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蕭揚在芬妮的家裏住了兩天,納蘭昕一直沒有來探望她。
芬妮大為不滿,每天抱怨個不休,可是「逃家」的人反而想回家了。
「我想回去。」蕭揚低着頭小聲說。
「什麼?」芬妮大叫起來。「你怎麼這麼沒骨氣啊?這次離家出走是為了什麼?還不是要給那傢伙一個教訓。如果他不登門接你回去,你就給我好好地待在這兒!」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啦!」芬妮的個性和納蘭昕還真有些相似,最討厭聽到蕭揚說「可是」這個詞。
「如果你是美國人、如果你的父母也在這裏,我想那個混蛋一定不敢這樣明日張膽地欺負你,他就是吃定你無依無靠才這樣任性妄為的吧?揚,你不要總是做個書獃子啦!要明白男人是種下賤的生物,你越是對他好,他就越是欺負你,只有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才會學乖一點。以後你就把我家當作是你的娘家吧!有什麼事有我給你撐腰呢!」
「可是他沒有欺負我啊!他一直對我挺好的。」蕭揚低聲說:「他不准我和雜誌社簽約,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應該和他好好談談,這樣逃避下去也不能解決問題,不是嗎?」
芬妮嘆了口氣,「揚,你就是太善良,所以才會被人欺負。」
「他沒有欺負我啦!」蕭揚有些着急地辯駁:「其實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為我做這做那,比誰都體貼我,連我媽媽也沒這麼待我。而且,他每天都會擁抱我,如果他欺負我,怎麼會對我那麼溫柔呢?」
芬妮哼了一聲,「得了吧!你不會真的淪為那傢伙的性奴隸吧?」
「芬妮!」蕭揚漲紅小臉。
芬妮笑了起來,捏了捏她的臉頰,「你呀!真是可愛,連我都忍不住想欺負你,現在怎麼還會有你這樣單純痴情的女子呢?」
蕭揚瞪她,可不覺得這是什麼恭維自己的話。
芬妮問:「你真想回去啦?你要明白,你主動回去,就等於自己服輸了哦!以後再用這招對付他,他一定更不在意。」
蕭揚搖搖頭,「其實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你別太擔心我。把問題刻意鬧大的話,更容易害我們感情破裂吧!夫妻之間,應該彼此多包容、多體諒才是。」
芬妮嘆口氣,摸摸她的臉,「可我還是不想就這樣服輸。再等一天,再在我家待一天好不好?看他來不來接你。」
蕭揚猶豫一下,還是接受好友的建議。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一旦離開納蘭昕,他就會變得很孤獨、很孤獨,宛如失去親人的孩子,住在那棟偌大的別墅里,獨自品嘗著寂寞。
一想到那種情景,想起納蘭昕經常會有的寂寞眼神,蕭揚就心如刀割,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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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晨,真的來了一位接蕭揚回家的客人。
不過並非納蘭昕,而是和她闊別數日的布萊恩。
蕭揚詫異地歡迎他,「布萊恩,好久不見呢!你媽媽還好嗎?」
布萊恩彎下腰抱抱她,在她的臉頰上親吻一下,笑着說:「她已經出院了,現在強壯得能吃下一頭牛。」
蕭揚笑起來。「那真是太好了。」
布萊恩凝視着她,「你消瘦了。」
蕭揚笑着說:「更漂亮吧?」
布萊恩憐惜地看着她,「昕實在有夠惡劣,難得你忍受他那麼久。」
蕭揚急忙搖頭,「沒有,他對我很溫柔的!」
「溫柔得足以殺死你吧!」布萊恩一針見血地說。
蕭揚沉默了。
布萊恩嘆口氣,在就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其實那傢伙很笨拙,我一直擔心他不能好好處理自己的感情,現在看起來,真被我猜中了。」
蕭揚不解地看着他。
「不過,我想在他的心中,你一定是非常特別的,我聽說他居然帶着你去紐約,還見了他母親。」
蕭揚點點頭。
布萊恩呼口氣,不知道是吃醋還是羨慕地看着她。「我都沒見過他的母親呢!」
蕭揚笑起來。
「他還是愛女人,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女人是討厭的生物。」布萊恩開著玩笑:「我曾經誘惑他,說他既然這麼討厭女人,何不喜歡男人呢?你猜他怎麼回答。」
「猜不出來。他是怎麼回答的?」蕭揚很感興趣地問。
「他說,你能為我生個孩子嗎?」
蕭揚大笑。
「他很喜歡小孩,一直夢想自己能養一大群小孩,然後把他們培養成最健康的孩子,擁有健康的體魄,最重要的是,擁有健康的情感生活。他知道自己不太正常,而且有些偏激,所以把自己的理想寄託到下一代身上,可惜他之前一直沒找到適合為他產下後代的女子。」
蕭揚的心兒怦咚怦咚跳起來,原來那天納蘭昕對移民局調查官員說的話是真的,他真的想養一大堆孩子,讓她做一個稱職的家庭主婦。當時她還以為他是在說謊欺騙移民局官員,她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作為感到羞愧。「他為什麼這麼偏激?」蕭揚關心地問。
布萊恩皺皺眉,「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一向不喜歡對別人訴說心事,是個好強的傢伙,只喜歡呈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給別人看。」
「這樣就太累了。」蕭揚心有戚戚地說。
「不是嗎?那傢伙啊!」布萊恩用一種寵溺的口氣抱怨著:「和他在一起,就要讓着他點,在某些方面,他簡直任性得像個孩子。」
蕭揚笑着說:「布萊恩,其實你是愛着他的吧?」
布萊恩清秀的臉龐有些微紅,最後還是勇敢地點點頭。「是的,我曾經很迷戀他,甚至為了他而拒絕蘭利研究所的邀請,那曾經是我選擇航太科學之後最想進入的部門。」
蕭揚理解地點點頭。
「不過,你別擔心我會和你爭風吃醋哦!」布萊恩開朗地笑着說:「雖然他的個性有點偏激,但我知道性向方面,他依然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厭惡女人,那只是因為他曾經受過傷害,而給自己的保護色吧!我一直希望他能找到一個特別溫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能夠撫平他的傷口,讓他後半生快樂度過。我想,你應該就是他想要的人吧!從他的所作所為來看,我可以看出他有多麼重視你。」
「布萊恩,你讓我好感動,昕真的太幸運了,能讓你這樣無私的愛他,完全為他着想。」蕭揚真誠地說:「其實我根本不能和你相比,我和他在一起最初也是基於私心,是為了得到綠卡。」
「你不會歧視我嗎?」布萊恩有些緊張地問。
「為什麼?就因為你愛同性之人嗎?」蕭揚使勁搖頭,「不管愛同性還是異性之人,我認為『愛』是值得尊重的。況且,你的愛更無私、更純潔。」
布萊恩走上前再次抱住她,「揚,謝謝你。」
蕭揚也抱住他,心裏明白他一定為此而遭受過不少白眼對待。
「昕選擇你果然沒有錯,對於這個問題,他曾經說過相似的話。所以,從此以後,你將成為第二個和我最親密、最要好的朋友。」
「第一位依然是昕吧?」蕭揚調皮地問。
布萊恩笑起來。「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情人了。」
「哦!」蕭揚興奮地挑起眉,「是誰?」
布萊恩有些羞澀地一笑,「過幾天,我想我會為你們引見一下吧!」
「太好了!」蕭揚真心為他祝福。
「現在,先回昕那邊好嗎?」
「嗯。」蕭揚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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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芬妮沒有出面阻攔。
在回去的路上,蕭揚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布萊恩:「在當教授之前,昕還做過其他工作嗎?」
「嗯?」布萊恩不解。
「就是在紐約的時候,有個人說他曾經是華爾街的貨幣之王什麼的,可是後來好像賠了很多錢,很失敗的樣子,還因此被他父親逐出家門,這是不是造成他個性偏激的原因?」
這個問題,其實蕭揚一直放在心底,但她不敢親口問納蘭昕。
布萊恩點點頭,「他曾經在華爾街工作過,這是真的,而且還掀起一股旋風哦!連我這個當時還在念書的學生都知道,他用五萬元美金做本,只花了一年的時間,就賺了一億元。」
「哇!」蕭揚震驚地張大嘴巴,「好厲害!」
「是啊!簡直不可思議。他只不過是買進再賣出,只做貨幣生意,還未涉足期貨市場呢!他簡直像有神助一樣,很少失手,所以資本迅速累積起來,名聲也越來越響亮,那時候他不過才十九歲。」
「十九歲!」蕭揚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他是個天才,令美國金融界的人幾乎為之瘋狂,許多大財團老闆想用巨資聘請他,甚至願意開天價,讓他做他們的投資顧問,但卻被他一一拒絕了。可是在他名利雙收的第三年,他卻迅速落敗,每筆生意都賠,連帶著,跟隨他一起買賣的小客戶也損失了不少,大家就開始咒罵他。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一年生活在天堂,受盡所有人的膜拜,一年又陡然跌入地獄,所有人開始護罵詛咒他,將他謂為蛇蠍。」
蕭揚瞪大眼睛,「怎麼回事?這樣的差距也太大吧?」
「他不僅賠了自己手中的兩億元,還賠了不少納蘭家族的資本,據說也有一兩億元吧!後來他就和父親大鬧一場,從此恩斷義絕,他迅速從哈佛大學商學院轉入普林斯頓大學物理系,跟隨諾貝爾物理學得獎者做研究。那位教授將他視為最得意的弟子,說他假以時日一定能獲得諾貝爾獎呢!可惜在物理系只待了兩年,拿到博士學位後,他又轉入哥倫比亞大學的航太工程研究所。原來他吸收物理知識,只不過是為了進行航太研究打好基礎,他最愛的,應該還是航太事業。」
蕭揚斂神屏息聽著,簡直像在聽一則傳奇故事,難以想像他在短暫的半輩子裏,竟然完成許多其他人也許一生都做不到的大事。
華爾街、哈佛商業院、普林斯頓物理系、哥倫比亞大學航太工程研究所,還有現在成為麻省理工學院的教授,隨便一段歷程都足以讓人羨慕,而納蘭聽居然在二十七歲的時候,都一一經歷過!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而且他還是台灣赫赫有名納蘭家的三公子!
蕭揚不只一次聽父親提起過「縱橫道」這個名詞,她父親一直想加入縱橫道這個財團,可惜一直未能如願。人與人相比,真是會氣死人。最後蕭揚這麼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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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和蕭揚回到家的時候,納蘭昕還沒有回來。
布萊恩動作熟練地整理著屋子,將這幾天他看不到,而蕭揚又無法幫忙整理、被納蘭昕搞得一團糟的房間整理一番,讓它變成一個像人住的地方,然後才去做飯。
蕭揚在門口看着他,微笑着說:「布萊恩,誰如果娶了你,一定幸福死。」
「那還是不要娶好了,死了可就沒什麼幸福可言。」
話講明之後,布萊恩顯得開朗許多,也開始和蕭揚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當午餐被端上桌的時候,納蘭昕剛好準時回來,然後像餓狼一樣撲到飯桌前,大吃大喝起來。
布萊恩頗為無奈地說:「吃慢點,跟你說過多少次,細嚼慢咽才不會哽到,小心你的胃病複發。」
納蘭昕咕噥地說:「沒辦法,你不在,我簡直沒辦法活。」
雖然知道他們之間沒什麼,可是看着他們這種親密的行為和表情,蕭揚還是感到有些酸酸的。
她勉強笑着和納蘭聽打招呼:「昕。」
納蘭昕卻像看不見她一樣,繼續夾菜吃飯,不時和布萊恩說話,根本不理她。
蕭揚的心一陣酸苦,她開始憎恨自己為什麼要回來。
布萊恩用手肘頂頂納蘭昕,「揚回來了,不要再擺著這種臉。」
納蘭昕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放,說:「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然後他轉身離開餐廳,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蕭揚一眼。
蕭揚低下頭,眼睛一酸,淚水啪嗒啪嗒地落在桌子上。
布萊恩嘆息著靠過去,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別哭了,他一定又在鬧小孩子脾氣,以前他對我生氣的時候也是這樣,把人當作空氣一樣,根本不理不問。」
蕭揚啜泣著說:「他還在生我的氣是嗎?他一定很氣我擅自離開他。」
「唉,誰知道他在想什麼。今天早上,我一回來,他就要我去芬妮家接你回家,可是你看,你回來了,他反而不理你,這不是在鬧小孩子脾氣是什麼?」
「是他要你來接我的?」蕭揚又燃起希望。
「是啊!如果他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在哪裏。」布萊恩溫柔地安慰着她:「你不在的這兩天,我猜他根本就沒合眼過,他眼睛都紅了,可是又死要面子,雖然萬分想念你,也放不下身段親自去接你,好不容易等我把你接回來了,他又對你不理不睬。」
沒想到他這麼任性又可愛,蕭揚最後噗哧一聲笑了。
這樣一個既聰明又弱智的男人,真是讓她愛之入骨,根本討厭不起來。
納蘭昕的賭氣行徑依然繼續著。
下午他一個人躲到實驗室里工作,一直到要吃晚飯時才出來。
吃晚飯的時候,他依然對蕭揚不理不睬。
蕭揚主動和他說話,他當作沒聽見,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吃完飯擱下碗筷就離開,跑到書房去看書。
蕭揚主動追到書房,向他道歉,說明自己那樣賭氣離開是不對的,關於寫作的事情她想和他好好談談。
可是納蘭昕恍若未聞,讓蕭揚感覺自己根本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最後,她只有垂頭喪氣地離開。
布萊恩看不下去,將納蘭昕罵了一頓。
納蘭昕卻恰然自得地暍著咖啡,像個沒事人一樣,彷佛布萊恩罵的是另外一個人。
蕭揚終於明白在紐約遇到的那個女子——梅格對她說的話,當納蘭昕對一個人好時,真是恨不得將身心都放在這個人身上,讓對方感覺自己是他的主宰、是他生命的全部、是他的一切,他是那樣霸道又溫柔,宛如冬日的陽光,讓對方始終感覺心兒暖洋洋的,幸福得不知東西南北。
可是當他一旦要冷落一個人,那對方就會立刻落入北極的冰天雪地里,找不到一個溫暖的地方,手冷腳冷心更冷。最要命的是,對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再次得到那份溫暖。
蕭揚最後簡直是絕望了,她不知該做些什麼,才能得到納蘭昕的原諒。
其實她根本沒做錯什麼吧?如果芬妮在這裏,一定又會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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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納蘭昕沒有回卧室去睡,而是睡在書房。
不過,晚上的時候,蕭揚還是和他有了一次親密接觸,那就是納蘭昕將她抱到樓上,將她放在卧室的大床上。
但是在進行這個動作時,他依然不看蕭揚一眼,更不和她說話。
他可不是惦記著蕭揚,所以才將她抱上樓的哦!
到了深夜快要入睡的時候,布萊恩見蕭揚還在客廳枯坐着看電視,便問她是否不太方便行走。
蕭揚說馬上就要拆除石膏了,她不敢亂動,出點意外就得不償失了。
她懇求布萊恩幫她取來條被子,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一下就好了。
布萊恩當然不能讓她如此,便打算親自抱她上樓。
就在布萊恩要伸手去抱她,還未觸摸到她的時候,一直將她當作隱形人的男人卻不知從哪裏閃了出來,簡直像幽靈一樣,一把將布萊恩推開,然後把她抱到樓上的卧室里。
布萊恩在他們背後偷笑,向蕭揚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蕭揚只有苦笑不已。
她從來沒見過像納蘭昕這麼古怪的男人,看他的樣子好像在和她嘔氣,偏偏又不讓別人碰她一下,真是……令人難以捉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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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兩天,蕭揚快悶出病來了。
她不明白納蘭昕到底在鬧什麼彆扭,不過她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在納蘭昕去工作的時候,她開始構思她的長篇小說,一則科幻的冒險愛情故事。
布萊恩只要在家的時候,就會陪陪她,而且對她寫的小說也很感興趣,經常會和她一起討論故事內容,會告訴她一些更加專業的知識和他心目中理想的愛情。
納蘭昕依然故我,這些日子以來,反而讓她和布萊恩之間的感情更加深厚,現在他們倆簡直就像親兄妹一樣要好。
那天,布萊恩陪蕭揚聊天聊到很晚,兩人一直在偏廳里聊個不停,還開懷的大笑,因為布萊恩說明天是周末,他會帶他的情人來這裏玩,所以蕭揚非常感興趣。
就在他們聊得正開心的時候,像幽靈一樣的男人又飄了進來,惡狠狠地瞪着布萊恩,然後抱了蕭揚就朝樓上走。
蕭揚以為他今天仍然會把她丟在床上了事,沒想到他開始脫她的衣服……
真好,他又理她了、又願意擁抱她了。蕭揚這麼痴痴地想着。
在不知是第幾次的高潮過後,納蘭昕緊鎖着她的脖子低聲說:「我要把你關起來,誰也不準見你!可惡!我到底該怎麼做才不會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