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
心情恰與天氣成反比的裴樂睇,坐在瑟林音樂舞蹈學院那株百年老銀杏的粗枝上,雙手交抱在胸前望着下頭的兩人,心裏深深感到疑惑——
她只不過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會兒覺,這不過分吧?為什麽這對男女別的地方不去,非要在這時候闖進來擾人清夢呢?難道全紐約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嗎?
銀杏樹下,金髮美眉拉着一名東方男孩的手,碧藍的眼眸此刻看來泫然欲泣。
「一葦,我已經和Jerry分手了。」
「欸?」
「我以為我和Jerry的感情是愛,但我錯了,錯得離譜!我和他之間存在的,只有激情!」
「是喔……」
「但現在我已經完全清醒了,並且再也不會感到迷惑!我已經明白在這世界上,誰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
「貝一葦,那就是你!」
什麽?!
貝一葦錯愕到尚來不及反應,米雅驀地投入他的懷中,力道之大差點撞掉他的眼鏡。
她親熱地摟着他脖子喊着:「一葦,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人難免會犯錯,過去的種種就當是我不好,看在我們在一起時曾經那麽快樂的分上,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好不好?」
看着「前」女友用楚楚可憐的眼神望着他,貝一葦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莫非,米雅是想複合?
他揉了揉眉心,覺得很苦惱。
坦白說,他並不覺得他倆在一起時有她說的那樣快樂。
他只記得,和米雅交往時,他老是被她喜怒無常的情緒耍得團團轉,他知道有些男生認為這樣的女生才夠嗆,有些則視征服她為一大挑戰,但他卻自覺像是伺候公主的奴才。
和她分手後,他反而有鬆口氣的感覺,他一點也不想再和她重新來過,這樣……可以說他們很契合嗎?
貝一葦一臉為難的問:「可是……之前你和我分手時,你不是說Jerry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米雅聞言倒抽一口氣。
對,她承認她是說過!但那是在她還沒發現貝一葦是台灣貝里建設集團未來的接班人之前!
原本以為身為美國知名食品業集團之子的Jerry,可以實現她當企業家夫人的願望,搞了半天,原來Jerry是集團創辦人的情婦之子,未來無法打入權力核心也就算了,還可能被嫡系排擠到天涯海角去!
當下,米雅立刻懊悔自己竟選擇了Jerry.
她早該知道,若是未來要繼承家族企業的人,怎麽可能會到瑟林學院來?應該會被送去念MBA或是EMBA才是!
除了貝一葦這個例外。
所以說,她得緊緊捉住貝一葦這條大魚才行。
「一葦,人總是因誤解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過去的我錯了,現在我終於明白,你才是最適合我的物件!」米雅楚楚可憐的說。
貝一葦無奈的朝天望了一眼,然後低下頭,用他那雙很黑很黑、深不見底的眼瞳鎖住她的眸子。
「米雅,你真的覺得我們適合在一起嗎?」貝一葦認真的問。
被他那雙即使隔着鏡片,也依然清亮坦誠的眼眸望住,米雅的心突地一跳。
「當、當然啊!」她面不改色的扯謊。
「可是……」他慢慢的說:「我記得你要求和我分手的理由,是因為你說受不了我的溫吞、沒個性。」
啊,該死!他居然還記得?
「對不起!」情急之下,米雅撲進他懷裏,埋在他肩頭嚶嚶啜泣,「我那時候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說出這麽可怕的話……一葦,你不會和我計較的,對不對?」
「我……」
見他遲疑,米雅把心一橫,當場發起大水。
「嗚嗚~~我知道,你一定是還介意我和Jerry的那段過去,不肯原諒我,對不對?」
「不是這樣……」
見她竟說哭就哭,貝一葦當場慌了手腳。
老天爺!拜託別哭啊!他最怕女生哭了!
「嗚嗚~~我懂了,那就是你交了新女友,對不對?」她哭得更凶。
「米雅……」
「一葦,別這樣對我,我會對你比以前更好的,只要你肯和我重新來過,好不好?」
米雅深知貝一葦的弱點,知道自己哭得越大聲,裝得越可憐,他就越容易心軟——然後,她將會一如往常的達到目的!
「米雅,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貝一葦想解釋,一時間卻想不出一個委婉一點的說法,好讓她聽完不那麽受傷。
「那你為什麽不肯和我複合?為什麽?給我一個好理由,否則我絕不放棄!」她賣力地眨動含淚的大眼睛。
「米雅,別這樣……」
什麽?!她都這樣「降格以求」了,他竟然還能如此鐵石心腸!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到這地步還忍心拒絕她,而這個公認「好人團團長」、「好人卡之王」的貝一葦竟破了這紀錄!
米雅氣得咬牙切齒,壓根忘了要偽裝成小可憐。
「說啊!貝一葦,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米雅——」
「說啊!我要知道為什麽!」她直問到他臉上去,方才楚楚可憐的模樣蕩然無存。
哈哈!翻臉了翻臉了!
樹上的裴樂睇,看見被眾人捧為小公主的米雅吃癟,簡直是樂不可支。
這個貝一葦居然能抵抗她的眼淚攻勢到這地步,也算是不簡單了。
米雅其實有個鮮為人知的綽號,叫作「獅身人面」——用一張欺世的芙蓉面蠱惑眾生,最後在沒提防時被她連皮帶骨給吞了!
據傳聞,「獅身人面」對於獵物非常挑剔,她只跟三種男人約會——極養眼、極天才與極富有。
極養眼,除了具「實用功能」外,還能在帶出門時滿足虛榮心,其作用和柏金包差不多;極天才,用來掩護她的課業專用;極富有,自然是作為自動提款機與丈夫候選人。據說只要被她相中的男性,絕對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看樣子,這個叫貝一葦的老實頭,一定是不小心暴露了其中一項特質,才會讓號稱「不吃回頭草」的獅身人面打破慣例,回頭來「哥哥纏」。
難得看到「獅身人面」如此吃不開,裴樂睇忽然玩心大起,決定要加入戰局攪和一番!
「喂,獅身人面!」
高踞枝頭的裴樂睇忽然出聲,把底下的米雅和貝一葦都嚇了一跳,循聲抬起頭來。
「裴樂睇?!」該死!她怎麽會在這裏?!
米雅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竟然這麽背,居然在這裏遇上天敵。
裴樂睇的紅唇噙着笑意,動作輕巧地從枝頭一躍而下。
貝一葦只覺眼前紅影一閃,彷彿一道閃電掠過眼前,頃刻間,一抹嬌俏的纖影輕巧落地,已亭亭玉立在他與米雅之間。
裴樂睇隨意抬手,將長度及腰的波浪長發撥至肩後,黑亮的髮絲如烏瀑,在空中畫出一道俐落的弧線。
這個一般人做來容易流於故作媚態的動作,裴樂睇做來卻是帶着洒脫,貝一葦不自覺將視線凝注在她身上,忘了米雅在場。
被忽視的米雅見狀,不由像扞衛主權似的擋在貝一葦身前。
「裴樂睇,這裏沒你的事,走開!」
樂睇眯起貓樣的眼眸,豎起食指,很遺憾地對她搖了搖。
「你搞錯了,小姐,該走的是你!」
「什麽?」米雅瞠大海藍色的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看裴樂睇,再看看貝一葦,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想打我男友主意?這會讓我很不爽喲!」
*****
貝一葦望着這個名為裴樂睇的女孩,有如天降奇兵般在他面前出現,她粲動的靈眸,與飛揚的神采,使她有如一個天然的發光體,緊緊攫住了他的視線。
貝一葦眩惑的神情,沒有逃過米雅的目光。
他從沒用那種眼神看過她,從來沒有!
那一瞬間,米雅有些心慌。
她往前一站,以一米七的身量擋在只有一米六的裴樂睇面前,故意不讓貝一葦看見她。
「你最好回練舞室去,蹺課大王!羅曼、諾夫斯基老師已經放話說要把你當掉。」米雅以睥睨之姿,揚着傲慢的笑容,居高臨下的俯視裴樂睇。
裴樂睇眼波一轉,笑了。
「不勞費心,那句話他已經說了幾百次了,誰會當真?不過,我可不像他愛黃牛,我向來言出必行,所以你最好把我的話聽進耳里。」她好整以暇的以食指捲起一綹烏髮把玩着,用漫不經心的口吻道:「我的心眼很小,你知道的,上次有人想要動我的置物櫃,結果被我——」
「夠了!」傲慢的笑容頓時從米雅唇邊消逝。「你以為我會相信貝一葦是你的男友這種鬼話?」
裴樂睇聳聳肩,「不信?你可以問他。」
米雅旋身,怒瞠着藍眸,質問的望住貝一葦,像是等他給她一個交代。
「她說的是真的?」
貝一葦的目光越過米雅的肩膀,對上裴樂睇充滿興味的眼神——那是頑童般淘氣的眼神,又兼帶有一絲無邪的稚氣。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詢問他:老兄,發球權在你手上,就看你想怎麽做羅!
貝一葦一直注視着裴樂睇,唇角不自覺的躍上一抹笑意。
「是,她說的是真的,我們正在交往。」他下意識順着裴樂睇的話回答。
「混蛋!該死!」米雅發出憤恨的詛咒,不敢相信自己竟落了個兩頭空!
「你只是表錯情,犯不着用這麽惡毒的字眼罵自己。」裴樂睇故意火上加油的說。
「你——」
米雅氣得幾乎吐血!
噢,她真是恨死裴樂睇了!偏偏在這時候她腦中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咒駡她!
在憤恨交加下,她衝著貝一葦吼:「你會後悔的,記住我這句話!」
說完,她像狂肆的暴風般離去。
目送米雅遠去的背影,貝一葦總算鬆了一口氣。
「終於走了……」
「是啊!恭喜你自由了,老兄。」裴樂睇拍拍他的肩膀,「就這樣,拜啦!」
什麽?她要走了?
「等等!」貝一葦沒有多想,一個反手就要去拉她。
學舞的裴樂睇手一旋,原以為自己像往常那樣避開了,不料卻被他緊緊握住。
她眨眨眼,有些驚訝的笑了。
「你的反射神經很不錯。」
「僅限手指頭。」貝一葦笑。
順着他的話,她瞥了一眼他修長的指。
「鋼琴系的?」裴樂睇問。
他搖頭,「主修小提琴。」
她揚眉,笑着點點頭,「原來如此。」
站在她面前,貝一葦不知為何感覺手足無措。
他從沒遇過這類型的女孩,看似世故實則清靈,如此獨一無二,與眾不同。他不知道該說些或做些什麽才能吸引她,他實在很想留住她。
「我……想請你吃晚餐。」
「現在吃晚餐會不會太早了點?」現在才下午四點鐘ㄟ!
對噢!貝一葦臉上立刻浮現尷尬的暗紅。
「啊……那我請你喝咖啡?」
「為什麽?」她隨意抬手將長發掠向耳後。
「我想向你道謝,謝謝你幫我。」
「那倒不用,我只是因為在樹上睡午覺,被米雅高八度的嗓音吵醒很不高興,所以才故意搗蛋。」她又露出那種頑童般的、帶點促狹的笑意。
搗蛋?貝一葦一愣。
「我和米雅的關係,就像鷹遇見蛇,貓見到老鼠,總是要斗一斗,反正我和米雅是一見到彼此就討厭,這種情形早就屢見不鮮了。」
他望了她半晌,然後搖頭。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不是你的真心話。」
裴樂睇的眼神閃動了下。
「太可怕了!這位仁兄,你會讀心術啊?」她故意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樣。
「倒不是,只是一種感覺,我不覺得你是那種人。」他被她逗笑,「我說對了嗎?」
她但笑不語,將雙手環在胸前,昂起小巧的下巴,故意用一種略帶挑戰的眼神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感興趣?該不會是想追我吧?」
貝一葦微蹙起眉,開始思索這件事的可能性。
片刻後——
「……可以嗎?」他很認真的問:「我真的可以追你嗎?」
裴樂睇先是杏眼圓瞠,接着爆出大笑。
天啊!這個貝一葦怎麽這麽好玩?居然真的考慮要追她?
「好啊,不過你先告訴我,是誰給你取這麽好笑的名字?」很背的傢伙一尾,聽起來好像很「衰」。
「欸……會好笑嗎?我名字是我爸取自蘇東坡《前赤壁賦》『縱一葦之所如』一句,希望我能很安適的面對人生風浪的意思,我自己滿喜歡的,而且……」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很巧的是,我發現我的名字和你也滿能呼應的。」
「有嗎?」她怎麽不覺得。
「有啊!」他笑起來的樣子俊眼彎彎,「樂睇就是『快樂的睇聽這世界』的意思,你不覺得我們名字的含義很像嗎?所以我們之間應該是有某種緣分在的。」
一種難以言述的震動,忽然擊中樂睇的心。
從沒有人對她說過,她的名字有這樣的意義,但貝一葦卻注意到了。
她不自在地別開眼,道:「你說你想追我,我可以給你機會,不過我要先警告你——我很難追喔!」
「這我一點也不意外。」他笑道。
真奇怪,當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貝一葦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感到沮喪,反而躍躍欲試。
「那好,今晚十一點,到布魯克林區的『世界盡頭』來。」
世界盡頭?那不是紐約最惡名昭彰的PUB之一嗎?更別說十一點已經過了宿舍的門禁時間,她是要他爬牆溜出學校?
「做什麽?」他警覺地問。
她對他眨眨眼,長長的睫毛搧呀搧,配上唇角的淺淺梨窩,與過分甜膩的嗓音,真有如惡魔的甜蜜召喚一般——
「那還用說?當然是『約會』呀~~」
不知道為什麽,貝一葦忽然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心驚」。
如果他的預感沒出錯,一場艱難的考驗正要展開……
*****
裴樂睇都是這樣對待想追她的男生嗎?
雖然說布魯克林區不是紐約治安最差的一區,但當他站在「世界盡頭」的門口,貝一葦還真的有點笑不太出來。
平心而論,往BrooklynHeight的方向還堪稱治安良好,但往Fultonmall的方向,就有些龍蛇混雜了,好死不死「世界盡頭」就開在這裏,這種地方連大男人都會盡量繞道而行,裴樂睇怎麽敢在這種地區出沒?
但是,他既然答應了裴樂睇會來,他就不會逃避。
「世界盡頭」的大門口,杵着一尊身高近兩米的門神,他頰上的刀疤,配上一副凶神惡煞的長相,足以嚇壞任何良家婦女與小孩,更別說他手臂上累累鼓起的肌肉有多嚇人。
有這樣的圍事,除非是存心討打,否則應該不會有人敢在這裏惹是生非。
貝一葦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朝着「世界盡頭」走去。
誰知道,那尊「門神」看見貝一葦,立刻把他攔下。
「生面孔?」他不客氣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貝一葦,一臉狐疑,「來幹嘛的?」
「來找朋友。」貝一葦神色如常的回答。
「找朋友?」
門神越看他越覺可疑。
這個白面書生型的傢伙,怎麽看也不像是混這裏的,莫名其妙跑到這裏來,八成有鬼!
「你朋友叫什麽名號?報上來我聽聽!」
貝一葦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被人當成「可疑分子」盤查的一天,不覺失笑。
「她叫裴樂睇。」
「啊!原來是樂睇的朋友。」門神恍然大悟,一掃兇惡,仰首大笑起來——不過他的笑容和怒容一樣教人毛骨悚然。「進來吧,她已經到了好一會了!」
門神一面說著,一面往他後背拍了拍,拍得貝一葦差點快要得內傷——也不知道是無心或故意。
「謝謝。」
看樣子,裴樂睇平時就是混這裏的,才會連圍事都知道她的大名。
貝一葦走進昏暗的PUB,花了幾秒鐘適應裏面的光線與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開始在裏面搜尋裴樂睇的身影。
幾乎不費什麽力氣,他就尋到了她。
就算在這裏燈光昏暗,但她仍像發光體一樣耀眼。
貝一葦找到了她,但並不急着過去,他的目光緩緩掠過她今晚的衣着——
她穿着一件EdHardy綴水鑽的黑色骷髏T恤,原該是圓領的上衣被她極有創意地剪成一字領,左側的袖子翻捲成繩狀,恰到好處地卡在肩側,大方展露纖細的裸臂與鎖骨;黑紅雙色蘇格蘭格子短裙下,搭着性感的黑網吊襪,足蹬粗獷的黑色漆皮馬汀靴,將她筆直纖長的美腿展露無遺。
他微微一笑。
在歷史悠久、學風保守的瑟林學院裏,絕對沒有任何女生敢這樣前衛,但這樣的打扮,卻是如此適合她。
正在與酒保聊天的裴樂睇,像是聽見什麽好笑的事般仰首而笑,就在這時,她忽然從眼角餘光瞥見了貝一葦。
「嗨。」因為知道距離太遠她聽不到,貝一葦朝她揮了下手。
樂睇的表情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她對朋友說了句什麽,便擠過人群朝他走來。
「你來了?」她笑着瞥了眼牆上的時鐘,恰好是十一點。「嗯,很準時。」
「我跟你約好十一點碰面的,不是嗎?」
她皺了皺鼻子,「坦白說,我還以為你一看到阿諾就會落荒而逃。」
「阿諾?」那是誰?
看出他的不解,樂睇指了指外頭。
「就是像門神一樣,站在外頭的疤面傢伙。」她解釋。
「哦,原來是他!」貝一葦恍然大悟的笑起來,「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為什麽要逃?」
「說得好!」樂睇對他豎起大姆指,「貝一葦,我想我開始喜歡你了!走,我請你喝飲料!」
說著,她大方挽着他的手臂,擠過一群人,來到吧枱前落坐。
「兩瓶海尼根。」她對酒保說。
一聽她點的是酒,貝一葦忙問:「你成年了嗎?」
「你說呢?」她故意對他擠胸,露出深深幽壑,害貝一葦差點噴鼻血。
「真要命!」他有些臉紅的別開視線。
「哈哈哈……我早就成年了,放心吧!」比起見慣腥膻色的夜店男子,貝一葦的「清純」簡直是奇觀!「看樣子,你不常上夜店喔!」
「確實不常。」他坦承。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約你到這裏來嗎?」她古靈精怪的問。
這又是另一個考題嗎?貝一葦傷腦筋的揉了揉眉心。
「你大概是想藉這機會試探我吧?你想知道我說要追你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假。」
這時,樂睇拿起酒瓶的手微頓了下。
「嘿!老兄,你真的會讀心術喔!」
「這麽說,我答對了?」貝一葦接過她遞來的海尼根,笑道:「就一個『男友候選人』而言,我及格了嗎?」
「嗯~~留校察看中。」說著,她微笑地舉起瓶子與他的輕輕碰撞。
「這麽嚴格?」聽了她的話,他並不失望。
他不介意她觀察他,至少這是個好的開始,表示她開始對他產生好奇。
而這也足以讓他一窺裴樂睇對戀愛的態度——她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愛玩,相反的,她既聰明又謹慎,絕不會有勇無謀的涉險。
「你常到這裏來消磨時間?」
「我是常來。」她毫不扭捏地承認。
貝一葦笑:「不怕隔天要上課爬不起來?」
「你沒聽米雅說,我是個蹺課大王嗎?要是爬不起來,我就乾脆蹺掉。」她自嘲的笑:「順便告訴你,我還是個萬年留級生,從我十二歲進『瑟林』,至今已經有十年了,連個學位都還沒拿到。」
瑟林音樂舞蹈學院招收的學生,年齡有上限而沒有下限,只要能通過入學考,年齡在二十五歲以下皆收,據聞現今「瑟林」所收最年輕的學生,才僅僅六歲而已。
他沉吟半晌,問:「你幾歲開始學舞?」
「九歲。怎麽?」她好奇的挑眉。
這麽說,她才學了三年的舞,就考進了「瑟林」。
「我想,你一定是個天賦超凡的學生。」
他的結論,令她愕然大笑。
「哈哈~~還真是謝謝你的恭維!不過你這話要是被我同學聽見了,他們一定笑掉大牙。」一個十年都畢不了業的學生,會有什麽天賦可言?
「我不是在恭維你,」貝一葦認真道:「我只是覺得,如果不是你夠出色,瑟林不會讓一個蹺課蹺得那麽凶的學生繼續待在學校里。」
樂睇聽得拍起手來,大讚:「你這說法有意思!下次我就拿這句話去堵米雅。」
「樂睇,你蹺課是因為放棄跳舞了嗎?」
這句話馬上把裴樂睇臉上的笑容變得無影無蹤。
她的心裏忽然響起警鐘。
生平第一次,她有種被人靠得太近的感覺,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OK,貝一葦,我發現我們還是比較適合做朋友。」
她這不知打哪來的結論,來得又快又沒道理。
「為什麽?」貝一葦不解。
是他說錯什麽了嗎?總覺得樂睇的態度好像變冷淡了。
「因為你不是我的菜,就這麽簡單,抱歉羅~~」她雖仍笑着,但眼底已沒了笑意。
他直視她的眼,仔仔細細看進她的眸心。
「是不是因為我踩中了地雷?」
「隨你怎麽想。」樂睇聳聳肩,拿起酒瓶就想換位子。
「樂睇——」
貝一葦正要追過去,忽然一隻大手從背後伸來,緊扣住他肩膀。
「喂,你想對樂睇做什麽?」
他一回頭,看見酒保不善的眼神,但他什麽也沒有解釋,只用一對執着的眼眸望住樂睇。
「樂睇?這人找你麻煩嗎?需不需要叫阿諾進來?」
「好呀,」她甜甜地沖他一笑,「叫阿諾幫我把他請出去吧!」
好狠,這女人……
貝一葦還來不及對樂睇說什麽,他的衣領已經被人從後面揪住,下一秒,門神阿諾那巨大的身影已像堵牆似的站在他身後。
「喂,識相的就快點滾蛋!」
通常只要派出阿諾上場,不想討皮痛的聰明人就會摸摸鼻子離開。
偏偏,今天遇到一個不識相的。
「我不走。」
貝一葦此言一出,立刻聽見周圍響起好幾聲抽息,連樂睇都為之詫異。
「什麽?」阿諾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走,」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樂睇,「因為我還沒把話說完。」
「臭小子,你找死!」
阿諾舉起拳頭,快如閃電地揮出,一拳就把貝一葦給K.O.!
貝一葦只覺得轟然一響,眼鏡從他鼻樑上飛出去,自己則像是被卡車瞬間撞飛,渾身三百零六塊骨頭都移位了。
好……痛……
貝一葦眼前一黑,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