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了曉菲,沉盼盼決定找歐陽勁磊談一談。
巧的是他今晚並沒有出去約會。
歐陽勁磊正在書房看一些傳真,他看起來很投入,使得沉盼盼不得不輕敲敞開的門,引起他的注意。
「有什麼事嗎?」他很驚訝地看着她。
「我想跟你談一下曉菲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她向他迅速地敘述曉菲傷心的原因。
「聖誕節還有一個禮拜才來臨,這件事等我出差回來再說吧。」他有些心煩意亂地。「我剛好想去向她道別呢。」
「你要出差?」她怔了怔。「曉菲今天情緒很不好,如果她明天起床又看不到你,她一定很難過。」
「我必須工作!」
「不能延一天嗎?而且明天是周末,她會希望有你陪伴。」
他搖搖頭。「這件事很重要,攸關一間公司是否會關閉,我要儘快採取一些權宜措施。」
「那麼你的女兒呢?」她氣憤難平地看着他。「她的權宜措施呢?」
「這就是我付錢請妳的原因所在。」
「你讓我好失望,我以為你是個好父親,沒想到你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曉菲聽到了,她一定會很難過。」她激動地。
歐陽勁磊重嘆了口氣,一陣意味深長的沉默后,他舉手妥協。
「這次出差的日期無法更改。」他疲倦地說。「但我保證等我回來──」
「不要隨便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
他臉上原有的沮喪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氣憤。
「我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他冷冷地說:「這些日子妳應該很清楚才對。」
「我現在說的是曉菲──」
「見鬼了!」他諷刺地說:「我請妳來不是要妳來糾正我該做什麼!」他看了看錶。「我必須走了,曉菲在看電視嗎?」
他幾乎等不及她點頭回答就大踏步走出書房,走向小客廳。
沉盼盼沒跟過去,她希望至少在這個短短的時間裏,讓他們父女單獨相處一會兒。
突然,刺耳的門鈴聲響了起來。
雪莉像一陣風似的掃了進來。
「勁磊在哪兒?」雪莉傲慢地問:「他還沒走吧?」
「還沒有,他正在跟曉菲道別,但他不會希望有人去打擾他們父女的。」
「哼!」雪莉冷哼一聲。「他們在哪兒?玩具室?」
「小客廳。」她知道即使自己不回答,雪莉也會找得到。
「妳不會又讓曉菲看那些沒營養的電視劇吧?」雪莉嗤之以鼻。「我就知道妳這種人根本不會照顧曉菲,妳怎麼還好意思留下來?」
說著,她走開了,留下沉盼盼一人憤怒地注視着她。
「勁磊、曉菲,你們好呀!」
沉盼盼聽到雪莉溫柔、甜美的問候聲,她實在很難相信一個人可以表現得如此虛偽,在她面前張牙舞爪得像母老虎,在歐陽勁磊面前卻又溫柔得像小貓咪。
「雪莉?」歐陽勁磊很是驚訝,但卻克制住自己。「妳怎麼會來的?」
他正坐在火爐邊,曉菲淚眼蒙眬地坐在他的膝蓋上。
「我急着想見到你。」她誇張地笑着。「我得到一個邀請,勁磊你還記得麥克吧?他剛在北海道置產,他最近在股票上大賺一筆。」
「那真是恭喜他了。」他輕輕將曉菲放下來,站了起來。「但我不明白妳為什麼飛奔到這兒來告訴我這個消息。」
「因為他邀請我去那兒度假,而且也邀請了你。」
雪莉的話才說完,曉菲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嚇壞了每個人。
「不!」她尖叫着,可愛的臉蛋扭曲得變了樣。「聖誕節不準妳把我爹地帶走,絕不可以!妳這個老巫婆,我討厭妳!」
「曉菲!」
沉盼盼和歐陽勁磊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雪莉已氣得雙頰變得通紅,但她仍克制住自己的脾氣。
「以前曉菲是個懂事有禮貌的孩子,」她充滿敵意地看着沉盼盼。「一定是妳帶壞了她!我早知道像妳這樣的人根本不能當曉菲的家教。」
「我討厭妳跟盼盼無關!」曉菲連忙抓住歐陽勁磊的手。「爹地,你不會走的──對不對?」她十分傷心地請求着。「你不會丟下我的?」
歐陽勁磊在她身旁跨下,輕聲哄着她。
「曉菲,妳沒看過雪,妳不是一直想堆雪人、打雪仗的嗎?」
「勁磊!」雪莉匆匆打斷他。「這個派對是大人的聚會,小孩子不適合──」
「那我也不想去。」他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是說你要拒絕邀請?天哪,我真不敢相信。」雪莉彷佛察覺到自己失態,連忙壓抑自己失控的情緒。「我知道你急着出差,也許你可以再考慮一下,再回答我的問題,先別急着拒絕。」
歐陽勁磊沒有理會她,只是把曉菲牽到沉盼盼前面。
「曉菲該吃晚飯了。」
「晚飯?」雪莉隨聲附和道:「以前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如果我敢這樣對大人說話,我早就被罰不準吃飯,甚至還可能被關在房間內不許開燈呢!」
顯然她的話嚇到了曉菲,沉盼盼感覺到曉菲在發抖。
「曉菲,向雪莉小姐道歉。」她說。
曉菲抬起頭,雙眸緊緊盯着她,彷佛在做無言的抗議。
「曉菲,妳不聽我的話,我會生氣喔!」
雖然她也不喜歡雪莉,但是她一定要做一個明確的處理。
一陣沉默之後,曉菲心不甘、情不願地向雪莉道歉。
「算了,我不會跟小孩子計較的。」雪莉假裝仁慈,但她的偽裝讓沉盼盼覺得噁心。
歐陽勁磊在女兒頭頂上吻了一下。
「好了,現在去吃晚飯,我會儘快回來。」
「可是我想跟你揮手道別。」曉菲依依不捨。
「先去吃飯,你爹地跟雪莉小姐還有話要說。」
沉盼盼將曉菲拉出小客廳,曉菲滿臉不開心的跺着小腳。
「我好討厭雪莉,而且我要跟爹地道再見的。」
「待會兒妳可以在房間向妳爹地揮手呀!」說著,她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她知道是歐陽勁磊和雪莉。
「爹地要走了,我要去房間向他揮手。」曉菲快速地跑向房間,沖向窗檯。
這時歐陽勁磊和雪莉一起出現在花園。
沉盼盼和曉菲一起透過窗戶看着他們。
雪莉很親密地做偎着他,彷佛剛才的意見不合根本不存在。
這時,歐陽勁磊打開車門將行李和公文包放入車子裏,然後回過身看着雪莉。
雪莉的雙臂繞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熱烈地吻着。
沉盼盼的心彷佛遭人重重捶了一拳,她連忙背過身子,不想再看到這一幕。
過了一會兒,曉菲也轉過身子,表情十分嚴肅的看着她。
「我不想吃飯,我不餓。」她雙唇顫抖。「我不希望爹地離開我。」
沉盼盼心疼地擁抱住她。
「他不會離開妳的,他很愛妳。」
「真的嗎?他愛我多過雪莉小姐嗎?」
「是真的!」她回答。但也滿心希望自己沒有說錯。
沉盼盼睡得很不安寧,醒來時,頭還痛着,一整晚夢見的全是歐陽勁磊跟雪莉親吻的情景。唉,她是怎麼了,為何會如此在乎他跟雪莉做了什麼?
曉菲也嚷着說她不舒服。
「要不要請李大夫來看看妳?」沉盼盼關心地問。
「不要──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低低地說,那慚愧的眼神透露着她撒謊后的悔意。
沉盼盼明白她並不是真的生病,只是不想去上學,她沒有拆穿曉菲的謊言,只是問她功課是否會趕不上。
「今天除了美勞、體育,就只有練習派對的表演。」曉菲雙唇顫抖地說。
「那不去學校應該沒問題,也許待會兒我們再到外頭去散散步如何?」
「好!」曉菲終於露出笑臉,但下一秒鐘眼眶又紅了。「可是我好想爹地。」
「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呀。」她明白曉菲十分沒有安全感。
「爹地說如果我想他,可以睡在他的房間。」曉菲說。
「呃……那今晚妳就睡他的房間吧!」她的喉嚨發緊。
她自來到這兒以後,一直避免進入歐陽勁磊的房間,而她也很慶幸自己的期盼沒破滅。
但現在,可能因為曉菲要住到歐陽勁磊的房間,她必須又再次面對六年前的那個夢魘。
「那我們先把我的大狗熊和布娃娃們拿到爹地的房間。」曉菲迫不及待地道。
「爹地房間好漂亮,床也很大喔!」
「呃……一定要現在?」她咽了口口水,想到又得掉入回憶中的黑暗痛苦世界,她就感到很不舒服。
「就現在嘛!」曉菲將大狗熊和布娃娃全放在懷中,然後率先走出房間。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
沉盼盼唯一感到慶幸的是至少歐陽勁磊不在家,如此一來她可以避免更大的難堪和羞辱。
她鼓起勇氣,隨着曉菲進入歐陽勁磊的房間。即使已做足了心理準備,她的全身還是綳得緊緊的。
然而在踏入房間的那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像死去又活了過來。
她驚訝得微張着雙唇,喘着氣。
這不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房間。
所有傢具擺設,連格局都不一樣了。
「爹地跟媽咪離婚後重新裝修過他的房間,而且我也幫忙設計喔!」曉菲得意地說。
「謝謝妳,曉菲。」她小聲地說。也許因為這樣,她才可以不必再面對過去的惡夢。
但曉菲只是專註地把她的大狗熊和布娃娃擺到歐陽勁磊的大床上,並沒有聽見她的道謝。
下午陽光悄悄露了臉,沉盼盼帶着曉菲在別墅後面的小山坡漫步。
「盼盼,妳聽到什麼聲音了嗎?」曉菲屏息以待。
「有什麼聲音──」沉盼盼仔細聆聽,有着細微的嗚咽聲從草叢的那一端傳來。
這嗚咽聲像是小貓小狗發出來的。
沉盼盼牽着曉菲走向草叢,果然發現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哇,哇,小狗狗耶。」曉菲開心地抱起牠。「盼盼,牠好象很餓、很冷,牠粉可憐耶!」
「嗯。」沉盼盼同意地點點頭。小狗渾身顫抖着,那雙盈滿淚水的黑眸更令人心疼。
「盼盼,我們收養牠好不好?」曉菲期盼地問。
「這個……」她很想一口答應,但是家不是她的,她沒權利作任何決定。「也許我們必須問過妳的爹地和嬤嬤,要他們同意才能留下小狗。」
「放心啦,爹地不會反對,嬤嬤也會同意的。」曉菲人小鬼大地說:「反正我
要什麼,他們都會給我。」
「但養一隻狗並不是今天妳喜歡牠就養,等哪一天妳不喜歡牠了,就把牠遺棄,妳對牠必須要有很大的責任心。」她適時給曉菲機會教育,想到滿街被遺棄的流浪狗,她就感到傷心和憤怒。
「我不會遺棄牠的,我會用儘力氣去愛牠,絕對要像我爹地愛我一樣愛牠,而不是像媽咪那樣……」
也許是觸碰到心靈最脆弱的一點,曉菲末了說話的聲音竟硬咽了。
「好吧!我們養牠,盼盼幫妳一起照顧牠好不好?」她心疼地摸摸曉菲的頭,心中下了決定,如果有一天她有機會見到陳燕,一定要看看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竟會傷得自己的女兒這麼深。
如果曉菲是她的女兒,她疼她、愛她都來不及了。
唉!又胡亂想了,曉菲怎會是她的女兒呢?
果然如曉菲所說的,嬤嬤同意收養小狗。
於是一天就在替小狗洗澡、帶小狗到獸醫院檢查,以及選購小狗的籠子、食物、用品等等瑣事中過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曉菲要求要買一棵聖誕樹,因為聖誕節到了。
沉盼盼沒有反對她的提議。從小到大,她也一直期盼可以過着有聖誕樹的聖誕節。
於是她們一起挑了一棵全白約五尺高聖誕樹,還買了一些裝飾品。
今天大概是曉菲過得最愉快的一天,她開心地抱着她的布娃娃,鑽進大床上的被子裏。
「我愈早上床睡覺,爸爸回來的那一天就會愈快到來。」她天真地說。
「我同意妳的話。」沉盼盼給了她一個晚安吻。
少了歐陽勁磊,別墅里顯得冷清,沉盼盼決定找些事做。
於是她取出今天買的聖誕樹裝飾品一一掛上聖誕樹。
她拿了一張凳子,最後一次試圖把天使的光環弄正。
「好多了!」一番努力之後,她氣喘吁吁地說。
「是好多了!」一個男人從她背後附議她評價道。
就在沉盼盼回過頭要看清來人時,對方的雙手抱着她的腰,把她從凳子上抱了下來。
正當她害怕得要張口大叫的時候,對方再度開口了。
「是我!」
沉盼盼一輩子地無法忘記這個聲音,她掙扎着脫離他,腳步踉蹌,心更差點從口中跳出來。
「歐陽勁中?你……你在這兒做什麼?」由於過度驚嚇,她幾乎語無倫次。
「我正想問妳同樣的問題!」他也吃驚地問。「嘿,好久不見了,這是學妹對學長該有的說話態度嗎?」
「我沒有這樣的學長。」她鄙視地睇着他。
他大笑起來。
「怎麼?妳還在為六年前那個小玩笑生氣?」
他弔兒郎當的口氣讓沉盼盼毫不猶豫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六年前我就該打了!」她憤恨地。
六年前他帶給她那麼大的恥辱,他卻說那只是個小玩笑,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好,好,這一巴掌就算我欠妳的。」他一點悔意也沒,只是饒富興味地注視她。「我很好奇妳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在這兒工作。」她嘶啞地道:「你怎麼進來的?」
「哎,這是我老哥的家,我隨時都可以進來……等等……妳說妳在這兒工作,妳做什麼呀?那個死老太婆莫非翹辮子了?」
「你這人怎麼如此可惡,竟敢詛咒嬤嬤!」她認定他不是普通人渣,根本是特級人渣。「嬤嬤身體很好。」她冷冷地看着他。「我是曉菲的家教。」
「哇喔喔,真有趣──」他誇張地說。「時間真是偉大的醫生,沒想到我那一絲不苟的老哥竟然會請一個上他床的女人當家教!嘿,妳跟他該不會已經──」
「住口!」她大叫。「你真令人感到噁心,你給我滾!」
「叫我滾,妳有沒有搞錯?我也算是這兒的主人之一,妳竟敢叫我滾?」他漫不經心地走到酒櫃取了瓶威士忌為自己倒了一杯,若有所思地道:「不對,不對,妳看起來很緊張,其中必有蹊蹺!」
「你想怎樣?」
「我哥為人十分嚴謹,對曉菲的教育更是十分慎重──」他發出噓聲。「好好想像一下,他怎麼可能讓一個被他趕出家門的小賤婦來照顧他的寶貝女兒?」
他得到第二個巴掌,如果可以,沉盼盼真想給他一刀,而不只是一個巴掌而已!
「妳又打我?」歐陽勁中惱羞成怒了。「妳這麼膽大妄為,顯然是有我哥在撐腰,家教只是幌子吧?妳是我哥的情婦對不對?我哥在床上很無聊,陳燕就曾經抱怨過,怎樣,妳要不要跟我──」
沉盼盼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毫不猶豫地朝他扔過去,打掉他尚未出口的齷齪言語。
「好,好,妳以為我會喜歡像妳這樣無聊的女人嗎?」他把抱枕用力扔回沙發,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我找我老哥,他人呢?」
「他出差去了!」
「OK,那我待會兒去俱樂部把妹妹。」他十分邪惡的挑挑眉。「不過妳別太高興,我還不打算這麼快就離開,我會再回來的。」
說著,他十分囂張地走了出去。
沉盼盼的心亂了方寸,她的腦子一片空白,無法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
歐陽勁中簡直像從地獄逃出來的魔鬼!
她的思緒好亂,只能不停來回走動。
六年前不是妳的錯,妳不必怕他──她吞了口口水,命令自己鎮定下來。否則,妳就讓他贏了,他不可以再傷害你了…
但這卻不是真的,她很沮喪地提醒自己。如果歐陽勁中他想的話,絕對可以做出很大的破壞。
她對歐陽勁磊並不存有什麼幻想,但是她知道他信任她,所以她希望這種情況維持不變,她無法面對他的輕蔑,再也不能!
因為這次可能會對她造成永遠的毀滅性傷害。
她沮喪地坐了下來,將臉埋入雙手之間。
電話突然響了,令她幾乎彈跳了起來,她用顫抖的雙手拿起聽筒。
「喂?」她很不確定地應了一聲。
「盼盼?」
歐陽勁磊沉穩的聲音像定心丸般,令她吁了口長氣。
「呃,歐陽先生,是你,有什麼事嗎?」
「這正是我要問妳的問題。」電話那一端傳來歐陽勁磊戲謔的聲音。
她咬咬唇。
「沒有──一切都很好。」
「那妳的聲音為什麼怪怪的?」
「我只是很驚訝你會打電話回來。」
「我想跟妳談一下有關曉菲的情形。」
「她今天的情況已經很穩定了,還有,她今天收養了一隻小狗。」
「小狗?」
「呃,是一隻流浪小狗。」她把情況大約向他說明,但卻保留了曉菲沒有上學這一件事。
「只要牠不亂吠,不破壞傢具,不隨便大小便,就可以進屋子來。」歐陽勁磊說出他答應收養的條件。
「我會負責把牠訓練好的。」
「我相信妳有這個能力,妳這樣『恰北北』,我看很少有敢不聽妳話的人。」他調侃着道。
「我哪有恰北北。」情不自禁地,她大笑起來。「你把我說得好象母老虎。」
「有時妳的確很像母老虎,像昨晚我還以為妳會衝上來咬我一口。」
「我才不希望我的牙齒斷掉呢!」她譏笑地說。
電話那一端傳來歐陽勁磊爽朗的笑聲。
沈盼盼原本緊繃的情緒得到放鬆,她感到意外,平時他們互相躲避着對方,卻在此時可以相處得如此融洽。
「我真希望我現在是在家裏。」他有感而發。
「我也是──」她頓了一下,這樣不自覺的回答泄漏了她的心事。
「怎麼了?」他的聲音帶着笑意。「我可不可以將之解釋妳在想我?」
「我想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她沒好氣地說。
一個輕輕的聲音使得她掉過頭去。
令沉盼盼驚駭的是,她看到歐陽勁中正站在大門口注視着她。
「如果沒什麼事就──掛電話吧!」她對着話筒那一端的歐陽勁磊說,但雙眸卻緊緊盯着歐陽勁中。
「多聊一下,我還沒有睡意──」他的聲音充滿渴望,像個想要糖吃的小孩。
「但我想睡了。」她不得不撒謊。「而且我明天一早還得送曉菲上學。」
她知道歐陽勁中正拉長耳朵在偷聽。
「好,那晚安了。」他有些依依不捨。
「祝你有個好眠──」但她發現他已掛上電話了。
「看來是妳的老闆跟妳在情話綿綿,多麼甜蜜呀!沒想到我那個木頭老哥竟然開竅了!」
沉盼盼咬牙切齒地看着他。
「你不是去俱樂部了嗎?」
「我突然不想去了,我想早點上床睡覺。怎樣,妳要不要陪我──」
沉盼盼知道跟這種人渣說話根本是白費力氣,她轉身走向樓梯。
「喂,房門鎖好。」他邪惡地吹着口哨。「我怕我晚上跑錯了房間。」
沉盼盼即使上了房鎖仍感到害怕,不得已,她拿了一些必需品,然後迅速走進歐陽勁磊的房間。
曉菲睡得很沉,當沉盼盼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躺到她身邊時,她動也沒有動一下。
雖然感到疲倦,但沉盼盼就是睡不着,滿腦子都是歐陽勁磊的身影、他說過的話。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恨他,以為自己才是受害者,沒想到他同樣也是受害者。
同父異母的弟弟和自己的妻子背叛了他,他一定很痛苦。
她的淚水緩緩地滴落下來,她不知是為自己而哭,還是為了歐陽勁磊而哭。
不,她該是為自己哭,而不是為了歐陽勁磊哭。
但她騙不了自己,即使曾經恨過歐陽勁磊,她的恨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對他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