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書齋里,諸天日的眼神忽地一沉,瞪着由束袋滾出的東西。
一枚牙,一枚蛀了牙的臼齒,這就是她慎重拜託子兵拿給他的東西?
誰要我拔牙就是要我的命,我不會走上拔牙這條路的,牙在人在,牙除人亡!
小傢伙那日還哭天搶地的護牙,現在終於肯忍痛拔牙了。
他將那顆牙以手指挑起,細細觀看着。
只見那顆牙被穿了一個細洞,細洞中繫上紅線。
她想讓他將此物當成項鏈墜飾戴在身上嗎?
發現束袋內還有張小紙簽,他取出紙簽、攤開。
夫君:
這是我的蛀齒,最教我恨得牙痒痒的東西,卻也是屬於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將它撥下,穿上紅線,想圈在你身上,從此我的牙疼不再,因為麻煩就系在你身上了。
看完紙簽后,諸天日五指收攏,整個人陷入沉思中。
她想將自己這個麻煩繫上他一輩子嗎?
重新再攤開手掌,怔怔地望着這枚牙,這牙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她送給了他,可他卻沒有資格保存這種東西,一個自私卑鄙的人,如何能珍惜擁有這樣東西?他不配!
從來就知道她不是個乖順聽話的小傢伙,受到打擊后仍能笑着面對,說著不離開的話,真不知她這股子用掃把也趕不走的天真是哪裏來的?
“唉……”他發出一聲悠長的喟嘆。
“很棘手所以嘆氣嗎?”諸佐賀杵着拐杖步入書齋內。
“爹。”爹怎麼來了?他將臼齒收進衣袖後起身。
“聽說她看見你與明明在一起的事了,這麼一來的話,不能接受就應該會自動離去,省去我們的麻煩。”諸佐賀在他面前落坐后說。
“她告訴子兵,她並不想離開。”他沉斂的將這件事告訴父親。
“什麼?這女人這麼不識好歹?”
“爹,不厚道的人是我,是我利用了她。”他愧疚的駁斥父親的話。
“那又如何?你是神人,讓神人利用也是她的福分!”諸佐賀蠻橫起來。
諸天日面色一沉。“爹,你明知道我並非什麼神人,只是一個擁有異色眼眸的人,有什麼資格大言不慚的以神人之姿辜負人?!”
“別說了!”諸佐賀臉色發青的怒斥。
他不喜歡聽兒子說什麼自己不是神人的話,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兒子成為神聖尊貴的神人國師,絕不容許他在言語間就輕意否定掉自己的身分。
“聽說你也拒絕明明了,那最好,儘快送走那不能生育的女人後,另外再娶,這次一定要找一個能夠誕下子嗣的人,那個地方需要另一個碧眼神人,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不要忘記你的責任。”今天專程來此,就是為了提醒兒子這件事。
“我並沒有忘記我的責任,就算想忘也忘不了。”他自嘲的勾唇,神色漠然。
“沒忘就好,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
“嗯。”
“那就好,既然事情已到這個地步,拋開那女人,儘快!”
“晚安啊,夫君!”
才剛熄上燭火,正坐上長榻準備就寢,忽然房裏又亮起,諸天日一愕,瞧着小人兒正笑吟吟的蹦進書齋。
“呃……嗯,晚安。”他遲了半晌才回聲。
這丫頭這時候來書齋做什麼呢?
“夫君要入睡了嗎?”蘭禮秋用着彎月般的笑眼望着他問。
“嗯。”他燭火已熄滅,人也躺在長榻上了,還用多問嗎?
“那太好了,我還怕來早了會打攪到夫君夜讀,既然夫君已打算要入睡,那我就可以準備了。”她逕自拍手。
“準備什麼?”他蹙眉。
“準備這個啊!”朝外頭髮出兩聲清脆的掌聲,僕人立即搬進另一張長榻,與他現在躺的長榻相併,連成了一張容得下雙人的床。
接着阿葛也進來了,它傷勢已好得差不多,這會頭上還頂了件毯子,她抱過毯子,拍了拍它的頭。“謝謝啊,真乖!”
阿葛低嚎一聲就跟着搬榻的奴僕們一起出去了。
呵呵,這小子真識相!“這下太好了,好久沒有抱着夫君一起睡,今天終於可以與夫君一起睡個好覺了!”一面說她一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但懶腰伸到一半,就見到床上的男人已起身下榻,臉上表情正經嚴肅,雙手正在套上外袍,系回腰帶。
“夫、夫君,你不睡了嗎?”她趕緊收起懶腰,??的問。
注意到他頸項上並沒有戴上她送給他的壽禮,心中不免失望,但眼神一黯后,她又即刻打起精神,笑着面對他。
“不了,你睡吧,我出去走走。”說完人已往外走去,腳步有些急。
“夜已深,大部分奴僕也都已入睡,你要上哪走走啊?”她跑上前扯住他的腰帶。
“隨便走走,你不用擔心,先睡吧。”他輕輕拉開她纏上的手。
那拉開她手的溫度是冷的,蘭禮秋由心底打了個冷顫。“那我陪你!”拋開那寒意,她馬上再說。
“不用了。”他態度好冷淡。
“沒關係的,我剛好也想走走。”
他只是轉身無聲的望着她,那表情帶着冷漠的拒絕。
“夫君,我只是想陪陪你--”她臉上一直努力地維持傻笑。
“秋兒,我想一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令人不安的沉默后,諸天日終於用清澄卻拒意甚堅的嗓音說。
蘭禮秋越笑越僵,終至愣愣的點了頭。“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她退了開去。
諸天日只瞧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就旋身消失在門邊。
他一走,蘭禮秋的淚馬上掉了下來,不知何時,阿葛又回到她身邊了,靜靜伏在她腳邊,盯着主人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淚水。
“阿葛,我很厚臉皮是吧?夫君也一定這麼認為,我臉皮厚到自己搬床要和他一起擠,這一好了,夫君煩得連床都讓給我,這書齋怕是我不離開,他也不會再進來了……”
她頹然地望着那扇闔上的門,眼角的淚簌簌落下,雙眸整夜不敢闔上,盼啊盼地,就盼那扇闔上的門能再開啟,可是一夜過去,她等的人大概也走了一夜吧,門板依舊安靜的緊閉着,無聲卻殘忍的劃開他們兩人的距離。
“夫君,用膳了,今天我特別請嬤嬤教我煮你最愛吃的碧玉蒸魚,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浪費了嬤嬤好幾條魚,這已經是最成功的一條了,你快來嘗嘗,看味道如何!”
諸天日才剛回府就有人將他請至膳廳,這才知道她做了午膳等他。
她不善廚務,這應該算是她第一回下廚。
瞧了擺在桌上的五菜一湯,青菜焦黃、肉絲帶血、炒蛋是唯一看起來正常的食物,至於她口中他最愛的那條碧玉蒸魚嘛……
他蹙了眉,魚頭已斷,整條魚看起來更是爛爛糊糊的,哪來的碧玉之相?
嘴角略微抽動了一下,想笑,卻拉直后垂下。
“我不餓,你吃吧。”
“不餓?可是,我聽說你連早膳都沒用就出門了,現在已午時,怎麼會不餓呢?”蘭禮秋納悶。
“很抱歉,讓你白忙了。”他用着沒有歉意的語調說,悲哀的發現自己拒絕得越來越上手。
“沒關係,我煮的本來就不好吃,強迫你吃也不好……”雙手絞着,蘭禮秋忍着失望。他竟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她努力了好久的食物……“我煮的菜不好吃,不如要嬤嬤重新為你上菜,她煮的保證沒問題--”她重新露出笑臉的又說。
“不用了,我不想吃。”他起身,要走了。
“等等!”她趕上前攔住他。
他冷淡的望着她,就見她帶着一夜無眠含着血絲的眸子,努力地擠着笑。“你若真吃不下,這是我托嬤嬤上好記買的包子,我記得你也愛吃,這個你拿着,趁熱吃,晚點才不會餓肚子。”她捧上個被仔細包妥的熱包子。
他沒有接過手,只是瞧見她捧包子的雙手居然佈滿紅紅腫腫的傷痕,微眯起鳳眼,撇過首,取過她手上的包子,並沒有多問就轉身離去。
“阿葛,他拿了包子了,他拿了我的包子了耶!”他取走包子的?那,蘭禮秋立即像個孩子似的,開心的抱着腳邊的阿葛又哭又笑的歡呼。
阿葛被她抱得不舒服極了,不過還是忍受着主人哭哭笑笑的德行,沒有企圖反抗。
午後,廚房嬤嬤另外端了盤菜飯來到書齋里。
一進門,便瞧見那新搬進來的長榻已移走,知道是夫人一早要人撤的,她說書齋不大,放兩張榻子太擠了,所以撤走,但明眼人都知道,書齋哪裏不大,都夠多擠下四、五張長榻沒問題了,有問題的是國師一夜沒回到這書齋來,他改睡別的地方了。
唉,現在大夥都在議論紛紛,這對恩愛夫妻是怎麼回事啊,吵架了嗎?
這可是不曾有的事,往常兩人就算鬥氣,國師都會讓着夫人的,這回兩口子似乎鬧得挺嚴重,夫人天天紅着眼扮笑臉,國師則是天天冷着臉裝冷漠,再這樣下去可不太妙,擾得整個國師府上下都不安心。
將端來的飯菜在主子面前放下,不意瞥見一旁的包子,這包子早擱涼了。主子還是沒吃啊,唉,夫人是白高興了。
“國師,這是夫人要我為您另外再烹調的菜色,您吃一點吧,別枉費夫人的心意了。”嬤嬤勸說。
諸天日頗無奈的往那盤菜飯望去,上頭三四盤菜色都是新煮的,唯獨那道碧玉蒸魚沒變。
瞧見他的目光,嬤嬤嘆了口氣。“國師,這道蒸魚可是費了夫人不少工夫蒸煮的,她還為此把手都弄傷了,你不能不吃幾口。”這條魚可是夫人煞費苦心之作,儘管夫人要她別端來獻醜,但她還是偷偷端來了。
“她的手是這麼傷的?”他神色轉為凝重。
“唉,所謂的碧玉蒸魚是指魚身的刺全被挑起,但魚的外觀還保持完整,用特殊醬料蒸過後,味道清滑順口,夫人為了您愛吃,特地一早就進廚房,親自捲起袖來將魚刺一根根的由魚肉里挑起,但這魚肉滑溜,魚鰭與魚刺刺得她滿手傷,可我也沒聽見夫人喊一聲疼,就這樣折騰了一上午,弄壞了五條魚,現在這一條是較完整的,您若不嘗嘗,就太對不起夫人的用心了。”
她特地將魚端到離他最近的地方,希望他至少吃上一口,別讓夫人白費心思。
瞪着那盤爛糊糊的魚,諸天日心頭微熱,清扯着薄淡的唇辦,似乎想說些什麼,又嘆出氣來,半晌后,他眉心一動。“這飯菜先放着吧,我出去一下,待會回來吃。”
“可是這飯菜又要涼了,您不吃要上哪去啊--”話還沒說完,他人早已離開書齋。
蘭禮秋盤着腿坐在床榻上,齜牙咧嘴的,拚命對十隻攤開來的手指吹氣。
“好痛啊!”她忍着痛,眼鼻口幾乎都要皺在一起了。
諸天日離開書齋后,來到他已多日未踏進的寢房外,但他沒有推門入內的打算,而是站在微啟的窗外,靜靜的往屋內瞧。
他沒猜錯,最怕痛的人怎可能滿手傷也不吭一聲,分明就是逞強!她真是個小笨蛋,光吹氣不上藥是止不了痛的……
緩斂下臉,他想問她這是何苦,他已如此待她,她該要氣憤的走人才是,為何還甘願留下來受苦,讓他只能對這樣惡劣的自己生氣。
蘭禮秋小嘴還在拚命地吹着紅腫的手指,但還是好痛,正想着是否真該上藥之際,眼光不經意的掠過窗檯,登時小臉一亮,立即露出一臉驚喜。“夫君!”她興奮的沖向窗檯,推開窗子。“夫君,你回房了!”
“不,我只是經過。”一見她,他飛快收起臉上的掙扎,重新回復冷漠。
“只是經過啊……”她失望的垂下臉。“夫君,你真不打算再回寢房了嗎?”扶着窗檯,她終是問了出口。
陽光照射在她落寞的臉龐上,沒有該有的光彩,有的只是幽黯的陰影。
他瞧着,心中竟莫名地發起怒。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要再看到沒有笑容的她!是他做錯事,所以現在要還她自由作為補償,可她為什麼不離開他這壞人?為什麼要傷她也讓他心痛?!
手臂伸進窗檯內,粗魯的抓過她的手腕,將她腫脹的手指攤開,一點一點的紅色傷口像扎進了他眼裏一樣痛,他粗聲吼,“我沒要你費心的!就算你拔魚刺弄殘了雙手也不能讓我留下你,我並不愛你,你的存在已嚴重造成我的困擾了!”
“夫君……”蘭禮秋被他的怒容嚇着,整個人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見她受驚的模樣,他臉色再變,鬆開緊扼住她的手,臉色發青的退開窗檯,轉身就要走。
“夫君,你別走!”見他又要離開,她焦急地爬上窗檯要出去攔人,但她個兒小,腿雖然硬是跨上窗檯,卻在要跳下時摔了下來。
見狀,諸天日愀然變色,想也不想的就沖回窗檯扶她。
“夫君,不要丟下我!”一見他回頭,她立即握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他一愣,這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狠心地將手抽回。“你離開吧,在這裏不會有你要的幸福的。”
“有!你就是我的幸福,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會感到幸福!”她絕不輕易放棄她的婚姻,她的男人!
“那是謊言,一個由謊言築起的幸福猶如海市蜃樓,不是真實的,你難道不明白嗎?”
“不!我不相信過去的種種都是假的,是你錯了,是你錯將謊言當真心,把真心當謊言!”
“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是愛我的,只是沒有察覺罷了,否則你又怎能對我如此溫柔,就連想傷害我,想要我走,都不忍丟下一封休書污辱我?!你對我有情的,該明白這不是海市蜃樓的人,是你!”她說得既肯定又振振有詞。
他一震,從沒想過這個可能,不住皺眉,身子也退了開去。“瞧來你根本不願意走出我的謊言,勸你清醒點,早日看清事實的離開這裏,否則別怪我真的給你一封休書!”
“休書?!”沒料到方才拿來支持自己的理由會讓他照做,蘭禮秋怔住了。
“不接休書也成,我會納妾,三個五個都有可能,你看着辦吧!”
“你胡說,你怎麼可能這麼對我?!”
“你可以試試!”
“夫君!”她再也忍不住,灼灼地怒瞪着他。
他該說的,都已說盡了,寒列的目光再瞥她一眼后,就丟下她要走,可蘭禮秋不讓他再次拋下她,心急的想追上去。“夫君,我還有話要對你說,你別走--哎喲!”才起身,就發覺腳踝痛得讓她一站起來就又跌回地上。
聽見她的痛呼,諸天日身子一頓,可最後還是邁開步伐迅速離去了。
她坐在地上,望着他的背影,心酸的淌下淚來。若是從前,瞧見她跌傷了,他定會心疼半天,親自照顧她,如今卻頭也不回的丟下她,這中間的天差地別,猶如天堂與地獄,難道他對她真的沒有心嗎?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涼了泰半。
雙手覆上小腹,那裏正微微的抽痛着,也許是剛才跌落窗檯時也動了胎氣了。
她腳傷了,小腹也隱隱作痛,只能一個人坐在地上,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喚人來瞧見她狼狽的模樣,就這樣垂淚坐了一下午。
直到傍晚后,覺得肚子不再疼痛了,這才忍着腳痛慢慢爬回屋裏,爬上床、蓋上被、闔上眼。
睡一覺吧,擦乾淚水,她對自己說。也許一覺醒來,夫君就會又回到這間屋子裏來,對她溫柔的笑,然後她會告訴他剛才來不及對他說的話,她肚子裏有屬於兩人的娃兒了。
聽了這話后,他應該會開心的數落她說,要當娘的人還敢爬窗,一點也不知輕重,以後不許再這麼調皮,說不定還會打她的小屁股呢……
“聽說你爬窗子弄傷了腳?”諸佐賀沉着臉來到床榻前。
名為探病,但態度一點也不像。
那日蘭禮秋由窗檯跌落後,隔日醒來便發現腳踝腫成兩倍大,大夫診后說是扭傷得很嚴重,至少要在床上躺個十五天以上才能下床。
三日後,這位很少召見她的公公便出現了。
“是的,爹。”她紅着臉,低着頭。
“真不像樣,堂堂的國師夫人,竟然做出如此丟臉的舉止!”他怒斥。
“對不起……”她的頭垂得更低。
“哼,若真有心認錯,就該離開!”諸佐賀突然揚高聲調說。
這話讓她猛然抬起首。公公也是來趕她的?!
“爹……”
“天日不是對你說清楚了嗎?為什麼你還不走,難道要纏着天日一輩子不放嗎?”他嚴厲的問。
“爹……我與夫君是夫妻,本來就該在一起一輩子的啊--”
“住口!你連個娃兒都生不出來,還有臉說這種話?”
她一怔。“爹對我不滿的原因,是因為我沒有生出娃兒嗎?若是如此,我已經有--
”
“哼,別在這時候說你有了,就算有,生下孩子后你也得離開,咱們天日的終生伴侶不會是你!”
她頓時白了臉龐。“我才是夫君的妻子,為什麼不會是他的終身伴侶?”
“你都知道了不是嗎?天日愛的人不是你,你沒必要留下!”他欠兒子的已經夠多,所以至少在廝守終身的對象上,他真的希望兒子能找到滿意的人。
蘭禮秋一臉慘澹。公公的意思是,就算有了孩子,丈夫和兒子也都不會是屬於她?
“我勸你,若想謊稱有身孕而拖延離去的時間,最好別白費力氣,只要大夫驗過就知真假,騙不了人的,哼,這時候你還敢說自己有孕了嗎?”他冷嘲熱諷。
三年肚子都沒有消息,怎可能在要她離開前有了孩子?他壓根不信有這麼巧的事!
“我……我沒懷孕。”她囁嚅着搖頭。
她原本就想對夫君說出自己有孕的事,但在聽完公公的話后,她心寒的決定暫時不說了,除非真能挽回夫君的心,否則她不會厚顏的用孩子來讓自己被[暫時]的留下。
從來,他們兩人在喜堂上承諾彼此的,就是一輩子啊!
她會留下是想證明夫君是愛她的,在她的四周有着太多被深愛過的痕迹,她不信三年幸福的光陰全然是假,如果能證明夫君愛她,至少是愛過她的,到那時候夫君仍執意不要她相伴的話,那麼,屆時她就會依照夫君的心愿離去。
“哼,我就知道,你怎可能懷孕!”諸佐賀不屑的哼氣。
“……爹,不管如何,我都不會離開的。”她低着首,雙眼緊盯着自己緊握的雙拳,淚水就滴在上頭。
見到她這倔強的模樣,諸佐賀更惱。“你不走也不成!待會我就要人將你的東西送回蘭府去,你非走不可!”
“爹,我既然沒有犯錯,也沒有偷人,你要以什麼理由送走我?!”她終於怒聲回話。
“要讓你走的理由多得是,不怕找不出來!”他冷哼。
“我爹是一國之相,就算你是國師之父,也不能這麼羞辱我爹!”欺人太甚,她再也忍受不了的低吼。
“你要知道,天日不只是國師,還是這個國家的神人,只要神人的一句話,陛下要你罷官還是告老還鄉都成,你說你會希望你爹是什麼下場呢?”他撇着唇嗤笑。
蘭禮秋瞪大了眼眸,不信他會說出這種冷血的話來。“你非要這麼逼人嗎?”
“這是你的命,只能怪你命不好吧!”他轉過頭去,不想再見她,不料下一刻卻聽見落地聲,回頭,就望見她竟拖着受傷的腳到他眼前跪下。
“你這是做什麼!”他愕然。
“爹,我是真心想與夫君白頭偕老的,請你成全我。”跪地的?那,她的腳踝又折了一次,痛得她眼冒金星,冷汗直流。
“我做不到。”他直接狠心的拒絕,卻不得不為她的深情動容。
“請你瞧在我當了諸家三年的媳婦份上,別現在就趕我走,讓我同夫君說說,他不會真的狠心要走的。”她哭着懇求。
聽見她提起兒子,諸佐賀才生起的憐憫迅速消失。兒子的幸福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心軟!“事情到了這地步,他不狠心也不成,你還是走吧。”
“不,我不走,這兒是我的家,我不離開!”她用力抹着淚說。
“你這厚臉皮的丫頭,太可惡了!”他惱得高舉起拐杖,重重落在她肩上,她吃痛,用雙手護着肩頭,他怒極,再一杖打在她受傷的腳踝上,讓她發出了慘叫。
“爹,你住手!”諸天日聞訊趕來,連忙奪下父親的拐杖,臉色慘白的瞧着地上幾乎痛昏的女人。“秋兒,你還好吧?”他焦急的問。
蘭禮秋聽見他的聲音,勉強由地上仰起頭來,滿臉的淚痕。“夫君,我不走,別讓爹趕我走!”她哭得凄慘,那悲切的神情揪得諸天日心痛得如針在扎。
他雙手顫抖的抱起她,她哭得全身顫慄,完全不能自己,他從沒見過她哭得如此慘烈害怕過,讓他瞧了心魂俱喪,竟不知如何是好。
“天日,別教這丫頭哭軟了心,送她走,現在就送她走!”見兒子面露遲疑,怕他狠不下心,諸佐賀趕緊催促。
聞言,蘭禮秋哭得更加急切心慌,眼鼻都是淚,一口氣幾乎要上不來,整張臉由紅轉為死白,嚇得諸天日撫上她胸口,怕她真因此喘不了氣。“不走,今天暫時不送你走,你別哭了,別哭了,我求你別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