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敦化南路上十六層樓高的岳氏企業綜合大樓,夾着紛飛的細雨,看來是多麼的高不可攀。岳宗翔搖着頭,望了一眼這令他敬畏的大樓,苦笑着走了進去。
岳氏企業的總裁,岳宗翔的父親岳明峰,白手起家在商場上苦練實幹地拚下這片江山,希望兩個兒子也都和他一樣,在商場上腳踏實地,發揚這片家族企業。
而他的長子岳宗瀚正符合了他的要求。大學畢業后,就進入了岳氏,從最低層的小職員做起,憑着他自己的能力與幹勁,沒幾年已坐上了總經理的職位,但他的另一個兒子,可偏不是這麼想。
岳宗翔不經通報,便自行推開了總經理室的大門,率性地走了進去,「嗨,老哥,我來向你報到了。」
岳宗瀚從堆積如山的卷宗裹抬起頭來,微瞇着眼,目光犀利的看着一身牛仔便裝的他,不悅的開了口,「現在已經是十點半了,上班是這樣上的嗎?我昨晚才告訴過你,要你今天穿西裝來,難道你忘了嗎?」
岳宗翔優閑的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對他的冷言嘲語,只微微掀掀薄唇,露出了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老哥,一大早火氣別那麼大,當心怒火上沖,一不小心就鞠躬盡瘁,死在辦公桌前,我們岳家的希望豈不破滅了,老爸又不知道會有多傷心失望呢!」
岳宗瀚那漂亮且斯文的臉龐,滿是同情與諒解的表情,「宗翔,你不用羨慕我,其實你也可以表現給爸看的,你的能力並不比我差,尤其……」
岳宗翔嘲諷的神色未變,只是身體微僵了些,他大笑着阻住了宗瀚的下半句話,「當然,我的能力當然不比你差,只是我的能力全用在土木工程上了,腦袋裏半點商業細胞也沒有,你和爸又何必拘了我在這裹受罪!?你還是趁早把我開除,放我自由吧!」
岳宗瀚冷靜卻仔細地審視着他,彷佛他從來就不留了解過這個弟弟似的,他皺眉說:「你竟然認為到岳氏來是受罪?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和你易地而處?多少人艷羨着你的際遇?而你竟認為這是受罪!」
「我從來就不認為這是種幸運,相反的,我只認為這是個枷鎖,它套住了我的雙手,不讓我自由,而你認為它是幸運,那是因為妳是爸的驕傲,岳氏有你就足夠了,有沒有我反正都一樣。」岳宗翔把雙腿抬上了這價值昂貴的大理石茶几,臉上滿是淡淡的笑容,「這樣吧,你就跟爸說,我頑劣不堪,沒有一絲一毫學商的天分,為了不妨礙岳氏未來長遠的發展,你只好早早把我掃地出門,以減少公司損失,這樣豈不幹脆?」
他這似真似假的態度,倒讓素來精明能幹的岳宗瀚,愣了好一會兒,摸不透這一番話到底有幾分是他的真心話。為了家產、兄弟閱牆的醜劇雖不至於在他兄弟倆身上上演,但對這個自小就天賦優異卻率性而為的弟弟,他還真有幾分戒心。
「那你想要做什麼呢?難不成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岳宗瀚以鄙夷的神情試探着。
岳宗翔即使聽出哥哥的言下之意,但他也還是裝做不以為意,心無城府的笑着:「當然是做我的老本行,當個傑出的建築設計師,否則豈不辜負了大學四年加上研究所兩年的時光了!」
岳宗瀚又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冷冷的說:「隨便你吧,不過爸那邊你得自己去跟他說,我可不當你的炮灰。」
「行了,我自會應付爸的,不用你操心。」岳宗翔利落的站起身來,誇張的對他行過九十度的大鞠躬禮,笑說:「這可要多謝你了,只要你幫我多瞞着爸一段時間,我就能搞定一切了。」
「哼,我才不幫你圓謊,我只是不向爸報告你「上班」的情形,你自己可得自求多福。」岳宗瀚為著他自願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威勢和名望而感到惋惜,又不禁為他的傲氣而喝采。
「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你。」岳宗翔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略揮揮手,便走了出去。他來得急,去得也快;辦完了該辦的事、說完了該說的話,他毫不留戀就離開了。
他和宗瀚自小就不和睦,這多少都和他們父親教導的方式有關。岳朗峰總是喜歡在他們兄弟之間做比較,是哥哥強,還是弟弟棒?長久以來的較量,宗翔終於累了,他很早就已退出了,他渴望父兄的愛,但他更嚮往自我的無拘無來。而終於,他被他的家人摒除在外了。
@@@
秋風迭爽的季節,晚風徐吹,這樣的夜晚,人都要醉了。
守容獨自一人走在民權東路上,她不趕時間,也不着急,優閑的踢着腳下的小石子,偶爾抬起頭來數數天上的星星。
突然間,一輛車急駛而來,在她身前不遠處停了下來,探頭出來的,正是那帥勁十足、滿臉笑意的岳宗翔。
「嗨,這位漂亮的小姐,這麼晚了,走在這樣的路上,豈不是太危險了,請上車吧,我載妳一程。」
守容雙眼滴溜溜的一轉,也笑着回說:「要是上了你的車,這才危險呃!我不要。」話雖這麼說,但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算了。」宗翔笑着聳聳肩,斜靠在車旁,卻也沒動。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又同時笑了出來。宗翔盡情的欣賞她的嬌媚,越看越覺得她的多變與可愛,「上車吧!」
守容二話不說,笑着坐進了前座,「想不到你還記得我,也想不到在這樣的一個晚上會遇見你。」
「誰也不會忘了妳的,何況妳給我的印象是那麼深刻,那種張牙舞爪的模樣還真沒有幾人能做得出來呢!」宗翔似乎有些驚訝的看着她搖下整扇車窗,讓風狂吹着她的秀髮,這女孩全身充滿着狂野的氣息,那麼美又那麼今人迷炫,他真的要醉了。
「呵,那種兇悍的樣子也值得你印象深刻,真是的,對女孩啊,千萬不能這麼說,否則人家會跟你翻臉的。」守容倚在靠背上,懶懶的說。
宗翔笑望着她,「妳呢?妳會不會翻臉呢?」
對着這雙灼灼有神的眼睜,守容也不禁為之心動。她微垂下眼臉,「我……我當然不會,我跟其它人是不一樣的。其實,我對你的印象也是滿深刻的,因為你是宗瀚的弟弟嘛!」
宗翔那淺淺的笑渦頓時收起,他沉聲的說:「我和他是不一樣的,妳可不要混為一談。」
守容明白這男子對自己已有了好感,而她是不排斥這份感情的,她柔聲說:「我承認,我的確是因為你的身分才會對你有印象的。但,我今天上你的車,可不是因為其它人,就只因為妳這個人。」
宗翔聽了這番話,簡直是心花怒放,天大的事也放在一邊了,「那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當然好,有何不可呢?」守容輕脆悅耳的笑聲霎時充塞在這車廂里。
這個晚上,是宗翔印象中最純、最真、最美的晚上,在他的生命中,有着不可抹滅的一頁。
@@@必瑋自從大三開始,即在餐廳駐唱,身為家中老大的她,有義務替家裏分擔生活重擔,她也希望讓父母弟妹們生活過得充裕些。
今晚,又到了她固定的演唱時間,十二月初寒冷的冷峰過境,使得原本就已經十分瘦弱的她,身上更添寒意,她快速地走進這家西餐廳,希望讓室內的溫暖來驅散她一身的寒冷。
這些日子以來,必瑋已漸漸習慣這種獻唱的日子,不管台前坐的是什麼人,也不用理會客人傳來的歌單上,寫的是國語、台語、英文還是粵語,只要她不停的唱着,就能有短暫的安全與滿足感,直到深夜的來臨。
這一晚她的思緒有些落寞,儘管長久以來,她也漸漸適應了客人的煙味、酒味及喧鬧嘈雜的聲音;不管他們是不是特地來聽她歌唱,她都很感謝他們。必瑋是很悲觀的一個人,她總不認為自己能永久唱下去,而現實總是現實,屬於她的終究是要面對。
現在,她和以往無數個晚上一樣,站在台上漠然的唱着,她總會隨着歌詞意境唱到忘我的境界。這會兒,她正唱着鄧麗君的老歌:假如我是東流水,請你帶我走,假如我是東流水,請你陪我走,我願跟着你,到處任意游啊游,假如我是東流水,請你帶我走守容和宗翔一進門,便聽到這首歌,守容選了一張偏僻的桌子生了下來。
宗翔差點就認不出這位站在台上的女子了。今晚她穿着一襲白色衣裙,站在台上飄飄然的,室內瀰漫的煙霧使她看來不是很清楚,臉朦朧朧的,不似塵世中人。
她的秀髮已經長垂至她纖細的腰身了,輕柔的飄在身後,秀美的臉龐全籠上了一陣輕煙,倒是她的歌聲如泣如訴的,滿廳裹只聞她的歌聲,不斷的輕訴:我願跟着你,到處任意游啊游,「喂,想起來了沒有?」守容的雙眸直盯着宗翔的臉,「她就是那個被你的車濺濕的女孩,你還記得不?」
宗翔回過神來,笑着回答:「記得,怎麼會不記得,我還欠她一套衣服呢!」
守容的嘴角揚起,頗不以為然的說:「顯然那天早上你果然是印象深刻。」
宗翔揚了揚眉,「哦,這麼快就吃醋了,放心吧,我先注意到的是妳,又不是她。」
「哼,嘴上造么說,也不知道心裏是不是那麼想。」守容點了一杯芬蘭汁,小口小口的啜着。
宗翔望着台上的女孩,又接着問:「她在這裹唱了多久了?她應該和妳同年,還在念書吧!今天,總該讓我知道她的名字了吧!」
「她是我的同班同學沒錯,在這裏已唱了快一年了,春夏秋冬每個季節都聽得到她的歌聲,真不容易。」守容抿着嘴笑說:「至於名字嘛,你得去問她。」
宗翔見她不肯說,也只笑而不語,一時之間,迴繞在他們四周的,就只剩下滿室模糊依稀可辨的談笑聲,和必瑋的低吟淺唱。
宗翔實在是有着滿腹疑問想問,但又怕守容不肯說,反而自討沒趣,看着這台上謎般的女孩,他怎麼也無法把她歸類為時下為了金錢享受不惜犧牲課業賺取零用金那一類的人,他蹙着眉峰悶不吭聲的喝着那杯冰啤酒。
「喂,我們不要這樣呆坐着,我這個同學可是很厲害的,號稱什麼歌她都會唱,我們就偏選一首她不會的,讓她在台上出糗,豈不有趣?」守容暗想必瑋吃驚的模樣一定很有趣,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見到她驚愕的模樣了。
守容這番突如其來的話語,倒使宗翔嚇了好一大跳,他直覺就是要維護台上那纖弱的人,「這,這樣不好吧,要是她真的不會,站在台上不是很尷尬嗎?」
守容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你心疼了,是不是?她站在那兒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又不是從未碰過這種唱不出來的情形,要你來替她操心?而且窮苦的人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利,你既然那麼有憐香惜玉的心,那你何不去追她呢?」
「我才不是什麼心疼不心疼的,只是看她可憐罷了,我才只不過說了一句,妳就吃醋了?」宗翔見到她那種輕顰淺笑的模樣,早已神飛天外,顧不得其它了。他鄭重的表示,「我對妳可是忠心不二,再沒有別人了,妳一定要相信我哦!」
守容噗哧一笑,這才滿意了,「這還差不多,你要是坐在我面前,心裏還在想其它人的話,我就要你好看。」
宗翔被她這麼一說,心中又是驀然一動,只好一笑掩飾無名的窘狀。此時必瑋也已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優雅的鞠躬下台了。
守容招來服務生,低聲說了幾句,沒多久,必瑋就滿面笑容的走了過來。
「守容,今晚怎麼有空來聽歌呢?來了多久了?怎麼也不告訴我?有沒有點東西吃呢?我再叫一些吧!」
「不急,妳先來見見這位朋友。」守容往她身旁的男士一指,「這位妳以前見過的,那個把污水濺到妳身上的冒失鬼,岳宗翔,妳還記得不?」
「記得。」必瑋淺笑盈盈的向他點頭示意,只見他比上回見面時來得成熟英挺了,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設計的髮型,白色絲質上衣,及鐵灰色休閑褲。他實在是人有魅力了,對必瑋而言這太危險也太過盪人心弦了。
「我們來了好一會兒了,看妳在台上唱得人神,所以沒打擾妳。」宗翔親切的說:「要來這裏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會碰見妳,所以我們今晚的巧遇,算得上是有緣了吧,妳總該可以告訴我妳的大名了吧!」
必瑋嫣然笑說:「這也能算是有緣嗎?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姓嚴,嚴厲的嚴,必定的心,斜玉旁的瑋,嚴必瑋。」
此時,服務生送上丁幾盤糕餅點心,顯然是必瑋已事先叫好的。
守容不甘寂寞,「哼」的一聲便開了口,「其實,你們就該感謝我,要不是我心血來潮,想到還有個地方可以消遣,你們怎麼會認識呢?」
宗翔溫柔的注視着她,「當然,我一直很感謝那個下雨天,否則我怎麼會有道個機會認識我心目中一直尋尋覓覓的對象呢?」
望着他們旁若無人的說著甜言蜜語,必瑋心中實在有着莫名的感慨,她淡淡的一笑,「這不也是一種緣分嗎?有緣的人不管相隔多遠,總會碰到的。而有時候,即使淡忘了這個人的名字,但這個人的身影卻依然鮮活的存在記憶里,這不也很好嗎?」
「消極,妳對人對事的態度都太過消極了。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麼妳會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守容不甚贊同的蹙起雙肩。
必瑋也不反駁,只解釋了一句:「過去,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的生活造就今天的自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因緣,躲也躲不過。」
宗翔被她這番頗有禪理的話給深深觸動了,他不斷的思索着他過去的所作所為:反抗父親的權威、不滿哥哥的作為,一直到現在選擇建築為最愛,這一切難道都是因緣嗎?「怎麼最近都沒有看到喻琦?她現在在忙些什麼?」守容已轉變話題,聊起別人了。
「忙着考研究所吧,她準備了那麼久,這次應該是很有信心的。」必瑋頑皮的笑了笑,「更何況她還交了個男朋友,談起戀愛了,友情只好放兩邊了。」
「妳是在暗示我,是嗎?」守容俏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問。
「我怎敢呢?何況,妳今天不是來看我了嗎?」必瑋笑容可掬的應付着,使得在一旁靜坐的宗翔看得眼花撩亂,這兩個女孩真是各有各的好,都那麼今人憐愛。
守容嘗了一塊起司餅乾,慢條斯理的問:「快要放寒假了,妳是要待在台北,還是要回去?」
「待在台北,等過完年再回南部去,我和這家餐廳的老闆簽了約了,暫時也走不開。」
「妳還住在妳嬸嬸家嗎?」守容那雙美眸關切的望着必瑋那清麗卻消瘦的臉。
「最近我們老是碰不到面,課又不在一起,想找妳都投機會。」
「不了,我已經搬到和平東路了,現在是一個人住了。」雖沒多做解釋,但他們也明白了寄人籬下的苦衷。必瑋把電話和地址抄給了守容,「下次到我住的地方來找我吧,吃住都沒問題。」
守容把玩着手中這張紙片,「好啊,下次我可是要到妳那兒去白吃白住,妳可不能趕我走哦。」
「只要你別嫌我地方小就好了。」必瑋見此時夜已深了,於是便提議要回家了。她低聲和服務生交代了幾句,便先走了出去,宗翔這才明白,原來他們吃的喝的全讓必瑋給請了。他和守容各自披上了大衣,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
外面已經下起細雨了,又冷又濕又晚,更添凄涼的氣息。必瑋拉緊了她身上的薄外套,瑟縮的走着。站在這兩位衣着考究的人之中,她是頭一次這麼強烈的感受到衣着的重要性,原本不在乎身上穿的是什麼的她,第一次那麼迫切的想要穿上一套合適的衣服。
宗翔注意到她那身不勝寒冷的衣着,於是禮貌的問:「必瑋,可以這麼稱呼妳嗎?」見她領首,又說:「妳住在哪兒,我們可以迭妳一程。」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離這不遠的,走路就可以到了,你們還是快回家吧!」
必瑋張開傘,和他們揮手道別,纖細的身影便沒人了雨中。
宗翔也不便再說,只好看着她這樣離去,在送守容回家的途中,兩人都是各有所思的,宗翔仍厘不清自己對必瑋是什麼樣的情愫,為何會對她有着莫名的好感和關切呢?而心思細密的守容,也在琢磨着他是否已愛上了必瑋,卻不自知呢?
@@@
這天下午,待在這租來的小屋,百般寂寥的必瑋望着滿室的空洞與沉寂,不禁推開了桌上攤着的書本,雙手支頭,發起呆了。
多少個午後,她都是如此度過的,讓思緒漫遊在廣闊的天地里,忘卻自己,也不去想着未來。
就在這個傭懶的午後,守容一身輕便的休閑服翩然來訪,一進門便喊渴,直接拿過必瑋遞來的汽水就往喉嚨裹灌去,「啊,真是舒服,妳知道嗎?我今天和宗瀚去打網球,真餚不出他這麼一副斯文的樣於,球技竟然出奇的好,跟他一起打球真是過癮哪。」
是他,一提起岳宗瀚,必瑋就會想到那個曾令她的芳心悻然的岳宗翔,望着雙頰殷紅的守容,她攝孺的問:「妳老實的告訴我吧,妳到底是喜歡他們兄弟倆哪一個呢?這些日子以來,妳對他們兩個竟是不分親疏,相同對待,但,妳到底是喜歡哪一個呢?」
守容那黑白分明的雙眸靈活俏板的轉了一圈,笑說:「妳說呢?他們兩個妳會選誰?」
「怎麼問起我來了,我又不認識那個岳宗瀚,就連那個岳宗翔我也只見過幾次,談不上什麼了解。何況,是我在問妳的啊!」必瑋故做輕鬆的聳了一聳肩,以掩肺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動,要讓她選,她還真會選擇那個笑得和善的弟弟呢!
守容頗具意味的一笑,「老實告訴妳吧,在他們兩兄弟襄,我比較喜歡宗瀚,他既優秀又冷靜,從來也不會屈就我,非常有個性的一個人,而且他又是岳氏企業的頭號接棒人,相當受他父親器重,未來前途無量。」
「岳宗翔呃?他好像對妳也是真心的。」必瑋雙起了雙眉,為他感到心傷。
「他很熱情,也從不含在我面前掩飾他的情感,他跟他哥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我就是欣賞他哥的個性,對我太過百依百順的人,我不要。」守容突然湊近身來,神色頗神秘的,「而且我想拿他來氣氣宗瀚,看看他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必瑋呆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瞪大了眼望着守容,「原來,妳對他不是真心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呃?更何況,我也沒有騙他,和他在一起,從來都是他主動約我,我只是沒拒絕罷了。」守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像他這麼好的條件,對我又溫柔,我是很難對他不動心的。只是他太奇怪了,堂堂一個岳氏企業的少主不肯干,偏要去小建築公司從職員做起,真是今人費解,這樣能和前途一片看好的宗瀚比嗎?」
必瑋又是呆了半晌,那顆心早在為宗翔志忑不安了,「既然妳不能回報他的愛,何不跟他說個明白,好讓他死了這條心呢?我見過他對妳的感情,那麼真、那麼深,一旦這份感情破裂了,他愛的傷一定會很重。」
她這番情意深摯的話,總在守容耳里又是另一番感受,「妳為什麼會對他那麼關心呢?他受不受傷關妳什麼事?難不成,妳是真喜歡上他了?你要就送給妳好了。」
必瑋的心情被她一語道中,心中自是非常尷尬,只好板著臉,「妳怎麼說這種話呢?我只不過是看在他對妳一片真情的情分上,勸妳多多考慮罷了,最終的選擇權仍然在妳,妳要選誰那也是妳的事,我只勸妳別為了金錢而放棄真情罷了。」
守容望着她蒼白的臉,心中也知她的摯友的確對宗翔起了好感,她據嘴一笑,「妳放心,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我會有分寸的。」
@@@
岳宗翔剛離開了辦公室,拖着疲累的身子緩步的走進了擁擠的人群中,這些日子以來,他從岳氏企業的少主搖身一變成了這間建築師事務所的職員,他這一路上行得辛苦,但卻相當充實。
在這間事務所,他並沒有因為他的身分、學識佔到什麼優勢,這個行業裹講求的是實力與創意,而他在這裏完全可以發揮,彌補「被父兄忽視的感覺,他曉得這工作實在是人完美了。而就在今天,他終於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和建築師們共同策畫一棟新的大樓了,雖然他參與的只是計劃中的兩小部分,但他已經是很滿足了,期待下一次獨挑大樑的機會來臨。
宗翔一走進這棟位在陽明山的豪華別墅時,年近半百、略顯擁腫身材的張靜又一見到她小兒子回來,便忙跟在他身旁叮嚀:「你可得小心點,你爸今天不知怎麼了,一回家臉色也變了,發了好大的脾氣,準是跟你有關。」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宗翔摟了摟他母親,在一旁笑嘻嘻的接了口。
岳明峰早已坐立不安,在高雅的原木地板上來回的踱步了,他嚴肅的面容有着憤怒的徵兆,望之即令人卻步。
「你給我站住,你這些日子跑到哪裏去了?叫你來岳氏上班,你竟然溜得無影無蹤,若不是你大哥替你隱瞞,我豈會到現在才曉得你根本沒來上班,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他在岳宗翔準備上樓之前叫住了他。
宗翔在心底暗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神色自若的面對他父親,「爸,我對商業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所學的是建築,我所愛的也是建築,我更希望我能在這方面一展所長,我真的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一點興趣也沒有。」
「什麼叫做沒興趣?興趣是一點一滴慢慢培養的,你大學念土木工程,我可以不管,你研究所念建築,我也可以不問,但現在,你一定得回岳氏上班,沒什麼好說的。」岳明峰鐵青着臉,意指毫無轉圜的餘地。
「爸,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試試我自己的能力,好嗎?我這些日子以來並不是一點成績也沒有,我的努力已經得到老闆的賞識,而且也參與設計了,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宗翔誠心誠意的懇求着。
岳明峰氣得怒火中燒,不斷的咆哮着:「證明,你要證明什麼?證明你可以獨立了?證明你今後已經可以勝任一個小職員了?我岳明峰沒有這樣的兒子,我只有出類拔萃、高人一等的兒子。」
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宗瀚,卻在這時插進話來,「爸,你也別生那麼大的氣,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所願,按部就班的完成妳的計劃。宗翔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才二十七歲,還很年輕,不如就讓他自由發展吧!」
這一番話看上去是溫和有理,其實正是說進明峰和宗翔內心深處的大結,宗翔也不敢多說,只頗有深意的回望他大哥一眼。
「自由發展?從小我就是太放縱他了,養成他這種頑劣不堪、叛逆的本性,現在我要是再不管他,將來我更管不動他了。」明峰聽了他那番加油添醋的話,心中更是憤怒,從小宗翔是又聽話又乖巧的孩於,除了偶爾的好動頑皮之外,也一直是聰明優秀的好學生,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他不能向他大哥一樣,順從他的安排呢?
「爸,你要我怎麼做呢?」宗翔苦惱的喊。
「我要你馬上辭職,立刻回岳氏上班,跟在你大哥身邊多學學。」
宗翔驚恐至極,「爸,這是不可能的。」
明峰陰沉着臉,「那你就離開這個家,我寧可當做沒有你這個兒子,也不願別人知道我有這麼一個不成材的兒子。」
張靜文一看他們父子就要鬧僵了,忙陪着笑臉,「有話好說嘛,何必發這麼大的火,要把他真逼走了,到哪裏再去找這麼一個好兒子呢?」
「哼,我們的事妳少管。」明峰以從未有的嚴肅眼神瞪視着他結髮多年的妻子,又轉而面對宗翔,「你的決定是什麼?我等着。」
宗翔內心波濤洶湧,僵直着身軀站起身來,深深的向父親一鞠躬,「爸,我尚未承歡膝下就惹得你生那麼大的氣,實在是我的不是,但自今而後,我要為我自己的未來奮鬥,不依靠父親也不依賴家裏,終究我會讓你們明白,我的決定是對的。」
說完這番話后,他無視於母親的哀懇、父親的憤怒,堅決的往門口走去,一步也不回頭。
明峰被他的舉動震愕了,喃喃的說:「他為什麼那麼固執,那麼堅決呢?他原是我最鍾愛的小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