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說女兒啊,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沒精神?是不是生病了啊?”蘭炎松像往常一樣過府傳達聖旨,順道探望女兒。
可怎麼才幾天不見,女兒就瘦了一圈,而且今日風和日麗的,照她的性子早該衝上草坪翻滾了,居然還躺在床上發獃?
“沒有,我好得很。”蘭禮秋無精打採的說,一點說服力也沒又。
“是嗎?阿葛呢?你那頭寵獸怎麼不見了?”銀狼很少離開她身邊,真難得今天竟然沒見到它繞在主人身邊轉。
“它受……受風寒了,我要它休息去了。”她原想說它受傷了,繼而又想,知道她差點被虜的人不多,爹也不摘掉,這會她人已經平安回來,就別再說出來讓爹嚇出一身冷汗了。
“哦,你八成是少了阿葛陪你完,這才會整個無勁的躺在床上……??對了,該不是害喜了吧?”他腦袋一轉,拍手大笑。
“害喜?呃……算是吧。”她尷尬的說。
事實上,懷孕兩個月,她還沒嘗過害喜的滋味,人家說吃東西會吐,或者食不下咽什麼的,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這個狀況,不過偶爾小腹會感到悶悶的到是真的,但這應該沒什麼大礙。
之所以憔悴,她很清楚知道這是跟丈夫對她冷淡態度有關,是夫君讓她悶得沒有食慾,心情黑壓壓的什麼也不想做,才會成天窩在床上嘆氣。
“太好了,你做了娘也好,最好改改你好動的德行,乖乖躺着,這樣才像個配的上國師的大家閨秀。”蘭炎松趁機說。
“爹,大家都說你女兒配不上夫君,我真配不上嗎?”她突然怏怏不樂的問出這句。
“呃?女兒你怎麼--”難得瞧見女兒沒自信的模樣,他嚇了一跳。“誰說配不上,你可是我蘭炎松的掌上明珠,金枝玉葉,誰要敢說你配不上女婿,爹就跟他拼了!”畢竟疼女兒,他馬上改口表示支持。
“謝謝爹。”她突然傾身抱住父親,鼻頭也跟着紅紅的。
“女兒,你老是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瞧見她反常的舉止,蘭炎松一愣后立刻反問。
蘭禮秋吸了吸鼻子。“沒又,一點事也沒又!”還是別讓爹操心的好。
“沒有?睜眼說瞎話吧!是不是女婿待你不好?”他隨口問,雖然不太可能,女婿待她好的沒話說,比他還寵她,連他瞧了都要搖頭。
“他……”想着這幾日的種種,蘭禮秋不禁失神。
見狀,蘭炎松嚇了一跳。“他真待你不好?!”
“沒有啦,夫君待我跟從前一樣好,只是……”
“只是什麼?”不會兩夫妻真出了什麼事吧?
“只是好像女兒做錯了什麼,夫君都沒回房……”
“什麼,他都沒跟你同房?!”他老眼登時凸瞪。
她重重的垂下小臉來。不想讓爹擔心的,偏又忍不住說了出來,唉,自己到底怎麼了?
見她衣服懊惱的樣子,他扯着長須。“這個……我知道了!
一定是女婿知道你有孕怕傷了你所以才沒回房,你不用想太多。”
是了,女婿體貼是出了名的,定是這個原因才沒碰女兒。
“不是,我……根本還沒告訴他我又孕……”
“啊?還沒說?!你該不會是賭氣天日在壽誕當日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所以鬧脾氣故意不提了”他馬上數落。
女婿當日的話他也壓根不信,女婿平日將女兒寵上天,怎可能不愛呢?這事不只他不信,恐怕全東霖國的人也都不信,女兒不會是傻得當真了吧?
“我沒有鬧脾氣不說,只是沒又機會嘛。”她嘆氣。
連着出事,再加上夫君的冷淡疏離,讓她一直沒機會說,所以至今她有孕的事府里還沒人知曉呢。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麼會沒有機會呢,機會是人創造的,再說,這事件大喜事,什麼時候都能說,而且說了保證普天同慶,就算女婿惱你什麼,也會因為這孩子一筆勾消的!”
“因為孩子一筆勾消?”蘭禮秋眼睛一亮。“真的?”
“爹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嗯!”她一掃萎靡,精神又來,匆匆的下床,套上繡鞋。
“爹,女兒沒空陪你了,下回再聊吧!”話未完,花衫已經消失在他面前。
蘭炎松沒轍的搖着頭。當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喔,一顆心就只知道在自己男人身上,也不想想他才是生出她的人哪!
男子,白冠束髮,面容端斂,高瘦的身軀在碧水橋上,徐風飄揚着衣襟,誘出仙骨風采。
女子,姿態婀娜,容貌艷麗,纖細的身段站在男人身旁,好似神仙眷屬。
“這女人與你已緣盡,你該儘快要她離開才是。”諸明明道。
“會的,她不久之後就會離開。”望向天空燦爛的紅日,這抹日陽就像那小傢伙一樣,讓人暖洋洋的,任誰見了都想親近,甚至就連不笑也陽光四射得令人難忘。
只是往後,他也只能親近紅日了。
“我不信,你總是拖着,沒真狠下心來過!”諸明明不滿的低咆。
他嘆了口氣。“那是因為她不相信我說的。”
“她不信,你就說到讓她信啊!”
“這樣太傷人了。”
幾番思量,他終究仍是不願對秋兒說出事實,可為的是什麼,終究卻也不明白。
“可是你你這樣耗着也不是辦法,還是我去說?”深感到威脅,她積極的想趕走那女人。
諸天日面容一板。“我不許你去見她!”
“不許?”他從沒有這麼嚴厲的限制過她什麼……
“我說過,秋兒的事我會解決,不許你或爹插手!”
當初他將她帶入這場渾水中,如今也該由他結束她的惡夢。
“可是你因為這女人變得優柔寡斷,難道自己都無所覺嗎?”
“有嗎……”他轉過身,面對粼粼池面,有些恍惚。
“有!你有!”諸明明由他身後激動的抱住他。
他一震,正想推開,但聽聞那聲聲幽怨的啜泣,心一軟,又縮回手。
“天日,爹好不容易願意隨咱們的心意,你為什麼反而變得這麼不積極,你傷了我的心了。”她哭訴着。
聽着這聲聲泣訴,諸天日閉上眼,深沉的疲累湧上。
年幼時他便頂着神人身份,每人都用敬畏的神情看他,身邊無人敢靠近,唯有這個妹妹,天天與他朝夕相處,他的四周只有她,自然而然與她越來越親近,親近到以為兩人發展出天地不容的感情。直到……。
“明明,抱歉,我不是又心的,但是我對你的感情並非是愛情--”
“並非是愛情?”諸明明渾身一僵。
“我其實--”
“夠,夠了,你別再說了,是不是因為我逼你逼得太急?!
你一向不是硬心腸的人,做不來對那女人狠絕的事,所以才會說出這種話來。好了,好了,我暫且不逼你--呃,對了,忘了告訴你,爹前日摔了一跤,跌傷腳踝,不太能走動。”她心慌他剛才所說的話,不敢再聽下去,趕緊岔開話題。
“爹跌跤了,怎麼都沒人告訴我呢?”諸天日臉色一變,不再繼續剛才未完的話。
“是爹不讓人來報的,他說你夠多煩心事了,別再給你添愁。”她勉強擠出笑安撫。
“爹他--唉!”他無奈地重嘆。
“我想這一跤讓爹發現自己真是老了,所以希望能儘快見你獲得幸福。”她小心的睇視着他。
諸天日蹙了眉。
“爹還說欠你最多,如果可以從頭來過,他不會逼你做這個神人……”
“別說了,這事我不怪爹,這本來就是我的命。”
“但爹不這麼認為,是他將你獻給朝廷,當年若將你的碧眼藏起,世人也就不會篤信你的傳說。”碧色眼眸世間少有,在東霖國象徵天神降臨,再加上他一身國人的氣質,總讓人信服他真是神人降世。
“而且爹若不讓你從小為陛下獻計預言,你還可以當個平凡人,毋需日日夜夜過着幫人預言的痛苦日子。”這是謊言哪,若非眾人對他根深蒂固的信任,加上他之後的佈局與善後,他的預言如何能成真?
他總是用預言讓眾人認真的去達成目標,讓預言成真,也讓他的謊言變成真話,但歡顏也許有被拆穿的一天,拆穿后他就用更多的謊來圓,他得激勵所有人相信他的謊話,再繼續讓他的謊成真。
長期這麼做,壓力又多打,沒有人可以想像,而他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她心疼他,所以陪伴他,也因而瘋狂的愛慕他,但可悲的是,他們是兄妹……
這個身份曾讓她怨恨得幾度想了卻生命,但他數次救了她,沒讓她死去,並且承諾這輩子不管兩人是以何種身份相處,都絕對不離棄她。
原本得知兩人情愫而震怒的爹,在見到他對她的情深意重后,這才軟化態度的接受事實,並且開出條件,要他先與別的女人成親,只要生下健康的繼承人,就讓兩人在一起。
所以他娶了蘭禮秋,但三年過去了,她也苦等了三年,那女人卻沒能為他生下一男半女,徹底浪費他們所犧牲的三年時光。
“爹說姻緣是終身的事,他已讓你苦了三年,該夠了,這回讓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再娶,或者就直接與我在一起。”諸明明越說越臉紅,一是為自己的謊言臉紅,因為爹不可能要他不生下子嗣就與她在一起,但她又私心期望着他能為她不顧一切的爭取相守。
“不。”他搖了首。
她一愣,“不?”
“明明,你我都知道,爹多堅持要我給他一個娃兒,他不可能說這種話的,而且,就算爹真的允了你什麼,我們也是不可能的,我清楚的知道,你是我妹妹,我無法對妹妹產生任何情愫。”
他終於說出自成親后便益發明白的領悟。
“不!我不想只做你妹妹,我--”
“夠了,你真想亂倫嗎?!”
“別用那麼可怕的字眼!你是神人,只要是你做的事,說的話,不會又人質疑的,你只消說我們是命定愛侶,天命如此,不會有人說上一句話的!”
盯着她絕美的容顏和堅決的眼眸,一時間,諸天日竟說不出話了。
“天日,今後你若再說出這種傷我心的話,我、我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她又以死威脅他!他皺起濃眉,頭一次感到厭煩。
“天日,我求你,別離棄我,我只又你了。”她抱着他喃喃低訴。
不遠處的草叢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睜着。
諸天日無奈的抬首,恰巧裝進那雙震愕的眼底,兩人視線交擊的一瞬,黑眸的主人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到第三步后,才轉身狂奔。
秋兒,我說的是真的,我並不愛你。
壽誕那日他這樣說,她不信,不信的!
但誰能告訴她,方才所聽到的對話,見到的情景是什麼?
蘭禮秋兩片紅唇抿得死緊,雙拳緊握到發疼。
這不是事實,不是,怎麼可能是呢?!
她全身控制不住的發顫,伸出手心,一片冷汗。
一滴淚終於忍不住滴進掌心中,彷彿沸騰滾燙般,幾乎燙傷她的掌心。
“秋兒。”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就在她身旁響起。
她猛然抬首,望向那一雙漂亮的碧瞳,眼神逐漸變得茫然。
這是她熟悉的那個夫君嗎?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火紅的眼淚,眸色轉深。“秋兒,我有話對你說。”
此刻蘭禮秋只覺得全身冰涼,張嘴想要他什麼都別說,可是喉嚨卻像打了死結一樣,一丁點聲音也發不出。
“剛才我與明明--”
“別!別,別說了。”她總算吐出聲音,卻乾澀到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他闔上門,定定的凝望她,直到良久后才伸出手掌,輕撫上她帶淚的臉龐。“秋兒,我對不起你。”
她的淚依然使他的心發燙糾結,可他必須忍住,他曉得,再怎麼憐惜,時限一到,也該放手的。
這話無情至極,幾乎足以殺了她。“若沒有做錯,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他道歉表示與諸明明真有什麼,她顫抖得搖頭,不像接受他的道歉。
“有,我有錯,錯了三年,請你原諒我。”
揪着心,聽着她拒絕應聲。
“我並不愛你,這是我的真心話。”他痛到不行的心就是說真話的證明。
蘭禮秋俏臉瞬間煞白。
真,心,話?
“你是說,成親至今,你從沒愛過我,這是真心話?”水汪汪的大眼盛滿了恐懼。
“對,這三年我唯一對你說的真話就是這句,我沒有愛上你。”他狠下心,雙手握拳,牙咬得死緊。
“這一切是謊言吧……你同我開玩笑的吧?”她想笑着問,卻連勾動嘴角也無法做到。
諸天日緩緩搖着頭。
她錯愕的腳一軟,扶着桌案喘息。“不是玩笑……所以……
說好要一起白頭到老,也不算數?”
他只是靜靜看着她,很抱歉,很抱歉的看着。
蘭禮秋再也站不住,軟癱在椅子上。“那麼……那日天台上你不顧一切的躍下救我又怎麼說?也是作戲?”
不,那是真心,他是真的被她嚇破了膽,相處那麼久,沒有愛情也有親情,他怎麼會讓她遭遇不測?
而這些話他不能也不該說,說了只會讓她更想留下,或者讓她錯以為這就是愛情,但不是這樣的,他對她,只有愧疚和疼惜,應該只有如此而已……
得不到回應,蘭禮秋心一涼,再問:“你……曾說過,當我下回再牙疼時,你會陪我盯着大夫,不准他幫我拔牙,這也是隨口說說?”
他露出一抹酸楚的笑容。
“那……當你抱着我,呼喊我的名字,其中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闔上眼眸,不敢瞧她心魂俱震的臉龐。“……沒有。”
蘭禮秋捧着胸,痛徹心肺。這一切都是夢吧?快醒來!快醒來就沒事了……
“秋兒,你離開吧。”不忍見她哀慟欲絕的模樣,他忍着濃濃揮之下去的罪惡感說。
他要趕她走?!是啊,怎麼會是夢呢?有他在,她從不作夢的!
“是因為明明嗎?是嗎?”憤怒讓她悲切的質問。
面對眼前那雙總盈盈含笑的眸子,此刻卻彷彿燃着噬人的烈焰,這樣的眼,讓諸天日心痛得難以忍受。“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
“誠如你在池邊所見到的,我與明明確實不尋常。”今日他打算和盤托出一切,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蘭禮秋整個人呆住了。他連嘗試否認都沒有,就承認了!
她呼吸急促起來。“她是你妹妹啊!”
“我知道--”
“知道你還--”她咬着唇說不下去,淚在眼眶裏不斷打轉,她忍着不讓淚水潰堤。“你們是因為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所以你才娶我的,是這樣的嗎?”
“當初娶你確實如此。不過娶了你之後,很多事情便改變了。”
“改變什麼呢?可有改變讓你愛上我?!”
沒想到她幸福的婚姻里竟然藏着這麼殘酷的事,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
她什麼也不是,她成了諸明明的替代品,這三年她得到的只是一具思念妹妹男人的軀體,那麼抱着她時,呼喊她名字時,他內心想的究竟是誰?!
她屈辱的痛苦起來。
“秋兒……”見她如此激動,諸天日有些慌了,想上前摟住她,但瞧着她顫抖的雙肩,罪惡感再次侵襲,他頹然的放下雙臂,只能憂心地垂視着哭泣的她。
“你們不能在一起,世俗不會接收的,這樣,你為什麼還要趕我走?”她忍不住抹淚,傷心欲絕的再問。
他沉默地不願再說,就怕她真會承受不了而崩潰。
“說啊,難道我離開,你們就能在一起嗎?”她激切地揪着他的衣襟逼問。
“不,就算你離開,我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的。”在她的逼視下,他表明。
她瞪着他。“是因為我的關係嗎?你怕就這麼跟明明在一起會過度刺激我?”她凄苦地笑了。
“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我並沒有愛上她,所以不會與她在一起。”他凝視她,認真的說。
可蘭禮秋卻搖了搖頭。
“我現在已經分不清楚你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言了……”她哭笑的模樣叫人心疼,“你既不愛她也不愛我,所以要我們都走,是這樣的嗎?”受盡打擊后,她失神的問。
“秋兒……”
“是這樣的嗎?”她低喃。
“是……我對不起你……”
身軀軟軟滑下木椅,她跌坐地上,茫茫然的,聽不清楚他的回答了。
白雲底下,蘭禮秋枕在夫君腿上,數着天上到底有幾朵白雲。
“數不清的,小傻瓜!”諸天日要她別做白天工。
“我知道數不清,但就是喜歡數。”
“嗯?”他疑惑的望着她。
“就像我計算不出夫君到底又多喜愛我,但我還是每天計較,你是否在今天又多喜歡我一點,這就是生活樂趣。”她呵呵笑。
他清俊的臉龐漾着苦笑。“你的樂趣還真折騰人。”
“折騰人?嘿嘿,就算折騰人也是甜蜜的折騰吧,你不喜歡嗎?”她痞痞的仰頭問。
“喜歡,很喜歡,真的很喜歡。”他笑眸淡淡柔柔,直透人心。
“這就對了,所以我要繼續傻下去,傻傻的數雲,傻傻的計算你愛我到底有多深!”
“可是太傻會讓人家笑話的,你可別傻過頭才好。”說這話時,他有着語重心長的表情。
這教她皺了眉。“夫君嫌我看起來傻呼呼?”
“我不是嫌,是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只要你繼續愛我,讓我數到眼花繚亂,那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她朝他拋了個逗趣的媚眼。
“是啊,如果是這樣,就沒什麼好擔心了……”
望着白雲朵朵的天空,蘭禮秋很難相信從前兩人在草地上的對話都是謊言。
“蘇子兵,你也認為我該離開是嗎?”
國師府內種滿楓樹,秋天已至,楓葉嫣紅似火,煞是美麗動人。
蘭禮秋只是單薄的長衫立於院內,與蘇子兵並肩而立。
“是的。”他沒有修飾就回答。
她笑,心不受控地絞了一下。“真直接。”
“夫人,對不起,我只是為公子好,我想你能離開,對你自己也是好的。”
“那是因為你認為夫君不可能愛上我,我留下也是痛苦,不如離去對吧?”
“……嗯。”
事實上,這及年的相處下來,他是真心喜歡這個主母,只可惜她沒能為公子生下一男半女,若能夠,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倘若我說不走呢?”
他微愕的轉頭看她。“你願意留下來?即使公子根本不愛你?”
“是的,即使他不愛我,但我還是愛着他的,而且他也親口對我說過,他並不愛明明,既然他心裏沒有別人,為什麼不能愛上我?!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是嗎?”
“你……”受到打擊她竟然沒有退縮,還說出要留下讓公子愛上她的話,這人真是--天真爛漫到可以了!
“我不能讓他愛上我嗎?”這一問,似是下定了決心。
聽着她平靜的聲音,語氣自信,蘇子兵也教她的樣子嚇到了。
“這個嘛……”
“你與夫君相處最久,也最了解他,依你瞧,這三年來,他對我真的沒有一絲真感情嗎?當真如他所說,他對我說的話都是虛情假意,沒有真情的嗎?”
蘭禮秋問他也問自己。那些個甜蜜日子,他的無奈縱容,那雙永遠溫柔注意着她的碧眼,她不相信那些作假得來,所以她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丈夫一個愛上自己
的機會。
蘇子兵愣住了。“說實話……我也不確定。”公子這輩子真情流露最多的時候,就是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只是,這能影響公子的決定嗎?
“是吧!連你也不確定,若沒有一點好感。又怎能裝出三年的恩愛,所以我是又機會的,這男人已是我的夫君,我若不努力爭取,可真要失去了。”她轉頭朝他笑出
一臉燦爛,美麗的雙瞳有着勢在必得的決心。
他瞧着不禁失神,這女人,很不一般。
“我需要你的幫忙!”她突然說。
“什麼?”
“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我能幫你什麼?”他獃獃的問。
“夫君對我太冷淡了,我要他回到從前。”
“然後呢?”
“我要你幫我將這東西給他。”
“這是什麼?”蘇子兵接過她遞給他的小東袋。
“他瞧了就會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我會將這東西親手交給他的。”他承諾,這點小忙他還能做到。
“那就多謝了。”說完,蘭禮秋就要離去。
“等等!”他急急喚住她。
“嗯?”她又回身。
“你真的決定不走?”他想再確定的問一次。
“不走,就算他拿掃把趕我,我也不會走。”她堅定的說。
“……你知道公子不會拿掃把趕人。”
“這就對了,所以我更不可能走啦!”
“可是--”
“別可是了,別往了,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他的妻子,這點是沒有改變的。”
她人影一消失,楓樹林便走出一個修長身影。
“公子,你都聽見了,要給她一封休書,徹底斷絕她的希望嗎?”蘇子兵轉頭問。
他為夫人的勇氣喝采,但對上公子的責任……還是只有抱歉了。
諸天日站定不動,神情憔悴。“到最後非得這麼做的話,我會寫的。”
“是嗎?”他看見主子眼窩明顯的青影,心知主子又一夜未眠,不禁懷疑,主子真寫得出對女人來說最難以承受的休書嗎?
“交給我吧。”諸天日走向他,朝他伸出了手掌。
“喔,在這。”蘇子兵趕緊將小束袋交出。
握住那隻花色束袋,諸天日迅速消失在楓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