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走吧!趁着我還沒改變主意要你的命,你最好速速離開‘深居湖’!”
望着去而復返,來勢洶洶的黃蝶,鯊殺殺斂起眉宇間的哀傷,菱形的紅唇勾勒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要我的命?你辦得到嗎?”
“別以為你的武功已經恢復了,我就拿你沒辦法。”黃蝶冷哼一聲,神情間滿是倨傲,“我師兄是脾氣好、心腸軟,才會任你這麼大搖大擺的待在‘深居湖’,可我黃蝶不是。”她冷冷一笑,“我爹可是這境內堂堂的縣大爺,只要我跺一跺腳,你們鯊家堡馬上就被夷為平地,你信不信?”
原來是官家千金!怪不得傲成那副二五八萬樣。
“好一個夷為平地!”鯊殺殺不怒反笑,眸神卻射出厲光,“你信不信我也只要跺一跺腳,鯊家堡就會出動千軍萬馬,把你的縣太爺老爹給吊在午門,斬首示眾?”
“你——”黃蝶粉臉一變,跟着卻露出陰側的笑容,
“耍嘴皮子沒有用,你真以為我師兄會聽信你的讒言,放過鯊家堡?”乍見鯊殺殺臉色一沉,她兀自冷笑,“你心裏也該明白,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滾回你的強盜窩吧!”她厲聲斥道,“就算你再怎麼喜歡我師兄都沒有用,我和他早有婚約,過不了多久,我就要成為師兄的妻子了。”
鯊殺殺冷眼注視那雙說謊的眼睛,龍蛇混雜的鯊家堡教會了她許多事情,看人,不過是最簡單的一項。
“我和我師兄……”黃蝶在那雙足以洞悉人的眸神下忽地噤口,好稅利的眼神!那冷冷旁觀的神情,竟然像極了……風間!
強自捺住心中湧上的震驚,然鯊殺殺接下來的話語,卻讓她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我會離開這裏!”鯊殺殺背過身子,掩去眼中閃動的流光,“我已經沒有時間再和風間耗下去了。”
“鯊殺殺!鯊——”
西側廂房竹門一推,風間冷怕的呼喚隨即消失在空無一人的廂房裏,走了!床褥整齊得像從未有人躺過,清晨的空氣卻還飄蕩一絲屬於鯊殺殺特有的清新芳香。
“她走了。”黃蝶的聲音自門後傳來,話音一落,人也翩翩的踱進了廂房。
風間心中大震的旋迴身子,看也不看黃蝶,就要衝了出去。
“師兄!”黃蝶急急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袖,迫使那雙焦急的眸子正視自己。
“是你放她走的?”風間冷凝的目光混合著驚疑、不信,還有一絲莫名所以的惶亂。
“是她自己堅持要走的,師兄——”她近乎尖叫,再次拉迴風間極力掙脫的手腕。
“我必須找到她廣他不經考慮的對她大吼,“她是鯊擎天的女兒,我必須藉由她找到鯊擎天,滅了鯊家堡,我……”
“真是為了去滅鯊家堡嗎?”黃蝶厲聲的質問,令鯊殺殺掙扎的動作一僵,“你真的滅得了手嗎?”她不信的瞪視他,螓首緩緩搖擺,“我不是瞎子,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對鯊殺殺不一樣?”
“你——別胡說。”風間心中猛然一驚,我一心一意只想滅了鯊家堡……”
“滅了鯊家堡?”黃蝶打斷他,跟着冷笑出聲,“那好!若是只是要滅了鯊家堡,那你就不必追了。”說著,在風間愕然不信的瞪視下,黃蝶自腰間掏出一張漬墨的信紙丟給他。
風間展信流覽,俊臉的神色跟着遽變。
“這是我在黃天霸的衣服里找到的書信。”黃蝶抿了抿唇,冷冷一笑,“鯊殺殺說得沒錯,黃天霸的確和鯊家堡的姦細有所勾結,鯊擎天根本就不是你的滅門仇人。”她緩緩靠向風間,“你的滅門仇人是黃天霸,而他已經一命歸西。”
漬墨的信紙被風間緊緊捏握在掌心,不是鯊擎天,鯊殺殺果真句句屬實!
“宋世飛……”薄唇逸出這個陌生的名字,風間急急的旋身想走,鯊殺殺還不知道宋世飛真正的身分,他必須告訴她,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師兄?”黃蝶緊捉着他不放,美麗的瞳眸閃着怒氣,“你還想去找她?”
“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去警告她鯊家堡的姦細是……”
一陣清香突然自黃蝶衣袖中揮灑而出,風間閃躲不及,渾身軟綿的栽倒在身後的竹椅上。
“七情香!”他不能置信的瞪視黃蝶愈來愈模糊的面孔,終於無法支撐的闔上沉重的眼皮。
黃蝶拂開衣袖,美眸既怨又怒的凝視風間沉睡的俊朗面容。
“我也不想這麼做,師兄。”她忍不住伸手輕觸他深刻的輪廓,“但是,你逼急我了,我不會把你交給任何女人,不會……”
振袖一揮,廂房的竹門無聲掩上,她扶起風間倒卧在床褥上,然後緩緩解開身上的黃紗,霹出一大片雪白的酥胸……
七情香——意即七情六慾香,一個時辰后,風間自會蘇醒,與她纏綿七日,否則神仙也難以延續他的性命。
黃蝶拉下床帷,光着白膩豐潤的身軀,如蛇般的圈住了風間……
一陣響徹動霄的鐘聲由山腳傳到了山頭,“當——當——當——”的撼動了所有鯊家堡的子弟。
“大小姐回來啦!大——小——姐——回——來——啦!——大——小——姐……”
此起彼落的呼叫,一波又一波的盪到了山頭,比起皇帝回宮的氣勢還要勝上三分,就連雞、鴨、羊、犬都忍不住的沸騰出聲。
“噗——”鯊擎天口中的稀飯噴了出來,恰恰灑在劉基的臉上。
“大……大小姐回來了?”劉基驚愕得壓根兒忘了要擦試臉上的飯粒。
“殺兒?!”鯊擎天更是紅了眼睛,“女兒?!我女兒回來了?”
“大小姐回來了?!”小香欣喜若狂的自內堂沖了出來。
“大小姐!”遠遠的,看見人堆圍擁的白色身影,小香狂喜的尖叫一聲,下一刻便撲上了鯊殺殺,“大小姐,小香好想你啊!嗚……堡里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你的人,我還以為你真的淹死在海里了,嗚……”她邊哭邊抽搐,鼻涕、眼淚一塊兒出籠,全黏在主子的皮襖上。
“別哭,傻丫頭!你小姐我像是那種福薄命短的人嗎?”鯊殺殺拍了拍自個兒的丫鬟,抬起頭卻瞥見一臉激動難抑的劉基,朝她招着手。
“大小姐,堡主正在大廳等着見您啊!”
“知道。”鯊殺殺淡淡的應道。
不過十來天的闖蕩生涯,那份淡然的神情卻多了份剛毅與老練,不見先前驕縱蠻橫的千金樣兒,劉基心頭暗自驚忖,不由得不猜想這段時日,鯊殺殺是不是經歷了旁人難以理解的際遇。
想着想着,三人就已走進了大廳,留下外頭兀自激動、歡欣的子弟兵。
雖說鯊殺殺在賭場上人見人怕,但是私底下,這個愛笑愛鬧又沒哈架子的大小姐,大夥可也是打心底疼愛得緊哩!
“爹!”鯊殺殺恭恭敬敬的朝鯊擎天行了個跪拜之禮。
鯊擎天力持嚴肅端正的面孔上忍不住的浮現一絲激動,原本泛紅的眼眶硬是憋着自心頭涌冒的淚水,他的女兒啊!要不是幾百雙眼珠子盯着他瞧,要濁得顧着他堂堂堡主的顏面,要不是惦記着這丫頭的忤逆不孝,他恨不得能抱着自己的女兒好好的痛哭一場啊!
“過來。”他厲聲的命令,隱隱帶着旁人難察的寬容。
鯊殺殺依言起身。
鯊擎天那雙銳利中卻有着為人父慈愛的眼神,一眨也不眨的從頭到腳神視自己的愛女,完好無恙!鯊擎天終於舒了口久憋在心的鬱氣。
“在外頭混不下去了,終於知道待在堡里的好處了。”明明心裏疼得緊,但是他的口吻卻仍是“鴨霸”得很。
一旁的劉基和小香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深怕這脾氣相似的父女,又要開演一場父女相殘的大戲。
豈料鯊殺殺卻只是沉穩的一笑,“不是,女兒是回來捉內奸的。”
“內奸?”鯊擎天驚詫的瞪大虎眼。
門外眾人也紛紛震驚的竊竊議論起來;一旁的劉基則將目光瞟向門外一張青白不定的臉孔。
“大小姐可知那內奸是何身分?”劉基這一開口,更讓眾人驚疑奠定。
聞言,鯊殺殺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視線移往門外眾人,如願的找到鯊家堡僅有的三位堂主。
如炬的目光不過這麼一瞟,宋世飛作賊心虛的立即額冒冷汗,眼珠子也下意識的避開鯊殺殺的目光。
鯊殺殺的笑意直達眼底,紅唇微微掀動,“是……”
方說個“是”字,宋世飛已經捺不住性子,紅色衣袖霎時劈出一道勁風,騰空半尺尺躍而去。
“叛徒!哪裏逃!”劉基早有準備,厲吼一聲,也劈開了大門,飛奔追去。
眾人嘩然,不過眨眼的時間竟發生此等變故,趕忙也追了上去。
“小姐!你怎麼知道……呀!小姐?!”
不待小香回神問完,鯊殺殺也有如飛蝶,振翅的飛追而去。
“小姐,等我!”小香急急高喊,“叮叮噹噹”的追了上去。
惟獨鯊擎天悄悄斂去臉上愕然的神情,緩緩的步出已經空無一地人的大廳,當老大的就是有這種好處,急死旁邊的太監,自己很閑。
運氣,再加上一點點兒識人的本領,當然,宋世飛沉不住氣也是主要的因素,要不,鯊殺殺也不知道內奸是三個人中的哪一個。
“刀下留人?”
眼見劉基手中的雙砍刀就要剁碎宋世飛的腦袋,鯊殺殺忙不迭的厲聲大喊。
“大小姐?!”劉基急急頓住刀勢,納悶的轉向來人。
“把他關進大牢!”鯊殺殺兀自命令道,等風間找上門的時候,宋世飛就是最好的人證。
風間?!不知怎的,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心就莫名的抽痛一次。
“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宋堂主他……”小香代替眾人發言,卻被鯊殺殺揮手打斷。
“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只管聽令行事就行了。”鯊殺殺語氣帶着漠然與不耐,就連那雙好看的黛眉也微微的蹙起,這要教她從何解釋起?難不成要她當著眾人的面前,把她和風間的關係從頭到尾的剖析一遍嗎?
“是!”劉基無奈的拱手一揖,一把拎起已被自己打得遍體鱗傷、無法反抗的宋世飛,將他丟給一旁的手下處置。
“也把鯊殺殺給我關進房裏,不准她踏出房門半步!”鯊擎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堡主!?”眾人愕然的轉身。
鯊殺殺則面無表情的望向父親。
“你該明白我為什麼要罰你禁閉!”鯊擎天威嚴的瞪視自己的女兒,“再過十天,就是你比武招親的日子,你要是再敢私自擅離鯊家堡,我就親自打斷你的狗腿!”
眾人噤聲,甚至不敢想像這個脾氣暴躁的大小姐會有什麼樣激烈的反抗。
但是,半響了仍沒有聲音。
劉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雙小手竟自願受縛的伸到他的面前。
“大……大小姐?!”他難以置信的結巴着說話。
鯊殺殺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有着說不上來的酸澀。
風間的視線被一片白茫籠罩着,朦朧中,鯊殺殺披散着如雲般的青絲,絕美的臉龐噙着媚惑的笑意,微仰着頭,全身光裸的在他的身上摩挲。
“殺兒……”他緩緩舉手,輕撫她如絲緞光滑的長發,心中的慾念一波一波的漲高。
大手自她的長發移至雪白的頸項,驀地,所有的道德教條在他的腦海中掙扎的浮起。
“不!不可以!”風間倏地推開身上的女人。
“師兄?!”黃蝶倒在床榻的另一端,惶亂的叫出聲。
師兄?風間搖晃着昏沉的腦袋,努力看清那個女人的長相,鯊殺殺?不……好像是……黃蝶……黃蝶?!
有如雷劈的震醒他迷茫的意識,風間瞬時躍下竹床,卻發覺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的發麻,七情香!?他憶起昏迷前嗅到的那股異香。
“你——”他凝聚內力,試圖收攝心神,卻還是無法完整的吐出到了嘴邊的字句。
“過來,師兄!”黃蝶走下竹床,一步步的朝他靠近,妍麗的臉孔上帶着蠱惑人的笑靨,沒有人能化解七情香的效力,尤其是神智清醒之後——因為沒有人想死。
風間視線昏茫的連退數步,僅余的理智一再一再的掠過鯊殺殺喜怒嗔笑的容顏。
“別……過來……”往後再退,他不意的撞開了身後的竹門,宋世飛……他必須告訴鯊殺殺這人姦細的名字,還有……
“師兄!”黃蝶逼近他,“你應該明白中了七情香的後果,現在能幫你的人也只有我了。”
“走……開……”風間竭力的吼出聲,踉蹌的再退一步,然後用盡全身所余的力氣,騰空飛向門外的竹林,鯊殺殺……腦海中只剩下這個名字,他必須找到她。
彷彿聽見黃蝶聲嘶力竭的尖叫,風間眼前一陣迷眩,發覺內力巳漸漸進支不繼,飛騰的身軀緩緩墜落……
“小姐,我的大小姐!拜託你看我一眼,好不好?”眼見鯊殺殺再次轉身,小香氣極的翻個白眼,又“叮叮噹噹”的跑到她面前,“看我啊!看一眼有這麼難嗎?”
不說還好,話音一落,鯊殺殺.乾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凈。
“大小姐……”不香氣餒的垂下肩膀,沒想到緊跟着卻是“嗚哇”的哭泣聲。
九天了!明天就是比武招親的日子,可這九天來,鯊殺殺卻像個悶葫蘆似的,吭都沒吭過半聲。
不對勁!小香知道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但她小不純潔的心眼,卻找不出半點癥結。
其實不吭聲還算是小事,但是最令小香吃驚的是,鯊殺殺竟然不賭了?!任憑她自願吃虧倒霉,親自下海賠主子賭個幾把,鯊殺殺竟然可以漠無反應,這才是最最恐怖的事情啊!
“嗚……哇……”小香的眼淚四處飛濺,“大……小姐,你要是再不吭聲……嗚……小香……小香也……”她思忡了下,也?也什麼?“嗚……哇……”也不出來,她只好哭得更大聲了。
鯊殺殺睜開一隻眼睛,睨視淚涕齊流的r鬟,被她哭得愈加心煩意亂。
“閉嘴!”就算她不煩死,了會被這丫鬟給吵死。
“嗯……哼……”小香抽着鼻子,淚流滿面的小臉終於綻出了笑容,主子說話了!雖然只有兩個字,而且還是叫她閉嘴,但對她來說,卻已是上天的恩寵,“小姐,你都不說話,你要小香怎麼替你分憂解勞呢?”
“你只要閉嘴,就算是替我分憂解勞了。”鯊殺殺低聲的咕噥,兀自撐着腮幫子,獃獃的瞪視窗外的漫天飛雪。
“話不是這麼說。”小香急急抹去眼淚,瞅着主子,“雖然我懂的東西沒有小姐多,但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嘛!也許……小香真的幫得上忙也說不定啊:”
鯊殺殺睨她一眼,又望回窗外,“你幫不上忙的。”
“我不信,你倒是說說看!”小香可也是有脾氣,小嘴一遍,氣嘟嘟的瞪着主子。
聞言,鯊殺殺嘆了口氣,“你知道喜歡上一個男人的滋味嗎”
“不知道!”小香直覺的搖頭,隨即杏眼大睜,“小姐!你……你……你有喜歡的對象啦?!”見鯊殺殺無言頷首,小香一個驚跳起身,“什麼?這怎麼得了!你明天就要比武招親了,那個男人是誰?他在哪裏?我去找他,不!我去找堡主,對!找堡主!”
“不要。”連忙揪住急得團團轉的丫鬟,鯊殺殺哭笑不得的硬把她扳進身旁的椅子,“皇帝不急,倒急死你這個小太監了?”
“我當然急啊!”小香喳呼的嚷着,“你已經有喜歡的對象了,當然就不可以再辦什麼比武招親的盛會了嘛!除非……”美眸溜溜一轉,忽地笑眯成一條直線,“除非那個男人也來參加比武招親的盛會,那我就用不着急了。”
鯊殺殺的笑容即刻斂去。
“小姐……”小香見主子神色不對,不禁一愣,“你怎麼啦?是不是小香說錯話,惹你生氣了?小香……”
鯊殺殺擺擺手,打斷她的自責。
九天了!想來風間也該聽見她比武招親的消息,明天,如果她沒料錯,明天就是風間找上鯊家堡時候,只是她沒法預料風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他會相信宋世飛的供辭嗎?他會……上她的擂台嗎?
“小姐?”小香小心翼翼的注視主子陰暗不定的神色,卻無法捉摸其中隱含的思緒。
“沒事。”鯊殺殺苦笑,隨即眉宇卻微微攏起,“他會來的。”
“什麼”?小香呆了呆,隨即意會的眉開眼笑,“是嗎?那我明天就可以見到未來的姑爺啦?”
鯊殺殺頷了頷首,“他會來的,這是他惟一的機會。”
是不是小香的姑爺她還不確定,不過,她肯定風間一定會到場,因為他絕對不會放棄惟一能夠對付鯊堡的機會。
“宮主!這邊,這邊,這兒的飛雪比起咱們‘雪花宮’還要細密哪!好漂亮啊!”
清脆的聲音伴隨着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曠的雪地里,宛如天籟的飄蕩在冰寒的空氣中;笑聲的主人更是衣袂飄揚,瓷意的在雪中起舞,有如天降的精靈。
被喚作宮主的綵衣服女子生就一張震駭世俗的臉孔——絕美,望着貼身的女猶如籠中鳥突然被釋放的喜悅,不禁嘴角噙起一抹溫婉的笑意,光那抹笑,大概就足以讓男人垂涎至死。
“小心點兒!一月,別滑倒了才好。
跑在前頭的宮女一月聞言轉頭,飛舞的腳步不停,漾着迷人的笑顏高聲喚道:“我知道啦!宮主,我會小……啊!”話未說完,已傳來一聲怪叫,一月結結實實的全身栽倒在堅硬的冰面上。
“一月?!”宮主身後的六名宮女齊聲驚呼,蓮足若飛的奔上前去。
“唉唷!什麼東西絆倒了我?好痛哦!”一月哀聲直叫,兩隻手臂伸給六個姐妹拉起身,兀自皺眉的轉頭瞪視害她跌倒的“東西”。
“啊——啊——”先是一月的尖叫,再來是六個姐妹: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的慘嚎,那……哪裏是什麼“東西”來着?嚇得七名宮女花容失色,屁滾尿流的沖向後頭的宮主畢雪柔那兒。
“宮……宮……宮主!”一月揪着主子的手猛打擺,就連兩排牙齒都拚命打顫,卻仍勇敢的伸出一指指前方,“有……有……死人啊!”
“死人!”畢雪柔美眸中漾起驚異,瞟了眼其他六個捂着眼睛發抖的宮女,暗暗搖了搖頭,知道沒有人可以派去一探究竟,惟有本宮親自出馬了。
纖細的身影毫不猶豫的往前挪移,美眸一眯的溜下身,望着那截露出雪地的手臂——修長寬大,稱得上好看,握起來一定十分舒服,屬於男人的手掌。
握起來一定十分舒服?啐!畢雪柔面露紅臊,她怎麼會無緣無故想到這點嘛?
想着,她便伸手摸那隻手掌,“熱的?”心中莫名一喜,又撥了撥雪塊,發現這個男人是被埋在紛飛的雪堆里,她忙不迭的轉頭朝後喊:“快為啊!他還活着。”
“還活着!?”七名宮女瞪大眼睛,當下笑顏逐開的奔上前去,幫着主子剝松那些已結成塊的雪堆。
白衣衫上的雪塊已被剝開,畢雪柔小心翼翼的拍掉他頸項上的飛雪,漸漸看清這男人的眉、眼、唇、鼻,好俊的男人!她暗自驚嘆,這樣完美無瑕的臉孔,竟然不帶一絲脂粉氣秘,直個訝人得緊。
“哇!你看看他的長相!”七名宮女也看傻了眼,好不容易回過神,卻又極其興奮的對着雪地上的男子指指點點。
也難怪!“雪花宮”清一色只有女人,一月、二月等七人對異性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要不是趁着這次出宮採擷珍花異草的機會,只怕到死都不曉得男人是生作什麼模樣。
“宮主,他不要緊中吧?”先是生性沉穩的四月打破了這團“騷動”,也震醒了兀自“驚艷”還怔愣不已的畢雪柔。
“啊?”畢雪柔頓時紅霞遍佈,忙不迭的探向男人的手脈。
看男人看得發怔?好幾時有過這麼不合禮數的行止了?
在心中責備自己幾句,卻忽地發覺手中男人的手腕動了一下,緊跟着,她錯愕的迎上一雙她所見過最深邃、凌厲的眼睛。
“鯊……殺……殺……”微弱的聲息逸出風間堅硬的唇際。
畢雪柔的心跳頓止,莫名的感覺心臟抽痛了一下,頰上的紅暈更加泛散。
十分怪異的感覺竄過她的周身,像電流一般,這男人不過看她一眼,就好像要奪掉她的神智一樣。
“鯊……殺……殺……”幾間極弱的聲音再次重複,伴隨着一股特異撲鼻的清香。
那股清香令畢雪柔皺眉,然而還來不及發問,那男人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殺殺殺?”身旁的一月困惑的掃視眾人一眼,“是不是殺啊?殺他全家的意思啊?”
“依我看,可能是沙子的沙。”二月也插口道,“這個人可能是把什麼寶貝藏在沙堆里,所以臨死之前還念念不忘的叫着沙啊沙的。”
“沙你的頭啦!”三月敲她腦袋,“冰天雪地里,哪兒來的沙子啊?”
“我說那個殺字,是賭博的那個殺。”五月摸摸鼻子,也泛起笑靨,“有沒有?賭場裏不是喊殺啊!通殺啊!這傢伙八成是個賭鬼。”
“賭你……”六月皺眉的正想反駁。
“七情香?!”畢雪柔突然驚呼的聲音打斷了眾人,那股異香是七情香沒錯,好終於想起來了!
“七情香?!”七名宮女聞言變色。
“雪花宮”無花不有、無毒不使,即使宮女階級,也都個個曉得那是無法可解的迷香。
“這……”四月眼見主子瞬間轉白的神色,不由得也憂心忡仲,“宮主,難道我們必須找一名女子與他……呃……那個,才能免他一死?”
呃……那個?八個雙十年華的女孩頓時個個面似晚霞。
畢雪柔紅着臉,再次探問向男人的手脈,仔細一拿捏,如半月的彎眉頓時蹙起,“來不及了!他已經自廢武功,極力遏阻迷香的效用,就算是……‘那個’也沒有用。”
來不及了?七我宮女一起吐了長氣,了不知是鬆了口氣?抑或是惋惜自己不能犧牲?
“那……怎麼辦?”一月也皺起眉,“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吧?”
“宮主,想想辦法吧!”其餘六人也異口同聲,眼巴巴的瞅着主子。
畢雪柔為難的抿緊紅唇,不是她不想救,而是……怎麼救叫?
“情人淚加上茱蘿莉,再加上一點點曼陀的汁液……”她努力回憶自己曾學習的醫藥學理,幾番推敲之後,才緩緩開口:“這幾味葯也許救得了他一命,但是情人淚……我們該上哪兒找他所愛的女人呢?”
所愛的女人……不知怎的,這幾個字讓畢雪柔覺得很不是滋味。
“所愛的女人?”七名宮女低聲重複,然後一向沉不住氣的一月頓時挑眉,“問他啊!問他不就成了。”說著,也不管眾人的阻止,猛力搖晃地上男子的肩膀,叫道:“喂!喂!你有沒有喜歡的女人啊?她叫什麼名字?喂!醒醒啊!”
“一月……”
畢雪柔試圖阻止宮女莽撞的行徑,但是就像瞎貓碰上死耗子一樣,那男人的眼睛真的睜了開來。
“呀?!醒了?!”
眾人驚呼的掩嘴,然後七嘴八舌的迫問:“你喜歡的人是誰?她在哪裏啊?她是……”
一連串的問題令風間更形昏眩,七彩繽紛地衣裙和面孔更讓他視線迷茫,為什麼這些女人不像鯊殺殺一樣,身穿純白不染的衣裳呢?
鯊殺殺……為什麼他腦海中只剩下這個名字?他……好想見她……
“鯊……殺……殺……”
無意識的呼喚這個縈繞在心的名字,他再次疲乏的沉沉睡去。
“鯊殺殺?又是這三個字,難道這是女人的名字嗎?”七名宮女你一句我一句的交相討論。
“鯊殺殺?”畢雪柔輕聲重複這個不像名字的名字,緊蹙的黛眉不見舒緩,素手輕輕撫觸那男人沉睡的臉龐,不知為何,想救他的心情愈加愈加的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