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贏了。”石磊說。
會議室內一片沉默,幾乎教人窒息。
“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
“等一下。”她叫住了半起身的他。
石磊挑一挑眉毛,並沒有馬上再坐回去。
“請等一下。”可言再說一遍。
“還有事?”
“沒有。”咦?這樣說他豈不是會馬上走掉。“呃,還有一點點。”
“什麼?”他繃著一張臉問,總算坐了回去。
“田曉語目前怎樣?”
他愣了一下。“我沒有聽錯吧?你是在問我……”
“我在你眼中,真是如此冷酷的女人?”他的言下之意令可言好受傷。“我終究是女人,當然會關她,關她的處境。”
“即使已想盡辦法幫傷害她的人脫了罪?”石磊不忘譏諷,“你關心的方式可真特別。”
可言忍不住回嘴,“你又普通得到哪裏去,石磊,這麼憤世接俗,難道正常?”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不,不能如此殘忍,一再碰觸他的痛處。
“算了”
“算了?”他撤嘴道:“覺得理虧,所以不敢說、說不出口了?方可言,其實你消息的來源,我不問也猜得到是誰,他那樣做,不怕違反自己的職業道德嗎?或是為了討女友歡心,什麼事都可以做?”
可言聽了氣着推開椅子站起來。“他不是我的男友,你不要亂加臆測。”
“果然是那無德醫師造的謠。”
聽石磊這樣說,可言才發現自己剛剛失言,那樣講不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自己把宋溪明白白送上門,承認他便是消息來源。
“你好卑鄙。”她低聲說。
“是嗎?我倒覺得自己只是比較老練。”
“對。”可言幾乎是衝口而出,“和你、和田曉語、甚至是和你那個設計師女友相比,我是夠無真的了。”
石磊突然衝到她的面前說:“這事只關係到我們兩人,你不必施別人下水。”
“別人?”可言冷哼道:“原來這才是你所謂的律師風範,必須冷酷無情,把所有的人都算是外人。”
“你憑什麼論斷我介石磊逼近她道:“你根本不了解我,不是嗎?到底憑什麼論斷我?”
可言在這個時候做了一件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的事,她突然踮起腳尖,說了句:“就憑這個。”然後便主動吻上他在眼前不斷擴大,並且成為自己目光焦點的雙唇。
好柔軟呀!和他犀利的言辭完全不同,雖有剎那的猶豫,但可言也幾乎同時決定此時此刻,就此時此刻她要依本能行事。
這……石磊不曉得自己該做何反應,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無法思考,但是……或許這一刻他最不需要的,便是思考、僅是理性……
發現自己已經從被吻轉為吻她的石磊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好好的親吻她。
他的雙手環上她的纖腰,由松而緊,終於將她整個人納入懷中,舌尖探出,挑開她的唇瓣,緩緩探入,再誘導她與自己唇舌交纏,吻得如飢如渴。
“晤···”可言輕哼,“嗯。”與他糾纏着,輾轉着,一點點驚愕,一點點羞澀,加上莫大的喜悅,以及無限的溫存,整個身子軟綿綿,腦袋輕飄飄,完全癱倒在他的胸前。
許久以後,他們兩人的雙唇才分開,但他的雙臂卻沒有鬆開半分。
“石磊,我……”抬頭才觸及他便注的眼神,可言就說不下去了,本能的退縮。
“別走。”他鎖緊她的纖腰。
“什麼?”她只得把臉埋在他的頸側。
“剛才都那麼勇敢了,現在才想躲,不嫌遲了些。”
被他這麼一說,她更加羞不可抑,偏偏他又不肯放手,可言真不曉得該如何才是。
“我……”最後她只能說:“放開我。”
“真的?”石磊的感覺卻正甜蜜,雖然還有些模糊、有些混飩,但他卻無法否認,可言帶給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強烈感受。
“我不會向你道歉的。”她突然抬頭,同時紅着臉說。
“為什麼?”嘴裏這樣問,表情卻不像真的想要答案,甚至空出右手來,用指尖摩拳她紅灧灧的雙唇。
“不要。”她輕喃着,也不是真拒絕。
“為什麼?”
“這裏是我們事務所的會議室呀!”
石磊忍不住笑出聲來,同時再度接緊了她。“天啊!你真是個大驚奇。”
“這是褒還是貶?”
“是褒、是貶?”他倒着頭想了會兒。“以後你自己慢慢發掘好了,等你更加了解我一些,我想你就能界定這是褒,還是貶了。”
“我們還有以後?”她再度衝口而出。
“咦?”他露出驚訝的表情。“你不打算負責?想親完了就走?”
現在可言已經想不起來剛剛怎麼有勇氣主動吻他了,而這恐怕將會成為她落在他手中一輩子的把柄吧!
“你會一直拿這笑我嗎?”
石磊馬上執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有勇氣解了我們兩人之圍的人是你,我為什麼要取笑你?”
“解圍?你是說—…”她滿期盼,卻又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是”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字,但可言聽懂了,高興之餘,仍有一絲的憂慮。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石磊又說了。
“什麼?”
“你在想我真花,和你所聽到、所以為的完全不同。”
“我沒——”想想又分明是,便住了口。
“有關於這一點,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慢慢說給你聽。”
“什麼事?”
“今晚陪我吃飯。”
“就這樣?”
“其他的——”他俯下頭來,在她唇邊低語。“我們可以晚餐時慢慢再聊。”
*****
結果他們不只那天晚上一起用餐,接下來的每一天晚上,他們兩人幾乎都一起用餐,可言也才發現他真是個美食家,哪裏有好吃的,他幾乎都知道。
“呼!”這一晚回到石磊的住處,可言吁出一口氣道:“我不行了。”
“這樣說,也不怕別人聽了會誤會。”他兩手分按沙發兩邊,朝癱坐在裏頭的她俯下身來。
“是你自己想歪了,我說不行,是指肚子不行了,再這樣吃下去,我不變成個大胖子才怪。”
“你再增加十公斤都還不賺胖。”他說:“起來。”自己坐下來后,再把她抱坐在他的腿上。“這樣有沒有輕鬆一些?”
“好哇!十公斤,原來你安的是這種心。”
“什麼?”
“把我喂胖,好有理由嫌棄我的“嫌棄你?”他說:“我為什麼要賺棄你?嫌棄你后要做什麼?”
“好去愛別的女人。”
石磊聞言愣住。
着他這樣,可言有些懊惱,卻不後悔,畢竟這是他們遲早要面對的問題。
“你這麼不相信我?”僵持片刻后,石磊有些苦澀的問。
“我……我很愛你,”可言望着他說:“或許你會覺得莫名其妙,事實上,我自己起先也覺得匪夷所思,我怎麼會愛上你?你既狂妄又無禮,自以為是又冥頑固執,我怎麼會愛上你?你甚至是我的對頭律師,比起你,跟溪明談戀愛要容易、輕鬆得多。”
“但是愛情沒有道理可循,你就是愛上我了,不是宋溪明,而是我,正如我愛的也是你,不是芝璇。”
“真的?”她相信在某一方面,他們兩人其實一樣羞澀,所以並沒有就”他愛她”王個字窮追猛打,“為什麼不是林小姐,我甚至聽說你們連婚期都決定了。”
“不,”石磊立刻否認,“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論及婚嫁,至少在我的記憶中沒有,這是誰告訴你的?”
可言說了,並強調,“是林小姐親口跟她說的。”
“可言,你相信我嗎?”石磊問道。
但可言卻說了句讓他摸不着頭緒的話,“謝天謝地。”
“什麼?”石磊不懂。
“我說謝天謝地,謝謝你先想到我們之間的互信,而不是急於控訴林小姐撒謊。”
“這很重要?”
“這很最重要。”可言表示,“因為那象徵你內心底層的溫柔。”
石磊被打動了,扣緊她說:“傻女孩。”
可言依着他,做了個堪稱重大的決定。“都過去了。”
“嗯?”他沒聽清楚。
“我說你過去的情事,”她的眼神清澈,口齒清晰。“都過去了,你不必說,我也不會再問。”
“包括我的……前未婚妻?”他眼中的陰鬱幾乎淹沒了可言,令她疼不已。
“噢,石磊。”她捧住他的臉,與他額頭相抵。“這世上為何要有這麼多令人難過的事!”
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但止於蜻蜓點水,再往下說:“或許是為了讓我們更加珍惜歡樂的時光,更加懂得把握現下、此刻。”
他好像說得不多,但可言一顆心卻完全放了下來,豁然開朗。
原來還是有些在意的,這發現令她驚訝,但也讓她暗自莞爾,或許這樣才是正常的女人吧!會吃醋,同時懂得適可而止。
“只有一件事。”她對石磊說。
“什麼?”他故做驚訝狀。“還有?我以為你冰雪聰明,什麼都明白了。”
“我冰雪聰明?”可言笑了開來。“這是哪個年代的形容詞,拜託,不要因為如此泄漏了你的年齡,好不好?”
“嫌我老?”他露出猙獰狀。
可言跳起來在屋內邊躲邊跑邊笑。“哇!有人生氣要打人羅!”
“對,誰叫你嫌我老,馬上讓你看看我的體力和耐力。”
可言與他笑着、鬧着,最後終於因為一個並不是真的想躲.一個卻是真的想追而雙雙撲倒在長沙發上,她的長發散落成一片,如張情網。
“我愛你。”
突然聽他這麼說,可言得住了,完完全全的愣住,連笑容都凍在臉上。
“我愛你。”於是石磊再說一遍。
笑容漸漸淡去,換上感動的淚光隱隱。
“很難相信嗎?”他問她。
可言趕緊搖頭,一搖再搖。
“那為什麼是這種表情?”他輕撫她的臉說。
“因為高興!這是高興的表情!很難看嗎?”
“不,很美。”
“我或許沒有辦法拿到一百分,但我會努力,”可言向他、也跟自己保證:“拚命的努力,不但愛現在的你,也愛你體內那個受了創傷的小男孩。”
石磊沒有再多言,馬上俯下頭來親吻她,從她的額頭。
眉間一路婉蜒而下,到雙額、耳後、頸項,彷彿刻意掠過雙后,好讓她藉著嬌吟表達中的激動與歡喜。
或許他們最投契的地方,就在於彼此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便能意相通吧!
*****
“這個案子結了?”盛學文問她。
“嗯,結了。”可言說。
“聽說你還受了傷?”
“小傷。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聽說受傷的還不只你一個人。”
“盛先生!”原來他在開自己玩笑,虧自己還傻傻的有問必答。
“看來放你假是放對了,只是我又聽說…·”
可言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他繼續說。“怎麼不說了?”
“可言,你知道我一向把你們當朋友、當夥伴,而不只是員工。”盛學文意在言外。
但可言明白了。‘’我知道你聽說什麼了。”
“什麼?”
“林芝璇,是不是?”
“你知道她?”
可言點點頭。
“也知道他們的關係。”
她再點點頭。
“我不反對勇敢追求所愛。”
“但擔心我會受傷。”她幫他接下去。
盛學文笑嘆,“我喜歡聰明的人。”
“你可以放,我不是石磊的另一艘船,雖然未來的事情難說難料,但目前至少我敢肯定,他的交往對象只有我。”
“自信的女人果然美麗。”
可言笑道:“盛先生,盛太太知道你的嘴巴越來越甜了。”
“真是那樣,她也是頭號受惠者。”盛學文根本不知道提到妻子時,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麼溫柔。“對了,案子的實情?”
“我的當事人是清白的,田曉語身上的傷不關他的事,事實上,我還懷疑連哲賢受的傷都是她下的重手,是她的傑作。”
“有這樣的事?”
可言注意到了他微妙的表情變化。“盛先生,你似乎不意外?”
“不,我只是見怪不怪,在這行持久了,就是會有這個職業病。”他沉吟了半晌,原本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最後只對可言說:“恭喜你,又解決了一件案子了,大家繼續努力,你也該下班了。”
的確已到了下班時間,可言正準備退出他的辦公室時,突然想到,“盛先生今天要加班?”
“不,我向來反對工作佔用家庭時間,更何況現在之俊的身子不像從前,我只是還有一、兩件小事,想查一下資料。”
“那我先下班了。”可言告退。
“好。”但在她走到門口時,盛學文卻又叫住了她,“可言。
她轉過身來,以眼神相詢。
“我總覺得那個田曉語不單純,你讓她告不成朱哲賢,小心她找你麻煩,最近你出入家裏和事務所,千萬要留意。”
總覺得他想太多了,但可言還是接受了老闆的好意。
“我會留神。”
“今晚有沒有人接你下班?”
“盛先生,天色還早哩!”可言差點想問他是不是因為太太懷孕的關係,變得對所有女性的安全都敏感起來。“而且石磊也有事要忙,不過你放心,我們約好了吃晚餐,之後他也一定會把我送進家門,自己才回去。”
“那就好。”嘴上雖這樣說,但為什麼裏頭仍隱隱覺得不安?
田曉語?總覺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不是現在、這一次,而是從前接觸過,但究竟在什麼時候、哪一個地點、因為什麼事而聽過呢?
盛學文突然有些焦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