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搶到銀子的乞丐慌忙求饒。「老大;咱搶這銀子,本來就是要獻給你的。」說著還趕忙陪笑把手掌攤開;高舉過頭,很狗腿的獻上銀子。
這乞丐是一個老頭兒;混身髒兮兮的;看起來明明是一個老頭兒,可他的手卻一點都不遲鈍,比這些年輕乞丐還要俐落。
乞丐老頭將銀子拿在手中把玩,一雙眼笑咪咪盯着唐月涵,那雙銅鈴大眼像要穿透罩紗,把她打量清楚似的。
「不知怎麼稱呼?是稱爺?還是姑娘?」
唐月涵也不惱;她明明窒的是男裝,頭上也戴了帽子遮住面孔了;這乞丐還是能看出來,可見對方也是有一套的。
「你說呢?」
對方一雙眼上下打量她。「只要有錢,叫爹叫娘叫祖宗,我都可以。」
唐月涵唇角抿出一抹笑;這人是個會辦事的;人也夠精明。
「你是他們的頭兒?」
「咱們做乞丐的,哪分什麼頭兒屁股的?不過是互相照應嘛,公子爺想要咱們為您辦什麼事?」他一邊說,還一邊掂掂手中的銀子。
唐月涵哪會不知他的意思。「我要你們幫我找一個人,這人叫黃揚虎,這是他的畫像。」說著,她將一幅繪了黃揚虎相貌的圖丟給乞丐老頭,
然後才繼續說道:「找到他,這金元寶就是你們的」
她手一番,手掌心多了錠金燦燦的金元寶,這金元寶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金光,眾乞丐的眼光也跟着烔發亮,甚至還有人捧着心口,怕自己的
心臟負荷不了
「找人嗎?當然沒問題,這洛梅鎮不論大街小巷,或是狗洞老鼠窩,都有咱們的人,只要這隻什麼什麼貓——」
「老大,是虎。」旁的乞兒好心更正。
木杖不客氣敲了他一記,配合著哎叫聲;乞丐老頭笑呵呵的繼續說道:「管他是貓是虎,只要他在這鎮上,咱們都有辦法把他找出來。」
唐月涵點頭。「好,就這麼說定了。」
她手一縮,隨着她把金元寶放回袖袋裏;眾乞丐也依依不捨收回目光;還吞咽着口水;這天上掉下的財寶,他們哪有不賺的道理;尤其找人更
是他們的本事,可說是輕而易舉。
「找到人後,到梧桐街的元寶茶館找我。」唐月涵說罷,轉身而去。
一連兩天,唐月涵都以男裝出門,出門便往元寶茶館走;一待就是一整日。
她都是挑茶館一樓最外頭的位子,茶館裏人來人往,她始終一人獨坐在角落,頭上仍舊戴着紗帽;桌上放置着幾樣小菜;一人靜靜飲茶;等着
那幫乞丐的消息。
因為她相信;黃揚虎還在這個鎮上。
當她沉思時,茶館來了幾名衣衫華貴的公子,他們一出觀;茶館裏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朝為首的公子看去。
封無忌身穿湖籃色的長袍,腰間倆着一塊上好的黃玉,他頭上束起的髮髻用一隻純白無瑕的玉冠扣着,再以玉簪定住;手上則拿着一把摺扇。
他身旁另外跟着三名公子;雖不及他俊美;卻也都是姣好的面容。
乍看之下,便知是權貴世家的公子。
茶館裏,不只男人多看了他們一眼,姑娘家們更是臉蛋紅撲撲的,大膽的,目不轉睛的盯着…害羞的,也是想辦法偷瞧好幾眼,只有一個人例
外。
坐在角落的唐月涵微皺了下眉頭;心想這個封無忌怎麼還待在洛梅鎮?看他閒情逸致的模樣;微服出巡嗎?他這宰相當得可真悠閒哪。
大部分的百姓是沒見過宰相大人的,所以當然不知眼前的竟是當今相爺封無忌,其實不只是百姓,就連地方官也沒見過宰相大人,自然不知宰
相大人微服來到洛梅鎮。
唐月涵只是瞟了一眼;便將目光移到茶館外;看着外頭熙來熙往的販夫走卒,等着那群乞丐來找她。
「客官,樓上請。」前來招呼的小二,自然知道眼前這氣度不凡的公王是有家世的,所以自然要將他們請到樓上雅座,不認為他們會坐樓下。
封無忌卻是淡淡一笑。「不必了,咱們就坐那一桌吧。」他手中的摺扇一指;指的正是唐月涵旁邊那一桌。
不等小二哥回應,他率先往那桌走去,身後三人自然跟着他。
小二哥連忙趕到他前頭,先一步整理桌上的杯盤狼借和殘渣,還一邊說道:「客官,這桌子太臟,還沒清理呢,可委屈了您,您真的不要上二
樓雅座?那兒不但干諍,風景也好。」
封無忌一旁的公子也附和道:「是呀,公子,何不上二樓雅座?」他環了四周一眼,這一樓人太雜了,封相向來喜歡清靜,怎麼今兒個要坐一
樓?
「不了;本公子喜歡這一桌,就這裏。」封無忌笑道,他既出口,自然沒人敢反對。
唐月涵將一切看在眼底;默默飲茶;她心想;不知這封無忌留在洛梅鎮做啥?
他身邊的那三人,她也是認得到。
除了劉剛和呂起兩位貼身護衛外;另一位她也認得;是刑部尚書大人李朝明。
小二哥急急將桌子清理干諍后,封無忌便很自然的入座,其他三人也跟着坐下。
封無忌坐的位子與她是同一方位,最靠近欄杆:臉向著茶館門口,從眼角餘光,她可以看到他的一舉一動的同樣的;封無忌亦然。
他甫一進茶館,便見到她了。
看着她一身灰色男裝;勾起了他的回億;燕英彤時常着男裝出門;身上亦是一裝的她;英姿颯爽;像個秀氣俊朗的劍客;思及此;他的目光黯
了黯。
唐月涵見茶杯已空;再注滿碧螺春;執起杯正要飲茶時;微微一怔。
她這個細微的動作,茶館裏沒人注意到;可封無忌卻注意到了。
唐月涵之所以動作一頓;是因為她瞧見了那個進門的客官;不是別人;是蕭玉升
他穿着月牙白的衫袍;質地似乎是上好的錦緞,卻又不太像,綉工雅緻,那月牙白的顏色,比一般的月牙白更加透亮光潔,這蕭玉升本就俊美
,加上衣料的搭配,更彰顯他的氣派光華。蕭少爺和幾名僕人一塊坐到正中央的桌位,也沒有上二樓雅座。
這洛梅鎮雖然不大,但也不算小,怎麼人全都擠到這間茶館來了?
唐月涵心中想着,耳中聽到鄰桌几個漢子的討論聲。
「不愧是蕭家少爺,穿的料子就是不同。」
「人家是大商戶,走南闖北的,南洋海上還有他們的商船,據說蕭老爺上個月從南洋進了一匹新布,應該就是那料子。」
「他這麼一穿;那些大戶世家子弟還有千金小姐見了,肯定感興趣,說不定過不了幾日,咱們就會看到不少貴人添制新衣。」
「真聰明,老子會賺錢,兒子也懂得宣揚做生意。」
眾人的低聲私語傳進唐月涵的耳中;她這才恍悟,這蕭玉升不上二褸雅座,反而選在人人都看得到的一樓中央位子,原來有這用意。
這時鄰桌又傳來細談聲「據說這校少爺上趙家提親,最後怒氣而回」
「怎麼?趙家不願」
「當然不是:蕭家可是朝廷看重的大商戶哪,權貴子弟都有意結交,更遑論趙家了偏偏蕭少爺看上的是依親趙家的表小姐唐月涵,」眾人目光都亮了,一臉興味盎然,紛紛詢問其中緣由。
那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這才繼續說道:「這唐月涵不論是身份地位都比不上表姊們,別說那些表姊們眼紅,連蕭家長蜚都不答應自家兒子
娶門不當戶不對的姑娘當媳婦,最後那蕭少爺想出辦法,他開出條件,要他娶趙家三女兒,行,但必須讓唐月涵一起陪嫁做妾。」
「喔,一箭雙鵰,皆大歡喜。」
「錯了,這雕是最後都沒射下來,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唐月涵拒絕入他蕭家的門。」
唐且涵微微皺眉,這事傳這麼快?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嗑牙話題?
所幸這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很小,被其他吵雜的聲音蓋住她雖失去七成功力,但靈覺未失,所以耳聰目明,將這些人的對話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
楚。她慶幸自己戴了紗帽;不必與蕭玉升碰面,不必成為別人關注的對象。
與她一樣,把這些對話聽分明的還有封無忌,他目光不着痕迹的朝蕭玉升打量去。
這時候小二哥端着食盤,匆匆將封無忌這一桌的菜色送上,並且把茶杯一一放到每人面前。
「客官,小的為您倒茶。」這一桌人坐的都是貴客,他心想,若他服務得慇勤一點,說不定人家會打賞。
才這麼想着,他一個不慎,將茶壺舉高時,手肘竟撞到唐月涵的紗帽,紗帽掉落,露出她的面容。
「啊!對不起,對不起,客官,小的不是故意的」
見撞掉客人頭上的紗帽,小二哥連忙道歉,趕緊撿起來還給唐月涵,可惜太慢了,蕭玉升已經看到她了,一雙眼直直盯着她。
她心下嘆息,知道簫玉升認出她了,而且,他已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收回紗帽,她淡道:「沒事,退下。」
小二哥衝撞了客官,哪裏還敢再表觀,趕忙退了開去。
對唐月涵來說,她只是想省麻煩,能避則避,不過既然麻煩找上門,她也會坦然面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所以她自顧自的飲茶,沒理會走到她面前的簫玉升。
簫玉升盯着男裝打扮的她,眉頭緊皺。
「這是什麼打扮?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一出口便是責備,彷彿已當她是自己的女人,語氣中的霸氣顯得理所當然。
唐月涵心由感到好笑,她拒絕了他的提親,兩人可不相干,這指責實在可笑,不過,她的瞼上仍是一片請冷。
這紗帽也沒再戴上的必要,就擱在一旁,她泰然自若為自己斟茶。
當簫玉升來到她面前時,也把其他人的目光帶過來了,包括封無忌,他墨眸掃了簫玉升一眼,最後定在唐月涵的瞼上,見她一瞼的平靜無波、
目中無人,禁不住唇角又微揚。這丫頭,有時候看起來沒心沒肺的,還真得他的眼。
自己都找上門了,她卻不看一眼,簫玉升沉下臉,在她對面徑白坐下。
「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擅自離家,你要如何生話?」
唐月涵抬起目光,平靜回答。「這個自然不勞簫少爺費心。」
對於她的冷談;蕭玉升臉色更加不好看,當知道她真的離開趙家時,他驚訝了,原以為她只是一時反抗;相信在趙家人的說服下,她遲早會妥
協,落入他手中,可是她卻離開了。
他只知她離開了;卻不知她是怎麼離開的;而且她不但離開了;甚至不知蹤跡。他派找他,卻無人曉得她去了哪裏,這讓他急了。
一想到上回她失蹤了一夜,深怕她被人擄走有危險,他便焦急得不得了,心情非常不好。
如今赫然在這裏見到她,讓他驚喜不已;隨即想到她為了不嫁給自己;不惜離開趙家;臉色又沉下來。
他一直認定,她是囊中物,以他的家世地位,納她為妾都是她的福氣,因為喜歡她,所以他耐着性子與她周旋,可她一再耍性子,甚至離開趙
家;要知道;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我再問你一次,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蕭少爺一片好意;在下只能辜負了。」她淡淡回答,目光甚至沒看他,而是注意着周遭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