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天底這樣跟皇上講話的,大概就只有這位喜怒難測的封相了。

「可……可是相爺,要是皇上生氣的話——」

封無忌不耐煩的打斷他。「叫他告訴皇上,我是當宰相,又不是當他奶媽,如果他嫌一個宰相不夠,再加一個不就得了,去去去,別來煩我」

屬下哭笑不得,劉剛等人聽了卻是努力憋笑,他們早就習慣相爺和皇上之間的應對方式,皇上八成是想念相爺了

屬下沒辦法,只好躬身一揖,匆匆覆命去。

再加一個宰相?

這種話傳到皇上耳中,

大概又會讓他又愛又恨了。

離開了趙家后,唐月涵着弟弟返回自己在城南衚衕的宅子。

「這位是癸叔;日擎,以後咱們就住這裏。」

她向日擎介紹林癸,然後吩咐林癸說這少年也會待在此處,因為多了一人;所以他的薪餉會再增加。

林癸聽了點點頭,他是啞巴,對日擎比了些手勢,唐月涵告訴弟弟,林癸剛才的手勢是在跟他打招呼。

日擎聰明,也照着同樣的手勢比回去,算是回應他,林癸笑着點頭;之後便去忙了。

這宅子大大小小事,不管畏請理落葉、修剪樹木或打掃、添柴、修葺,全由林癸一人完成。

唐月涵告訴弟弟,她並不想;加僕人,以後凡事要靠自己,對日擎來說,能離開趙家,從今以後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再也不必看人瞼色,或被

人打,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怕凡事靠自己打理,也非常樂意。

她還盯囑弟弟。「這陣子別出門,免得被趙家人找到,要出門,得先讓自己變強,把武功練好,至少有自保能力了再出門便不怕。」

「我明白,姊姊,你放心,我不會讓那些人有機可乘,從今天開始,我會加倍練功。」

唐月涵含笑點頭,摸摸弟弟的頭,兩人有說了會兒話,安頓好弟弟后,吃了晚膳,他有興奮的與她說話

這是唐月涵第一次發現;弟弟的話變多了,不同以往的沉默和小心翼翼,多年積壓在心中的話,好似花一天都講不完。

她笑笑聽着,任他無所顧忌的暢談,她知道,這孩子壓抑太久了,在她眼中這是一個小自己十歲的孩子,所以她看他的目光有着寵愛和呵疼不

管他講什麼她都很有耐心微笑傾聽着

他們坐在院子裏的石階上,直到月上樹梢,望着天上的圓月,唐月涵瞧見弟弟打了一個呵欠,這才轉頭,發現他眼皮沉重,睡意已濃。

「累了?去睡吧。」

「不,我不累。」弟弟搖頭,忙又瞠大眼睛,一副捨不得去睡覺的樣子,卻又時不時點頭打盹。

她看了覺得好笑,這個倔強的小子,明明極倦了還不肯去睡,她也不勉強他,拿出一根蕭起差。吹起來蕭樂

弟弟聽了她的簫音,一臉訝異,但沒有打斷她,靜靜在一旁聽着。

她吹的是舒緩而悠楊的曲子,很適合今晚夜色,蕭音慢慢,穿透天地之間,瀟洒快意之中有着空谷清靈之意。

當一曲漸息后,她看向一旁的弟弟,他睡得很安穩,唇邊還留有淡淡的笑。

他的頭和肩膀靠着她,一隻手還抓着她的衣角,即使累了,還是捨不得回房,讓她看了有些好笑。

她臉上的笑容很溫柔,已經完全把他當親弟弟疼愛,這孩子舉手投足間,無不充滿對自己的依戀和依賴,令她心頭一軟,含笑的嘆了口氣。

其實弟弟不過只矮她半個頭,小她三歲,可是她的內心是二十三歲的燕英彤,所以行事風格也是燕英彤的做事方法。

只見她雙臂一提,將睡着的弟弟抱起來,進來房,放到床榻上,為他蓋好被子后,她呼了一口氣,才不過抱一個小傢伙,居然如此費力。

她摸摸自己的肩膀,這手臂太纖細了,她得花更多時間鍛鍊才行。

猛地,一股冷意襲身,引得她全身寒毛豎起。

她轉頭瞪向角落,一人正靜靜站在那裏,一好整以暇盯着她,無聲無息。

唐月涵直直盯着對方,面具男子的出現令她的心中頭一回泛起恐懼,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弟弟。

這人站在那裏,窗口灑進的月光照在對方的面具上,閃着詭譎的光芒。

彤公子!

她的臉色陰沉,目光瞬也不瞬的與他對視,他不動,她也不動,只要他有任何不軌意圖傷害日擎,她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與他同歸於盡。

封無忌沉默望着她眼中的殺氣和畏懼,上回見她,即使命在旦夕;眼中可找不到畏懼這兩個字;這次卻顯現出來了。

他的目光改而落在床上熟睡到少年身上;再看向她擋在弟弟前頭;全神戒備的模樣。

她怕自己對那少年不利。

封無忌細細打量她眼中的狠戾,似一頭母狼,這種不在乎與他同歸於盡的眼神,讓他唇邊揚起意味深長的淺笑,這抹笑;被斑駁的月光映得更

加魅惑。

他沒有為難她,而是無聲走出房門,似乎只是來打個招呼而已,他逕自走到院子裏,負手站在院中,安靜的等着,不一會兒,他知道屋子的主

人出來了,腳步雖輕,但聽得出來,步伐很沉重。

他緩緩轉身,目光盯着她,她的眉頭緊蹙;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劍;劍尖朝下,一雙美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目光里;殺氣盈然,視死如歸。

光看她擺出的劍式,便知她劍術了得。

這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她劍術了得,卻沒有內力?是失去了嗎?

他望着她;薄唇的笑意延伸到邪眸底;想不到除了燕英彤;還可以在其他女人眼中看到這種眼神。

「你與燕英彤是什麼關係?」他沉聲間。

她聽了;更加疑惑的打量過方。

「為什麼問?」

「因為我想知道。」

他的回答讓她意外,這人今夜來此,就只是特地來問她這個問題?

她不答反問:「你與黃楊虎,又是什麼關係?」

封無忌也不急,不介意回答她。「他只是我的一顆棋子,而我的目的跟你一樣,想査出是誰殺了燕英彤。」

這話倒讓她驚訝了,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仔細打量對方,只可惜那張面具遮得太好,讓人無法窺探這人的面目。

無預警的,他將一個東西丟給她。

唐月涵順手櫬住,不由得訝異,他丟給她的,是那把遺落的軟劍,當她審視手中的軟劍時,翻轉的劍身也透着月輝銀光,就像彤公子的眼眸,

隱晦卻璀璨,她狐疑的抬頭看向他,不不甚明白。

他將軟劍還給她,還說他的目的與她相同,等於明白表示,他與她並非敵人,可多年養成的戒慎小心,讓她無法輕易卸下心防,也不肯鬆口。

「你是誰?」

「燕英彤的朋友。」

「胡說,燕英彤哪有你這樣的朋友。」她否定得太快,也太肯定,令他劍眉微挑。

「你似乎很熟悉她的事?」

「沒錯。」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迷惘了。

怎麼會如此相像?明明是不同的瞼,可是這女人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都和燕英彤很像。

自從遇見她,她的心底便升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感覺日夜縈繞心頭;絲絲纏纏,讓他的心口跳得很快;他以為是自己思念太過,才會產生

唐月涵與燕英彤相像的錯覺。

為了求證;他來找她;卻發現自己一見到她;那煩郁的心情如同被春雨洗滌過;一消而散。

唐月涵;年十六;父母雙亡,與弟弟相依為命,依親舅家,兩年來;費盡舅母與表姊們的排擠,性子嬌弱,總是忍氣吞聲。

這是屬下的調査報告;聽起來;她就是個普通的姑娘;這樣的姑娘,怎麼會想去査探殺死燕英彤的兇手?又怎會識得燕英彤?

他一直以為,關於燕英彤的事,自己已經瞭如指掌了,卻想不到竟會冒出一個唐月涵,這十六歲的普通姑娘怎麼會和二十三歲的名捕扯上關係

?他還真是搞不懂。

越是搞不懂的事情,越是引起他的好奇,更何況還是和燕英彤相關的人,這個唐月涵,全身上下都透着莫名吸引他的詭異。

「你剛才吹的蕭聲,與她吹的一樣。」他目光如炬,這蕭聲也是讓他不解的疑惑之一。

唐月涵微怔;她突然覺得,這男人或許識得以前的自己,因為他提到了蕭聲,卻又不明她的朋友,為何自己不認得他呢?

「你到底是誰?」她滿心疑惑,這人的聲音、氣息,還有身形,對她而言明明都是陌生的,她不知道的是;除非封無忌願意透露,否則只要他

特意隱藏;她是看不透他的。

夜風徐徐吹來,撩起他的衣袍;拂起她肩上的髮絲,兩人對峙着,連四周的蟲吟蛙鳴都靜下了;只余兩人的氣息,在暗夜裏輕輕回蕩。

此時,屋內傳來一聲低喚。

「姊?你在跟誰說話?」唐日擎揉着惺忪的眼走出來。

唐月涵轉身看了弟弟一眼,僅這目光移開的空檔;當她再回頭時;哪裏還有彤公子的身影?一如他來時的無聲無息,去時也不着痕迹。

「姊?你在找什麼?」唐日擎奇怪的看着姊姊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唐月涵心中暗驚,這人身手如此了得,就這麼走了,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確定人是真的走後,唐月涵轉身朝弟弟走來。

「沒什麼,晚了,睡吧」拉着弟弟進屋子裏

一命弟回房歇着后,她也回到自己的房裏;望着手中這把失而復得的軟劍,這人今夜來;就只是送回這把劍給她?

回想適才他說過的話;他竟也在査探暗殺自己的兇手?

想不透;就不想了;她將軟劍纏回腰間;脫了鞋上榻;躺到床上。

至少;這位神秘的彤公子似乎沒有惡意;也不是敵人。

銅鏡前;那俏生生的大姑娘,即使換上笮袖長褲的男裝,將頭髮盤起束冠,也不像是一名公子,倒像尚未及冠的少年。

望着銅鏡,唐月涵頭大的操着太陽穴,沒辦法,這已經是極限了,不管她怎久穿上男裝,費心裝扮,都受限於這張太過精緻可人的臉,以及玲

瓏有致的身材,最多只能像個未及冠的少年,她不其滿意的瞪着銅鏡里的自己,但也無可奈何;只好拿起劍和包袱出門去,臨走前;她不忘交

代自己要好好練功,她出去辦事,在家安分等她回來,有事找癸叔,他會打理一切。

戴着紗帽,她來到一條衚衕里,那兒聚集了一些乞丐;她走過去,問了其中一名乞丐。

「你們之扎誰是頭兒?」

她知道乞丐也有分地頭和勢力範圍的。

乞丐們看着眼前這位年輕男子,見對方戴着紗帽看不清楚臉;笑咪咪說道:「嘻嘻;這位爺;賞點銀吧。」

唐月涵二話不說,將一枚銀子丟給他。

「我需要找人幫我打聽,事後還有銀子可拿。」

乞丐們研究瞬間大亮,大夥們爭着那枚丟過來的銀子,這時一個身手迅捷如猴的身影掠過來,手中的木杖快很準打在那些搶銀子的乞丐乞頭上

他這一打,眾乞丐抱頭哇哇大叫,四處快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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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高深莫測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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