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咚咚咚三聲急切的敲門聲,在白天的雪娥坊響起實在是件不大合理的事情。
這一舉動也引起了左右鄰居的關注,但漠雪痕卻不以為意,依舊拍得像是後面有人追那樣急促。
「誰?」即便是護院也對這樣的行為感到不滿。
推開門,見是一個冒失的小鬼,才正想要出手教訓他,沒想到那少年卻像是泥鰍一樣滑了進來,一看便是練家子,輕功一施展,人已消失。
漠雪痕在雪娥坊里亂闖,憑着自己上次來的印象,繞了半刻的時光,也算是順利地找到彤的房間。
根本忘記了什麼叫禮貌,也不管對方方不方便,硬是推開門。
裏頭的人兒有些驚訝,直覺讓他修長漂亮的兩指扣住系在腰間的柳葉片,帶笑地轉身,驚奇地看着來人。
「雪痕?」彤驚得半挑起柳眉,脂粉未施的素容反而把他本來傾城的美麗更是加倍地襯託了出來。美人春睡遲,意興闌珊地斜披着件白色的單衣,水靈得活脫是個仙人,只怕連那些常來這光顧的恩客都認不出來他來。
「太好了,彤。」漠雪痕雙眼漾着看見救命恩人的光芒,趕緊把門關上。「有件事只有你能幫我。」
看着漠雪痕這麼著急的模樣,一向淡然的彤也難得緊張了起來,趕緊帶他到桌旁,連請客人喝茶的禮節都忘了,直追問。
「什麼緊急的事?」
「我、我……」真的要講,漠雪痕又吶吶了起來。
看着漠雪痕吞吞吐吐的模樣,彤更是緊張,「什麼事快說啊,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幫。」
深吸了口氣,他不斷地告訴自己眼前這人是他最放心、最喜歡的彤,終於開了口,「如果你這裏的小倌那裏……呃……很緊的……會怎麼辦?」
他說得丟三落四的,但聰明的彤卻很快地領悟過來,只是彤不懂這跟所謂的要緊之事有何關係?難得聰穎的彤也愣住了。
「會怎麼樣?有葯對不對?」他急切地繼續問。
「你為什麼這麼問?你呃……」需要?這兩個字彤自認無法說出口。
「我、我……」提及這,他臉紅了一半,目光游移不定,「我、我想要……洛、洛濬說……我那、那裏特、特別……緊……」
彤的臉色白了又白,沒想到漠雪痕竟然跟洛濬是這樣的關係,但這話卻又讓他心揪了下,握住雪痕玉手的力道出奇的大。
「那他的態度呢?不願意等你強要?」
若真這樣他絕不會原諒洛濬的!
漠雪痕輕搖頭,「不是,他說他會想辦法,只是等了他幾十天他都沒想出辦法來,我等不及了。」
「你、你何必這麼急?」彤覺得天在旋轉着,連自己都不知道問出了什麼。
漠雪痕張口,然後又忍住,可不一會又按捺不住,坐到彤的身旁小聲地說:「洛濬以前的小愛人很漂亮,我、我怕……」
若不是自己心痛難忍,彤說不定會笑出聲,漠雪痕也是美麗得不可方物,竟然擔心這樣的問題?或者說……是因為他太在乎洛濬?
講到這,漠雪痕重重地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對着彤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竟然擔心這種問題?以前明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是……我不想失去洛濬……」
彤靜靜地看着他,想起了一個人對漠氏兄弟的評語。
雪痕外表堅強,內心柔軟,他只要被人敲破了那面假堅強的城牆,就會依賴起別人,而玥痕是外表軟弱,內心剛強,誰惹了他誰倒霉。
思及此,彤笑了出聲。
「你笑什麼?」漠雪痕不解地問。
「笑我似乎不大了解你。」
漠雪痕偏着頭,似乎對這突來的話題感到意外,答道:「最了解我的人是御主吧,可是他也常拿這種事來取笑我。」想到那張嬌艷的臉,漠雪痕就一陣惡寒。
那臉上明顯的厭惡,讓彤笑了出聲,「的確,那人聰明得令人厭惡。」
「只是我很好奇,如果洛濬真的跟舊情人在一起了,你會怎麼做?」
這是個不可能發生的假設,但彤卻想知道。
「閹了他!當然,這只是玩笑話。」他垂頭喪氣的說:「我還沒想到呢,不過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既然如此,我也要幫你一把才行。」彤滿意地點頭,走到櫃中拿了瓶瓷罐出來,「這葯很有效,就送你吧。」
「謝謝。」漠雪痕眉開眼笑的,開心地接了下來。「那我回去了。」
拿着葯,他快步地離開,腳步輕盈地像是解決了什麼大問題。
彤無奈地搖了搖頭,看着那俏麗人兒的背影。
多虧了雪痕,自己開始對洛濬產生了點興趣……
去會會他吧。
手裏拿着靈藥,漠雪痕臉上難得掛着開心的笑容,漫步在街道時,卻又遇見有人擋路,不耐地抬起頭,竟是芙意瑋。
「我能跟你談談嗎?」他輕問。
漠雪痕抿嘴,他不以為跟情人的前任愛人有什麼好談之處,但勉強點了下頭。
聞言,芙意瑋露出了笑容,那笑足以讓百花失色,「那跟我來。」
他帶着漠雪痕來到升賓樓,裏頭的人不多,他們挑了一個安靜的位子坐下。
看着芙意瑋欲言又止的模樣,漠雪痕直說道:「有什麼話你直說吧!吞吞吐吐的好不舒服。」
輕吸了口氣,芙意瑋眨了眨大眼,怯怯地說:「洛君對你好不好?」
果然是來探查敵情的。
漠雪痕覷了他一眼,緩緩的點頭,「很好,洛君的個性你應該很清楚吧?他以特殊的方式待人溫柔體貼。」
芙意瑋神色略黯了下來,憂傷地說:「是啊,他一點也沒變呢,有時見他總氣得跳腳,但他是用那種方式默默地關心。」
聽到這人清楚地說出洛濬的好處,漠雪痕神色也沉了下來。「我想你應該不是找我來一起緬懷他的好吧?」
夠了、夠了!他才不管呢!回去先揍負心漢一頓。
「我……」他咬了咬唇,膽怯地抬起頭。「能不能請你離開他?」
聽到這話,漠雪痕實在想哈哈大笑,離開洛濬?他為什麼要離開洛濬?當初先離開的可不是他。
「我為什麼要離開他?我們現在感情好得很。」他冷淡地說。
「可是……我還愛他啊!」芙意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我也愛他。」漠雪痕直望着他。
「我、我……只有他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搶他?」
他哭得抽抽噎噎的,一副可憐樣,鄰座的人也不禁看向這邊,看着美人哭得楚楚可憐樣,相較於漠雪痕高傲不拘的樣子,紛紛都對漠雪痕射向責難的眼光。
但漠雪痕卻沒有因此而退縮,他冷笑着緩緩地說:「既然你能拋棄洛君跟別人在一起,還羞辱過他,想必你應該是很堅強的人吧?應該不會動不動就把眼淚掛在臉上吧?」
這話搶得芙意瑋臉色略白,發現自己裝可憐的計策沒達到,他抬起頭目光變得兇狠。「你很不識相。」
「嘖嘖,我只是很懂得把握。」他口吻平淡但態度堅定地說:「被我握在手上的東西我一點也不想放開。」
「即使他不屬於你?」芙意瑋冷笑,「你沒看到前幾天他對我的關心?他根本還放不下我。」他說得抬頭挺胸,傲氣萬千。
「是嗎?我看不出來。還以為他那時候在同情什麼可憐人呢,眼底只有裝着滿滿的憐憫而已。」
「你……」
芙意瑋手上的熱茶一潑,但他閃得靈巧,絲毫沒濺到身上,反倒是漠雪痕也快速地回了他一杯,把他淋得濕透,芙意瑋立刻尖叫地站了起來。
「禮尚往來。」
他微笑,把杯子輕輕地放在桌上,氣得芙意瑋整張俏臉發紫。
「告辭了,希望不用再見。」漠雪痕冷靜地起身離開,芙意瑋則是看着他有恃無恐的態度氣得咬牙。
他沒注意到漠雪痕微抖的手正緊緊的握拳。
「唉……」
這聲長嘆讓一旁的人抬起了眉,而他品嘗着碧羅春的雅興也停了下來,一身華衣的男子不解地看着這處事謹慎的男人。
「什麼事讓你這麼困擾?」說話的人是曦黎,他常常來洛濬這裏坐,明知道他來時洛濬總要特別支開朱華,但他就偏愛往這鑽。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看洛濬這麼傷透腦筋。
「曦黎……」洛濬望着那名一舉一動皆高貴的男子。「你那口子常常需索無度嗎?」
被這尖銳的話題嗆了下,被喚做曦黎的男子猛咳了起來。
幸好今天他沒帶錦兒過來,不然她現在肯定雙眼發亮。
「你遇到什麼事?」除非他是蠢豬轉世,才會把這尖銳的問題往自己身上攬。
看着洛濬一副真的很困擾的樣子,曦黎又開口:「你被人索求無度?」
若真如此,他倒是非常同情,就像他每次想起那個人,他都直想砍了他一樣。
「也不是,反正雪痕最近有點奇怪。」他喃喃自語。
「雪痕……是不是你收進來的那名小廝?之前錦兒很感興趣的那人?」
這事傳得沸沸揚揚的,他也耳聞不少,他不喜歡管事,但看着洛濬這麼苦惱,也起了點好奇心。
「你知道嗎?感情這事實在很難解釋,第一次看他像是個刺蝟,又不得不對我假以辭色的模樣,我覺得有趣極了,決定把他綁在身邊欺負,但沒想到他這麼認真,氣嘟嘟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曦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一開始沒安好心。」
他就想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輕易被俘虜?原來是玩火玩過頭!現在,他倒是同情起漠雪痕來了。
「感情的事要坦然,不要玩過頭了,要是不小心傷了對方,你後悔都來不及。」
「這倒是,你是前車之鑒。」洛濬煞有其事地點頭,氣得曦黎差點把杯子都捏破。
「你……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洛濬。」高昂的喊叫聲在漠雪痕未踏進門,就先傳了進來,他小腳一踏,站在洛濬的面前,也沒注意有沒有外人在,就直嚷嚷:「我們再試試。」
曦黎不解其意地看着,但洛濬卻是再清楚不過。
他苦笑,「雪痕,現在有別人……」
「我管他是誰。快點,我們再試試,我拿了好葯來了。」
聞言,洛濬臉爆紅,看着曦黎一臉吃驚又懷疑的模樣,他差點就要呻吟出聲了,這種事情非得嚷得這麼大聲嗎?還用到葯呢!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
「快點!」漠雪痕不耐煩地催促,逼得洛濬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只是他還想交代些話,卻被人直往房裏拉。
被留下的客人曦黎則是難得的回不了神。
第二次了,他們第二次見面了,卻匆忙的連交換名字的時間都沒有……
這麼急性子的人洛濬是怎麼沾上的?
本以為自己那口子已經夠難搞了,沒想到……
他輕咽口口水,心裏默默佩服起洛濬來。
「快!試試!」
漠雪痕心急地正要寬衣解帶,卻被一雙大手給停住了。洛濬的眼神熠熠發亮,發誓這次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他緩援地把漠雪痕拉入懷中。「你最近到底怎麼搞的?總想些有的沒的?」
他的心急被人這麼一說,漠雪痕也不開心了,他狠狠地捏了洛濬幾下,「我這麼為了我們的幸福着想,你竟然說這是有的沒的?當初你說要想辦法,現在卻一點進展都沒有,還怪我?」
那當然,洛濬苦笑,我所謂的想辦法是敲開你那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小腦袋。
看着漠雪痕手上握的藥罐。「這打哪來的?」
「雪娥坊。」他回答。
「你敢給我跑到那裏去!」本來想仔細質問的,一聽到這答案,洛濬的醋意就全湧上來。
該死,他美麗的雪痕跑到那裏去幹麼?這個不安分的小傢伙,他只不過是稍稍沒注意他,就跑到那邊去,是不是真要把他綁在屋裏的柱上才行?
「你知道?」漠雪痕驚叫:「你竟然知道?百姓們打賭時都押你不知道呢!這樣押知道的人不就虧了。」
關於他在百姓們間的傳聞,自然是知道一二,只是連漠雪痕都這樣深信不疑,他實在是哭笑不得。
「不對,問題不在這。」漠雪痕雙眸精光立現,「說,你是不是去過?」
洛濬嘆了口氣,他都還沒質問雪痕跑去那種地方幹什麼,怎麼就先罵起他來了?這分明是做賊的喊抓賊,可是……
這就是他的小辣椒。
「你啊!」洛濬無可奈何地捏了捏他柔軟的臉頰。「坦白從寬,快說你這幾天都在擔心什麼?」
被打中罩門,漠雪痕早忘了原先質問的話,立刻吶吶地移開目光。「哪有。」
「還說沒有!整天吵着要我……」洛濬輕咳了下,「真想敲開你的腦袋,看裏頭裝的東西究竟是不是壞了?」
「你的腦袋才壞呢!」漠雪痕噘起嘴,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只腦袋,連人也壞了。」
洛濬聽聞這話,只知道他在賭氣,卻不知他在煩惱什麼,望着手上的藥罐,輕嘆了口氣。
把他輕放在軟墊上,他輕柔地解開漠雪痕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