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一出大殿,熾翼就把手中凌霄的屍身交給了一旁的侍官,其他的侍官們則手腳利落地幫他換好了衣物。

“人來了沒有?”熾翼推開想要幫他綁上羽冠的侍官,極不耐煩地問道。

“啟稟赤皇,隨駕的一千衛軍已在城門外。”武將模樣的人立刻上來回話:“隨時聽候大人調遣。”

“你給我聽仔細了!”他取過火紅長鞭,慢慢纏上手腕:“我要找的是一個火族男子,他可能被人囚在城中某處。吩咐下去,把內城各處宮殿圍住,不許任何人出入。然後給我仔仔細細地搜查清楚,一寸土地都不許放過,一旦有了發現立刻通報給我!”

“他搞什麽鬼?”奇練站在唯一沒有關上的殿門外,滿臉疑惑地看着匆忙離去的熾翼:“你知道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怎麽會知道呢?”站在他身邊的太淵淡淡地答道。

“你不知道?”奇練微側過頭,看似不在意地問:“你昨晚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嗎?”

“那也不代表我知道什麽。”太淵輕輕搖著扇子,遠遠地看着那個快要消失在視野中的紅色背影:“也許誰都不知道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熾翼比誰都要厭惡束縛,卻也比誰都要活得拘束。”奇練嘆著氣說:“太淵,你和熾翼一直以來都走得太近,這原本是不應該的。不過他難得願意和人親近,我也不便多說什麽。可你心裏要清楚,以你們兩人的身份,是不容許他肆意動情的。”

“大皇兄,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太淵十分詫異地看着他:“先不說別的,難道大皇兄你的意思,是以為赤皇大人對我情有獨鍾?若真是這樣,那他方才在殿上又什麽為了別人流淚呢?”

“不是情有獨鍾,若要我說……”奇練慢慢地說:“我會說是兩情相悅。”

“真不知道大皇兄這麽愛說笑。”太淵用摺扇遮住嘴角,笑着說:“大皇兄口口聲聲說我和赤皇大人關係匪淺,我倒是一直覺得,大皇兄您對他倒是了解得意外透徹。那我可以說,大皇兄您對赤皇大人也是一往情深嘍!”

“當局者迷!是與不是,日後自然會清楚的。”奇練溫和地笑了笑:“不談這些了!我們還是快些進去,省得被誤以為和這事有關,那多不好!”

“我正有此意。”太淵收起摺扇,朝殿內請了一請:“大皇兄,您先請吧!”

奇練看了他一眼,內心有些發寒,不知怎麽就覺得哪裏不對……“還沒有找到嗎?”熾翼看了看天色,不由得焦慮起來:“每一個地方都搜過了嗎?”

“不,只是……”負責搜查的下屬突然就吞吞吐吐起來。

“說啊!”

“回稟大人,所有宮殿我們都已一一搜過,只有一處沒能進去。”那人被他焦急的語調嚇了一跳,急忙回報:“那是碧漪帝後的寢宮,我們一直被擋在門外,說是碧漪帝後身患重病,絕對不許驚擾。”

“碧漪的寢宮?”熾翼先是怔了一怔,然後目光一閃,喃喃地說道:“我知道了!”

“赤皇大人留步!”帝後碧漪身邊的女官依妍在宮門外擋住了他:“帝後剛剛服藥歇下了,還請不要驚擾她。”

“我不想驚擾帝後,但是我要辦的事也極為重要。”熾翼皺着眉說:“你放心,我會讓他們盡量不要發生聲音。”

“這……”依妍很為難地看着他:“赤皇大人,帝後已經很久沒能睡着過了,我看……”

“抱歉,我沒多少時間了。”熾翼手一揮,他身後的人立刻上前把依妍拖開:“日後我會親自向帝後請罪的!”

“大人!”依妍在他身後着急地喊道:“帝後不知道您在千水,千萬不要讓帝後見到您啊!”

熾翼停下了腳步,呼了口氣,點了點頭。

“啟稟大人,我們每一處都搜過了,沒有找到。”

“那就快些離開!”熾翼吩咐道:“小心些,不許弄出聲響。”

“是!”下屬輕聲應了。

熾翼目光複雜地環視了一眼,最後一個往宮外走去。

剛走到宮門外,竟看到奇練迎面走來,熾翼不由得一怔。

“赤皇大人!”奇練走了過來:“父皇讓我過來問問有什麽進展,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多謝帝君關心。”熾翼緊緊地盯着他:“帝君可是等得不耐煩了?”

“你千萬不要多心。”奇練搖頭:“父皇只是關心,沒有催促的意思。”

“是誰提醒帝君,讓你來看看情形的?”

“這是什麽意思?”他問得古怪,奇練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麽誰提醒?是太淵他說……”

“太淵?”熾翼面色大變,看了看他的身後的侍官們,急忙問道:“你帶了幾個人出來?”

“怎麽了?”奇練也跟着慌張起來:“是指從殿中出來嗎?三四個吧!”

“走開!”熾翼一把推開他,抓起他身後的侍官長:“你們一共幾個人出來的?”

“回……回赤皇大人!”侍官長嚇得直哆嗦:“是……是五個……”

“五個?”熾翼咒罵了一聲:“該死!”

“怎麽只有四個人?”奇練也發現了不對:“還有一個呢?”

幾個侍官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起搖頭。

“不見的那個是誰?”奇練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難得聲色俱厲地問:“最後看到他是在哪裏?”

“算了算了!”熾翼放開了那侍官長,喃喃地說:“終究也是白忙一場……”

“熾翼!”看他有些搖晃,奇練嚇了一跳:“你怎麽了?”

熾翼雙目一閉,看似要倒下的模樣,奇練連忙伸手去接。

奇練剛張開嘴,就聽到有人高喊熾翼的名字,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花,熾翼就落到了別人的懷裏。

“熾翼!熾翼!”

熾翼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這裏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兩個為了什麽要打起來?”

“打起來?”奇練茫然地回答:“兒臣怎麽會和赤皇大人打起來呢?”

“那你的侍官怎麽會跑來回報,說你們兩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共工疑惑地反問。

熾翼猛地一顫,突然驚醒了過來。

“請放開我,七皇子。”熾翼站直了身體,冷冷地說道。

太淵鬆開手,一步一步走回共工身後。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共工看他們這幾個人好像突然啞了一樣看來看去,倒是有些不耐起來:“赤皇,你說要搜城我讓你搜了,現在這是什麽局面?你可有找到兇嫌?”

“不曾。”這兩個字從熾翼的牙縫裏迸了出來。

“還要繼續搜找嗎?”

“多謝帝君,我想還是不用了。”熾翼眼角一挑,對上了那雙深邃平靜的琥珀色眸子:“只能怪我棋差一著,那個人實在太過厲害了。”

“既然如此,那你也算是放棄了吧!”共工皺了一下眉頭:“你心情悒鬱,又折騰了這麽許久,還是先去休息一下,這件事情我還是會著人去查的。”

“多謝帝君。”熾翼行了個禮,長袖一卷就要帶人離開。

“你們別攔着我。”忽然,眾人身後傳來了響動:“聽說他來了,我要去見他。”

熾翼認出了那是碧漪的聲音,腳步不由一滯。

“那是誰?”共工在旁發問。

“回父皇,那好像是兒臣的母後碧漪。”他身邊的太淵答道:“母後定然是聽到父皇來了,所以不顧身體想要來見您一面。”

“碧漪……”共工略一沈吟:“她好些了嗎?”

“還是那樣。”太淵神情中帶著憂愁:“說是鬱結入心,傷心所致。”

“鬱結入心嗎?”共工似乎嘆了口氣:“她也說了不願見我,現在……只怕見了我她更不好過……算了,讓她好好休養吧!”

太淵轉身就走進大門去了。

“母後,你怎麽出來了?”門外眾人聽到了太淵的說話聲:“回房休息去吧!”

“他來了是不是?”碧漪的聲音有些虛弱:“我知道他來了,他來了為什麽不來見我?他不知道我就要死了嗎?難道他連最後一面都不肯見我?”

門外的人聽到這裏,心裏所想各有不同。

“母後,沒人來啊!你是病糊塗了,聽我的,回去休息吧!”太淵似乎在吩咐什麽人:“快把母後扶進去!”

門後許久沒有聲音。

“帝君,熾翼告退。”熾翼看共工一行還站在那裏,想自己還是先行離開比較好。

“熾翼!熾翼!”門裏再一次傳來碧漪的聲音:“是你嗎?真的是你在外面對不對?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我……為什麽……”

說到後來,竟然是斷斷續續,像是哭泣一般。

這一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奇練。”共工俊美的臉上神情陰沉:“我是不是聽錯了,碧漪她喊的,不會是赤皇大人的名字吧!”

“這……”奇練一臉為難地看了看熾翼:“也許是帝後她病糊塗了……”

“好一個病糊塗了!”共工冷冷一笑:“我一直對她心懷愧疚,原來她這鬱結根本就不是為我啊!我倒是覺得一陣輕鬆,你說是嗎?赤皇大人!”

“帝君,我想我可以解釋……”

“解釋?”共工仰頭一笑:“好啊!你倒是解釋給我聽聽,為什麽她會說那些話?你又要怎麽證明,你和我妻子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呢?”

“那是……”被共工盯着,熾翼一時竟是想不出任何的解釋。

“母後,母後你怎麽了?”門內突然傳來了太淵的驚呼:“快,快去找人來幫忙!”

眾人的目光集中到門上,一個紅色的身影這時也從門裏跑了出來。

熾翼一怔,然後立刻反應了過來,他一揚衣袖,竟然是一股艷麗火焰直往那人身上燒去。

“紅蓮……”奇練目瞪口呆地喊出了這兩個字,眼睜睜地看着赤皇用他在戰場上也不輕易使用的紅蓮烈火,轉眼就要把那個連長相也沒看清的人燒得連灰燼也不剩了。

他還沒有從看到紅蓮烈火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只覺得眼角一花,然後那焚毀一切的紅蓮火焰,竟然熄滅了!

“父皇?”奇練張大了嘴,不明白為什麽擋在那人身前的化解熾翼火焰的,居然會是自己的父皇共工。

共工站在那裏,最外層金色的紗衣幾乎都化作了灰燼隨風四散,黃金的冠冕也被損壞,他直到腳踝的黑色長發隨風飄揚,纏到了身後那穿着紅衣之人的身上。

奇練看到了他那永遠高高在上,不知畏懼為何物的父皇,臉上居然有一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害怕或者恐懼的表情。

“你……”共工這一生,從沒有用這樣不確定和輕柔的語氣對人說過話:“你……是誰?”

站在共工身後的那人慢慢地抬起了頭,奇練看清了那清秀熟悉的容貌之後,心裏的驚訝簡直到達了頂點。

那不是……紅綃嗎?

但下一刻奇練就知道自己錯了。

雖然容貌相似之極,但那人的衣衫單薄,一望可知他是男性。

這只是一個長得和紅綃極其相似的男子罷了!

“竟然真的是在這裏。”這時,熾翼陰鬱之極的聲音傳來。

那人根本不理站在面前的共工,只是在經過時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了熾翼的面前,雙膝一曲跪了下去。

熾翼的臉色蒼白,但是雙目之中燃著洶湧怒火,好似靠近一些就要被焚燒殆盡了。

那人抬起低垂的頭,看到了熾翼的神情,雙眉微微一皺,好像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赤皇。”共工雖然嘴裏喊著熾翼,但是目光從沒有離開過那個人:“他……”

眾人把目光轉回到共工的身上,就連那個人也不例外。但他在對上共工的目光之時,雙眉卻是皺得更緊。

“翔離。”熾翼眼角一陣抽搐,自從奇練認識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臉色這麽難看:“還不拜見水神共工帝君。”

那人看看共工,又回頭看了看熾翼,目光里有些茫然。

熾翼抓着那人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拉起,他纖細的身影晃了一晃才算站穩。

“若是禮數不周,還請帝君見諒。”熾翼雙眉一挑,陰沈沈地說道:“只因為翔離他天生有殘,耳不能聞,口不能言,所以才會不懂規矩。”

“什麽?”共工身形一展,已經到了他們面前:“你說他什麽?”

共工神情有些可怖,那人似乎是被嚇著了,一閃身躲到了熾翼的背後。

“翔離他生來聾啞,既不能聽,也不會說。”熾翼巧妙地擋在兩人中間,冷冷說道:’他自小怕生,還請帝君不要驚嚇到他。

共工重重地往後退了一步,看着那個幾乎隱沒在熾翼背後的身影,目光里充滿了不信。

“翔離,翔離?”這名字聽來有些耳熟,但是奇練一直想不出在哪裏聽到過。

這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情?為什麽父皇和熾翼見到這個人以後會是這樣奇怪的反應,這人不過是和紅綃長得很像……等等!他想起來了!

“翔離?不是你那個早已夭折的幼弟嗎?”奇練驚訝地低喊:“又怎麽會……”

“這其中的緣故,本就不足為外人所道。”熾翼一句話就堵住了所有的疑問:“這是我們火族的家事,白王大人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和紅綃……”

“回稟帝君。”雖然此刻局面已經無法收拾,但熾翼看到共工神不守舍的樣子,心裏居然有一種惡毒的愉悅:“翔離和紅綃是一胎雙生,自然長得極為相似。”

奇練“呀”了一聲,這才明白怎麽會如此相像,但是他心裏的疑問卻也越來越多。

畢竟,水火兩族之中,從未聽說過有“雙生”兩存的現象,這種情況之下,通常順利長成的只有一個,而另一個往往出生不久就會夭折。

“翔離,跟我回去。”熾翼一把拉住了翔離的手腕:“你出來得也夠久了。”

翔離低着頭,順從地讓他抓着。

“慢著!”就在熾翼拉着翔離轉身要走的一刻,共工突然出聲。

“不知帝君還有何事?”熾翼一震,但還是停了下來。

“熾翼,你把我當成了蠢材不成?”共工面色恢復了些許鎮定:“又或者你把這裏當成了自家的宮殿,以為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

“今日帝君的大度縱容,熾翼心懷敬重。”熾翼眉目一斂:“雖然未曾尋到兇嫌,我心中也無不滿,往後自然會繼續追查。只是不知道帝君現在阻攔我帶著翔離離去,又是為了什麽?”

“奇練,你帶人進去看看情形。”共工並沒有立刻回答熾翼,反倒是把奇練支開。

奇練雖然滿腹驚疑,但也不敢違背共工的意思,行禮之後讓隨侍一同退進了門內。

“他為什麽會在碧漪的宮裏?”共工的目光須彌沒有離開過翔離的身上。

“這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熾翼目光滑過翔離低垂的眉眼:“我這個弟弟性情特異,總是喜歡到處遊盪,他為什麽會出現了碧漪帝後的宮裏,我會仔細地問一問他,定然會給帝君一個滿意的答覆。”

“祝融待他不好。”共工突然說:“你看他的樣子……”

“翔離生來病弱,我父皇讓他在外靜養也是不得已的舉動。”熾翼看到共工的眼神心中一震:“帝君,翔離他是我火族的皇子,說到底這也是我火族的家事。”

熾翼刻意加重了“家事”兩個字,意在提醒共工不要失禮,但是他也知道,對於這個目中無人的水神來說,告誡恐怕是起不了什麽作用的。

“家事?”共工面色一沈,果然被觸怒了:“熾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裝模作樣?”

“熾翼不明白帝君的意思。”

“熾翼!你好高明的演技,什麽搜索兇嫌,竟連我都被你瞞過了!”共工衣袖一揮,烏黑的眼中閃過晦暗的光芒:“你見到他就用上了紅蓮烈火,是想要殺了他嗎?”

“帝君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我方才看到出走多時,讓我白白憂心的翔離,一時氣不過才會突然出手。再說翔離也是火族,我這紅蓮烈火至多只是讓他小小受些教訓罷了!何來殺害一說?”熾翼冷哼了一聲:“再者,帝君說的話好生奇怪,難道說帝君的手已經長到要來管我火族的家事了嗎?”

熾翼雖然一副坦然不懼的樣子,但是心中卻是在扼腕嘆息,要知道他剛才釋出紅蓮烈火,本意也不是要殺了翔離,只是希望能暫時毀去翔離面貌。卻沒想到自己法力大減,否則共工又怎麽機會看清翔離的面貌,更別說擋住他猝然出手的紅蓮烈火了。

“放肆!”共工是何等樣人,怎麽容許別人這樣頂撞他,當下手一揚,一掌往熾翼胸前印去。

熾翼看到共工臉色變了,心知要糟,本要騰身閃避。但是心中忽然一動,把身後的翔離拖到面前,擺明了就是要翔離為自己擋這一掌。

共工一看到翔離淡然清秀的臉迎面而來,在半途硬生生地收回了掌勢。

翔離修長黑眉一蹙,清水一般的眼眸望了身前的共工一眼,然後慢慢退回了熾翼的身後。這期間他的神情中並無半絲異樣,就好像站在面前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莽撞生人一般。

“熾翼。”共工的臉色有些發白:“你給我好好說清楚,這究竟是出了什麽差錯,為什麽他……會是……”

“是帝君最初在不周山上遇見的那人。”在共工為翔離擋住火焰的一剎,熾翼就知道隱瞞已經不再必要,就算自己不說,共工很快也會知道前因後果:“其實這件事情並不難想透,帝君心中應該已經有了答案,我也不想多費唇舌。”

共工盯着翔離,目光中暗潮洶湧,但是翔離的眼中,卻依舊是一片平靜無波。

“你……”似乎是被翔離目光中的冷淡無情傷到,共工的臉上多了一絲神傷。

熾翼看到共工的樣子,也在心裏暗暗嘆息了一聲。雖然早已知道共工鍾情的,是自己這個毫不出眾的弟弟,但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地位尊貴的天之驕子會為了一段萍水相逢的感情如此神不守舍。但轉念一想,他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如此評說別人,自己還不是……“翔離,我們走吧!”

“慢著!”一轉身,共工又是站在了他們面前:“你走可以,他必須留下。”

“不知帝君要以何種名義要求翔離留下?”熾翼嘲諷笑道:“妻弟?”

“不論何種名義,我就是要他留下!”共工的專制此刻顯露無疑:“你莫要等我理出頭緒,再和你一一清算。”

“帝君這麽說,是不惜和火族為敵的意思嗎?”熾翼雙眉一挑。

“我是說,沒有本帝君的允許,你們一個人也走不出千水之城。”

熾翼當然知道共工是什麽意思,若是以大局為重,他應該把翔離留下,但是……一看到翔離一如平常淡然不驚的模樣,他卻是有些不太忍心,所以才會想要把翔離帶走,畢竟,翔離留在這裏,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熾翼又在心中嘆息了一聲,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難道說這些年以來,自己非但身體和法力變得軟弱,連心也不知不覺變得柔軟起來了嗎?

若是依著以往的性子,恐怕他已經二話不說就把翔離交給共工,然後返回棲梧謀求對策,又怎麽會在這裏猶豫不決?

就在這個時候,翔離掙開了他的手。

熾翼心裏一驚,看到翔離目光中的明了,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他知道翔離雖然天生殘缺,但卻冰雪聰明,定然是在自己和共工的神色中察覺到了什麽。

“翔離,你留下。”熾翼面對著翔離,用口型對他說道:“你要小心……”

翔離看了他半晌,慢慢點了點頭。

“翔離他生長山野,恐怕是不知禮數,還請帝君多加包涵。”熾翼退開兩步,朝共工拱手:“熾翼就此告辭,不日再來拜訪帝君。”

“慢著!”突然耳邊傳來另一個聲音:“赤皇大人請留步。”

熾翼轉過身去,望進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他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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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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