想要把握這個大好機會。

「還沒，本來想等考慮清楚時再跟妳說，不過既然妳先知道了，我想聽聽妳的意見。」她的意見對他來說很重要。

「這是很難得的機會啊！沒有理由下去。」雖然不希望和他分開太遠，但是不能耽誤他的前程。

「我想聽的是真心話。」他們之間不需要說場面話。

真心話是吧？

「不要去。」這就是她的真心話。「說不出話來了對不對？」任何人遇到這種狀況都會陷入兩難的。

馬尚勛深吐一口氣。「對。」

「你不該要我說真心話，應該是要我體諒你才對。」她早猜到他心裏的答案。

「我們可以想其他的辦法。」希望有其他辦法可以解決分隔兩地這個問題。

「什麼辦法？」他們都清楚知道，除非他回絕公司，否則根本沒辦法。

「還沒想出來，但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考慮，先去吃飯吧！」暫時不去想這個煩人的問題。

「嗯。」

盧茵茵雖聽話的將車子滑入車道，卻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在這件事沒結果以前，她可能會因為擔心而夜夜失眠。

「茵茵，進來一下。」盧茵茵桌上的電話傳來採購經理陳佳旭的內線廣播。

「好。」盧茵茵馬上起身。

帶着忐忑下安的心情來到經理辦公室，陳佳旭應該是為了她申請調到美國總公司的事找她，她會緊張是因為對結果有所期待的關係。

「我們到那邊坐。」陳佳旭起身往辦公室內的會客沙發處走去。

盧茵茵與陳佳旭面對面坐下。

陳佳旭先開口。「最近春風滿面，看來愛情事業兩得意喔！」她和馬尚勛交往的事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盧茵茵只是微笑不答，雖然不喜歡公司的人提這件事，但陳佳旭一直都對她很好，是個好上司，所以她不會和他計較。

「妳申請調到美國，是不是也是為了他？」只有他和幾個高階主管知道她請調的事，而且大家的口風都很緊，所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關於她申請調到美國的傳言。

盧茵茵避重就輕地點頭。「嗯。」她知道經理很幫她，知道她想申請到美國后，二話不說就幫她提報上去，真的是個很好的上司。

陳佳旭瞠大眼，深吐一口氣。「妳的申請案被駁回了。」

「喔。」這是當初就料想得到的，只是真的聽到這樣的結果，還是免不了一陣失望。

「公司有公司的立場，一般後勤單位要請調到國外比較不容易，通常都是研發或執行單位機會比較多。總公司和公司一致認為採購人員沒有外調的必要，若是像大陸或東南亞一些剛開發的國家，也許就需要借重妳的長才過去輔導當地的採購人員，但美國是先進的國家，採購系統與制度比我們成熟許多，是不需要從國外聘請人員的。」他相信盧茵茵會體諒公司的立場。

盧茵茵苦笑。「我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不過至少我確實有努力爭取過。」

「其實三年的時間很快，一晃眼就過去了，不要擔心這麼多。」他也只能這樣安慰她。

「我知道。」就怕不只是三年，是更久。

「馬經理什麼時候走？」陳佳旭是真的關心他們的事，不像其他人一樣只想挖八卦。

盧茵茵搖頭。「還不知道，因為他還沒給公司答案。」

「什麼？！可是我聽總經理說他是唯一人選，一定要他過去耶！」他不只一次聽到總經理這樣說。

「我想也是，可能因為怕我難過，所以他遲遲沒有答覆吧！」想也知道總經理才不可能讓馬尚勛考慮這麼久，一定是他苦撐着不做決定。

「那妳有沒有什麼打算？」他很擔心盧茵茵會因為追隨愛情而放棄這份工作，這樣他會是損失最慘重的受災戶。

「還能怎麼打算？就尊重他和公司的決定嘍！」既然申請調職不成，那今晚她就和馬尚勛談清楚，這樣一直拖着對公司和他們其實都不好。

「妳呢？」

「我？」

「妳會繼續留下來吧？」這才是他最關心在意的。

「當然，不然咧？」她還能去哪裏啊？

陳佳旭原本提着的一口氣終於鬆懈下來。「我擔心妳會為愛走天涯，跟着到美國去。」

「如果是去那邊工作還可以，但若是要去那裏當米蟲就免了，我想我沒有當米蟲的條件。」她根本無法容忍自己整天無所事事等吃飯，好像一點價值也沒有。

「妳的個性確實是這樣沒錯。」陳佳旭用力拍一下大腿。「這樣我就放心了，本來很擔心妳會因此辭職跟着馬經理過去，現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他是鬆了一口氣，盧茵茵可就沒那麼輕鬆，她和馬尚勛的難題正開始呢！

盧茵茵和陳佳旭又多聊了一會兒后才離開經理辦公室。

晚上的這一餐是盧茵茵吃過最難吃的一餐。

「怎麼今晚都悶悶不樂的，是公司有狀況嗎？」馬尚勛已經解決眼前的法式南瓜烤飯。

盧茵茵用湯匙撥弄着眼前的烤飯，一點胃口都沒有。「是我們有狀況。」

事情總是要解決，總不能以為刻意不談這個話題，問題就能自動解決吧？

馬尚勛將身體往前傾，以只有他們聽得到的音量說：「妳……有啦？」

「有什麼？」盧茵茵一頭霧水。

「北鼻啊！」她不是說有狀況嗎？會屬於他們的共同狀況不就是這個？

「有你個頭啦！北鼻？我還南鼻咧！」要是真的有了，她就只有大哭的分了。

馬尚勛一臉無辜。「是妳說我們有狀況的，害我高興一下。」他最近超想安定下來。

「有點常識好不好？要是戴了保險套還能中獎的話，大樂透的頭獎都不知道可以中幾回了。」每次馬尚勛都有戴保險套，要中獎的機率微乎其微。

「那可不一定，搞不好有破洞啊！」馬尚勛低聲嘀咕，有點心虛，因為他就是破洞的始作俑者。

茵茵事業心強，所以他不好開口要求，只好使出這種小人步數，想讓生米煮成熟飯，好抱得美人歸，怎知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盧茵茵的小紅還是月月準時來報到。

「你的蟲虫部隊沒那麼精良啦！就算能突破防線也是死在沙灘上，所以不用太擔心。」盧茵茵提醒他。

「嗚～～沒想到妳這麼瞧不起我。」馬尚勛抬起手假裝拭淚。

「是了解，不是瞧不起。」盧茵茵可一點都不客氣。

馬尚勛假裝抽噎幾聲后開口。「那妳說的狀況是什麼狀況？」他沒忘記她剛剛說的話。

說到這個，盧茵茵的神情又黯淡下來。「你要去美國的事考慮得如何？」

馬尚勛沒料到是問這個，肩膀也跟着垮下來。「嗯……」其實他已經決定接受公司的安排了，只是希望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不和茵茵分開。

「你就直說吧！」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和我一起去好不好？」這是最壞的打算，因為他不想和她分開，也知道她不喜歡屈就，所以這個要求其實有點過分。

聽到他的話，盧茵茵嚇了一跳，她並沒讓他知道她有申請過要到美國的事，既然後來沒成功，那也就沒有讓他知道的必要。

「那我的工作呢？」他很了解她的，應該不會笨到自己來踩地雷才對。

「嗯……我希望妳能陪我一起到美國生活。」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要她辭職跟他一起到美國給他養的意思。

「你要養我？」盧茵茵語調揚高，表情也極具諷刺之意。

「如果妳願意的話，我非常樂意。」明知道她生氣，還是要說。

「免談！」她一口回絕。「我知道你的答案了，那就祝你鵬程萬里。」說完拿起桌上的水杯，以水代酒對他北了此後一口飲盡。

就算早有心理準備，聽到他的確認后還是很難過。之前不過在金門當一年十個月的兵就經不起考驗而分手，現在要到更遠的美國，分開更久的時間，難保這段脆弱的戀情不會因此又變調。

「茵茵～～」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的答案，而且也希望你去，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會放棄。」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強顏歡笑。

「跟我一起去，我不想和妳分開。」他不要有任何的「意外」導致他們再分手。

「所以要我犧牲？！到那邊當個傻愣愣的花瓶，早上送你出門，晚上負責暖床等你？！」語氣充滿不屑。

「不是這樣，這只是暫時的，等一切都適應了，就可以找妳喜歡的工作來做。」

「哥哥，你會不會唬爛過頭了？沒有綠卡或工作證，能做什麼屁工作？」美國現在對境外旅客嚴苛得要命，她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根本拿不到工作證。

馬尚勛無言以對，她的話字字見血，也完全正確，他無法反駁。

「我根本沒辦法接受每天只要負責『等』你的工作，所以還是算了吧！」對於必須和他分隔兩地的事她是很懊惱，但若要她放棄工作跟着他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但是……」

「這件事不用再說，你不要勉強我，我也不會強留你，給彼此都有發展的空間不是比較好？」明明難過得要命，卻還要裝瀟洒。「調職到美國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到，所以當然要好好把握啦！」

「我本來想乾脆另外找工作算了，以我的條件不怕找不到工作，但是卻不見得能夠遇到像耀鼎這樣各方面條件都很完善又具有國際觀的公司。」馬尚勛知道自己無法說出什麼「我不在乎，我只要妳。」等意氣用事的話。

被調到美國是他所始料未及的，若要在美國工作，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從美國回來接受耀鼎的工作？！但是在耀鼎他有絕對的自主權，提出的建議公司多半都能接受，也願意提撥充裕的預算配合，這讓他非常有成就感。他進公司所做的研發案能成功並且大賣，就是因為公司大力的支持與配合。

要同時具備福利制度健全與國際觀的公司並不多，耀鼎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他還是決定繼續為耀鼎服務，並且接受公司要栽培他的好意。

盧茵茵點頭同意他的話。「總經理也等得夠久了，明天給他確定的答覆吧！」

這樣也省得她夜長夢多，或一天到晚期待事情會有轉圜的餘地。

「吃飽了就走吧！」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嗯。」

他們同時起身，馬尚勛拿着帳單先走去櫃枱結帳，盧茵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撐過三年沒有他的日子。

馬尚勛結完帳回身發現她立在原地沒有移動，往回走向她。「怎麼了？」

「沒事，腳麻了。」心也麻了。

「要不要休息一不再走？」他體貼地問道。

「不用，一下就好了，走吧！」

雖然和以往一樣一起用餐、一起離開，但是這次卻是各自懷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