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在鄭家,鄭皓和鄭磊難得下廚,但今天邀了薇薇和畢潔前來聚餐,所以兄弟兩人連袂準備大展手藝。照理說四人年齡相仿,該很談得來才對,但今天氣氛卻有點弔詭!

用過餐后,薇薇不自由主把椅子向鄭皓的方向挪去,兩人交頭接耳,密談起來。

“他們兩人怎麼都瘦了一圈?”薇薇飛快地瞟了鄭磊和畢潔一眼,只見兩人痴痴地凝望相方,雙雙出神。

“為伊消得人憔悴。”鄭皓嘆了口氣。

“兩人什麼食物都沒動,就這樣眼也不眨地瞅着對方啊!”薇薇詫異的嚷嚷。

“這算得了什麼,鄭磊看聖經時,凡是稱呼主的地方,他都不小心念成了卡洛琳。”鄭皓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

“少誇張!”薇薇忍笑不住。

“至少他腦子裏全是卡洛琳。”鄭皓搖了搖頭。“他卻沒勇氣面對。”

“鄭磊臉皮薄當然比上你。”

“我不會無視於自己的心之所向。”

他不安分的眼又在薇薇身上梭巡,目含戀眷。

“別再鬧了!”薇薇嚷得有點大聲,她意識過來,難堪的望向眼前的鄭磊和畢潔。

他們似乎沒有受任何影響,除了彼此,對其他人都視若無睹,其他聲音仿若未聞。

“我送你回學校。”

“好。”卡洛琳連推開椅子,站起身子的短暫時光都捨不得從鄭磊身上移開。

“再見!”向他們揮手告別時,鄭皓訥訥地收回手,鄭磊和畢潔已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

“前陣子,怎麼都沒見到你?”鄭磊力求平穩地問着,一雙眼卻因熱情而晶燦。

“我?病了!”畢潔欲言又止。“躺了好一段日子。”

“一定讓你受了不少苦。”他不舍地望向她,要求自己發出的關心只能限於對一個姊妹。不能再多了,多的,他發誓過奉獻給上帝。

“我……”她因他着急的神色而感動許久說不出話來。“熬過來了!”

“主保佑你!”

“阿門!”

兩人的目光相對,卻又各自別開頭去。

“我們去教堂走走好嗎?”

“好啊!”她雀躍着。

“你什麼時候立志當修女的?”

“讀了德蕾莎修女的感人事迹后,你呢?”

“我只是想我太幸福了,我想幫助比我不幸的人。”

“我們一起好好努力!”

“嗯。”他的笑容卻少了以往的期盼與光亮。

這時,教堂的鐘聲響了,兩人陷入一陣沉默,只是並肩走着,不再言語。

“你看,是魏神父和陳修女!”突然,畢潔指着前方一對正在談話的神父和修女喊道。

魏神父是鄭磊的導師,陳修女是畢潔的導師。據說兩人以前是大學同學,交情匪淺,是彼此工作上、知性上、性靈上的良師益友。

“他們大概在商量下禮拜活動的事吧!”

“鄭磊,你有沒有發現?”

“什麼?”鄭磊莫名心口一驚。

“魏神父和陳修女每次說話他們看彼此的眼神總是很哀傷。”

“像是失落了什麼。”他轉頭望向畢潔的側面。

她臉部的線條非常柔美,佔據了他腦海的最深處。

“你也看得出來?”畢潔驚呼地側頭。

兩人的眼神交遇,就那麼一瞬間,兩人的心頭同時縮緊,他們剛才所說的言語,就像是在描述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切。

他懂,她也懂!

可是……風吹過林梢。

“我回宿舍了。”

“好。”鄭磊強然一笑。

兩人揮手走往不同的方向,踽踽獨行!

※※※

宴會上,穎穎打扮成畢諾的女人。

經過了昨日的纏綿,她由少女轉成了少婦,眼梢嘴角的風情都脫了以往的稚氣,另有一番丰姿。

反正,一切都發生得自然而然,她成了畢諾真正的妻子,全身都留下了他的痕迹和氣味。

她知道,男女之間的那回事是很私密的,至少,在平常,誰也不可能對誰任意裸裎相見,而在自然情慾的呼喚下,所有文明的束縛都將卸下,彼此用最原始的方法相愛。

相愛?在過程中,她清晰地嘗到一種以激情為主的新情愛滋味,一種瞬間的瘋狂。他用他的身子在愛她,火山爆發似的愛意,重得、多得她險些無法承受!

是夜,他們滿足地相擁而眠,這是穎穎生平睡的最甜蜜、最沉的一夜。

天剛亮,她就醒了,在他懷裏賴了好久,且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她怕自己的逗玩驚醒他,才小心翼翼地掙開他的懷抱,下床淋浴。

蓮蓬頭的水像雨滴般落在她身上,她一抬頭,就瞥見除霧鏡子中的自己,她伸手扭緊了水龍頭,輕撫自己的頸項。

是他的咬痕!

她變了嗎?年輕了?衰老了?美了?丑了?亦或身上多了什麼?還是少了什麼?她撫着雙頰想。

她一直以為,男女在親熱之後,會對他們造成或多或少的影響改變,是多是少,她就不得而知。

她哪裏變了?她在鏡前審視自己。結果,她什麼結論也得不到,或許是她無法客觀。

等到她從浴室跨出來,畢諾已經不見,只留言要她準備今晚赴宴的事。

她的心頭籠上一層莫名其妙的空虛,無法諒解他的不告而別;無情的男人,她無法釋然!

她竟在想他,比以往更加渴切,因為這次想的不僅是他的靈魂,還有她初識畢諾的身子。或許這就是少女和少婦的不同吧!

畢諾今晚對她十分冷漠,相對於他昨日對她釋放的熱情,她不免覺得自己嫁了一座冰山。

“畢夫人!”恍惚間,突然一位男人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跟她打着招呼。

“你是?”

“我叫Kauin·邵,是畢諾生意上的朋友。”

“你好。”她有些吃驚,關於畢諾的交際,她知道的少得可憐。

“你怎麼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裏呢?”

“畢諾有很多朋友要應酬,我不懂。”

“你不感到無聊嗎?”

“無聊?不會!”她微微一笑。

她猜每位在場名媛用的香水、化妝品、洗髮精、順發露,及每位男士的古龍水的品牌,玩得樂此不疲。

她興高采烈地猜着他的,Kauin·邵是個長發的俊帥青年,野氣而不馴,不知該說是自信還是自負?

“你有好鼻子!”他驚訝地看向她。

她還告訴他別人的,Kauin·邵愈聽愈奇。

“我想介紹一個人和你認識。”Kauin·邵揚眉笑說。

“誰?”

“等會兒。”他先告退。

他才一離開,以優雅姿態握着酒杯的畢諾直挺挺地向她走來,臉色鐵青。

“你的臉色不好。”她困惑地迎向前去,伸手去持他深皺的濃眉。

他卻在半路圈住她的手腕,力道很緊但不足弄疼她,可憐的倒是他右手裏的酒杯,好像就要被他捏碎似的!他以最快的速度擱下酒杯,也不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就猛然地把她拉出宴會,拖向停車場。

在看見他們夫妻遠走的背景后,Kauin·邵才出現,臂中摟着一名絕色美女。

“若凡,你輸了!”Kauin·邵得意地啜了一口酒,旁若無人地吻了未婚妻。

“賭債也別討得這麼急!”紀若凡嬌睨了他一眼。“弄壞我的妝了!”

“一樣美。”他深深看她一眼。

“你就是這張嘴可怕,把每個女人哄得服服貼貼的,難怪,竟連畢諾也沉不住氣起來。”

“新婚就這樣冷落嬌妻,該得的教訓!”Kauin·邵輕笑。

“你這人也真奇怪,對別人的老婆那麼照顧。”她佯裝嬌嗔着。

“你可別冤枉我,畢諾是我的好朋友,我是為他的婚姻着想才會插手。”

“我看畢諾誰也不怕,就怕你這風流瀟洒的邵公子把她老婆迷得神魂顛倒,竟為了你跟她講句話的緣故就大吃飛醋,連招呼也不打就打道回府。”

“我有那麼厲害嗎?”

“我就是一個最佳慘證!”紀若凡為了和他的一面之緣,愛了他十二年。

“其實,我剛才只是稍用技巧,我先看清畢諾站的方向,再選擇最容易產生出。暖昧錯覺的角度來和他的妻子聊天。”

“原來如此,我想畢諾不是小家子氣的男人!”紀若凡笑嘆了口氣,“看來,他挺愛她老婆的。”

“男人的愛不好懂!”Kauin·邵舉杯敬了自己。

“別想和我玩把戲!”他的怒氣似乎還未平復,一回到卧房,就粗魯地把穎穎拋至床上。

“我……”她又犯了一被人凶,就結結巴巴的毛病。

“我說過,絕不準讓別的男人碰你。”

“我……沒……有。”她往後退縮,眼瞳儘是驚光。

他的憤怒不是一般人惹得起,即使是他的妻子。

他卻以最靈敏的速度撲至她的身邊,一把攫住她整個人,今生今世她別想逃出他的視線範圍,他不許!

她卻被他突如其來的撲擊動作驚嚇到,歇斯底里地哭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會乖乖的。”

他聞言不由得愣了一愣,她的反應怎麼會如此激烈?她怕什麼?他再憤怒也不會打她泄憤啊!

他伸手輕撫她發僵的背脊,用令人舒服的力道上下游移着,想藉以放鬆她的緊張。

她卻啜泣哽咽,泣不成聲。

“我不會打你。”

其實,他一直不敢面對自己的殘忍。他在精神上百般折磨她,也不啻是拿一條無形的鞭子在鞭笞她!

他自己到底是打算報復她到什麼程度?

他知道他的勃然大怒來自畏懼,穎穎有他這樣的丈夫,身心都備嘗空虛寂寞,一定無法抗抗Kauin·邵那樣男子的撥弄。

他在害怕失去她!

他在銀行被據為人質的那一天,在安全脫險的那一刻,他滿腦子的影子都是她!

他無法停止自己對她的思念及珍寵,可是,他也無法停止扮演復仇者的角色。

他悲慟於他母親的死,卻依舊把他的妻子推向相同的深淵,他也在期待她如他母親的痛不欲生嗎?

他有一顆多麼可怕的心啊!他自己也開始不寒而慄起來。一切都只因為恨啊!

恨?他的手指輕滑過她的臉龐?此刻,他感覺到的是對眼前女人的全然愛意。

她的身子已經安靜下來,停止了騷動,她多麼信任他及他的身體,她真的相信他對她是無害的嗎?

傻穎穎!

他無情地鬆開她,轉身就走。她在情急之下,用膝蓋跪着向前走,抱緊他的背藉以留下他。

“我做錯了什麼?”

她要自己冷冷靜靜地問着,但當她感受他的背部溫暖如昔時,聲音不禁變得可憐兮兮起來。

“想在別的男人的懷中尋求解脫!”他冷不防地把她從背後拉至胸前,讓她迎上他的冷漠及堅定,“我曾經給你選擇的餘地。”

“選擇?”她凄惶地笑笑。

“是你自己選擇留下的。”

她無助地落下淚來。

“我不要看見你的淚水。”

他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忘了自己是個復仇者,不再單純是呵護她的丈夫而已。

“你根本沒給過我選擇!”她的聲音好哀凄,彷彿從又深又遠的地方傳來的。“我毫無選擇地愛上你!”

“你……”

“我也不再希望了,只求你告訴我,這一場報複式的婚姻,你想怎樣收場?”

她覺得今晚的自己好虛弱,沒有任何力量再去無怨無悔地愛他了,她倦了,好累好累!

這是他的遊戲,是的,是她自己自願無條件地陷入,現在,她也同樣願意接受結果,只求他仁慈一些,讓她省略遙遙的過程。

“我不答應,我不會放手!”

他被壓迫了,他還未決定要把她帶往何種悲慘。所以,沒有結束,他絕不會放開她。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竟促使伸手摑了他一巴掌。他避過,但沒避得完全,她手掌擊中他額頭右旁的傷,血流了下來。

她呆了一兩秒,才急忙下床去取急救箱,他卻在那個時候走出了房間,任血流着。她跟着追了上去,卻發現房間的門被他反鎖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只想看看他額旁的傷。

“畢諾是混蛋!”

早上,他開了房門的鎖,卻派兩個魁梧的大漢守住大門,她的活動空間從房間變成了畢家大宅。一樣是囚犯。

她在日記本上寫滿了“畢諾是混蛋!”的字眼,只不過心神一恍惚,筆下竟寫出了“他的血止了嗎?”對這一行“非比尋常”的文字,嚇得她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真沒志氣,叫了大半夜的“絕不原諒他”、“他死了算”,害得喉嚨發腫紅痛,結果她現在還是一心念着他。

她嘆了口氣,自己這種人,一輩子別想翻身了,只能一生一世任他欺負。

但至少,她也得做些小小的反攻吧!

雖然她渾身軟綿綿,她還是強迫自己起床梳妝打扮,女人的哀愁其實是很好掩飾住的,只要化妝得法。

她不曉得他在外面有沒有勾搭別的女人,但她知道,她只要跟別的男人說幾句話,他就會暴跳如雷,凶得像她犯下滔天大罪似的。

那她偏偏要跟他雇來的保鏢東扯西聊,極力款待他們,最好把畢諾活活氣死。可惡的是,那兩隻大猩猩不知是有鋼銖般的意志,還是被交代過絕不能搭理她?完全不為她所動。

“是的,夫人!”

“不行,夫人!”

他們只被教以簡單的言語,不回答她多餘的話語,不吃她做出來的蛋糕,不坐她搬來的椅子,就這麼忠心耿耿地站在大門前。

不好玩,她氣吁吁地回到房間,沖至衣櫃前,找出一套最耐磨最便宜的運動服。

她孑然一身跟畢諾來到他的家裏,原以為要以一套衣服天天換洗,沒想到隔天,她的日常用品就被大量地送進畢家,是全新的名牌。

她有時也會被太過優渥的生活給嚇住;他卻置之平常,這方面,他很慷慨。只不過,她常覺自己嫁給了新台幣,看得見錢,卻看不見丈夫。

她搖搖頭,停止胡思亂想,辛苦地去各個房間收刮回床巾,結成一條長繩索,可讓她從二樓窗戶垂、到一樓地面。

她只要一走到一樓,那兩個保鏢就不時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不給她輕舉妄動的機會。不過,他們太低估她,以為她嬌生慣養,絕不敢從二樓偷溜。

那實在大錯特錯!

她攀着自己結的床巾索,小心翼翼地向下滑着。她記得有個童話故事,有個美麗的長發公主,被巫婆囚禁在一座高塔里,每次她的王子來看她時,她就垂下她的長發,讓王子攀登。

她可沒那麼好命,穎穎自哀自憐地想。沒有王子迎接也就算了,囚禁她的竟還是她的王子!她是苦命的現代女性,得自立自強一點,自己去找狠心的王子。

她安全地落到地面,立刻從後門開溜,正當她邁步拍手得意之際,她發現有一輛車失控地向她直衝而來。

尖叫之後,她嚇暈了!

“沒想到你也會來廟裏拜拜?”走出寺廟,薇薇不可思議地問着鄭皓。

“我臨時抱一下佛腳。”鄭皓莫測高深地說。

“抱佛腳?聯考不是還有半年?”

“等一下,我要做一件不太對得起耶穌的事,自然得先來求佛祖,找個靠山。”

薇薇掩嘴笑着說:“對不起耶穌的事?”

鄭皓附在她耳邊一五一十地說出他的計劃。

“行嗎?”

“不行也得行!”鄭皓半開玩笑說:“鄭磊現在已經瘦得不成人樣,再過一陣子,大概是一邊望月,一邊咳血了!”

“誇張!”薇薇把眼珠轉了轉,“好吧!我答應幫忙。反正我又不是信徒。”

“你有把握可以引開神父嗎?”

“沒問題!”薇薇調皮地眨眨眼。

“我真是愛死你!”他趁她不注意,在她頰上吻上響亮的一記。

“鄭皓!”

他準備地接住她送過來的拳頭。“我今天才知道你對我有情有義。”

“少臭美!”她賞他一頓白眼。

“我真的好喜歡你。”鄭皓圈住她的手腕,收斂笑容,以少有的認真說。

“別傻了,”她甩開了他,“我們不可能的。”

“為什麼?”

“我從小就一直希望要去法國學服裝設計,等事情一段落後,我就啟程。”

“那又怎樣?”時空算得了什麼,天涯海角,他也會追從。

“別故作輕鬆,你現在根本無法出國,要上大學要服兵役,至少有六年的時間,我們不能相見。”

他是不擔心自己,但怕薇薇在六年內被該死的法國佬給騙走了。法國男人是最會勾引東方女孩子的。

“以後把我當姊姊吧!”她強顏歡笑說。

“我會考慮。”他點了點頭。

他當然會考慮,而且會考慮得很仔細,如何才能把她騙留在國內?

她別過頭去,落寞笑笑,沒看見他眼睛中的自信笑意。

不多久,他們就走進了鄭磊和畢潔常去的教堂。

“你確定他們今天會來告解?”

“他們一向一起來。”

“噓,我看見他們進教堂來了,我們快躲起來!”

兩人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潛至告解箱附近。

薇薇按了鄭皓的肩膀說:“你等一下,我去引開神父。”

鄭皓給她一個極安定人心的笑容,目送薇薇快速地閃進神父所在的那個告解箱。

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個神父就臉色慘青地隨着薇薇走了出來,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鄭沒空讚美自己未來的老婆一番,就忙着悄悄走入告解箱,取代神父的位置。

不一會,他就聽見畢潔和鄭磊交談的聲音愈來愈近,真是凄慘,光聽聲音,就知道兩人愛對方愛得有多慘。

鄭皓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稍喘。

“神父,我有罪!”先進來的是畢潔。

“說來聽聽,孩子。”鄭皓擠眉弄眼,想佯裝出蒼老一點的聲音。

畢潔或許正為自己夭折的戀情哀傷,沒有留神到神父的怪異之處。

“我在主的面前發誓捐出自己的身心及性靈,追隨主來。奉獻犧牲,卻任由心田滋長了凡世的愛,無法自拔的愛上一名男子,我好痛苦,神父!”

“我很慚愧!”

“也就是肯定的意思?”

鄭皓此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神父?”畢潔覺得有些怪異,神父的聲音是陌生的,可是打噴嚏發出的聲響卻很熟悉。她好像在哪裏昕過?

鄭皓猜她已經起了疑心,連忙引開她的注意說:“孩子,我想此時你的心已被凡俗或神聖搞弄得迷惑不已,這時,你需要神的指引”

“神父,求你幫幫我!”

“我只知道我的神告訴我,孩子,帶着你虔誠的心,在後天的主誕生日,走到教堂后的第三棵榕樹下,你會得到你的答案。”

“謝謝你,神父!”

畢潔抹去淚痕,誠摯地感謝着,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退了出地出去。

“主啊,寬恕我!”鄭皓吐了吐舌頭。

輪到鄭磊走進來,由於是從小一同長大的親兄弟,鄭皓這次不敢亂嚼舌根,三緘其口。

鄭磊一樣敘述着他的罪,又是一場亞當碰上夏娃,准神父愛上准修女的禁忌之愛。

“孩子,或許神要借你傳達神跡。”

“我不懂,神父。”

“我明確地感受到神要我代傳給你的指示,在後天的主誕生日,你帶着你的真心,走到教堂後面的第三棵榕樹,你會發現神的旨意。”

“謝謝你,神父!”鄭磊黯淡的雙眸總算多了些光采。

“鄭磊,你認識這位神父嗎?”畢潔困惑地問着。

“不認得!但我想他一定是個偉大的人,能夠明確地感受到神的召喚,或許我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適合神職,畢竟,我的心並未真正被神感喚過。”

“嗯,他一定是個偉大的神父。”畢潔心有戚戚焉地點頭。

只不過,她一直懷疑自己到底曾在哪裏聽過相似的打噴嚏方式?

當然,她找到了答案,不過,是在好幾年後的一年冬天,鄭皓生了一場大感冒,連續打了三十個噴嚏后。

鄭皓等他們走遠后,唬人的他才捂住笑得發疼的腹部從裏面溜了出來,走出教堂,和擺脫掉真神父的薇薇會合。

“怎麼樣?”

“等着接受天譴吧!”鄭皓直嘆氣搖頭。

“那是成功啦!”薇薇戳了他裝神弄鬼的頭。

“嗯!哦……哈啾!”她又打了個噴嚏。

“奇怪!你每次打噴嚏的聲音、速度怎麼那一樣?大老遠就能認出你。”

“我怎麼知道?”他瀟洒地揉揉鼻樑。“對了,你是怎麼騙開神父的?”

“我說,我媽媽說他是我的爸爸,我是他的私生女,如果他不馬上和我出去談談,我就要拿一隻大喇叭來教堂大肆廣播。”

“夠狠,不過看來神父真的做過虧心事!”

“嘿,他還猜了三、四個不同的女人,問哪一個是我媽?”薇薇一臉促狹。

“喔,天啊!”他做出誇張的驚訝表情。

兩人哈哈大笑的來到街上,樂極往往生悲,一輛中型貨車盲目地向他們駛來,差點撞上鄭皓。

鄭皓正想破口大罵時,從貨車上跳下五、六個獐頭鼠目的混混,不明就裏就給鄭皓一頓毒打。打得他黑天暗地,金星直冒,根本沒有任何招架還手的餘地,最後遍體鱗傷地癱倒在地。不死,也少了半條命!

“小子,再敢接近施小姐,你就小心你的狗命!”一個流氓狠狠地又踹他一腳。

就在薇薇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咬人聲、被擄走聲中,體無完膚的鄭皓失去了意志。

※※※

她只不過是頑皮些從二樓爬到一樓,誰曉得一出門就險些被車撞,嚇得她車還沒接近,人就暈了,好在那個冒失的車主在離她身子一、兩寸的地方總算煞住了車。

她只不過因昏倒在地,頭上撞了個大包、臉蛋擦傷,其他手腳磨破皮而已,他就咆哮她接近一個小時,反而更教她心驚肉跳!

他怎麼不怪始作俑者的他自己?他不軟禁她,她會惹下那些也不算“大”的麻煩嗎?

“你到底有沒有聽進我的話?”

“有。”她回過神來,無辜地點頭着。

“最好是這樣。”他的目光銳利而飛快地掃過她全身。

“我知道,我是嫁給你來受折磨的,只能任由你欺負,絕不能玩把戲,讓你為我收拾麻煩。”

他鐵着一張臉,不搭腔。他不想回答是,也不想回答不是。

她自然得意,終於堵了她老公的嘴,停止對她的咆哮狂罵。

“你再次被禁足,不準離開這個房間,直到……”

她忍不住插話說:“我是你的妻子!妻子,你懂不懂?不是你的女兒。”

“是嗎?”他揚一揚眉。

她為什麼要嫁給這種唯我獨尊的傢伙?她泄氣地垂下頭,突然間,她望見了自己的乎坦小腹。

還有一個人,她可以利用,管他是男是女,都可以讓畢諾察覺恨她是沒有意義的。他母親的死不該全然怪罪別人,對自己要的男人,千萬不能示弱,光死心眼地等他回頭可憐自己,那可辛苦了,還沒等到,自己就先抑鬱而終了,得自己去追去搶都好,有技巧的!

否則平白為情而死,不僅自己抱憾,活的人也會痛苦不堪,畢諾受他母親留下的餘毒就不少。她可不想自己也捲入上一輩的不幸,成了一個受傷者,然後禍延她和畢諾的孩子;她不要她和畢諾的孩子有陰鬱的一面。

她倒抽了一口氣,發現她要背負的十字架還真重,除了畢諾外,還有他們不知是圓是扁,連個影子都還沒有的孩子——她和畢諾一定會有孩子的,她深信!

自從她認識畢諾后,好像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利,她只能選擇勇敢。義無反顧的向前直衝!誰叫她愛這個男人,她別無選擇,這次,她一定要把他從她母親的陰影中拉出。

“你真的不讓我自由行動?”

“我不想再見到你受傷。”

“反正我的心已經傷透了。”她哭喪着一張臉。

她偷偷瞄了畢諾一眼,大出她意料之外的是,那張鐵臉竟然軟化了,看來,他還知道憐惜她嘛!

真期待有一天,他光明正大的給她溫柔,而不是偷偷哀傷地望向她,流露出愛憐。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堅強?穎穎不敢置信地自問着。要是以往的她,早崩潰了。或許,她覺悟了吧?愛上畢諾的女人要先強化自己的神經,身為他的妻子,沒有資格纖弱多感,你必須能堅強到他全然轉意為止。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他也絕不會是個容易原諒別人,沒有個性的人。他是一個剩悍難纏的人,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心,你會是最幸福的妻子。在那之前,只好自求多福!

“是嗎?”他邪惡地笑笑。

“那你就活活悶死我和我的孩子好了。”

上帝,原諒我,穎穎暗自禱告着,每次說慌,她總是很不安,但除了生兒育女這種大事,沒別的事能激起他反省自己行為的錯誤荒謬了。這個慌,她非撒不可!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能承受他的恨多久?每多愛他一分,對他的耐心卻反而少了一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的時間來等他?

所以,她必須對自己愛的男人撒謊,這就是女人天性中的小善小惡吧!

“孩子?”他的表情有點滑稽。

“很遺憾,我不知是該恭喜你還是安慰你。”她故意冷冷地說,學他平日無情的語調。

“你是說你懷孕了?”他閃過想笑的念過,隨即被他揚棄。

“真不幸,看來我是必須安慰你了。”她從床上坐起身子,“看來你不太高興。”

她伸手撫着他深皺的眉頭,神情溫柔得她自己無法想像。

他卻冷不防伸手撫向她平坦的小腹,“你確定?”

她因他親昵的舉動而全身傳過一陣電流,令她戰慄不已,相似的記憶又回復到她的腦中。

她要自己不必臉紅,因為她的身體本該有女人的反應,在和畢諾共享情慾后,她不必再假裝自己是不懂人事的少女。

“難道你以為小孩今天有,明天就能生出來?”她做個深呼吸,想保持說話的平穩。

他的手由她的腹部移到了她的下頦,鎖定了她的目光,“那你又怎麼確定有?”

“我自己做過尿液檢試。”她急中生智。

“一次?”他知道有實驗必有誤差。

“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無辜地說:“但我做了幾次!所以我才會急着想跑去告訴你。”

“打電話不行嗎?”他語中有了責備的意思。

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

“我等不及你帶我去墜胎。”她迎向他說。

“墜胎?”他證明了一件事。

目光可以殺人的,她確定,她險些活活嚇死。

他像瞪一個劊子手般的瞪着她。

“我不想生下我們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他雙手緊捉住她的肩膀,“你竟想謀殺我的孩子?”

“難道等到一、二十午後,由你來下手嗎?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她狂嚷。

“我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何況是他和她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他要做爸爸了!

“是嗎?我可不想再製造一個小畢諾。”她以母親的神聖來據理力爭!

“我的孩子自然像我。”他驕傲地說。

當然女孩得多像她媽媽點才行,他的女兒可不能像個男人婆,她是來到世上被受疼寵和呵護的小公主。

“連殘忍的地方也像?連有一個被父親冷落的母親也像?連有被逼至瘋狂的母親也像?連報復妻子,不能擁有幸福婚姻的地方也像?連不快樂的地方也像?”

對不起,她必須刺傷他,否則……

“你……”他捏痛了她的肩膀。

她整張臉孔都因疼痛而愀然變色,但她仍從牙縫吐出幾個字,“你沒有資格當一個父親!”

他像一陣旋風狂飆而去,看得出他有多懊悔和憤怒,他需要發泄情緒和面對自己。

所以,穎穎沒有追上去,反而安安穩地躺了下來。她能忍受畢諾,但她不能讓她的孩子受半點委屈。

是畢諾該想想的時候了!

她不會去吵他,她伸了個懶腰,好幾天的半夜,畢諾都會在半夜時悄悄地潛進她的房裏,替她蓋被,在她床邊端詳她。她自然聰明地不睜開眼,他要是知道她意識到他的存在;一定不會再留下來。

就這樣,她閉起眼,在黑暗中感受他的氣味,那足以代替千言萬語的味道。所以,她得早些睡,半睡時才能醒來,候着和他的“盲目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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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戀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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