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情勢一點一滴倒向展應飛的掌握之中了,我看着他望向高澤的表情寫滿了濃厚的獨佔欲與貪戀,突然有點毛骨悚然。

沒想到高澤這個花心大少也會遇上天敵。

「我不想當0號……」高澤一臉矛盾,兀自在作垂死掙扎。

「你早就是了,也別再逃了……」展應飛用手指扳過他的臉龐,低頭無比憐愛地吻了他,高澤像是放棄了掙扎似的,雙膝一軟,身子重量霎時全倚在了他身上。

見展應飛邊吻邊肆無忌憚地將右手伸進高澤的褲襠里搓揉了起來,我嚇了一跳,連忙躲進房間去。

不管如何,現場活春宮的表演對我而言還是太刺激了。

我掀被上床,將頭顱深深埋起來,索性聽而不聞,假裝外頭根本沒人在。

安靜了一陣子后——

砰!「浩子!開門!」

是高澤的聲音!我疑惑地爬下床,伸手稍稍打開了一條門縫。

「怎麼啦?」

高澤臉龐浮現可疑紅暈,上衣已經被強行褪去了,幾枚吻格印在脖子上,嘴唇更被吻得紅紅腫腫的,說情色就有多情色。

他半垂着眼眸,一臉煩躁地抓抓頭髮,「抱歉,可能要借你客廳用一下……」

「沒關係,請自便。」我局促地笑了下。

躊躇了一會兒后,他又再度開口道:「那個……你身邊有沒有套子?」

「我不需要!」展應飛粗暴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高澤立即回頭狠狠瞪他一眼。

「少羅唆!就跟你說了我可能有病你豬腦袋聽不懂是不是!你不戴我就不讓你上!」

「我才不在乎你有沒有染病!」

「可我在乎!你想早點死的話就自己去死,別來找我!」

「拿去。」怕他倆吵得更凶,我趕緊從床頭櫃翻出一盒全新未開封的套子,透過門縫遞給他。

「不好意思,等一下可能會有點吵。」高澤伸手接過,略帶靦腆的嗓音從門縫處傳來。

「應該沒關係,我這層公寓隔音效果很好……」嗟!我在說什麼啊我?好像在暗示他們不用顧慮太多請盡情享用似的……

「真的很抱歉……」高澤再度道歉,看了我一眼后,隨即又難為情地移開視線。

「沒關係啦。」除了這句話以外,我還能說什麼呢?

嘖,事後想想,我真應該向他們收點場地清潔費的。

***

隔天一大早,被清晨透過落地窗灑來的柔和陽光驚醒的我突然覺得有點口渴,伸個懶腰后,我掀被下床,打開房門,準備到廚房倒杯水暍。

往廚房走去的途中,腳尖突然踢到某種柔軟東西,不自覺停下來查看。發現是一件陌生的男人穿的褲子后,我腦袋有點發暈地一一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浩子……」

正想往沙發方向看去時,一道干啞得不得了的男低音在我身後幽然響起,嚇得我心臟差點蹦出胸腔來。

「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撿一下那件褲子嗎?我的腰有點……」似乎覺得不需解釋太多,話說到一半高澤倏然住了口。

我連忙照辦,飛快撈起地上的褲子,然後反手遞給站在身後的高澤。他動作慢吞吞地穿上后,走到我身旁。

「口好渴,你這裏有水嗎?」他還裸着上半身,修長手指摸着滿是青紫吻痕的喉嚨。

「有,我正好要到廚房倒杯水暍。」我有點不好意思看他的臉,移開視線,繼續往目的地前進,他一路沉默地跟了上來。

將兩隻杯子洗乾淨后,我先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高澤感激地接過,仰首一飲而盡,抹抹有點濕潤的嘴唇后,他打破沉默道:「抱歉,弄髒了你的沙發。」

「呃,難免嘛……」我握着杯子,局促地點點頭,不知該接什麼話才好。

「我本來不想喜歡他的。」嗓音有些空洞。

「是嗎?」我漫聲附和。

「年紀比我小,卻很臭屁,加上又很固執一定要當1號,根本不是我會找的對象……」內容聽起來很嫌惡,但不知是否錯覺,聽在我耳里的高澤口吻,感覺竟有點撒嬌意味。

「可是他卻一直傻傻的追上來,不管怎麼打他、罵他、拒絕他也沒用,又常愛作一些無用的事將我氣得半死……當昨晚我跟他說我可能染病後,他抱着我的力道還是沒鬆開過,甚至比以往更緊,那時我就心想完了……」

「喔?」真是太強了……聽着高澤越來越纏綿的低沉語調,我不禁頭皮發麻地心想。

居然能壓得倒脾氣硬、性格又強悍的高澤,那小子年紀雖輕,卻肯定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吧。

「想想真是現世報,沒想到花花大少如我,到最後居然狠狠栽在一個乳臭末乾的幼稚小鬼身上……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吧?」高澤似笑非笑地輕輕嘆息了聲。

被他話語裏頭的複雜情感觸動的我,不由得抬頭看向他。被一夜情事弄得頗為疲倦的蒼白側臉顯得異常情色性感,不知怎地,我突然好像可以稍稍理解展應飛為什麼對他緊追不捨的原因了。

「你會一直喜歡他嗎?」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般問。

高澤怔愣了會,才言詞曖昧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他一天不放手,應該是就這樣了吧。」

「也就是說,你們有可能會永遠在一起羅?」

似乎明白了我真正想問的問題,高澤這麼笑着道:「問自己的心吧,會不會在一起,想不想繼續在一起,問過自己的心,答案自然就浮現了。」

問自己的心吶……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睡顏宛若孩子般純真的展應飛,清醒過來后,雖然飛揚的眉眼不掩其自我中心的跋扈性情,但受過良好教育已然恢復理智的他,卻也是個說起話來斯文有禮的好青年,跟昨晚那個蠻橫霸道、開口閉口「我一定要你成為我的人」的暴君簡直有如天壞之別。

「高澤他昨晚跟我解釋清楚了,在你這邊打擾一夜真是不好意思。」從盥洗室出來后,顯得一臉清爽的展應飛走到我身前,神態凝重地向我道歉致意。

我連忙搖搖手,道:「沒關係啦,他是我好朋友,住一晚不算什麼。」

「另外,關於去醫院檢查這件事,我待會兒會親自陪高澤前去,不好意思繼續麻煩你。」他又接着道。

「喔,好啊……」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站在他身後的高澤,一臉忍無可忍地怒叫道:「等等!你憑什麼擅自幫我做決定!我有說過要你陪我去醫院嗎?」

展應飛濃眉一挑,偏過頭去睨着他:「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當然有權幫你做任何決定。」

由於他轉過了頭,我沒辦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不過用膝蓋也猜想得出來他現在的神情一定頗為得意跋扈。

「你……」高澤聞言臉色鐵青,一副為之氣結的模樣。

展應飛渾不在意地邁步走向他,跟着伸出右手臂,充滿佔有欲地攬住他的腰,宣佈道:「咱們走吧,在這邊耽擱太久,對你朋友不好意思。」

「放開我!」高澤氣得巴了他肩膀一掌。

「別亂動,我知道你現在連站着都覺得辛苦了,來,我扶你下去吧……」

「我……我遲早會被你給氣死!」

雖然高澤嘴巴還很逞強,但見他扭捏了幾下后,還是乖乖地將疲倦的身子靠在展應飛的懷中,我不禁好笑地心想這兩人真配。

這世上也只有比高澤更任性、更霸道的人才治得了他了吧。

送走這一對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收拾了一下紊亂的客廳后,我再度累攤在床上。

至於上班就……唉,算了吧!

***

一個禮拜過去了,智禾仍然無消無息。

眼巴巴等着他打電話來解釋的我,根本無心於工作上。

就算手指正在打文件,眼睛卻還是盯着手機,若非高澤不時好心地幫我訂正一下,恐怕我早就犯下難以挽回的失誤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敢撥通電話找他,連想都不敢。

高澤見我成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死樣子,終於也看不下去了。

他比較傾向於我自己主動去找他解決這件事,不過好說歹說地勸了我幾天,到最後見我始終沒起色,他索性冷冷扔下一句「你大少爺沒腿嗎?想見就去找他啊!」然後,就不理我了。

我也想啊!可是要是他不想見我怎麼辦?要是他決定了跟老婆複合怎麼辦?

我根本不想聽到從智禾口中說出「分手」兩個字啊!

若他說了,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怎樣!

對!反正我就是一個既瞻小又怕事的懦夫!看不順眼的話就來咬我啊!咬啊!

我的抗議聲,因為只敢在私下腹誹沒膽付諸言語,所以全給無聲無息地扔進了垃圾桶之中。

求和的寶貴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地流逝了。

一個禮拜、二個禮拜、三個禮拜……智禾仍是無消無息,彷彿石沉大海。

明明是他叫我開着手機、保持聯絡,卻連一通電話也不打來,我幾乎可以確信自己是被拋棄了。

眼見高澤在戀人火力全開的猛烈攻勢滋潤下,笑得越來越開心、越來越甜蜜,羨慕不已的我,只好偷偷躲在暗處啜泣,免得被籠罩在他身上的幸福光芒飴刺傷。

我好像有點可以體會那種見不得別人好的心情了。

「早知道就跟你收清潔費!」面對我的夾怨諷刺,高澤也只是皮肉不癢地拍拍我的頭、輕笑帶過,然後自顧自走到一旁打手機給戀人,神情甜蜜地跟他竊竊私語起來,無視於我瘋狂忌妒的眼神快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

自從確定沒染病後,他跟展應飛的感情不但沒消褪,反而越來越融洽,簡直好得人見人妒。

成功者是永遠無法體會失敗者的心情的!我從高澤身上深深體悟到這項血淋淋的事實。

智禾……好想他,他再不給點消息,我恐怕會就此一蹶不振了。

就在這種要上不下、要下不下的膠着情況下,一個月後,我終於接到了電話,不過,不是智禾打來的,而是我媽。

她通知我,下一個休假日要我回老家進行第四次相親。

已經等智禾出梢息等到頭髮白了一大半的我,自暴自棄地答應了。

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

比起被智禾拋棄的恐怖,相親結婚、生兒育女根本算不了什麼。

……有寶貝女兒陪在身邊,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幸福吧?

***

「我前幾天不是交代過你,整理好這份資料后,務必今天交上來嗎?」

「對……對不起……我不小心忘了……」

砰!我忍無可忍地重重捶了一下桌子,怒道:「說對不起有用嗎?因為你一個人害得進度落後的話你負責得起嗎?」

「我……我真的不是故……」

「每次都說你不是故意!對!你可能真的不是故意忘記!不過你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真正將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而不是每次都用『不是故意』當藉口!」

今天犯錯的人是公司號稱「小迷糊」的女同事,她做事能力很好,卻時常忘東忘西,然而明明已經習慣,甚王平時會大方原諒的一點小錯誤,卻猛地讓我發起火來。

周遭的人都一臉恐怖地遠遠望着我們。

隨着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與聯富金控合作的ETC競標案如火如茶地進行,工作壓力至此也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稍有一事不順心都能變成我發火的導火線。

旁人以為我是不堪負荷龐大的工作壓力,殊不知我只是快被一通遲遲不打來的電話給搞瘋而已。

原來自己是這樣一個公私不分的人,我以前從不知道。

「對、對不起……」女同事神情怯懦地望着我,眨了眨眼,淚水就這樣流了出來。

會讓男人心軟的液體,我看了卻無動於衷,甚至充滿嫌惡感覺。

如果不是女人,智禾也不會這麼輕易跟我分手的……

「你……」

嘩!地眾人突然讓出一條路來,不知正好路過還是有人特地去通知請他過來排解糾紛,緩步湊近的高澤一臉無奈地看着我,我不禁微覺狼狽。

「浩子,好歹同事一場,有什麼事好好說,這份資料今天加班趕工也不是做不完,你就原諒她吧。」

有點諷刺,以往總是急性子的高澤扮黑臉當眾發飆,我則在一旁扮白臉做和事佬,今日兩人的立場卻整個顛倒了過來。

「……算了,今天趕不出來的話,明天再交給我。」我抓抓頭髮,深感疲倦地將資料夾扔給明顯鬆了口氣的女同事。

一場騷動,就此平安落幕。

然而在我內心掀起的狂風暴雨,卻仍舊沒有停歇的跡象。

發飆事件過後,似乎被狠狠嚇了一跳的同事們個個是能避就盡量避免接近我,不過奇怪的是,爾後只要將事情交代下去,往往不到半天就能得到回應,團隊工作效率比以往還來得高出許多……這樣,不知是幸或不幸?

維持惹人厭的狀態又過了幾日,周五這天,高澤拿着一疊企劃書丟到我辦公桌上,詢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拜訪聯富高層,有些技術與資金方面的問題需要當面討論。

「怎樣?要去嗎?」

「……」其實彼此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親自跑這一趟,高澤不過是曉得我喜歡的人也在那上班,所以找藉口拉我過去而已。

我想,他也跟周遭人一樣,都快受不了我陰陽怪氣的脾氣了吧。

事情一天不解決,我不穩的情緒就越有可能波及到旁人。

「也許可以順便見到那個人也說不定,有想說的話就當面說,光等待是沒用的。」高澤半垂眼眸,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見了面……」

「嗯?」

「見了面又能怎樣?」我的語調充滿了自暴自棄意味。

高澤倏然沉下臉色。

「……浩子,你真是個自私自利的膽小鬼,跟你在一起的人一定覺得很辛苦,我以前真是錯看你了!」

見他轉身要走,我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擺。

「真……真的會很辛苦嗎?」

「什麼?」他挑眉轉過頭來。

「跟我在一起真的會很辛苦嗎?」我一臉無助地望着他。

我也曉得自己的性格很懦弱又很狡猾,難道智禾是因為這樣才跟我斷了聯絡?他終於發現我是一個多麼差勁的人了嗎?

高澤看看我,臉上浮現一抹奇妙笑容:「跟你交往的人又不是我,辛不辛苦,你自己去問他啊。」

最後,我還是半推半就地被高澤拖去了,他的超強行動力一向令我望塵莫及。

高澤開車載着我,不消一小時,便來到聯富金控的大樓前。

「下車吧,跟他們約好二點見面,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打發時間。」

「嗯。」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解開安全帶下車。

「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餐廳嗎?」高澤隨口詢問。

我想了想,突然憶起智禾他曾帶我來過這附近的一家評價不錯的西餐廳用餐,而事實上真的不錯吃。

「前面那邊好像有……」

我憑印象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家門面裝潢頗高雅的地方,高澤瞥去一眼,果決道:「那就去那家吃吧。」語畢,便不由分說地拖着我走過去,身心異常疲倦的我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剛走到門口處,推開玻璃門,一道異常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時間差不多了……」

我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透過高澤的肩膀,我看到一對男女從餐廳另一側走了出來,任何人一見到他們,恐怕沒有不讚歎他們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吧。

是智禾……日思夜念的人就出現在面前,我不會認錯的。

他似乎沒發現我,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后,便伴着女人繼續往前走去,我好想叫他停下腳步,然而喉嚨卻像被人用手指緊緊掐住似的,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是…他的老婆嗎?眼眸水靈靈的,臉龐肌膚白皙乾淨,長得俳非常漂亮,身着一襲高級套裝的身材也很好……難怪他倆到最後還是複合了。

可是……他明明說過他是愛我的……他明明說過的!

唔……一股苦水突地從胃底狂涌直上,我慌忙伸手掩住嘴巴。

「浩子?」

「抱歉……唔……」我失控地衝進餐廳,找到廁所后,連忙撞開門,跑到馬桶前,反胃地將今早塞進肚子裏頭的食物全吐了出來。

「浩子!」高澤大驚失色地隨着我衝進廁所,見我一臉慘狀,連忙伸手不斷拍撫我的背脊:「你怎麼了?」

「嘔……唔……」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胃不舒服嗎?」

我吐到沒東西可吐時,虛弱地半撐着眼皮,抬頭看向他,苦笑道:「對……對不起……我今天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白痴!那種事根本不重要好不好!」高澤火大地劈頭怒斥我一頓。

事後,高澤向餐廳負責人連連道歉,將吐得雙腿發軟的我扶上車子,想送載去醫院看診,後來在我堅持不肯去之下才作罷。

他幫我向公司請了半天假,開車送我回到公寓,直到監督我吃下兩顆胃藥,換上乾淨睡衣,爬上床鋪,他再待了半小時才安心離去。

他是我在公司認識的第一個人,我想沒出什麼意外的話,他應該會變成我一輩子的好朋友。

這一睡去,就昏昏沉沉地睡到了半夜二、三點。

不知怎地,睜眼醒過來后,就變得毫無睡意了。

我半坐起身,透過落地窗,望向外頭黯淡無星的夜空,看着、看着,一陣強烈寂寥感毫無預警地迅速籠罩全身。

這整整一個多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

一通電話就可以解決的麻煩,他為什麼不打來?就讓我這樣痴痴的等、傻傻的盼……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開始有點恨他。

人類若是可以不談戀愛就活下去不知該有多好?可惜一旦嘗到身旁有人陪伴的滋味后,就再也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

我身子搖搖晃晃地想下床到廚房弄杯水喝,卻在用手扶着床頭櫃站起時,不小心將一樣東西掃到地上,定睛看了看,原來是我的手機。

殼面處一圈不時閃動的銀色亮光,在一片黑暗中發出刺眼的光芒。

打電話過去痛罵他一頓吧!此念頭瞬間竄上心底。

將自己的負面情緒全部發泄出來,跟他徹底徹底做個了斷!反正繼續自我折磨下去他也看不到,也不值得,我不要再像個彷彿受盡委屈的細姨般,日夜盼望的僅是心愛男人的一個回眸。

對!跟他做個了斷吧!

我緩緩彎下腰撿起手機,就着微弱月光,逐一在按鍵上按下一組早已背得無比熟悉的號碼。

指尖有些發抖,我甚至還沒想到要罵他什麼。就這樣隨隨便便打過去吵他會不會不好?他要是發現是我打的就不肯接了怎麼辦?要是這通電話是被他老婆接到的話又該怎麼辦?隨着數字二出現在手機螢幕上,我的焦慮也就越深。

這麼晚了,他應該睡了吧……對,不要打了,把手機關掉吧……鈴聲才響了三次,我卻已耐不住等待的煎熬,甚至開始神經質地咬起手指。

「喂?」第四聲響過後,清晰的男低音透過手機傳過來。

接通了。

聽到他的聲音,我霎時渾身冰冷,又怕、又怯……但又無法遏止自己貪婪地想聽到他嗓音的強烈慾望。

「……」

「你是誰?」嗓音帶着濃濃的困意而有絲沙沙啞啞。

「智……禾……」我眼眶一紅,啞聲呢喃出這一個多月來無比思念的名字。

「浩?是你嗎?」低音陡地提高了幾度。

我居然會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無比愉快?整整一個多月不見,他一點都沒感到不舍或是焦慮嗎?……可惡!原來我在你心中不過是這種程度的份量而已!

「智……禾……我……祝……祝你跟老婆相處愉快……」心頭陡地一酸,我飛快按下斷訊鍵,抱着手機滾倒在床上,將身體蜷縮起來埋在棉被底下,心如刀割的痛楚逼出我滿臉淚痕。

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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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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