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偌大的方鏡前,站了許多OL,有人拿着化妝包補妝,有人則重新整理頭髮。
“欸,你們有聽說嗎?鍾秘書他們好像沒有去度蜜月耶!”一個正在畫眼線的女孩好奇的開啟了話題。
“對耶,”另一個正在梳頭髮的女孩應和,“結婚都兩個多月了吧?我一開始以為總經理只是延後蜜月,可是到現在都沒有聽到消息。”
“而且他們感覺一點都不像夫妻,”人事部的小妹很認真的接口,“上次開會時,他們看起來還是總經理跟秘書的樣子,都沒有那種甜甜蜜蜜的感覺。”
“拜託,光他們閃電結婚這件事,大家都嚇呆了好嗎?我聽說就連坐在總經理辦公室外頭的特助群,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交往耶!”
“超怪的,那個時候總經理明明跟李小姐在一起,怎麼莫名其妙就跟鍾秘書結婚了?我老是覺得他們不像情人耶!”
“假結婚嗎?可是總經理那種迷死人的條件,需要這樣委曲求全嗎?”
“拜託!鍾秘書也長得不錯好嗎?至少乾乾淨淨的,又很溫柔。”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哪有夫妻那麼陌生的,連蜜月都沒去,有夫妻是這個樣子的嗎……”她們似乎打理完畢,有人打開了洗手間的門,聲音漸漸遠去。
討論聲斷斷續續,而在最末間裏的鐘海芹,也只能頹然的嘆口氣。
是呀,她也這麼認為,哪有夫妻是這個樣子的?
確定是八卦團體離開后,她才走出來,很感謝有人關心她,但是蜜月這檔子事根本不可能發生,所以她們也不必再期待了。
雖然嫁給孫澄湘,東西也搬了進去,但是他們之間卻遠比在公司時還要陌生,因為他挑明了不希望在同一個空間裏見到她,他希望維持婚前的寂靜。
換句話說呢,她就算只是當室友,也得當個靜悄悄、最好不要現身的室友,問題是——她可是孫太太耶!
他們上班幾乎是分開出發的,他總是提早到公司,從來不等她;晚上回來時幸好還懂得載她一起回來,可那也是因為兩個人同時加班。他們各自採買生活用品、冰箱食物、零食甜點,她簡直就像空氣!
不!她不會一直當空氣的,孫澄湘說的話呢,她全數接收,也都大部份當參考用,婚前她就開門見山的說過了,所以他應該要有心理準備,那就是她希望得到他的注視!
離開洗手間,她回到茶水間去,拿出兩個便當放進微波爐里,她幾個星期前開始進行廚藝攻勢,愛妻便當、愛妻點心、愛妻水果、愛妻飲料,應有盡有,就是要讓孫澄湘有“老婆”的感覺。
微波完畢,她用紙巾包着便當、悠哉的回到辦公室,孫澄湘在等待午飯之餘,正抽空看着簡報。
鍾海芹拚命做着心理建設,深吸一口氣后推門而入。
“吃飯嚕!”便當放上了辦公桌面,還附贈一杯熱茶。
孫澄湘趁空瞥了一眼,再度僵住,望着紙巾上的家用便當拿,他深深的皺起眉。
“海芹,這是什麼?”他的口吻有些無奈。
“糖醋排骨,搭配兩樣青菜。”她轉過身,把自己的便當放上桌子,“我的手藝可是一流的喔,以前在家裏時,都是我在煮的。”
然後,她聽見起身的聲音,皮椅的輪子滾動,緊接着是孫澄湘的足音。
她回過首,看着他走下辦公區。
“我出去吃飯。”他不瞧她一眼,筆直的往外頭走去。
鍾海芹沒有挽留,也沒有大聲嚷嚷,因為這幾乎是預料中的結果,第十七次的拒絕。
說來真好笑,她也總共為他準備十七次的便當而已。
“唉,沒關係,再接再歷!”她勾起笑容,上前去把孫澄湘的便當收回來,逕自回到座位上吃飯;這便當等會再拿去冰,晚上加班時還可以吃呢。
這就是他們夫妻之間的相處模式,要是給公司的人知道了,鐵定會變成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他明知道她一大早起來做飯,卻也是不聞不問,好像她是在忙自己的事一樣,她幻想的共進早餐畫面也沒有成真過,因為不管她做幾份早餐,他永遠都是只拿過自的鮮奶與麥片,到客廳或起居室去吃。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餐廳吃早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辦公室里用午餐,只要是她為他做的任何東西,他從未接受過。
真糟!她有必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嗎?如果幫他訂便當的話,至少吃飯時間可以看見他。
鍾海芹夾起一塊糖醋排骨,一口塞了進去,嗯~真好吃,孫澄湘那混賬不吃真是太可惜了。
看!好吃到她眼淚都掉出來了。
她緊閉起雙眼,淚水被擠了出來,滴進她的飯拿里,她只是趕緊抽過面紙拭淚,拚命的告訴自己沒關係,也才第十七次,有本事他就跟她耗到七十次!
到那時候,就算他不吃,她也會麻木了,不是嗎?
她介意的是,他為什麼連度着相處都不願意?就算這椿婚姻他不在乎,他們未來也是要相處一很長一段時間,難道他真的打算永遠對她視而不見?
她突然更加慶幸,嫁給他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些千金大小姐或是不知世事的可憐女人。因為她知道孫澄湘那冷漠的態度,她不喜歡但至少全習慣,而且她也能夠承受。
她不會氣餒的,終有一天,他一定會接受她的!
思及此,鍾海芹突然又覺得信心十足,飛快地把帶有苦澀的便當扒完,再迅速將孫澄湘那杯熱茶換掉,等會他回來后,勢必要來杯咖啡。
真莫名其妙,煮咖啡可以,端點心OK,就是她親手做的食物不吃,擺明跟她過不去。
咖啡壺裏的咖啡剛好被倒完,鍾海芹將濾紙跟咖啡粉全數換新,重新煮上一壺新鮮的咖啡,這層樓的人個個Sense不夠,咖啡一煮再煮也能曣入喉;她不行,孫澄湘也不能接受,所以煮新壺向來是她的工作。
正抽空洗着便當拿,熟悉的足音竟出現在身後。
她回首一瞥,真的是孫澄湘,他看見她神情有點複雜,眼神似乎想閃躲的模樣。
“總經理,吃飯了嗎?”她立刻揚起笑容,“要先喝杯熱茶嗎?咖啡還在煮呢!”
她這麼說著,停下手邊的洗滌工作,取過他的杯子,準備拿茶包。
孫澄湘望着她,有點不可思議,眉頭一樣是輕擰着。為什麼她還能笑得出來?
“開水就好。”他原本想自己倒的。
“好的。”鍾海芹輕快地倒了杯溫開水,親自遞給他。
孫澄湘變得無法走開,他觀察附近的物品,海芹正在洗她自己的便當盒,而流理台上擺着他未食的便當盒,幾乎原封不動,紙巾甚至還包着。
他不希望鍾海芹他做任何事情拉近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不想經營任何感情,也不想製造和樂家庭的假象,原則上他比較希望他們能分居,還給他安靜的個人空間。
礙於爸媽的反對,他們夫妻必須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原本以為對象是鍾海芹會比較輕鬆,結果大錯特錯,他根本不希望屋子裏有別人一起生活!
他產生了不耐煩的情緒,原本平靜如水的心情因為她闖入他的世界而感到煩躁,他不能習慣屋子裏有別人的足音、不想看見她穿着睡衣走來走去,也變得會介意自己是否穿戴整齊才能走出房門!
尤其是詞義上的起居室,他的沙發與他的電視,每晚他習慣坐在沙發前看電視,或是邊聽電視裏處理想做的事情,而她卻想來湊一腳,讓他煩躁到對她惡言相向。
她的房間裏明明有電視,為什麼非得跑到外頭來影響他?
這樣的在意讓日子越來越難過,他現在幾乎看見鍾海芹,就很難有好臉色,偏偏在這種氣氛之下,她竟然開始洗手做羹湯?
他快搞不懂這個女人了!她應該是乖順聽話,而且明了這場婚姻是無意義的,但是她卻想把他的家搞成“他們的家”,還想上演夫妻戲碼,早餐、午餐……這逼得他在家對她視而不見,在這裏殘忍的拒吃她做的午餐。
結果她每天照常做一樣的事情,而且還跟剛剛一樣,不管他再怎麼冷酷,她依然可以對他綻開笑顏。
“咖啡等一下就送去了,你可以回辦公室等沒關係。”她洗好便當盒,發現他竟然還在這裏,有點訝異。
孫澄湘注視着她過分愉快的臉龐,發現他能分辨她的情緒,她現在是在強顏歡笑!“你要做到什麼地步?”
“咦?”她聽不懂,手上忙着把便當拿擦乾。
“你做再多餐點,我也不會吃上一口,你再這麼做下去,只會讓我反感而已。”不管四周有沒有人,孫澄湘開門見山的說了。
鍾海芹瞪圓了雙眼,她把東西放了下來,身旁的咖啡壺正呼嚕煮着,飄散着香氣,可茶水間裏卻瀰漫著沉重的氣氛。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會吃,我只是想做而已。”她拿過流理台上未動過的便當盒,往冰箱走去,“而且我不會浪費食物,這些我可以當晚餐吃。”
打開冰箱,她把便當拿放進去。
“這就是我不懂的,你過得不快樂,這樣做你也不會比較輕鬆,你明知道我的無情,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累?”他蹙眉,幾乎不想承認這樣子的鐘海芹,只會讓他覺得……
有點心疼。
兩人過各自的生活,豈不快活?
“我沒有不快樂,這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甘之如怡。”她的背影有點僵硬,“你不必管我,甚至大可以更過分的拒絕我,這些都不會打倒我。”
“海芹?”
“因為我喜歡你!”她倏地轉過頭,雙眼定定地凝視着他,“我說過我喜歡你的全部,不管是偶爾微笑的你、或是過分的你,甚至是對我決絕的你,每一個我都喜歡,所以我願意繼續這樣做。”
孫澄汀暗自倒抽一口氣,他竟會為鍾海芹感到難受,這意外的引起了他的愧疚。
“我現在只有一點小小的希望,期待你願意吃一口我做的早餐、便當,哪怕只吃一根青菜,我都心滿意足!”鍾海芹雙手按在胸口,這幻想的畫面是支撐她所有的動力,“我這樣做不會給誰帶來困擾,因為我是你老婆,做這些事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她跑角勾起甜美期待的笑容,儘管眉宇之間流露出些許憂傷,但她還是閃耀着雙眸,如此肯定地對着孫澄湘說道。
被如此深情的注視,被這樣的感情直襲,他發現自己居然無法承受!
孫澄湘不發一語,捧着杯子轉身離去。
鍾海芹則回到咖啡壺邊,準備為他沖泡獨特的海芹咖啡。
她一樣會在杯緣印上自己的吻,因為即使是夫妻,他們還是沒有任何接觸,她只能藉由這樣的愚蠢動作,來達到心中小小的滿足。
她不會放棄的,無論如何,她相信只要努力,終有被接受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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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鍾海芹剛洗完澡,換上粉紅色的睡衣。
結婚後搬進孫澄湘原本的住宅,她發現他住的地方沒有想像中奢華,只是一棟大樓里的公寓,坪數大約五十坪左右,扣掉書房跟卧房,還有三間客房。
孫澄湘維持原來的習慣,為她安排了另一間套房,這樣他們就各有各的生活空間與衛浴設備。
這裏的格局一點都不複雜,大門在南邊,一進門是客廳,然後客廳右方有兩間客房,客廳後方墊高了三階,那兒是餐桌、起居室,另外還有各自的房間。
面對大門的客廳是拿來招呼客人的,踩上階梯后的木製地板,就屬於個人的空間;不過孫澄湘並沒有給予鍾海芹使用起居室的權利,因為那是他看電視的地方。
所以他安排給她的房間是家裏最大的,電視、音響什麼設備都有,完全不需要到外頭來,而孫澄湘喜歡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看電視,她卻不能現身在同一個地方。
她必須說,孫澄湘冷落人非常有一套,他真的完全無視於妻子的存在,因為他並不希望她的出現。
鍾海芹穿着睡衣,從房裏走了出來,這條走廊里有三間房,她在底間,其他兩間房,正是孫澄湘的書房與卧室,現在房裏都沒有人,因為起居室那兒有聲響,他正在看電視。
液晶電視是鑲在牆在上的,就像鏤刻在牆板,所以當鍾海芹的身影自走廊上經過時,孫澄湘很難不去注意到;只是她沒有侵犯他的空間,而是直直往正後方的廚房走去。
他不在,相當的不自在。
“呵呵呵……”跟着電視劇情,一串清脆的笑聲從後方傳出。
孫澄湘坐在沙發上,面對着電視,卻絲毫無法專心。他早就跟鍾海芹說過,夜晚請她待在房裏不要出來,因為起居室的電視時間是他一整天裏唯一放鬆的珍貴時光。
是啊,她沒來硬跟他擠着看電視,也沒打擾他,只是站在廚房而已……因為廚房跟起居室之間沒有任何隔間,他確信她正在看電視裏播放的外國整人節目。
面對他的冷漠與絕情,甚至是疾言厲色的說話方式,她似乎完全不以為意——他應該要清楚的,他怎麼會忘記鍾海芹不屈不撓的性子呢!
“呵呵……哈哈!”鍾海芹手上切着水果,眼睛很專註的看着國外的整人節目,專心到連孫澄湘忍不住回頭都沒發現。
她就坐在高腳椅上,把水果跟盤子放在吧枱上,邊看電視邊切水果?
“咦?”她總算注意到他了,“要吃水果嗎?我順便削一份給你。”
“……不必。”他皺眉,她是故意的嗎?
對!她是故意的!“這不是我做的喔,水果是農夫種的。”她不定期附帶說明。
孫澄湘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她完全沒有侵犯到他的地盤,只是離這起居室遠遠的,在廚房那看他的電視。
“你繼續看啊,當我不存在喔!我削完水果就進去了。”她認真的證券交易着,眼珠子立刻又移到電視上頭去。
當她不存在?她這樣子哪能當她不存在?
當後頭削水果的鐘海芹竊笑不已,這當然是她費盡心思想出來的計策。他打算將她當空氣,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可以完全遵守他的規矩,保證不去打擾他的電視時間,人窩在廚房裏,可沒礙着誰嘛!
總得讓他習慣他的存在,她是活生生和人,是住在這個家的,然後等會兒奉上愛妻水果,她就會乖乖的進房去——噢!
小刀往食指削了下去,切出一個斜口,登時鮮血淋漓,嚇得鍾海芹差點叫出聲。
不行!孫澄湘正在放鬆,她要是雞貓子鬼叫的,一定會打擾到他。鍾海芹趕緊放下刀子,把手抬高,跳下高腳椅,先抽一張廚房紙巾裹住傷口。
然後飛快地把沒滴到血的梨子分裝到小盤子裏,便急急忙忙的將那盤梨子往起居室送。
“梨子。”她把盤子擱在桌上,連一秒都不敢停留就匆匆忙忙往房裏走。
孫澄湘蹙着眉看她,那顆梨子非常的大,她削了半天只削出這幾片嗎?那她自己的呢?他可沒看見她手上端了另一盤水果。
忍不住回頭看去,發現廚房燈還亮着,吧枱上還有未收拾的東西。
孫澄湘狐疑的往廚房走去,他在吧枱上發現未切完的梨子,還有幾片切好的擱在砧板上,但是上頭有紅色血滴,一旁還有沾了血的水果刀。
孫澄湘立刻回身往她房間走去,果然聽見翻箱倒櫃的聲音自她房裏傳來。
“海芹?”他敲了她的房門,貼着門板聽裏頭的兵荒馬亂。“什麼聲音?”
“嘎?我、我在找東西!”她在浴室里,鏡子后的架子都翻過一輪了,就是沒有刀傷葯。
孫澄湘說過醫藥箱放在客廳里,但是她這樣大刺刺的去找……啊啊,找到了,有OK綳嘛!鍾海芹喜出望外的把OK綳拿下來,等血止了,等會就可以貼上去了。
“開門,海芹。”外頭的聲音相當低沉,讓她有些錯愕。
“什麼事嗎?”她走出浴室,戰戰兢兢的瞪着自個兒的房門看。
無緣無故,孫澄湘不會來找她說話的,該不會是連在廚房看電視都不行吧?
“我進去了。”他餘音未完,門把一扭就開了門。
他們兩個剛好站一直線,四目相交……正確來說,是鍾海芹高舉着受傷的左手食指,跟孫澄湘的眼神相對才是。
他大步走進來,鍾海芹心跳跟着加速,只見他走到跟前,一把就握住了她的左腕,扯下已經被血染紅的廚房紙巾。
“啊……”痛痛!鍾海芹皺起眉,手指頭抽痛得很。
“醫藥箱在客廳。”他睨了她一眼,“你回房間來找什麼?”說著,他也看到她右手握着的OK綳。
“我……你去看電視,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趕緊陪着笑臉,將手抽了回來。
孫澄湘果然鬆開了手,凝望着她,鍾海芹不敢抬頭看他,他並不希望破壞他們之間的和諧,萬事起頭難,可別再增加難度了。
孫澄湘終於走出去,她嘆了一口氣,頹然坐到床上。怎麼事事不盡如人意呢?她原本是想在附近晃晃,削盤水果給他吃,讓他習慣家裏還有她的存在。
不過她沮喪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孫澄湘又折了回來。
她訝異的抬首,只見他手上拎着醫藥箱。
“坐好。”他冷硬的說著,壓下她的肩頭阻止她站起來。
鍾海芹乖乖坐着,看孫澄湘打開醫藥箱拿出碘酒,她看了就想逃。
“別動。”彷彿知道她想逃之夭夭似的,孫澄湘伸長了手及時抓住她。
“你別跟我開玩笑,碘酒下去我會尖叫。”她倒的同一口氣,死命掙扎。
“要是不消毒傷口,等感染后截去手指,那才叫開玩笑。”他說得稀鬆平常,卻讓鍾海芹白了臉色。
最後她無力的坐回床上,孫澄湘輕柔的拉過她的手,為她擦拭痛死人的碘酒,最後才上藥,再用乾淨的紗布裹一小圈。
看着孫澄湘熟練的動作,鍾海芹有些吃驚,他俐落得彷彿是一個醫護人員。
“你以前念醫學系嗎?”她呆愣的問。
“我學過。”知道她一定會再問下去,他主動附上解釋。“興趣使然。”
“哇……”鍾海芹看着自己包紮好的食指,真的很專業耶,比OK綳可靠多了。
“下次再切到手,醫藥箱在客廳,不要再跑進來拿OK綳。”他蓋上醫藥箱,半責備着道。
“我不想打擾你看電視。”她講得很小聲。
但是孫澄湘還是因為這“小小聲”停下腳步,折了回來。
“第一,我不是冷血動物,不會發現你受傷了還顧着我的電視。第二,以後不要在我後面晃來晃去,你的出現會引起我分心。”他的聲音冷然,聽不出起伏。
“第三,不要再削水果給我吃、不要為我做任何事情!”
“我只是……”她茫然的望着他,為什麼要拒絕她的好意?
“沒有隻是!我想過的是一個人的生活,為什麼我們不能各自過自己的生活呢?”他往門外走去,“我不想嘗試所謂的婚姻生活,也不想去努力,我不想試着喜歡你。”
冰冷的話語一字字刺進鍾海芹的心,她怔然的看着孫澄湘將房門給帶上,簡直不敢相信,這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要無情!
他根本不想看見她,甚至連嘗試都不願意,不想跟她做朋友,也不想試着喜歡她……
豆大的淚珠終於滾落,他為什麼這麼矛盾?那個冷峻的男人可以在前一秒如此溫柔的為她包紮傷口,又可以在下秒以言語之刃刺得她千瘡百孔!
為什麼不嘗試看看?為什麼不用心跟她共同生活?她是他老婆,是孫太太!就算是她一廂情願,但是他們已經結婚了啊!
鍾海芹反身撲進床里,用力的捶着床鋪,她不是沒想過必須忍受這些,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的痛苦。
不……她不要這樣!她要被注視,她要被愛護,就算他一時無法愛她,但起碼必須尊重她、必須當她是存在的!
不為其他,就為她是孫太太!
鍾海芹連淚水都懶得抹乾,立刻跳下床,拉開房門就往外頭奔去。
孫澄湘聽見急促的足音有點訝異,他以為剛剛那些話之後,鍾海芹應該會消沉一陣子。
她梨花帶淚的衝到他面前,雙眼瞪得銅鈴般大,先是彎身把桌上的遙控器拿起,關上電視,然後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我是你老婆,就算沒冠夫姓,我還是孫太太!”她怒目瞪視着他,分貝相當高,“你不能忽視我,不能當我不存在,因為我們是夫妻,你再不願意也得學着跟我共同生活!”
孫澄湘瞪大雙眼,眉頭緊蹙,看着從未見過的鐘海芹。
“你沒資格這樣對我!馮什麼說不想試着跟我相處?你娶了我、娶了一個喜歡你喜歡到愚蠢的女人!你明知道的!”下一少,鍾海芹直接揪起孫澄湘的衣襟,“你給我聽清楚,我會繼續做我想做的事情,你必須習慣我的存在、必須學習跟我相處,你必須看着我!”
就算不是情人、就算他不喜歡她,他也沒有權利對她視若無睹!
“就是是這樣……”咆哮完的她氣勢突然虛掉,遲疑的鬆開雙手,“對不起……你……你繼續看電視好了。”
她並不打算拭淚,而是堅定的望着他,突然從容的站起身,往後頭的廚房走去,她還有一堆東西要收拾。
孫澄湘沒有任何反應與言語,卻也無心在電視上頭,聽着後頭細碎的聲音,他終於站了起身。
鍾海芹正準備把東西拿到水龍頭下洗,巍峨的身影突然逼近。
“傷口不該沾水。”
他只說這麼一句話,就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鍾海芹站在廚房吧枱旁,看着他將刀子跟砧板洗乾淨,再將沾血的水果以開心沖洗乾淨放上盤子,然後擺上一支叉子,遞到她面前。
一直到他掠過她身邊、走進房間后,他們這天晚上再也沒說什麼一句話。
可是,鍾海芹吃進一口梨子,她覺得今天晚上的梨子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