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暫且把羞恥心拋開，秦弱水最後還是乖乖拿出了自己的筆記型電腦，打開後進入一個秘密文件夾。
“這就。是你的男色後宮？”蒼冥又是好笑又是驚訝地逐一看着各式美男圖。
那不是各式明星的照片，而是畫家精心繪製出來的理想美男，大部分是電腦繪圖作品，但也有少部分是手繪掃描上來的，而且風格相當統一，大概都是同一個人的作品吧？
“我就知道你會笑我。”秦弱水伸手想把自己的電腦抱走藏起來。
“我沒有笑你。”蒼冥急忙按住她的手，“只是覺得很驚訝，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麽？你以為我真的擁有無數男人嗎？你以為我是武則天啊？”秦弱水送他一個很不屑的白眼。
“他們真的都很帥？”蒼冥識趣地轉移話題，他看得出來，秦弱水對這些畫作很珍惜。
“那是當然的！”一聽他誇讚自己的寶貝，秦弱水立即像小孩子一樣眉開眼笑，“他們可是我費盡千辛萬苦才繪製出來的理想情人呢！”
蒼冥的臉上滿是黑線。“繪製出來的理想情人？”
他啼笑皆非地看着這個小腦袋瓜里不知道裝些什麽奇思怪想的小丫頭，這世上居然還有比他以槍為妻更離譜的人。
“嗯。”秦弱水摸摸自己深藍色的筆記型電腦，“這可是我的寶貝喔，我所有的夢想都在這裏面。”
“你不覺得繪製出來的人物太虛幻了嗎？”手不可模、體不可貼，這樣還算是情人？
秦弱水低下頭，輕聲地回答：“因為真實生活里沒有可以信賴的男人。”
蒼冥一怔。
素弱水嘆了口氣，連線進入自己的信箱，意外發現裏面滿是編輯的催稿信，她的小臉一白，“完了！我忘了還有一個封面插畫沒畫！”
秦弱水的職業是插畫家，主要是替羅曼史小說繪製封面插畫，因為她只繪製美男子，筆觸精細，而且筆下的人物全是相貌英俊、神韻華貴，所以深得那些女性讀者的喜歡，算是業界頗為知名的插畫家。
只是最近她的工作狀態不佳，總是畫不出理想的美男子：就算勉強畫出來了，也總是覺得彆扭，神韻啊表情啊統統很奇怪，所以她才打電話給姊姊，想到紐約來散散心、充充電。
“自己畫出來的情人，要冷酷型就畫冷酷型，要溫柔型就畫溫柔型，要陽光型就畫陽光型，可以任意擺佈他也不會反抗，多好。”秦弱水邊向蒼冥解釋自己怎麽會喜歡上這個職業，邊從自己以前的圖檔中尋找適合盼圖片應急。
她雖然是個頗為任性，也頗為驕寵自己的女孩子，但對於工作她一向很認真，從不開天窗．只是這次在紐約發生太多事情，讓她大腦短路，全然忘記還有份工作沒有完成。
蒼冥看她從一大堆圖片中挑挑選選，好不容易挑選到一張合適的，卻又百般審視，覺得不滿意就打開工作夾開始修改，對於人物衣服的紋路、髮絲、手勢、神韻都力求完美。
電腦繪圖比較方便，最棒的是可以隨時修改不必要的步驟，許多插畫家都很崇拜電腦這個看似一板一眼的工具，實則可告別髒兮兮的工作室，萬一輪廓畫壞了、顏色上得不滿意，都可以局部重來，不必揉掉整張畫紙放棄半完成的心血。
蒼冥一直覺得秦弱水是個沒有長大的小姑娘，愛哭愛笑愛鬧愛撒嬌愛任性，又不體貼別人。但是看她此時專心工作的樣子，她的表情認真得近乎嚴肅，還不時用牙齒輕輕咬着柔軟的下唇，皺眉凝神思索，然後再對著圖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挑剔再三。
這個時候，她身上那種艷麗逼人的美淡化了，可是蒼冥卻覺得此時的她更為吸引人。
原來工作時的女人也是極富魅力的，這種魅力不是皮相上的漂亮光滑，不是衣飾的華美時尚，甚至不是模特兒那般的矯揉造作。
秦弱水的思緒不知跑到了什麽地方，她的軀體隨着她的精神而產生微妙變化，似乎那一舉手一投足問都帶著奇妙的魅力。
蒼冥微微笑起來，安靜地在一邊坐下，靜靜欣賞著這位百變小魔女難得的乖巧模樣，但他的心其實在隱隱作痛。
他想他能夠理解秦弱水為什麽要以圖．畫為情人，就像他知道自己為什麽選擇冷冰冰的槍械做妻子一樣。
如果不是現實里發生過太深刻的傷害，沒有人願意捨棄活生生的人，而選擇沒生命的東西做自己的伴侶。
可是，人有時候比冰冷的槍，比不會動、不會說話的圖畫還要殘酷。
秦弱水……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麽涵義呢？
□■□■□■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互相試探的階段過去了，接下來是頗為平順的相處時光，
秦弱水發現蒼冥似乎很閑，而且他也不喜歡出門，就在自己的家裏待着，看看書、練練射擊、上上網，但大部分時間他都在保養他那些寶貝“妻子”。
蒼冥小心地擦拭著各式各樣的槍枝，秦弱水坐在他的對面，頭抵著膝蓋、雙手抱膝看着他，用哭笑不得的口氣問：“這就是你的妻子？”
“比你的後宮要強多了吧？起碼我可以摸摸她們。”蒼冥得意地說。
“啐！”豢弱水嗤之以鼻，“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蒼冥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頭專註地望着她，
秦弱水的心一跳，從以前她就覺得蒼冥身上有一種貴族般的優雅：此時盡竹他手裏拿着槍，穿着休閑的居家服，卻依然高貴優雅。
他的眼睛很漂亮！
秦弱水覺得自己繪製了那麽多美男子的圖片，也參考了很多美男子的照片，但卻從來沒見過像這樣一雙溧亮而迷人的眼睛。
蒼冥的眼睛如萬年深潭，不是大海的那種漫無邊際，而是有邊際卻深不可測，
當他靜默的時候，會覺得那雙眼睛如黑夜一般；可是當他笑起來，卻又生動活潑如春日的湖水。
“干……幹嘛啊你？看得人毛毛的！”秦弱水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沒有什麽啊，早晨起來她梳洗得乾凈整齊了，衣服也穿得好好的，臉上應該沒有灰吧？
蒼冥嘴角一揚，“我覺得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什……什麽啊？你少在那裏胡說八道！誰……誰跟你天生一對了！”秦弱水的心跳更加劇烈了，小臉悄悄變紅，目光也急忙和蒼冥的錯開，不敢再和他對視。
“你有那樣的男色後宮，我有這樣的妻妾後宮，外貌不一本質相同，你說是不是天生一對？”蒼冥看着她難得嬌羞的模樣，忍不住再次逗她。
“你……喂！你別忘了喔，哥哥可不能這樣調戲妹妹！”秦弱水忽然想起了什麽，朝他遞上一個狡黠的笑臉。
蒼冥的笑容一僵。
可惡！這小丫頭還對“哥哥”念念不忘．
那他就讓她記個清楚，想個明白。
她既然這麽喜歡哥哥，他就讓她徹底明白什麽才是事真正更的“哥哥”！
◇◆◇◆◇◆
秦弱水發現蒼冥這個哥哥真的對她很好，一日三餐都是他親自下廚，白天還帶着她到紐約各個有趣的地方遊玩，做個盡責的好哥哥。
有時候蒼冥甚至會帶她去一些頗為危險的地方。
秦弱水就親眼看過一次黑幫的械鬥，當然，躲在暗處偷窺的蒼冥一看苗頭不對，在他們火拚之前就立即帶她逃之天天了。
早晨被迫起來跟他去緞鏈身體，對秦弱水來說不再是件不能忍受的事，而且她發現早睡早起確實對身體很好，她以前慣有的頭痛腰酸背疼也隨著這種健康規律的生活而漸漸消失。
最重要的一點是——蒼冥真的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色迷迷地望着她，也沒有對她動手動腳，雖然他們之間曾經有過那樣激情的一夜。
可是現在蒼冥就像真正的君子，對她完完全全以禮相待。
這下子，嚴陣以待、小心謹慎的秦弱水反而覺得有些落寞了。
她本來還頭疼如果蒼冥以那夜的事情為藉口對她死纏爛打的話，她該怎麽對付，可是現在的狀況卻是蒼冥徹底忘記了那夜的事，但她反而念念不忘了。
該死！該死！
她才不是身心饑渴了呢，她才不是像窗外的小貓一樣瞄瞄亂叫發春了呢。
她才不是！
她……只是覺得有點寂寞，她……只是偶爾想被那雙臂膀抱一抱。
晤，就像哥哥抱妹妹那樣喔。
她才沒有多想呢！
△▲△▲△▲
七天很快就過去了。
秦弱水打算回台灣，她沒有理由再在這裏待下去了，畢竟打擾人家總是不好的，哪怕他願意做她的哥哥。
就在她準備動身的前一天晚上，時常獨自出門的蒼冥突然消失不見。
秦弱水早晨起來，沒有等到蒼冥來敲她的門，她感到奇怪，於是主動去找蒼冥，這才發現他的卧室里空空如也。
他以前每次出去都會告知她一聲的，難道這次他出了什麽事？
秦弱水有點坐立不安。
班機起飛的時問就快到了，可是秦弱水卻在蒼冥的家裏來回踱步。
打他的手機不接，打姊姊的手機也是關機，秦弱水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亂轉，最後她好不容易記起蒼冥還曾經給過她蘇瑾的電話號碼。
按下那幾個數字時，秦弱水的手指還有些發抖。
她告訴自己不要害怕，但是一想到蒼冥獨特的職業，她就很難不怕。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之後很快被接起，（嗨！）
“蘇瑾？我是秦弱水！”秦弱水也顧不得和蘇瑾的私人恩怨了，只是緊張地說話：“是你嗎？”
（是我。）蘇瑾的聲音裏帶著笑意，（小妹妹，又出什麽事了？）
“你知道蒼冥去了哪裏嗎？”秦弱水急切地詢問。
（咦？他不是總和你在一起嗎？）蘇瑾不解地反問。
“可是……”秦弱水把詳細情形說了一遍，“就是這樣，我本來預計今天就要飛回去了，可是他卻不見了。”
蘇瑾沉沉地笑起來，（也許，我知道他在哪裏。）
“真的？”
（要不要見他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
這四個字如同青天霹靂砸到秦弱水的身上，讓她差點腳軟跌倒。
“蒼冥到底出了什麽事？”她連連追問。
（你在家等著，我去接你。）蘇瑾笑得很奸詐，“放心，他很好，死不了。
蒼冥確實很好。
當蘇瑾帶著秦弱水在偌大的紐約緘轉了半天找到他時，已經是午後時分。
秦弱水口乾舌燥，卻感覺不到飢餓，只是焦急，莫名的心慌。
她真怕連蘇瑾也找不到蒼冥。
最後，蘇瑾的車子停在一楝大廈的停車場，然後帶着她直達頂樓。
那是一個很大很大、類似專門開派對的場所，有許多的俊男美女或站或坐地聊天喝酒聽音樂。
蒼冥就坐在大廳的一角，他的旁邊還坐着一位窈窕的金髮美女，兩人正在竊竊私語，女子不時微笑，翡翠般漂亮的眼睛溫柔似水地鎖在蒼冥的身上，而蒼冥……
蒼冥居然握着她的手！
秦弱水怔住，她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她幾乎無法把蒼冥和其他的女人聯想在一起！
西方女性的美是明媚而張揚的，而這位不知道混了多少代的金髮美女更是光鮮亮麗，就像放在陽光下的寶石一樣照照生輝，可是這樣的她坐在蒼冥身邊卻還是顯得黯然失色。
在這個佈置華麗，裝橫奢侈，人物又多是俊男美女的偌大空間裏，在秦弱水的眼底，周圍的一切都黯淡無光，而蒼冥就像一個柔和潤澤的發光體，他身邊的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襯。
秦弱水第一次見到他穿西裝，黑西裝配黑襯衫、黑領帶，並非一黑到底，而是各有層次，穿起來竟然品味非凡，一點也不像別人那種一旦穿了一身黑就像極了黑道人。
他的右手端著一杯酒，含笑聽金髮女郎說著什麽，不時地低頭抿一小口，依然是他一貫正襟危坐的姿態，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溫柔。
那是不曾在秦弱水面前展現的溫柔，好像要把那金髮女郎整個包圍烘托起來一樣，好讓她安心地沉醉在雲端里．
秦弱水捏緊了拳頭，喉頭、心頭都好像燒起了熊熊烈火，胸口更像是被什麽堵著，讓她被一種不知名的奇怪感覺壓得喘不過氣。
想哭，又哭不出來；想笑，卻比哭還難受，想衝過去，腳上卻像壓了千斤石：想轉身就走，眼睛卻不顧主人意志，死死盯在那一對“姦夫淫婦”身上。
她就要回台灣了，蒼冥這死人不送她也就罷了，居然背着她來私會女人！
他……他怎麽可以這樣！
似乎感受到如芒在背的銳利視線，蒼冥慢慢地回過頭來，看到了秦弱水和蘇瑾．他似乎有點驚訝，端起酒杯朝他們示意，
他的手依然沒有離開那個女人的手！
豢弱水咬住下唇，只覺一股嗆人的熱浪宛如辣椒油一樣潑在她心上，她的眼一熱，狠狠瞪了那混蛋一眼，轉身就跑。
蘇瑾跟了出來。“小水，你不是要找蒼冥嗎？幹嘛又跑出來？”他好笑地看着秦弱水咬牙切齒，一臉不甘心的委屈模樣．
秦弱水只管低着頭跑，完全不理他。
“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臉皮比城牆還厚的蘇瑾繼續自說自話，“這裏可是紐約最大的單身貴族俱樂部喔！是真的單身‘貴族’！凡是能成為這裏的會員的人，每個人身價都超過千萬美金喔。”
秦弱水依然低頭疾走，但是耳朵卻注意聽著。
蘇瑾狡猾一笑，“這裏晚上最熱鬧，不過平常從下午開始就有人陸續趕到，這些有錢又有閑的傢伙最喜歡到這裏玩，呵呵，我也從這裏釣了不少馬子喔，以前拉蒼冥來過，他就只管一個人喝悶酒，嘖嘖，真無趣．我之所以最後才找到這裏來，是因為我覺得蒼冥根本不可能會來，沒想到他居然……啊，看來春天真的來了，有人也春情勃發了喔。”
秦弱水坐進蘇瑾的車子，咬着牙低吼一句，“開車！送我去機場！”
“小水，你的機票不是上午的嗎？”
“羅唆！”
車子發動時，秦弱水的眼淚終於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