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望着矗立於眼前的華山,晴光突然膽怯。
“近鄉情怯,可是這樣?”清輝問女兒。
“爹。”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字,卻已道盡千言萬語。
作夢也想不到父親真的還在人世間,雖然之前始終拒絕相信他已死去,但是乍見活生生的他,還是讓晴光又哭又笑了好一陣子。
想不到接下來,還有更多的意外等着她。
“您是說照雨他並沒有殺你?”見父親點頭,晴光簡直就是滿頭霧水。“但是我分明看見--”
“你看到的是我一心求死,而翔--不,該叫他照雨,但我總是改不了口。”
“那你就繼續叫他翔風好了。”
“怎麼你們倆講的話一模一樣?”
“嘎?”
“名字呀,翔風也說:‘如果您覺得順口,那就繼續喊我翔風好了,國為我曾答應過……一個人,說寒照雨三個字,只讓她叫。’你說這孩子教不教人疼呢?這麼孝順。”
“孝順?”晴光聽得叉心酸又甜蜜,實在不懂父親為何會有此一說。
“是呀,我相信他指的一定是他的母親。”
“照雨找到他的母親了?她在哪裏?是不是真的擅長易容術?上回您的車夫--爹,你笑什麼啦?”
“笑你性子這麼急,居然還妄想要吃齋念佛,我看就連菩薩都不敢收你。”
“爹!”她跺腳嗔道。
一個小女兒式的平常動作,霎時看痴了清輝,直說:“好,太好了。”
“什麼好不好的,爹?”
清輝拉過她的手來。“往後,我們父女倆可要好好的享受天倫之樂。”
這個提議自然贏得晴光的同意,不過她仍有所疑慮。“就怕屆時爺爺有令,您又會跑個無影無蹤,把我扔給他人照顧。”
“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哦?這麼肯定?”
“當然。”
“為什麼?”晴光倒想聽看看原因。
“老爺子已經找到接班人,此其一;滴翠玉令已尋獲,此其二;殺害寒瀟的兇手已確定,此其三;女兒的--哎呀!不好。”
她正聽得出神,卻被父親無來由的打斷,當然會追問:“什麼不好?”
“你呀!你不好。”
“我?”晴光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到極點。“哪裏不好?”
“女大不中留這點。”
“女大--”雖然還不知道詳細內容與經過,但至少可以確定照雨與父親的關係已然大好的晴光,漸漸回復她的嬌俏本性。“爹爹最討厭了,就愛尋我開心。”
清輝聞言先呵呵笑了幾聲,然後才拉起她的手來,看了看她道:“為父的是真心難捨。”
“我也沒說要嫁人呀!全是您自己說個不停。”
“對你而言,最難決定的,恐怕不是嫁不嫁人吧?”
晴光蹙眉表示不懂,清輝也索性先拋開這個話題不論。“你一定有很多事想問我。”
“還是爹爹明白我。”
清輝一臉寵愛的看着她說:“可要永遠記住這點才好。”然後便說:“想知道什麼?問吧!”
“我……”真要開口,才發現千頭萬緒,實在不曉得該從何問起。
不過這一點,清輝似乎也早就幫她想到了,毋需她問,已經一一娓娓道來。
換句話說,現在的晴光是帶着一顆瞭然的心,重返華山的。
原來萬松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當年他看準了武判官嗜酒這一點,刻意投其所好,派一名手下假借品酒之名,接近任清輝,並且伺機偷走他的衣物,然後再由萬松本人穿戴,私通外賊,謀害寒瀟。
“那萬松怎麼也會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要是知道現在的總管,即是當年的武判官的話,哪裏還會不吭一聲?”晴光提出疑問。
“如果他的手下是個女人,而且還不慎與我墜入情網呢!”
“您是說……是說……”太不可思議了。
“你猜到了。”
“萬松那個手下……是娘?”
“對。”
“我這輩子做對的事不多,娶她、生你卻都是最正確的決定,永遠也不會後悔。”
“原以為娘對武林中事一無所知。”
“是希望一無所知吧!而我們也差一點就成功了。”
“爹是說……”
根據任清輝的說法,是他們夫妻因為要維持及保有得來不易的情感與婚姻,所以原本已決定遠離華山,想要從此過着閑雲野鶴的日子。
然而天不從人願,寒瀟一家竟在同時遇害,任清輝雖仍偕同妻子按照原訂計劃下山,卻在不久之後.便發現她始終鬱鬱寡歡。若有所思。
“爹是在暗示……”晴光當然猜得出答案,卻悅不出口。
任清輝則索性挑明了說:“我想她一直有那個想法,只是沒有辦法說出來而已,畢竟她當時已懷有身孕,而且對手勢力龐大,她怎麼敢把心中的疑慮告訴我?又怎麼不會拚命保住她手上小小的幸福?晴光,你娘自小便是個孤兒,無親無故,所以她的選擇,我想你多少應該可以理解,也可以--”
“體諒。”她接續道。
“真的嗎?”
晴光用力的點頭。“真的,但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忘掉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對不對?”
“對,所以老爺子再找我時,她沒有阻止,也沒有反對。”
“但她常唱:‘西窗太華峰,不知幾千里。”’晴光暗然。
清輝更是一臉的惆悵。“甚至連你都在不知不覺中學會,幫她傳唱了下來。”
晴光再想了一會兒,然後便說:“我明白了。”
清輝則以眼相詢。
晴光點頭強調,“爹,我都明白了,當年娘的確曾把您的衣服及兵器交給了萬松,我想那八成還是用來交換你們自由的條件吧!只是她沒想到萬松始終包藏禍心,後來更害死了照雨的父親及姐姐,但這些都是她的推測,無從證實,所以才會那樣抑鬱而終。”
清輝頷首道:“對,等到寒瀟遇害后,一對判官筆也到了萬鬆手中,他工於心計,居然能按捺野心,一等便是二十幾年,直到當年的一些人物又慢慢攏聚,滴翠玉令的行蹤再度成為追逐的目標,他才開始露出真面目。”
仔細想想,父親說的還真不錯,那萬松確實老謀深算。先讓原是他手下的女子取得犯案工具,然後喬裝變成武判官行兇,不料滴翠玉令仍未得手,之後為了達成目的,更甘心蟄伏多年,讓羅雲去大出頭,甚至在第二次華山惡鬥后,繼續扮演忍辱負重的大好人角色……
“爹,那些東西是他讓人送還給您的。”她知道一定是,所以這句話並非問題。
“嗯,我一解開包袱,就什麼都明白了,所以兼程趕回,如果……如果當時我冷靜一些,沉着一些,或許就不會--”
晴光趕緊打斷他的自責說:“爹,夠了。”
“晴光?”
她走過去握住父親的手說:“真的,爹,夠了,為了這枚滴翠玉令,我們每個人都已付出龐大的代價,女兒求您就不要再繼續受這件事的擺佈了,好不好?當時您查明真相,自然會想要跟萬松當面說個清楚。”
清輝先重重嘆了口氣,再接下去說:“誰知道我們才趕抵華山,便看見山莊陷在一片火海中,又受騙追上山,然後……”
接下去的情景,晴光之前已聽過司徒漠的描述,自己也看過,不過現在她更想聽的,是確實的真相。
“爹,照雨為什麼會要求看您的靴子?”
“因為衣服可以湊合著穿,靴子的大小卻不能勉強。”
晴光凝神一想,馬上得着答案。“我明白了,照雨一看靴子,就發現它們根本不是他幼年所見的那一雙,隨即明白殺害他家人的主凶絕對不是您。”
“但當時我只想到‘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所以一看照雨捉起判官筆,我就……就……”
就雙手握住,刺進自己的胸口,晴光一想起當時的情景,便不禁打起哆嗦,同時嗔道:“爹爹行事從來不把我的感受考慮在內!”
“丫頭……”清輝早已滿懷愧疚。
“只想着要報知己的生死之恩,就沒有想到自家骨肉的心情。”
“是。你說的是。為父的確欠缺考慮,但照雨已經指責過我了,你沒聽覓他直罵我‘不對’嗎?”
“我哪聽得見?”晴光噘起嘴來說:“嚇都快被嚇死了。”
“我以為我女兒夠聰明啊!”
“什麼意思?”
“應該能從即使我墜落被炸開的狹縫,他仍然不願放開手這一點,猜出事情的大概。”
“我有那麼聰明就好了。”她嘟嚷着,順便把原先的“以為”說給父親聽。
“什麼?你竟然把意思完全弄反了?”清輝瞪大了眼睛問道。
“是啊?我哪有您以為的那麼機靈。”
“也許非關機靈,只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吧!”
“爹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清輝聽完這話的反應,是盯住她看了又看,直看到晴光渾身不自在起來,只得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對了,爹,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
“哪一件?”
“就是那些人從何得知照雨的真實身分?”
“你認識……不,你應該知道翔風有位紅粉知己?”
這事竟然連父親都知道!可見照雨與子夜的交情的確匪淺。晴光一顆芳心不禁直往下頭沉去,不過為了不破壞剛與父親團圓的歡喜氣氛,表面上她仍勉力自持。“知道,她叫做子夜。”
“你真的知道,我還以為老夫人在誆我。”
“是婆婆跟您說的?”不曉得她還說了些什麼?晴光不禁有些忐忑。
“嗯,說你誤把子夜當成青樓女子。”
只說這些?“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可是位易容高手,誤炸車夫,便出自於她之手。”
“什麼?”起先晴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爹是說那個老太婆……那個本來想炸死您的老太婆是……她竟然是……”晴光實在聯想不起來。
“沒想到吧?她正是子夜所扮。”
“怎麼可能!”
“所謂名師出高徒,當然可能,甚至不令人意外。”
“爹,您不氣她?就算不恨,也會有氣吧?她原先的目標可是您呀!”
“她和翔風的心意相通,原先的目標都是我,當然會有那樣的行為,”清輝寬容的笑道:“不,我不氣她。”
正因為父親這一席話落實了照雨與子夜的親密關係,所以之後晴光才始終不提她對照雨的情意。
而清輝則告訴她子夜高妙的易容術讓風聞此事的萬松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同樣擅長於易容術的女人--寒瀟的妻子月如霜。
“他找到了月姨?”晴光自然而然的問道。
“嗯。”
“然後呢?”
“佯裝善意的套問出她和寒瀟的獨生兒子其實仍在人世間的秘聞。”
“她知道?”晴光把照雨也曾經告訴她他的母親應仍在人世的事告訴清輝。
“所謂的母子連心,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晴光說出她的感想:“婆婆帶走照雨,月姨收了子夜,子夜後來又與照雨他們……結識,怎麼就沒有早些發現彼此的身分呢?”
“或許該怪我們都太小心,也或許,”清輝沉吟:“一切都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坦白說,除此之外,晴光還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在羅雲炸山之後四十九天,晴光即隨司徒漠離開華山,根本不曉得她所至愛的父親及照雨均沒死,更想像不到照雨是為了救被壓在石下。困於洞中的父親,才會錯過攔阻她離開的最佳時機,四十九天呀!晴光又忍不住心疼了。
“我被弛背出洞外時,你們早已離開近半個月了。”
“那照雨,或者您。為什麼不馬上到京城來找我們呢?”
“因為萬松老奸巨猾,也因為我全身傷重,直休養了大半年才得以起身,更因為翔風的多情。”
晴光很想問,想問誰是照雨多情的目標,但轉念一想,不禁又覺得自己無聊,應該想得到的。不是嗎?自然是子夜羅!她既是他的紅粉知己在先,又是他母親的愛徒在後,有這兩項條件在身,誰爭得過她?
況且,要爭才有的東西,晴光一向不會去想,總覺得那樣太張牙舞爪了,就算結果是贏,感覺上也是輸了。
“後來我痊癒了,卻聽說萬松越來越不聽管束,甚至在接收了羅雲那些不法的勾當后,於江湖上大張旗鼓,擴展他的勢力。”
“好大的野心。”
“利慾薰心嘛!”
“爺爺會任由他這樣做?”
“如果他聲稱已拿到滴翠玉令呢?”
“真的?假的?”
“就是不清楚,才讓翔風過來一探究竟。”
“原來如此,他在京城大肆宣揚要滴翠玉令,好迫使萬松拿出證明來。”
“對了,同時想跟他一決勝負,畢竟到這個時候,我們也已確認萬松就是當年殺死寒瀟及其女兒的兇手了。”
“我真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不明白原本簡簡單單的一件事,為什麼弄得如此複雜,當初爺爺直接選定一個弟子,讓他做天門派的掌門人不就得了,何苦弄個什麼滴翠玉令,徒惹出一大堆的是非恩怨來,還害得那麼多人失去寶貴的生命。”
“關於這一點。我後來思前想後,也覺得他實在太大費周章了些。”
“聽您的口氣,好像從前並不這麼以為?”見父親沒有反駁,形同默認,晴光委實詫異。“您真視為理所當然,為什麼?”
清輝自嘲的笑道:“你真要我說出個理由來,我又無言以對了,頂多只能說是武林門派有武林門派的做法吧!不過經此一役,我看以後老爺子也不敢再搞弄這些花樣與把戲了。”
“我想也是,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婆婆的懲罰也真夠嗆人。對了,爹,您剛剛說滴翠玉令已經尋獲,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之前究竟在誰--”看清輝突然指住她,晴光不禁打住叫道:“什麼?”
“看不懂?我說一直在你那兒。”
“怎麼可能?我連那滴翠玉令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東西怎麼可能會在我--”
“怎麼不說了?”其實清輝當然知道那是女兒已聽出端倪來。
“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
“對啦!因為不清楚它長什麼樣子,所以才會平安無事的保有了它一年,直到頭頂上傳來的刀劍聲打斷了晴光的回想,急得她叫道:“爹,這是……”
“別急,先上去再說。”
為什麼父親能夠如此的氣沉神定?晴光心頭帶着疑問,快步追上,終於看見了……什麼!
“住手!”兩字不及思索,便脫口而出。
但纏鬥中的兩人卻沒有停手的意思,於是心急如焚的晴光便想加入戰局。
“別急。”清輝卻說,而且還出手扣住她的肩膀,把晴光硬生生的扯回來。
“爹,他們--”
“在爭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又是滴翠玉令嗎?早知那東西如此害人,收藏期間我就該毀了它!”
“你不是說收藏期間,你並不知道它的存在嗎?如何毀棄?”
“現在我知道了。”
“哦?怎麼知道的?”
“只有一樣東西是我在華山上時不曾有,後來卻整整配戴一年的。”晴光盯住那仍在廝殺中的兩人跺腳道:“掌門之位真這麼吸引人?我不相信!”
“不相信滴翠垂令的吸引力?”有個聲音插進來問。
“爺爺!”在“始作俑者”的面前,自然不好說得太直接,只好改口道:“是不相信他會那麼想要得到滴翠玉令。”
“哪個他?”又是另一個聲音。
“婆婆!”
地海子毫不掩飾她仔細打量晴光的意圖,一雙犀利的眸子上上下下的巡弋。“嗯,的確是個值得爭取的女娃兒。”
“婆婆是說他們……他們爭的是……是……”
“你說呢?滴翠玉令已物歸原主,還給我老頭子了,萬松的陰謀被拆穿,終於死在照雨的手下,也算是幫你那沒用的爺爺清理了門戶,你說,他們幹嘛爭那塊沒什麼用處的破玉片?”
“你在說什麼番邦語呀?老太婆,我當初會那樣做,還不都為了光大天門派,誰曉得--”
“哼!”地海子毫不留情的說:“一個破門派,有什麼好光大的?瞧瞧我教出來的好徒弟,不局限於劍法,反而能夠隨心所欲,打得你新收的弟子毫無招架之處。”
“婆婆,您說……司徒是爺爺新收的弟子?”
“是呀!她偷了我自小看中的奇才,沒辦法,我只好另覓良徒了。”天山子一副無奈的表情說。
“胡鬧!”晴光終於覺得忍無可忍。
“晴光,不得無禮。”清輝趕緊喝止。
但暗光已經管不住舌頭。“本來就是嘛!只為了證明誰是能出局徒的名師,便讓他們兩人廝殺打鬥,也不顧念安全,這……這和二十年前的荒唐行事有什麼兩樣?爹,您不管,我可不能不插手,我--”抽出鐵扇,她便要往裏頭闖,卻被某樣軟物纏住了腰,拉住身子。
原來是地海子用腰帶攔住了晴光。
“先說出個道理來。”
什麼之什麼武林高手,在這一瞬間,晴光真覺得他們不過都是些嗜武的大頑童。
“說他們為什麼不該爭?”地海子好整以暇的問她。
“因為司徒猶帶傷在身呀!”晴光萬萬料不到自己此言一出,場中的比斗會戛然而止,而且被劍尖指佳咽喉的人是寒照雨。
“看來勝負已分。”天山子撫掌道:“如何,老婆子,還是我的劍式高明吧?”
“哼!是不是真是如此,我們大伙兒心知肚明。”
晴光的眼眸一逕盯住仍坐卧在地的照雨,但他卻連看都不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連頭都不抬。
“來、來、來,這滴玉令往後就交給你保管。”天山子自懷中掏出一樣物件來。
司徒漠也依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動,倒是晴光驚呼:“那真的是滴翠玉令?”分明是照雨曾送給她的“文武石”。
“沒想到吧?”清輝開口了。
“我以為……我以為……可是滴翠不應該是綠色的嗎?”
“放在雪水中,自然會轉成綠色。”地海子為她釋疑。
難怪照雨與她都不曾做過聯想,但是還有另一項疑。“形狀……“
“是塞瀟把它雕成那個模樣,以示我們文武判官捍衛天門派的決心。”清輝悠悠道來。
“真是個有心人。”天山子思及他的忠心耿耿,也不禁黯然神傷。
“卻被你給害慘了。”地海子不忘損他。
“那個是--”他還要爭辯,卻已經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都無所謂了。”照雨緩緩起身,並對收回劍的司徒漠揖身。“司徒兄劍術高超,即使帶傷在身,猶技高一籌,寒某輸得心服口服,就此別過。”
什麼?
“寒兄若非分心,又怎會失手?這分明是承讓,覺非無法掠美。”
照雨高挑的身軀晃了一下,終究無語,手握一對判官筆,便要轉身。
“與你會面前,晴光確實曾與我相約,說有件要事定要面告於我,但那件事是--”
“不要再說了,”照雨背對眾人打斷他道:“她一心挂念你,顯然已做出選擇,我--”
“翔風!”清輝也忍不佳了。“你可知道我是從哪裏領回女兒的嗎?”
他的背影總算透露出那麼一絲遲疑,但晴光已經毅然決然的開口。“爹爹,不必說了,讓他走吧!子夜姑娘想必正翹首引領,等着他回去。”
“來人!”天山子突然出聲,嚇了大伙兒一跳。“下山去通知寒夫人母女,就說她們的兒子及兄長平安無事。”
晴光大驚。“子夜不是……而是……”
司徒漠同時開口:“晴光原本要告訴我的,是她已決定剃度出家,長伴青燈木魚。”
照雨猛然轉身,衝到晴光面前來。“你想做什麼?”
晴光早已因又慎又怨,淚流滿面,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原本還待數落照雨兩句的清輝,則被天山子給硬拉開。“走、走、走,讓他們小倆口自己去聊,咱們還是回如霜那裏去,這天冷呀!最適合喝點小酒了。”
地海子則體貼的等着與晴光貼身的司徒漠。“晴光,能讓你流淚的男人,才是你該去的方向。”
“司徒……”她終於把眼光調到他身上了。“我很抱歉。”
“行了,喜酒請我多喝兩杯就是。”與寒照雨交換一抹瞭然的眼神后,便毅然決然的邁開腳步。
“老頭子這次收的徒弟,比他之前收的那些都稱頭多了。”地海子拍響他的肩膀道:“好,咱們走。”
單獨留下來的兩個人眼中只剩下彼此。“另一支判官筆?”
“從萬松那裏連同另一把斧頭奪回來的。”
“我有沒有幫你找回眼淚?”
“不是,”他已按撩不住的擁她入懷。“不是,你幫我找回的豈止流淚的能力。”並開始啄吻她佈滿淚痕的面頰。
晴光不屑哭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夢想已漸漸成真,雙臂隨即蛇樣的纏到照雨的頸後去。“哦?不然還有什麼?”
“愛,我愛你,我不會再壓抑自己的感情,我不但會記得,而且還要與你分享人生道上所有的喜怒哀樂。”
承受他款款深情的晴光又想哭了,不過她也知道此時並非落淚的良機,索性問道:“子夜是?”
這個問題果然逗笑了照雨。“她是我妹妹啊!親妹妹,原來當時我母親已有孕在身,所以才無法立刻現身。”
“恭喜你。”她由衷的說。
“那……你這個我最心愛的媳婦,什麼時候才要去見婆婆呀?”
晴光嬌羞不已的說:“還有個喜歡作弄人的小姑呢!我怕死了。”
“那我給你勇氣,好不好?”
“怎麼給?”
“這樣……”他俯下頭來吻住了她,再也捨不得放開,江湖風險多?不錯,但只要兒女情長深,就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恩怨情仇。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