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見鍾海芹從廚房出來,孫澄湘便表示要離開了,並先載她回家。
鍾海芹跟孫將軍夫婦道別,望着孫夫人,她突然覺得心底踏實很多;一旦孫澄湘看到名單,不管發生什麼事,至少她把心意傳達出去了。
接下來應該會有兩種狀況:一個是孫澄湘直接找她問,一個是他認為夫人搞錯了。
不管哪一樣,她的告白已經勢在必行。
她的暗戀總要有個答案,不管是肯定還是否定,至少畫上一個句號。
孫澄湘再次依僱主責任送她返家,那是他認為熟悉的路,鍾海芹端坐在駕駛座旁的位子,眉宇稍舒,顯得有些興奮。
“你剛去廚房很久,媽找你談了些什麼?”孫澄湘看她一眼,問了起來。
“一樣是女人的事。”她聳了聳肩,“我喜歡誰、你喜歡誰,誰是適合嫁給你——我說這應由你決定。”
“婚姻並不是件有趣的事,但我不懂為什麼必須是義務。”孫澄湘並不喜歡這件事,但為了父母親,他會去做。
“夫人擔心孫將軍的身體狀況,而且你兩位弟弟都已經結婚……”鍾海芹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呢?你真的會成家嘍?”
“嗯,非這樣不可。”孫澄湘冷冷的一挑嘴角。“就當吃個喜酒,只是這次是我自己的。”
“婚姻沒那麼容易吧?要是個性不合,或是對方不甘於僅止於只有假象的婚姻呢?”鍾海芹試探性的詢問。
“我會讓她甘願的。”孫澄湘淡淡的回應,他真的對女人、對未來的老婆毫無感覺。
他無所謂,娶的是誰也沒關係,只是要完成一件事,就像學生做美勞一樣,喜不喜歡、做些什麼都沒有差別,只要交得出來,有成績就行了。
即使如此,鍾海芹覺得自己還是很羨慕那個雀屏中選的女人,因為至少她是擁有孫澄湘的。
車子停在大樓樓下,鍾海芹道了謝,鬆開安全帶。
“謝謝你今晚的晚餐,被夫人這樣款待,我其實很不好意思。”
“媽喜歡你,她又不常幫人過生日的,你就接受吧。”重點是他也不反對,為能幹的秘書過生日,又不需他傷神。
“謝謝。”她再三道謝,開了車門。
“等等!”孫澄湘忽然叫住她,越過排檔桿,打開了她眼前的置物箱。
他從裏面拿出一個深藍色的紙盒,上面有金色的包裝紙,還系了棕紅色的緞帶。
“生日快樂。”他把盒子遞給她。
鍾海芹簡直不敢相信,那是禮物?是孫澄湘送她的禮物?進公司三年來,他從未送給她任何生日禮物啊!
“這是……給我的?”她不敢接過。
“隨便挑的。”往年她生日他都在忙碌中度過,雖然想過應該要買些東西意思一下,但總是忘記,今年是母親提醒他,他才趁着外出談公事時,順手買了一條順眼的項鏈。
結果還是忘記跟她說飯局的事,幸好她今晚沒有約。
“謝謝……”鍾海芹戰戰兢兢的接下禮物,她簡直是受寵若驚。
鍾海芹決定當著孫澄湘的面拆開來看,於是她小心翼翼的拆去緞帶、撕掉包裝紙,這每一樣都是要供起來放的,一點都不能受到損傷。
孫澄湘沒料到她會留下來拆禮物,他原本想立刻就走的。
拆掉包裝紙后,鍾海芹停頓了一下,因為她看見裏頭的盒子上印有知名珠寶品牌的LOGO,直覺裏頭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她看了孫澄湘一眼,他的眸子裏依然沒有任何可讀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后,她才把例子打開。
那是一條純金項鏈,上頭打造的是她的英文名字:Grace,中有墜鑽,意義非凡!
“總經理……這太貴重了。”她連聲音都在顫抖。
孫澄湘望着她又驚又喜的神色,突然發現,原來準備禮物送人,就是為了等待這樣的神情嗎?
“隨手買的,我那時沒太多時間。”他難得的勾起嘴角,“適合的話就戴在身上,你頸子那條項鏈太單薄。”
隨手買的?這名字應該是訂做的吧?
“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參加名媛聚會。
“隨便你,總之好歹得讓我看到它在你頸子上一次。”孫澄湘頷了首,“晚安。”
“晚安。”她一雙眼淚光閃閃,緊緊握着那條項鏈下了車。
一直走進電梯裏時,她才讓淚水滑落而下。
張開掌心,看着那條高雅的項鏈,就算只是路邊攤買的她會會視如珍寶,因為這是孫澄湘送她的。
不管他多忙、不管他說得多不經意,他還記得她的生日,並且特地花了時間買禮物給她。
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她一點都不希望看見他結婚,不要他娶別的女人!
辦公桌上攤着一個大信封,中午時孫家派快遞送來的,沒猜錯的話,裏面應該是[新娘候選名單]。
孫澄湘望着那隻大信封,思考着該怎麼選出所謂的妻子……是用抽籤的?還是乾脆讓海芹去選?
他的辦公桌後面就是透明的落地窗,左前方是鍾海芹的辦公桌,但是她現在並不在位子上頭,往外頭的霧狀玻璃牆看出去,她剛吃飽飯,正在外頭跟特助聊天,並且交待工作事項。
嘆了口氣,孫澄湘還是拆開信封,拿出裏頭厚厚一本資料夾。
母親時間還真多,竟然能把這些女人的資料跟照片詳細列出,放進資料夾里,讓他好一一瀏覽。老婆是這麼選的嗎?當然不是,不過在他身上不必煞費苦心,找個順眼的,對公司未來有幫助的人就好了。
祁湘生技公司是他跟沈祁新一同創辦的,祁新是父親同袍的兒子,兩個人穿同一條被子長大,大學時就已經積極的籌組公司,總算在五年前實現願望;而公司在他們的努力不懈下也有了好成績,至少按照計劃,股票上市是不遠的事了。
公司缺的是資金及大訂單,這兩件事必須持續進行才能讓公司更上層樓,目前他們正在積極接洽藍海國際企業,這是國際性的公司,近來對投資生技公司非常有興趣。
資金方面……孫澄湘沉吟着,並翻動着手上的女人照片,李舒雅是個不錯的人選,她是銀行大佬的獨生女,長得很不錯,個性雖驕縱,但他沒打算長時間相處,所以性格不納入考量。
真要論帶得出場的,模特兒們應該比較適合,但是她們對公司並沒有什麼幫助,所以演藝圈的倒是可以全部刪除——咦?
孫澄湘翻到了某一頁,突然怔住,他相當認真的端詳眼前的資料,生怕是自己看錯,或是母親弄錯了。
海芹?他再三確認,照片上的女人的確是他朝夕相處的秘書,身家資料也寫得相當清楚且熟悉,老家在嘉義鄉下,務農為主,有兩個妹妹跟一個弟弟,現職生技公司總經理秘書。
他真的相當驚訝,為什麼海芹的資料會在這本新娘候選名單裏頭?
他不由得抬首,梭巡鍾海芹的身影,剛剛還看她在外頭晃的,怎麼這會兒又不見人影了?
孫澄湘將資料本擱在桌上,面對這意外的發現有些錯愕,但是仔細靜下來思考,便發現這一點都不奇怪。
他早知道海芹喜歡他。
他是個相當敏銳的人,當有個女人總是用熱切的眼神注視着他時,他不可能毫無所覺;當她細心的準備許多秘書份外的東西時,他就知道鍾海芹對自己的心意,遠遠超過了上司與下屬。
他不是在享受這種被傾慕的感覺,只是不願點破,因為他從沒打算經營任何一段感情,何需把事情攤開在陽光底下,讓大家都尷尬?他跟鍾海芹熟悉,是因為她是他生活與工作中接觸最頻繁的女人,所以他只想把她當做一個秘書,或是好一點的朋友,男女之情,扯不上邊。
因此忽略她的凝視、她的關心,專心維持着上司、下屬的關係,這並沒有什麼不好,也不會出什麼差錯。
但是……他瞥了眼桌上的資料本,完全沒有想到,她的名字會出現在這個本子裏。
霧狀玻璃外走來了人影,鍾海芹端着午飯後必備的“海芹咖啡”,翩然而至。
“咖啡來了。”她以身子推開玻璃門,輕快地走了進來。
孫澄湘凝視着她,她今天穿着淺灰色的套裝,頸子上掛着他送她的那條項鏈。
他突然想起那晚,她在車上打開盒子的神情,那表情複雜至極,摻和了感動、驚訝,眼裏甚至忽然彙集了淚水。
欣喜若狂是那樣的神情,她望着他說謝謝時,嘴角的酒窩看來無比的甜美。
他喜歡那個表情,鍾海芹在一瞬間變得相當迷人。
她走個兩個小階梯的高台,來到他的辦公桌邊,自在的將咖啡放下,她腋下還夾着一些公文,是剛剛遇上其他部門的同仁時,塞給她帶回的。
“這些要請你過目的……”她掛着微笑,注意到桌子上的資料本,“那是什麼?”
她好奇的湊近一瞧,竟赫然看見自己的照片—天哪!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鍾海芹僵直了身子,連笑容都消失了,倉皇失措的看了孫澄湘一眼,就匆匆忙忙的想逃離現場……但是當她被孫澄湘的眼神鎖住時,全身就動彈不得了!
她臉色發白,雙眼避開他的凝視,瞪着攤開的資料瞧。
“媽中午派人送過來的,我才剛打開。”孫澄湘好心的把資料夾往她眼前推了幾寸,“我看到令人意外的照片。”
鍾海芹全身冒着冷汗,雙手緊扣,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我想知道,這是媽擅作主張的嗎?”他端起咖啡,從容的啜飲自己喜愛的味道。
不再被凝視后,鍾海芹偷偷望了他一眼,她好痛恨他的自在,為什麼看到了她的新娘候選人名單里,他依然那樣的平靜,彷彿那不是什麼大事。
意外……他用如此簡單的形容詞表達自己的心情,甚至堂而皇之的問她這一切是不是誤會:而站在這裏的她,腳底卻像踩着密密麻麻的三寸釘,一支支都釘進她腳底板般難捱。
“夫人問了我。”她好一會兒才出聲,“那天在廚房……她找我談的。”
“那是我同意的,夫人並沒有擅作主張。”深吸了一口氣,鍾海芹鼓起勇氣正視他的雙眼,“我應該也有機會對吧?總經理?”
孫澄湘幾乎不帶驚訝的與她對望,這個站在桌邊的女人,在他身邊三年,她細心、敏捷、溫柔而且體貼,在工作上也準確幹練,是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幾乎也是他最熟悉的女人……他指的是生活與工作上的契合度,因為他沒碰過鍾海芹一根毛。
她甚至會幫他訂花送給女人們、為他挑選禮物、為他訂旅館房間,有時還得去善後,等待睡得深沉的女人醒來,然後請她們以後不要再出現,也別以什麼身份自居。
她是懷抱着怎麼樣的心情,在幫他處理這些事情?現在又是抱持怎麼樣的態度,讓自己成為新娘候選人之一?
“你想嫁給我?”他開口問,口吻平淡到讓鍾海芹慶幸,至少沒有嘲弄。
“我喜歡你,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記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是我越來越喜歡你!”彷彿豁出去般,她一古腦的把心裏的感受全說出來,“我不是非要嫁給你不可,只是不希望我的暗戀沒有開始就這樣結束,我不能什麼都不做的眼睜睜看着你娶別人……”
發現有液體自眼角滑落,鍾海芹又羞又驚,她飛快的抹去淚水,緊咬着唇,全身不住的微微顫抖。
“你喜歡我……的什麼?”孫澄湘問得小心翼翼,聲音輕到好象只有她聽得見。
“我……我……”她緊張的眨動雙眼,手心裏全冒了汗,“我喜歡你說話的樣子、喜歡你對工作的執着,喜歡你……我喜歡你的全部。”
是啊,何必說得那麼多,她喜歡的是孫澄湘的全部!好的壞的,溫和的殘酷的,不管哪一個,她都喜歡。
孫澄湘覺得鍾海芹的話像顆石子,很細微的石子,從高處落進了湖底,那甚至激不起什麼水花,但是卻盪出了漣漪。
他的心底,現在正被那層層漣漪所震撼着,他沒有聽哪個女人說過,喜歡他的全部。
“你知道我不是個具有熱情的人,你應該知道我對於這場婚姻的態度。”他緩緩站了起來,望着她淌着淚痕的臉龐,“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頭銜,我會冷落她、不在意她,甚至不會記得她的存在。”
她定定的望着他,“我知道。”
“即使這樣,你還是想當新娘候選人,想要嫁給我嗎?
鍾海芹的心彷彿被人掐緊了,幾乎喘不過氣來,孫澄湘一點都不知道,他正在展現他的溫柔!
他心底不願她受傷、不願她成為交代婚姻的犧牲品,所以用冷然的口吻,希望她打退堂鼓。
這樣做,只會讓她越陷越深而已!
“你知道望着一個喜歡的人,卻得不到注視的感覺是什麼嗎?你知道愛着對方,卻得眼睜睜看着他娶別的女人,心裏有多痛嗎?“鍾海芹蹙起眉,反問他,”我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希望被愛,所以我願意當新娘候選人,我會努力試着當你的妻子。”
“這種婚姻不是建立在愛情之上,我不會去愛我選出的女人,即使她是我的妻子。”海芹為什麼講不聽呢?
“我願意。”她堅定的打斷他的話。“你不能保證永遠不會愛人,沒有人不能愛人的。”
而她會努力,盡一切努力讓他愛上她。
只要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海芹……”孫澄湘有點無奈,但是他第一次面對這樣下面襲來的情感,竟然有動容的感覺。“我不會是個好丈夫。”
“但我會是個好老婆。”她頓了一下,“當然,論經濟能力跟家庭背景,我不能夠和千金大小姐們相提並論,但我會是個賢內助,在公事上會是個好秘書……”
他瞧着她,鍾海芹不知道現在的她有多美麗,她的耀眼渾然天成,那是自心靈深處散發出來的光芒。
從她告白開始,就讓他有些移不開視線,她不自學緋紅了雙頰,雙眸流露的深情真摯,為他流下的淚水更是牽動了他的心。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有人這麼的愛着他,竟然會讓他如此感動。
“我得先去補個妝,”鍾海芹發現自己突然全身都能動了,尷尬的笑了笑,“總不好讓人以為總經理在欺負我。”
她撩了撩頭髮,旋身往下走去,儘可能不用跑的,她只是訴說自己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心意,又不是做什麼壞事,不需要逃的。
是啊,她說出來了,她總算對孫澄湘坦白情意了。
“啊!對了。”臨出門前,鍾海芹突然回首,“我忘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嗯?”孫澄湘還在凝望她,隨口應了聲。
“孫澄湘,我喜歡你。”她綻出一朵笑靨,告白嘛,總是要有正式一點的表示。
她就這樣留下滿室的燦爛,消失在辦公室內。
孫澄湘有些看傻了眼,剛剛在門口露出一口白牙、亮麗逼人的女人……是鍾海芹嗎?怎麼今天的鐘秘書,讓他大大改觀,而且牽引了他所有的視線?
拿過資料本,突然之間,他變得對其他的女人再也沒有任何興趣。
鍾海芹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她熟悉他、了解他,至少知道他的喜好與習慣,而且是個在婚前就理解這椿婚姻毫無意義的女人。
蓋上資料本,他拿起電話,直接撥到孫夫人的房裏。
“媽,我決定了。”他微微一笑,“就娶海芹吧。”
從暗戀到告白,從告白到結婚,這過程快得跟作夢一樣,要不是鍾海芹捏了自己好幾下,她根本不敢相信!
那天在辦公室告白完,她突然整個人都輕鬆起來,愉悅地補完妝回到辦公室里,孫澄湘竟然劈頭就告訴她,他決定就是她了。
她整個人完全呆住,老天別是在跟她開玩笑吧?她才告白完不到五分鐘,孫澄湘就決定要娶她?害得她鼓起勇氣問了好幾遍,問到孫澄湘命令她回去工作為止。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讓她深深的了解到,孫澄湘真的非常不在意婚姻大事,才能如此火速的決定對象;但是對象是她,她依然欣喜若狂,不管怎樣,她至少能嫁給他!
沒有戀愛就結婚,這一定很詭異對吧?但是總比看他娶別人好,接下來就要靠她的努力不懈,她想要被愛,那是她的終極目標。
告白當晚她和孫澄湘前去孫將軍夫婦那兒,他們興奮不已,孫夫人頻頻拭淚,因為她覺得鍾海芹跟孫澄湘是天生一對,還恭喜她修成正果。
孫將軍沒說什麼,只是眼眶轉着淚水,用力的握住孫澄湘的雙臂,說了聲好,然後就說要上樓開始聯繫婚禮事宜。
一切都是如此的快速,孫澄湘連交往都省掉,他們沒有任何約會,任何婚前準備,因為他不需要,而她瞭然於胸。
他們的婚事幾乎都交給孫夫人處理,孫澄湘不希望因為這種芝麻小事影響到工作,所以她得用假日去試婚紗、挑喜帖,還得選喜餅,忙到她暈頭轉向。
跟家人報告喜訊時,大家都又驚又喜,沒人想到她竟然會嫁給自己的老闆,老爸老媽更意外,因為每次打電話問她有沒有對象,她總說沒有,結果突然就要閃電結婚了。
當婚事上報時,她講電話講到頸子扭到,因為除了道賀以及公事上的電話,她還得接孫澄湘那堆女友哭哭啼啼兼罵人的電話,忙到筋疲力盡。
時間在極端的忙碌與壓縮下度過,每靠近婚禮一天,鍾海芹就會發現自己真的要嫁給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孫澄湘對婚事完全不理不睬、不聞不問,只是要她把行程空出來,婚禮那天,他會準時出現。
最可悲的是,她完全沒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她要嫁給深愛的男人,並且期待被愛。
鍾海芹望着鏡中的自己,身穿白紗的她,有些陶陶然的不真實。
今天,她要結婚了,真的就要跟暗戀三年的男人結婚了!
“海芹啊……”鍾媽媽哭喪着臉得一雙眼都腫了,“你真的要嫁?”
母親總是敏感的,經過整個婚事的準備,她只看過孫澄湘一次,就知道這是椿怎麼樣的婚姻了。
“我很愛他,愛到我不想把他讓給別人。”鍾海芹為母親拭去淚水,“別哭嘛,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耶!”
“那男人長得一表人才,人又很優秀,但是他不愛你啊!”鍾媽媽哭得泣不成聲,“你是怎會想要用婚姻綁住一個人呢?綁住了他的人,你怎麼綁得住他的心呢?”
“媽!我就是愛到這麼痴,至少要先得到他的人,”鍾海芹擠出笑容,“然後我會慢慢的奪得他的心!”
“傻孩子……傻孩子……”
“他的心不在任何人身上,我沒什麼好怕的。”鍾海芹深深認為,只要堅持下去,就能得到她要的。
她是個只要決定要去做,就會堅持到無人能阻止的人。
鍾媽媽沒再勸說的走到外頭拭淚,因為她明白自己女兒的性子,她的毅力無人能敵。
“這是場硬仗喔,大嫂!”在一旁的魏葆寶實很佩服的說。
“結婚都是很累人的嘛!”
“我不是說今天的婚禮,我是說你的未來!”魏葆寶坐在椅子上,托着腮邦子,“大家都看得出來,對於婚禮大哥完全是交差了事!”
“但是他選了我。”鍾海芹的樂觀讓人心疼。
魏葆寶笑着離開座位,上前為鍾海芹整理頭紗;她看得出來鍾海芹非常、非常喜歡孫澄湘,愛到一種無法自拔的地步。
“你也覺得我很傻對不對?”鍾海芹對着鏡子,練習最美的微笑。
“傻得很徹底!”魏葆寶圓圓的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像大哥這麼冷漠的人你也嫁,明知道他不會善待你,真是傻到底了!”
“我會讓他善待我的。”
魏葆寶挑高了眉,很是驚訝,“我的天哪,你是哪來的自信?”
“我必須這麼相信。”她握緊了魏葆寶的手,“反正他也不會去看別的女人,我還算是近水樓台嘛!”
魏葆寶錯愕的眨了眨眼,“哈哈,哈哈哈!鍾海芹,你超強的耶!某方面而言,你真的是世界超級無敵強的啦!”
鍾海芹聽不出來這是恭維還是諷刺,只得尷尬的陪笑。
鍾媽媽走了回來,婚禮即將開始,新娘子得做準備了。她親手為女兒拉下頭紗,帶着緊張的心情,準備出發。
“大嫂。”魏葆寶突然在她耳邊輕聲叫,“我覺得你傻到很厲害。”
鍾海芹狐疑的望向她,魏葆寶只是對她豎起大拇指。
她進她堅定的揚起一笑。她必須相信,因為無論如何,孫澄湘選了她!
那一本新娘候選人名單里有三十個女人,其中三分之一都是亮眼的美人、三分之一曾經睡在他懷中,而且大半都擁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她們有錢有勢,對公司有極大的幫助。
但是他選擇了她。
他捨棄了利益婚姻,選擇她這個平凡的秘書,普通的家世背景,對公司毫無明顯幫助的女人。
所以她必須要有自信!因為他沒有娶別人,他娶的是她!
婚禮上,賓客非常的多,鍾海芹拜別父母,哭得泣不成聲,身邊的孫澄湘卻鎮定非常,彷彿這只是眾多會議中的一場。
直到他必須牽住她的手時,他才留意到她顫抖着。
“還好嗎?”他們往門口走去,禮車在外頭等着。
“嗯。”她點了點頭,臉上佈滿淚水。
孫澄湘沒有再說話,將她帶到外頭,然後兩人上了禮車,鞭炮響起,除了外界的掌聲跟歡呼聲外,車內是一片死寂。
禮車後頭的空間非常寬闊,司機與後座有着中隔板,車上甚至還有小冰箱與酒。
酒……鍾海芹瞥了一眼酒,她覺得自己現在非常需要酒。
孫澄湘一直留意着她,過去參加許多婚禮,見過許多絕美的新娘子,但是直到自己身處其中,才發現新娘果然特別的艷光四射。
今天的鐘海芹非常令人驚艷,她盤起頭髮、戴着頭紗,拿着捧花從房間裏走出來時,美得讓他差點以為看錯了人。
“你今天很漂亮。”他突然出聲讚美。
鍾海芹看向他,雙頰染上紅暈,嬌羞的點了點頭,“你覺得這件婚紗好看嗎?”他沒陪她挑過,也從未看過。
“意外的好看。”
“謝謝。”她勾起嫵媚的笑容凝視着他。
孫澄湘習慣被女人這樣專註的凝視着,因為他從來不在意,不過今天的鐘海芹非常不一樣,讓他不由得回望着她。
“我很高興你選擇了我。”她輕輕地,觸及了他的手。
“我只是選擇一個習慣、一個不需要我費心思去處理的婚姻。”他不說場面話,鍾海芹是最佳人選,因為她明白一切情況。
她不會在婚後跟他吵架要度無聊的蜜月,也不會嚷着要甜甜蜜蜜膩在一起,更不會抱怨他的冷落,因為她比誰都清楚這場婚姻關係,也有所體悟。
不過……真正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話都說盡了,她還是執意想嫁給他,他想感受那份強烈的愛意,也想看她能激出怎麼樣的火花。
他不如想像的了解她,這反而給了他極大的好奇心與探索的空間。
鍾海芹在微笑,她當然明白孫澄湘話里的意思,但是他不知道她內心深處的想法,因為他是孫澄湘啊,任何驕縱的千金小姐也不敵他的冷漠,不管娶誰,對他都不會造成影響。
可是他卻選擇了她。
思及此,鍾海芹覺得自己是個幸運極了的女人。
“到了!”司機在前頭說著,眼看着孫宅已在眼前了。
禮車停穩,立刻有人上前為他們開門,依照傳統習俗,一旦她被領着進屋之後,必須要在房間裏等候一整個下午,直到宴客為止。
他在車外,伸出手,要牽引她下車,她望着那雙大手,輕柔的搭上。
“我們的婚姻不是兒戲,也不是假象,你選擇了我成為你的妻子,而你是我的丈夫。”她淡淡的開口,“我們都有應盡的義務與責任,希望你謹守。”
對家庭必須有責任、他必須照顧她,不能有外遇,這是結婚後外出來必須做到的。
“我知道。”他回應得很輕鬆,彷彿在說這輕而易舉。
鞭炮聲不絕於耳,恭喜聲也自四面八方傳來,孫澄湘帶着美麗的新娘子踏進孫家,孫將軍夫婦開心得合攏嘴,看長子總算成家。
只有這對新婚夫婦知道,一切,從今天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