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生在一起,死不分離……

沈加珈沉浸在葉紫玉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中,

久久無法自拔。

生在一起,死不分離……

沈加珈沉浸在葉紫玉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中,久久無法自拔。

「你們就這樣殉情而『死』?」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葉紫玉幽幽地搖搖頭。

「子超還活着。」

「他還活着?妳怎麼知道?」沈加珈驚訝地看着她。

「因為我找了他好久,一直沒有找到他。」

「說不定他已經投胎轉世了。」這是她從佛書中看來的。

「子超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他曾說過『生在一起,死不分離』,就算他投胎轉世,我們還是要在一起的。」

活着的時候痴心痴情,做了鬼仍不改其衷。她今天才真正見識到什麼叫愛情。

「那妳為什麼還不快去找他?」

「因為我必須找人幫我。」葉紫玉看着她。

「難道這二十年來就沒有人願意幫妳?」

「不是他們不願意,而是他們無法聽見我的聲音,也無法看見我。」

「那我為什麼可以?」

「因為妳的八字帶烈陰,才看得見我。」

這一點,沈加珈並不否認。從她生下來,只要排過她八字的人,都說她的八字帶陰,但是她一直對這種事抱持着不相信的態度,沒想到真有其事。

「妳等了我二十年,可是妳有沒有想過,這二十年的變化可能很大,說不定陳子超已另娶他人。」

「不會,他不會。」她肯定的。

「萬一呢?」

她很有信心的笑了笑。「我相信他。」

「妳真的這麼肯定?」沈加珈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要取笑她的痴情,總之,她無話可說。

「那妳要我怎麼幫妳?」

「因為我無法見陽光,所以白天只能躲在紫貝殼裏,妳把紫貝殼帶在身上,然後帶我去找子超。」

「我又不認識他,怎麼幫妳呢?這簡直是大海撈針!」

「沈小姐!」葉紫玉曲膝跪了下去。「求求妳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我等了二十年,所剩的日子已不多了!」

「什麼意思?」

「因為再過三天,我若不去投胎轉世,我的魂魄將永遠無法超生。」

「可是……」沈加珈開始有些頭痛。

「沈小姐,妳的大恩大德這輩子我是無法回報了,但是下輩子我會做牛做馬來還。」她哀怨的語調令人心酸。

「妳──好吧!我答應就是了!」唉!她怎麼忍心拒絕呢?只有硬着頭皮答應。

「謝謝妳!」葉紫玉感激得只差沒磕頭下跪。

沈加珈的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不太有把握地說道:「可是我要怎樣才能找到妳要找的人?」

「我們可以先找到陳偉。陳偉是子超的弟弟,只要找到他,一定能知道子超在哪裏。」

看來箭在弦上,不發是不行了。

「可是我不認識他,怎麼找他?」總不能叫她去自我介紹,然後把這些事告訴他吧?不要說他不會相信,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說不定還以為她是那來的瘋婆子呢!

「我們可以製造一次意外,然後……」

「等一下!妳說什麼意外?」雖然她的正義感告訴她要幫葉紫王,但是她還有大好人生等着她,才二十五歲呀!她可不想成了冤魂。

葉紫玉看出她在猶豫。

「妳放心好了,既然我要妳幫我,我就不會害妳。」

「妳沒騙我?」她還是有點怕怕的。

「沈小姐,我發誓我一定會保護妳的。」

這會兒沈加珈覺得自己像個沒心沒肝的渾蛋。

「好吧!」她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除了答應之外,她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沈加珈有點沉不住氣地轉過身,狠狠地踹了行人路上的欄杆一腳。

去他媽的正義感!

頂着大太陽,她都快變成烤小鳥了,陳偉的車卻還沒有從這裏經過,她開始後悔答應要幫葉紫玉這個忙了。

「加珈!對不起。」葉紫玉的聲音從貝殼內幽幽傳來。

她天生吃軟不吃硬,一句對不起令她再也無法去抱怨。

「算了!只是妳確定陳偉會經過這兒嗎?」瞧瞧手腕上的表,都已經十點半了。

「他一定會經過的,因為他必須上班。」

上班?現在早過了上班打卡的時間,那家公司會用這樣的遲到大王?除非他自個兒當老闆。

「加珈,我們再多等十分鐘,如果陳偉還沒來,那麼我們下午再來。」

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唉!誰叫她拍胸脯答應的!真是自找麻煩!

「好吧!就再等十分鐘。」她乾脆在石階上坐了下來。還好這地方行人不多,否則一定有人拿異樣的眼光看她。

「加珈──來了!」葉紫玉的聲音令她整個人彈跳起來。

「在哪兒?」她好奇的拉長脖子。

「前方那輛墨綠色的積架。」經她一說,沈加珈果然見到遠遠有輛車向這方向駛來。

「我──我現在怎麼辦?」沈加珈緊張得不知所措。

「等一下他車子一駛近,妳馬上衝出去。」

「我衝出去?」她睜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

這簡直拿她的生命開玩笑!要是對方是個快車族,來不及煞車,那她不被撞死也可能斷手斷腳,說不定還會成植物人。

葉紫玉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急急地說道:「我不會讓他撞上妳的,我會將妳推開。」

「妳?」她不相信。「妳不是說妳是無法見陽光嗎?妳怎麼將我推開?」

「我並不是無法見陽光,只是我若在陽光下現形,我的魂魄可能會散開。」

「那妳──」

「我不怕,只要可以見到子超,我不怕!」

她都不怕了,沈加珈還有什麼話可說?

「車子來了,加珈,拜託妳了!」

就在陳偉的車子漸漸靠近時,沈加珈像被人從背後用力推了一把,朝車子衝撞過去。

陳偉一度以為自己眼花;當他看見有個人對着他車子衝過來時,他猛地踩了煞車。

「該死!」他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盤,喇叭聲震耳欲聾。

沈加珈這時才回過了神,她根本不記得剛才是怎麼回事,當發現自己跌倒在一旁,而車子就停在離她一步之遠處時,她知道葉紫玉果然及時推開了她。

那葉紫玉呢?

她趕緊向四周搜尋着,卻見到一雙擦得光亮的皮鞋出現在她眼前。順着鞋子往上看……

「妳他媽的真該死!」是一張憤怒至極的臉,還有嚇死人的怒罵聲。

「妳不想活,可以去跳樓、跳海、吃毒藥、割腕、切腹,全沒有人會阻止妳,妳何必找我的車撞!」

沈加珈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炮轟,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從沒有一個男人對她這麼凶過,也從沒有一個男人在生氣時會這麼好看。

她沒反應,使得陳偉更加憤怒不已。

這女孩是撞傻了不成?

「妳──」他才又想開口,舌頭卻像突然鈍了似的。

這女孩他見過?

在──在──該死!到底在哪兒見過?他敢說一定見過,但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算了!他不再去追想這個問題,目前還是看她到底有沒有受傷才是最重要的。

「妳還好吧?」他口氣忽然變得極溫柔。

誰說女人才是善變的?

「死不了!」沈加珈回過神來,勉強回了一句。

聽她的口氣,還有那怒目相視的樣子,陳偉知道她非但死不了,還活得很好。

「既然如此,妳幹嘛還死賴着不走,是不是希望再被撞一次?」

「撞你的頭!要不是受了……」

「加珈!」葉紫玉的叫聲及時阻止她說溜口。

「神經病!老天瞎了眼才讓你長得這麼好看。」她氣呼呼的咕噥着,雙手往地上一撐就想站起來,沒想到腳踝一陣劇痛,令她又重重地跌坐回去。

怎麼回事?她的腳──

沈加珈連忙摸摸自己的雙腳,呼!還好沒斷,既然沒斷,為什麼又會痛得讓她無法站起來?

再試一次──一樣的劇痛,再試一次──她額頭已冒出冷汗──

「妳沒事吧?」他已發覺她的異樣了。

「滾開!」沮喪加上一肚子火,她把他的關心當狗屁!

陳偉收起好脾氣;他何必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何況他還不曾見過哪個女人敢對他如此不屑。

他還當真甩也不甩她地轉身走回車上,將車門砰一聲關上,重新發動車子。

「加珈,不能讓他走,求求妳!」葉紫玉的聲音非常急切。

沈加珈這才記起自己身負的重任,但是她又能怎樣?陳偉已被她氣走了不是嗎?

她咬緊牙根,試着讓自己再站起來,但是結果還是一樣;就在她又要跌坐下去時,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

「我送妳去醫院吧!」真叫陳偉氣結!明明可以丟下她掉頭走的,偏偏自己不知道那條神經錯亂,居然又走回她身邊。

從陳偉關注的眼神,沈加珈有點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

其實錯的人根本不是他,她沒理由拿他出氣;還有,葉紫玉的托負……想到這兒,沈加珈努力控制升起的怒氣與罪惡感。

「我……」就在她想開口說話,葉紫玉的聲音又急急的傳來──

「加珈,想辦法讓他帶妳回家!」

葉紫玉還真是出了個難題給她。

陳偉提議送她到醫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要陳偉帶她回家,那未免──未免太厚臉皮了吧?

「加珈!妳的腳沒事的,只不過是扭傷。都怪我剛才太用力推妳,才會害妳受傷,都怪我!」葉紫玉滿是歉意的。

「算了!」她低低地回了一句。

陳偉以為她在和他說話。

「妳說什麼?」

「嗄!」她慌亂地急急掩飾說:「我──我的腳好痛!」

她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狡猾了!

「那我送妳去醫院。」他攔腰將她抱起,走回車上。

「可是……」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只因他靠得如此近,她嗅到男性古龍水混合著煙味的氣息。

「妳還好吧?」他甚至用手摸她的額頭。

她相信自己的臉一定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全身溫度也在上升。

「我──很好。」她舔舔唇,甚至有口乾舌燥的感覺。

「妳好像發燒了,我看我還是儘快送妳到醫院去。」他發動車子。

蠢蛋!她哪是發燒!她是臉紅!

見他發動車子,她想也沒想的伸出手抓住方向盤。

「不!不能去醫院!」

「不能去?」他帶着詢問的眼光看她。

「不是──我──」怎麼回事?她的腦筋一下子全不靈光了!

好吧!豁出去了!

她猛地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力道之大,使得眼眶湧出淚水。

「我從小就怕進醫院,面對醫生我會有一種恐懼感,我會駭怕。」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演技好得叫她自己都覺意外。

陳偉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露出個笑容。

「妳是怕打針吧?」他知道有不少人雖然已長大,但是「談針色變」。她大概就是其中一個吧?

「妳不去醫院,那──」他想了一下,記起上次他打高爾夫球時曾扭傷腳,用過一種藥水,似乎還滿有效的,而且還剩半瓶在家裏。「不如妳到我家去。」

賓果!她還在苦思如何讓他帶她回家,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辦到了。

「放心!我不是壞人。」看她目瞪口呆的神情,他急急解釋。

「如果每個壞人都承認自己壞,那天底下還需要有包青天嗎?」她的眼眸閃爍着頑皮的光芒。

※※※

沈加珈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就這麼被陳偉帶回家。

紅瓦白牆,兩層樓的獨棟歐式建築,屋子四周有花木與綠地圍繞;在台北市內要擁有這麼一棟房子,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得到的。

陳偉又想將她抱出車子,她搖搖頭拒絕。

「我還可以走,你只要扶着我就行了。」但當她雙腳一着地,那劇烈的疼痛令她直冒冷汗。

「別逞強了。」他還是抱着她走進大廳。

陳偉將她放在沙發上之後,匆匆上了二樓,沒一會兒又匆匆下樓,手上還多了一瓶藥水。

「來,我幫妳用藥水搓一搓,保證妳的疼痛會減輕不少。」他蹲在她面前,那姿勢令沈加珈想到灰姑娘在試穿玻璃鞋的情景,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妳笑什麼?」他不解的。

「沒什麼,只是想到要笑就笑嘍!」她聳聳肩。

陳偉捲起袖子,然後握住她扭傷的腳,倒了點藥水輕輕地揉了揉。

他從沒有這麼近的看過一個女人的腳。

她的腳並不大,足踝高而細,細直的趾頭上指甲修剪平整而有光澤,而她的肌膚像嬰兒般的細嫩……

這是怎麼回事?沈加珈看着為她揉腳的陳偉,整個人暈陶陶的,似乎快要被融化了……

沈加珈猛然拉回遠揚的思緒,她知道如果陳偉再不停止的話,她的暈眩會越來越嚴重;於是她不加思考的彎下腰猛地推開他的手,這動作叫兩個人同時驚愣住了!

「怎麼了?」他困惑的問。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搶過他手中的藥水,胡亂地揉着自己的腳踝。

「妳好像很緊張。」一抹笑意緩緩在陳偉臉上蔓延開來。

「我有什麼好緊張的?」她死鴨子嘴硬,卻遲遲不敢看着他,深怕泄露自己的不安。

陳偉不再說什麼,挑了個和她面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在他的注視下,她的手開始跟她唱起反調。為了引開他的注意力,她只好和他聊幾句,也可以藉機會知道陳子超的下落。

「你一個人住嗎?為什麼沒有看見其他的人?」

「如果我是一個人住,妳會怕嗎?」

「怕什麼?」她抬起眼,發覺他眼中有着惡作劇。

「妳不怕我是個──」

「色狼?」她替他接了口。

「我像嗎?」他瞇起眼睛。

「像不像只有你自己知道,不過有句話你總該聽過。喝醉酒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喝醉酒。」

陳偉愣了愣,笑出聲。

今天大概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笑最多次的了。自從父親去世后,哥哥自殺未遂成了植物人,他心中的陰霾從未清除過。

雖然他的身邊總有數不清的女人,日日縱情,夜夜狂歡,但那都只是他用來逃避現實的方式,在他心靈深處,他是孤單而寂寞的。

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不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她是第一個。她不逢迎、阿諛,相反的,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很難捉摸她下一個動作或下一句話會是什麼。這對他而言很新鮮,也相當有趣。

他有一股想要好好認識她的慾望,雖然他知道要掌握她的心思並不容易;但越是不容易,他的興趣就越濃。

「我和我母親還有大哥住在一塊兒,不過我母親今天到寺廟去拜拜。」

「嗯。」她知道現在不是太好奇的時候,太過急躁有時會適得其反。

「至於我大哥……」他話才說到一半,樓梯間傳來腳步聲,他們同時回過頭。

一個大約四十歲出頭的女人匆匆走到陳偉面前。

「陳先生,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她有所顧忌的看了沈加珈一眼。

「請說,吳太太。」他微微一笑,替她們作了介紹:「她是我大哥的看護,而她是──」

「沈加珈。」她說出自己的名字。

陳偉揚揚眉,扯動唇角,彷佛在說:我終於認識妳了。

「陳先生,因為我小女兒還有半學期就要考大學了,所以我可能不能再繼續照顧你大哥。」

「妳是要辭職?」

「是的,不過我會等你找到適合的人以後,我把工作交接完才會走的。」看得出她是個十分盡責的看護。

「好吧!那我會儘快請中心再為我找人來接替妳的工作。」其實他已開始煩惱了。因為照顧陳子超的工作並不輕鬆,雖然他給的薪水很高,但還是乏人問津。

「加珈!」此時一直沒有出聲的葉紫玉又出聲了。「告訴陳偉,妳可以接替吳太太的工作。」

「我?」她叫了出來,引來陳偉的注意。

「妳說什麼?」

「啊──沒事!我只是──只是──」

「加珈!」

又來了!每一次她猶豫不決時,葉紫玉總會如此懇求地叫着她的名字。

「我是在想,也許我可以接替吳太太的工作。」話一出口,下一個意念就是想逃。

「妳?」陳偉驚訝地打量她,而吳太太卻是一臉的高興。

瞧他一副「可能嗎」的樣子就叫她光火。

「我有什麼不好!」她理直氣壯。

「妳有什麼好?」他一臉疑惑。「妳受過看護的訓練嗎?或者妳具備護理人員的資格?」

陳偉一句話令她霎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去他的看護職訓!去他的護理人員資格!要不是她已答應了葉紫玉,她才不要蹚這渾水,不過──難不倒她的!她有的是辦法可以應付。

「以上你所說的我全沒有,不過──」她腦子迅速轉動着。

陳偉饒富興味的等着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我會特異功能。」

話一說出,陳偉和吳太太都訝異的看着她。

她聳聳肩,一副你們愛信不信的模樣。

「我知道你們一定不相信,但就是這麼回事,我什麼本事也沒有,就是有特異功能。」

「沈小姐,妳的特異功能是不是像綜藝節目裏表演的那種可以觀心測字?」

女人就是女人;吳太太已經開始好奇了。偏偏陳偉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像在等着看她出醜。但沈加珈可不在意,她知道待會兒就有好戲看了。

「那些全是唬人的玩藝兒,但我的特異功能卻是千真萬確的。當初電視公司曾來找我去表演,我還不屑呢!」為了讓他們相信,只好繼續瞎掰下去。

她的話唬得吳太太一愣一愣的,但卻對陳偉起不了任何作用。可是她並不氣餒。

「你不信對不對?」她一個我清楚得很的眼神。

陳偉仍平靜的不帶任何錶情。

「你帶我上樓去看你大哥。」她突然要求。

她的要求非但沒有得到陳偉的贊同,反而令他沉下了聲音。

「妳去看我大哥做什麼?」

「你忘了我有特異功能?」

「那是妳家的事!」他拒絕得很快。

「如果不是為了……」她實在有些惱火,差點說溜了口。

「為了什麼?」

她一時傻了眼,不知該如何說。

「為──為──」正當她苦思不知該如何自圓其說時,陳偉站起身,將她抱了起來。

「你……」她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我帶妳去看大哥。」他抱着她輕鬆的步上樓,彷佛她的體重對他構不成一點威脅。

沈加珈的腦子已混亂得無法正常思考。她不明白陳偉為什麼會那麼輕易就答應讓她見陳子超;不過她現在唯一可以想到的是伸手摸摸口袋裏的紫貝殼,葉紫玉彷佛接收到了她傳來的訊息,輕輕地回了一句:「謝謝妳,加珈。」

※※※

當她見到陳子超時,她整個人傻住了,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陳子超躺在床上,如果他身上不是插了些維生用的醫療管,沈加珈還以為他只是睡著了。

蒼白的臉上雙眸緊閉,稍凹的雙頰令他高挺的鼻子更為凸顯,那抿成一條線的唇,彷佛在抗議什麼。

看得出他被照顧得很好,頭髮、鬍子都修得十分整齊乾淨,整個房間內也聞不到一絲令人作嘔的藥水味道。

「他怎麼了?」這真是個蠢問題,她不是有特異功能嗎?

果然,她從陳偉的眼中見到了嘲諷,但是他還是回答了她。

「醫學上稱他為植物人。」

「植物人!」她更向前走一步,心中的酸楚竟無法控制,揪得她五臟六腑全疼了起來。

她的淚水一顆顆地落在陳子超交握在胸前的手臂上。

沈加珈明白,她的心酸、心痛完全來自葉紫玉,淚水更是替葉紫玉而流,她完全可以感應到葉紫玉的痛苦和悲傷。

她想安慰葉紫玉,但卻不知如何安慰起,只有將紫貝殼偷偷地放入陳子超的枕頭底下。

陳偉被她的模樣給驚嚇住了。

她為什麼會哭得那麼傷心?尤其她看陳子超的眼神,好像陳子超是她所認識的人──不!他哥哥躺在這兒已經整整二十年了!見過他的人他可以數得出來,他敢保證沈加珈和陳子超絕對沒見過面,但是她那哭泣的模樣又該如何解釋?

只因她有特異功能?

他不自覺地掏出手帕遞給她,吳太太也一臉疑問的攪着沈加珈,然後輕輕地擦掉落在陳子超手臂上的淚珠;就在這一刻,她突然大叫一聲──

「他有知覺了!」

她的叫聲讓陳偉和沈加珈不約而同的望向陳子超。

他仍安詳地躺着,但是他交握的手指卻微微地抽動着。

這簡直叫陳偉難以置信!

二十年來,任醫生試過多少方法,林淑貞也不知抱着他痛哭多少次,甚至連李如萍也常常來跟他說話,他仍然沒有一絲反應;但誰會想得到沈加珈的探視竟出現了奇迹。

他動了!雖然只是手指微微地動了幾下,但是已足夠了。

沈加珈這一次真的是為自己所見到的事而落淚。

陳子超的轉變,並不是因為她的特異功能,而是因為他竟可以感應到葉紫玉在他的身邊。這是愛的力量。

「沈小姐,妳真的有特異功能。」吳嫂一臉的崇拜和佩服,令沈加珈心中充滿罪惡感,因而心虛地脹紅臉。

特異功能只不過是她順口亂掰,真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真是天知、地知她知還有──

她用眼角的餘光瞄了陳偉一眼;他的表情仍是存疑的,她知道他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她瞞過的。看來她必須再絞盡腦汁應付他才是。

正當她開始又轉動腦筋時,他突然開口了──

「妳可以留下來接替吳太太的工作,不過必須等妳的腳傷痊癒之後才正式上班,這段期間妳可以先跟吳太太學習怎麼看顧我大哥,薪水我會照算的。」

一切好像進行得比她想像中還順利,這令沈加珈訝異得久久說不出話來。但也令她感到一絲不安。

她知道陳偉對她的特異功能抱持懷疑的態度,但是既然不相信她,為什麼又要答應她接替吳太太的工作?

他葫蘆里究竟賣啥葯?

但事到如今,她已如上了架的鴨子,想飛也來不及了。

唉!目前她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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謎情紫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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