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咦?叔叔是誰啊?」

面對六歲小女孩天真無邪的詢問光芒,我幾乎懦弱地想拔腿就跑,智禾不知怎地預料到我會想作這樣的舉動,左手迅速探出,如鐵圈般牢牢箝制住我僵在門板旁的右手臂,不讓我逃走,然後緩緩低下頭,右手掌撫着小女孩的小巧頭顱,柔聲道:「鈴鈴,他是爹地的好朋友,來,說聲叔叔好。」

「叔叔好!」小女孩眯着眼,朝我露出一朵燦爛笑靨。

我的心臟顫抖了下。

太可愛了,我完全沒辦法討厭與智禾如此神似的小小分身,微彎下腰,很自然而然地朝對她揚起善意笑容,「鈴鈴好……她叫鈴鈴是嗎?」我抬眼望着智禾。幼小、美好、充滿希望,我永遠無法給予他的可貴寶物。

他點點頭,輕道:「嚴承鈴,鈴鐺的鈴,鈴鈴是她的小名。」

「中間的『承」字筆劃,和我的一樣嗎?」我嗓音有些顫抖地輕聲詢問,怕自己自作多情,又怕自己承受不起他的深情。

他呆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問,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點了下頭。「對,我取的。」嘴唇自嘲似的一揚。

心臟霎時如奶油般溶化了。

見他老實承認,瞬間我好像什麼都可以原諒他了。

「你……」

「智禾,外頭是你朋友嗎?」一記陌生的女中音自他背後響起。

正牌女主人果然也在。

我看着他又微微皺起的眉頭,識相地揚唇笑了笑:「看來我該走了。」

「浩,改天見?」他一臉焦急,手指力道抓得我右手臂好痛。

幾乎要痛叫出聲,我卻仍勉力維持一瞼笑容,因為若不這樣,強忍的難堪淚水恐怕就會決堤而出了。

「浩?」

「再說吧。」我移開視線,模稜兩可地答道。

想走了,欲拉開他的手,他卻仍是直拗地抓着,彷彿不得到我肯定的答案他絕不放我走。

「手機開着,保持聯絡?」他眼眸中的焦急神色更加濃厚,指尖幾乎要掐進我的血肉里。

「……」強烈不安一點一滴從他身上傳染過來,我曉得我應該開口講些什麼,甚至「嗯」

一聲也好,但嘴巴蠕動了動,過於沉重的思緒卻還是令我說不出一個字來。

現在、當下、此時此刻,究竟可以說些什麼或該承諾的話語,我完全想不出來,腦筋一片空白。

該散了吧?

明明是男人,卻把女人當情敵,更成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我弄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少年時期編織的未來藍圖至此徹底走了樣,在事業上的成功填滿不了我內心的空虛,在感情這條路上我愛得變得不像我自己,但我無法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他,即使難堪得要命,我還是從來沒后侮這麼愛過一個人。

不過,該面對的終究躲不過,原本以為可以忍受的罪卻在親眼所見下潰不成軍,悲慘地察覺我根本承受不起,女人可以給他家庭、兒女、幸福,我這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可以給他什麼?

什麼都給不起!我給得起的,只有不名譽!晦暗!恥辱!

跟他,就此散了吧?就如同五年前的那一次漂亮分離,好聚、好散。

我抬眸深深凝視着他,幾秒后終於鼓足勇氣剛想開口,豈料他卻搶先一步說出口了。

「浩,我愛你……」壓得極低、極低的渾厚嗓音,只有我,及他腳邊的小女孩聽到而已。

渾蛋!不要在這種時候說!

我抿起唇,不發一語地大力甩開他的手。

才轉過身,兩行眼淚就這麼怔怔流了下來。

幾乎可以說是「逃離」般地離開了他的身邊。

會不會再有回去的一天我不曉得,只心知肚明逃出來的只是軀殼,早已將一顆心遺留在他身上的自己,從今爾後便如一具行屍走肉了。

我攔下一輛計程車回到了公寓,為了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我捨棄電梯,一步步沿着樓梯往最頂樓的房間爬去。

腦筋一片混亂與焦躁,幾乎無法正常思考。

智禾不是說他跟妻子已經分居了嗎?為什麼她要特地帶着女兒回來找他?難不成……她打算跟智禾重新複合?

複合……一想到很有這個可能性,我胸口登時鬱悶得不得了,好想立刻掉頭回去向那女人大吼滾回去,然後再宣稱自己絕不將智禾讓出。

可是,自己根本沒有立場這麼做……一想到因為自己是男兒身所以註定再怎麼努力也競爭不過天生就佔盡優勢的女人後,在腦海中浮現的一切瘋狂念頭才剛興起的轉瞬,隨即泡沫般消失了。

我不可能贏得過那女人的,因為,她是智禾疼入骨里的寶貝女兒的親生母親。

而我,只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外遇對象罷了。

呵……也好,就這麼散了的話,我也不必因為該怎麼跟智禾開口商量我可能會應父母親要求而結婚的事,煩惱得幾乎要胃穿孔的地步了。

……好奇怪,明明想笑的,眼淚卻一直落下來。

「浩子……」

赫!迅速抬起頭望向來聲,怦怦亂跳的心臟在看清楚門前高大男人的臉龐時瞬間沉寂,嘴角扭曲地垂下來,真傻……智禾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高澤聳聳肩,語調不改一貫的戲譫。

「有事嗎?」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妙,眼睛佈滿紅色血絲,眼尾地方還有些紅腫,似乎哭過了……呵,在他眼中,我應該也是一副喪家犬的落魄模樣吧?

「有事的是你吧?」高澤斜睨我一眼,然後嘆口氣道:「我等你等了一整晚,好歹也請我進去暍杯咖啡吧?」

若是平時,我一定會拒絕在這種深夜時間讓一名似乎對我有所企圖的男人進屋,但我今天心情實在太差了,需要一個可以聽我說話的伴,所以他很幸運。

「進來吧。」我拿出鑰匙開門進去,他隨後跟了上來。

在只開了一盞昏黃暗燈的客廳中,我轉去廚房泡了一杯即溶咖啡出來遞給他,他仰頭喝了一大口后,伸手抹抹嘴,看向我。

「你臉色很難看,發生什麼事了?」

「……很多事。」很多說不出口的事。

「你說吧。」高澤一臉我聽畢后願意開導你一番的神色。

就是說不出口才苦悶啊!我瞪他一眼:「那你又發生什麼事了?」

「你先說。」

「不要,你先說!」

高澤蹙起眉頭:「你很煩耶,我叫你說你就說!」

「搞清楚點!是你來找我訴苦耶!當然是你先……」

「……」

鬧到最後,我們猜拳決定輸的人先說。

本來只想說一點點的,到最後卻像醉了一樣將所有事情全說了出來。包括跟智禾如何相識、分離、重逢……然後我去相親、到巧遇他的妻子又回來了這一段通通一絲不漏地說了。

一股腦兒地將心中的垃圾傾倒出來后,雖不至於鬆了口氣,但心情畢竟是好過了點。

在聽我訴說的過程中,高澤一反聒噪的性格,沉默得令我覺得很是異樣。

「那你決定怎麼辦?會結婚嗎?還是選擇跟那個叫智禾的男人在一起?」高澤神情嚴肅,不但沒有出言嘲弄先前極力否認自己是同性戀的我,反而很認真地跟我討論起我的煩惱。

「還能怎麼辦?」我自嘲一笑:「他可是有孩子的人,若他決定跟老婆複合的話,我不立刻滾蛋也不行。」

高澤斜睇我一眼:「看來比起結婚生子的問題,你更在乎的是那個叫智禾的男人會不會跟老婆合好。」

我默然不語良久,最後也只能自暴自棄地回答道:「如果我是女人就好了……」如果我是女人,也許就不用談這麼辛苦的戀愛了,但,這是很懦弱的想法我知道。

「天底下沒這麼多好康的事,想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或多或少都要付出代價的。」高澤一臉慣經大風大浪的老成,邊說邊伸手摸摸胸前的口袋,然後像發現什麼地方不對勁地蹙起眉頭,道:「有煙嗎?我忘了帶。」

我無言地遞了一根過去。

不一會兒,濃得嗆人的煙味登時瀰漫在我倆四周,佈滿血絲的眼角給熏得似乎又要掉下淚來。

「我如果是個有勇氣的人就好了。」我忍住哽咽表示道。

我如果更有勇氣一點的話,就不會讓智禾露出那種近乎絕望的表情了……一想起稍早前自己甩開他的手,斷然離去時,瞬間浮現他臉上的痛苦神色,一股自怨自哀的情緒差點要淹沒了我。

「不,你已經夠勇敢了,我實在很佩服你經過這麼多年後仍然只堅持愛同一個人,反觀我,因為得不到心愛的人,所以自暴自棄地跟一堆不認識的人大搞一夜情、濫交、玩弄真心……不,我這麼說只是想為自己天性的貪吃愛玩開脫罷了,到最後還想為自己的花心辯解,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爛人!」

「高澤……」我吃驚地看着言辭難得如此激烈的他。

他意識到什麼似的倏然住了口,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抱歉,我說了些多餘的話。」

「沒關係啦。」他今晚真的很反常!我搖搖頭,疑問道:「呃,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又沉默了會,才慢條斯理道:「我來,是想請你明天陪我去一趟醫院。」

「醫院?你生病了嗎?」我蹙起眉頭。

「嗯,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病,我可能……」高澤神情曖昧不明地點點頭,接着,投下一顆威力驚人的炸彈。

「感染了愛滋。」

「什麼?」我猛眨了眨眼,一瞬間根本完全沒辦法消化他話里的真正意思。

高澤看了我一眼,緩緩從嘴裏吐出一口濃煙,輕笑道:「因為快死了,所以我來見我喜歡的人最後一面。」

我吃驚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我喜歡你很久了,從你一進公司開始,真的。」

「……」

「不過你一點都沒將我放在眼底,」無視我的瞬間沉默,高澤自嘲一笑,神情顯得苦澀無比,接着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背後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催促你一樣,你始終沒抬起頭來仔細看看我,兀自一個人埋頭在工作上。剛進公司的時候你好像因為不太適應新環境的關係做事很粗心、很笨拙,但才一眨眼的時間,你就成長到令人追不上的成熟地步了……我從來沒遇見過像你這樣的人,可能太常注視着你,所以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白,我心底不禁有點慌,坐立不安地低着頭,不知該怎麼回應他才好。

「其實我是來懺侮的,當初我要是肯鼓起勇氣好好追求你的話就好了,如果我不是那麼自以為是,那麼害怕被拒絕,也許就不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不過,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高澤的臉龐蒼白得可怕,紅腫的眼角也令他看起來特別虛弱。

「高澤……」

「你別同情我,」高澤定定看着我,忽爾戲譫一笑:「你要是因為同情而愛上我,那就不好了。」

「白痴,那怎麼可能啊!」我慌忙收回手。沒錯,我想安慰他的這股衝動只是基於同情罷了,我對高澤沒有任何情愛方面的感情,對他好,也許只會更傷害他而已。

「至少也贊同一下嘛,好無情的人喔。」高澤捧着胸口做受傷狀。

「哼!」本來想再多刺激他一下,卻在接觸到他黯淡無光的眼神時,又全數化為苦澀咽入喉里,只好低聲詢問道:「你怎麼知道自己感染上愛滋?」

「是小冬……小冬染給我的……」

我蹙起眉頭:「小冬?是那個不久前才跟你分手的小冬嗎?」

「嗯,就是他。前陣子我有點心煩,剛好在吧那邊遇見他,所以又跟他搭上了線……」高澤一邊老實招認,一邊難掩心虛地看着我。

「渾蛋!」聞言,我氣得破口大罵:「你會跟他分手不就是因為他腳踏兩條船嗎?你們這樣亂搞實在是……」

「所以我才說是自作自受嘛。」高澤嘴角扭曲一笑。

「你怎麼知道是他染給你?他確定自己有得到愛滋嗎?有沒有可能騙你?還是你聽錯了?」這些猜測不無可能。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他怕我不信,前天跟我坦白的時候還特地拿了病歷表給我看,看日期,在我跟他上床前他就已經確定感染到愛滋了……」

「什麼?你是說他得了愛滋卻沒事先告訴你,還跟你上床!?」他這樣算預謀殺人吧!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高澤點點頭,相較於我氣得微微發抖的語調,他的嗓音沉穩得就像是在跟我談論天氣好不好一般:「一開始我氣得不得了,甚至還想殺了他泄憤,不過等我冶靜下來后,我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資格怪他,是我先玩弄他的真心,他才會想要報復我,他本來是一個那麼純真的小男生,卻被我傷透了心……所以他恨我恨到想拉我陪葬也是理所當然吧。」

「……」真是亂來!我簡直不知該同情他、還是該罵他才好了。

「浩子……」高澤將臉龐深深埋人手掌中,略帶哽咽的低沉嗓音緩緩回蕩在空寂室內:「我好后侮,我現在才發現能好好活着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等快死了我才驚覺到自己還有好多事情等着去做,要是來不及了該怎麼辦?要是就這樣充滿悔恨的死去該怎麼辦?」

從沒見過高澤這麼脆弱的一面,我簡直手足嫵措,只好辭窮地安慰道:「你……你不要太悲觀啦……對了!你平常不是都有做好安全措施嗎?也許沒有感染到愛滋也說不……」

高澤猛搖搖頭,打斷我的話,道:「我不知道,我忘了……」

「忘了什麼?」

「那晚我喝得很醉,加上他又故意誘惑我,所以我忘了有沒有戴上套子了。」他沙啞的語調充滿懊惱,然而事到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你實在是……」我早有預感高澤這樣亂搞性酮系總有一天一定會出事的,但等他真的遭了報應,我卻又無比可憐他。

高澤抖着身子無聲哭了一會兒后,終於緩緩抬起頭來,用着令人不忍卒睹的脆弱表情看着我。

「浩子,我好怕……」

「……」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了,而事實上,高澤或許也不需要我的憐憫,此時此刻他迫切需要的,是無人能敵的幸運。

砰砰!砰砰砰……

外頭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撞門聲,打破了我和高澤之間的難堪沉寂。

「出來!高澤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面!快出來!」彷彿一隻走投無路的獸,飽含醉意的粗暴男低音不住在外頭嘶吼。我皺起眉頭,不解地站起身來。

「誰啊?」

「等等……」高澤臉色一白,緊張地伸手拉住我,似乎認出外面來人是誰了。「別開門!千萬別開門!」

似乎聽到了高澤慌亂的聲音,外頭的男人顯得無比激動,高聲叫道:「高澤!你快開門!要不然我就放把火燒了你們!我一定會的!」剌耳的撞門聲仍舊不斷傳來。

「你又惹了什麼麻煩?」我低頭疑惑地看着他。

面對質問,高澤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居然脹紅着臉,久久啞口無言。

「高澤!高澤……快開門……我愛你……我愛你啊……」低沉得教人心碎的呢喃。

感覺他指尖幾不可聞地顫抖了下,高澤放開我的手臂,終於忍無可忍地走到門旁,怒火衝天地朝外頭咆哮道:「王八蛋!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這輩子絕對不可能變成你的女人!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高澤……我愛你……我愛你……我一定要你成為我的人……」

彷彿再也承受不住男人激烈的情感了,高澤身體倚在門板上,頭往後仰,疲倦地閉上雙眸,「不可能的……飛,你死心吧……我求求你快點死心吧!」

「我絕不會死心的!」外頭叫「飛」的男人激動地重重喘了口氣后,語調倏然變得冷靜無比,數人心為之一寒的冷靜。

「你再不開門,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高澤眼皮劇烈顫動了下,大驚失色地飛快打開門來。

「展應飛!你別亂來!」

「高澤……!」

嗄?居然是我們敵手公司經理的胞弟展應飛……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趁隙從外頭衝進來緊緊抱住高澤的年輕男人。

他們是什麼時候兜在一起的?

儘管在許久前僅有一面之緣,我卻對高大英挺的展應飛印象深刻,但是看他現在一臉失魂落魄、神情憔悴的醉茫模樣,哪還有當初剛碰面時那股神采飛揚的自信風采。

「高澤……」他輕輕喚了一聲,然後便低頭吻上瞬間臉色大變的高澤。

「唔……放開我……浩子!快幫我拉開他!」被吻得面紅耳赤的高澤偏頭向我失聲求救,用盡全力在他懷中掙扎。

展應飛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抬起頭來看向我,就像要保護自己的東西不被搶走一樣地緊緊抓着高澤,嗓音低沉得恐怖:「是他!他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喜歡的『浩子』嗎!?你這幾天不接我電話、也不來找我就是為了他嗎?我不甘心!我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他了!」

「放手!不是你想的那樣!展應飛!你不能再吻我了!」

「我偏不放手!我為什麼不能吻你!」展應飛執拗地纏了上去。

「因……因為我有病!」情急之下,高澤再也顧不得其他地老實說了。

展應飛仍是不為所動,神情哀傷地低低啞啞一笑:「呵,如果你有病的話,那我也有病……」

「白痴!我說的是真正的病!我……我可能染上愛滋了……」話一出口,高澤隨即像朵枯萎的花般一下子虛脫在他懷中。

展應飛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向他:「怎麼回事?」

「你先放開我……嗚……」高澤似乎不想看他的表情,掩臂遮住流下酸澀淚水的眼睛。

「不要!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放開!」展應飛急得將他轉過身來,仔仔細細看着他的瞼。

見他始終說不聽,高澤氣得伸手揮他一拳,怒叫道:「白痴!叫你放開你就放開!難道你也想染病嗎?」

「我不怕,」展應飛完全沒栘開自己的視線,仍是牢牢盯着淚流不止的高澤,似笑非笑地道:「光是你不理會我這一點就讓我就痛苦得想死了,難道還會怕一個小小的愛滋嗎?」

聽他這麼說,高澤滿腔的怒火似乎瞬間全消了,他放棄了爭辯似的伸手掩着濕潤的雙眸,啞聲罵道:「白痴!你別這麼傻啊……」

展應飛溫柔地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道:「不傻,怎能得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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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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