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到陸至軒帶走威威后，彩楓一句話都不和愛築說的轉頭走進卧室里。

「彩楓……」愛築想叫住她，卻不知道要和她說些什麼。

她知道是自己把今晚的事搞砸了。她應該一早就把威威帶出門，如此便不會破壞彩楓和陸至軒相處的機會。

心裏悶着，愛築一個人靜靜地收拾着餐桌上的東西。

想到彩楓為了今天的晚餐付出許多心血和準備，而她卻輕易地攪亂了一切。心裏一陣難過，愛築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掉落在水槽里。

彩楓是自己的大恩人，她卻背叛了她，偷偷喜歡上陸至軒。

她好討厭自己、好恨自己，恨不得自己從地球上消失。

但是，如果她消失了，威威怎麼辦？

想到威威，想到他喜歡陸至軒的程度，愛築又是一陣心痛。

威威沒有父親已經是她心裏難以彌補的遺憾，只要能讓他快樂，叫她做任何事她都願意。

威威喜歡陸至軒已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愛築相當清楚這一點。但是他老纏着陸至軒，害得彩楓沒辦法和陸至軒進一步發展，彩楓可能不會諒解這件事。

站在彩楓的房門外，愛築猶豫了好久，才舉起手敲門。

敲了幾次，彩楓都沒有回應，愛築怯怯地喚着彩楓的名字。「彩楓，我可以進去嗎？」

等了幾秒鐘還是沒聽到她的回應，愛築硬着頭皮打開了門。

只見彩楓正坐在床上，瞧也沒瞧進門的她一眼。

「彩楓……妳在生氣？」愛築明知故問。

彩楓賭氣地別過頭。

愛築走到她身邊蹲下，一手拉着她的裙襬。「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彩楓還是沒說話。

「我幫妳再約陸至軒一次，這次我一定會把威威帶出去。」這是愛築唯一想到能補救過失的方法。

見她仍舊不為所動，愛築又繼續說著：「妳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跟妳道歉。」

等了很久，彩楓終於開口了。「妳不需要向我道歉。」

雖然知道她在生氣，但愛築還是被她冷冰冰的語氣嚇了一跳。

「彩楓？」愛築着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抱歉，妳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

「妳好像有很多事沒告訴我。」彩楓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愛築被她突然的一句話愣在當場，她不明了地張着一雙無辜大眼望着她。

「陸至軒為什麼和妳這麼好？」彩楓直截了當地問。

「什麼？」愛築又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才結巴地說著：「我……我……不太懂妳的意思，我……並沒有……」

「妳不要裝了！」彩楓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我都注意到了，他從一進門便只看着妳，對妳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對我卻只是嘲笑挖苦。」

面對她的指控，愛築更緊張了。「彩楓妳誤會了！陸至軒一定是因為和妳比較熟，所以才會用開玩笑的語氣和妳說話……」

「我並不覺得他是在和我開玩笑。」彩楓冷眼看向她，「還有，他吃飯的時候一直和妳眉來眼去，妳以為我沒看到？」

她和陸至軒眉來眼去？愛築喊冤：「我沒有……」

「妳不要再騙我了！」彩楓真的生氣了。「你們兩個在搞什麼鬼？如果你們兩個在交往，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還要安排這頓晚餐讓我扮小丑？」

面對彩楓嚴厲的逼問，愛築簡直無從招架，她唯一可以做為辯證的就是她的心，她從來沒想過要背叛彩楓。

「彩楓，我和他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只是偶爾遇見他、打個招呼而已。」

「如果只是這樣，為什麼妳和他之間的感覺就好像情侶一樣？」她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說辭。

聽到彩楓說自己和陸至軒就像一對情侶，愛築緊張地解釋：「妳弄錯了吧！我怎麼可能和他像情侶……」

愛築努力回想着自己做過或說過什麼，以致讓彩楓有這種誤會。

天！這個誤會可大了。

「那妳去他家吃飯、和他打籃球散步算什麼？」這些都是從陸至軒和威威的談話中得知的。

「彩楓，去他家吃飯、打籃球都有威威在，他只是喜歡威威、喜歡和小孩子玩罷了……」

「所以妳就利用威威接近他？」

她利用威威接近陸至軒？！這句話太傷人了！但愛築相信彩楓只是一時氣憤而非故意。

「我知道我不該和他走太近，但我絕沒有利用威威的意思。」

「那妳為什麼瞞着我？」

對於這點，愛築真的感到十分的愧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訴妳，我只是擔心妳會想太多……彩楓，對不起……」愛築說著，便哽咽了起來。

彩楓更難過。想到自己作了這麼久的美夢，一夕之間變為幻影，她忍不住掉淚。「害我白費了這麼多的心思，他卻一點都不看在眼裏，妳說我是不是很好笑？」

看見彩楓流淚，愛築更惶恐了。她忙蹲在彩楓身旁拉着她的手保證道：「彩楓，妳別這樣，我沒有喜歡陸至軒，陸至軒更不會喜歡上我的。」

「難道妳覺得他會喜歡我？妳看他從頭到尾只會嘲笑我、說我胖又說我臉上塗油漆，妳覺得他像是喜歡我嗎？」

愛築也不知如何解釋陸至軒今天的反常表現，但為了安撫彩楓，她只好說：「說不定這是一種想吸引妳的方式呢。」

「那他真的做到了！讓我難過死了！」彩楓忿忿地說，黑色眼線隨着眼淚在臉上變成一條小水溝。

「彩楓……」愛築除了拿紙巾幫她擦眼淚之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抹了抹眼淚，彩楓哀怨地說：「我不懂，妳是個離過婚又帶着小孩的女人，為什麼他會喜歡妳？」

彩楓的一口咬定讓愛築心慌。「彩楓，他並沒有喜歡我……」

就像彩楓說的，自己是個一文不值的女人，陸至軒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

「妳如果不是太笨就是當局者迷，竟然感覺不到他對妳的好感。」彩楓語帶怨懟地說著。

「不可能的！陸至軒不可能會喜歡我……」愛築告訴彩楓，也告訴自己。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了。」彩楓說完后就倒在床上，再也不理會她。

「彩楓……」叫喚了幾次彩楓都沒應聲后，愛築難過地流着眼淚。

「妳怎麼了？」當陸至軒帶着威威回來時，發現愛築兩眼紅腫。

「沒事。」愛築避開他打量的眼神，雙手抱過已睡着的威威。

但，陸至軒還是不放心地再問了一次。

聽到他充滿關心和溫柔的聲音，愛築只覺得心酸。

為什麼他是彩楓喜歡的人？

又為什麼自己要對他產生好感？

這一切的過錯和難堪都得由她來承擔，是她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團亂……

「你回去吧，已經很晚了。」她不敢再面對陸至軒，擔心他會看出自己的心思。

可是，他卻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口，讓她沒辦法把門關上。

細細審視了她很久，陸至軒才說：「妳這個樣子讓我很擔心。」

這句話就像是一根針，直接刺進了愛築最最脆弱的心臟。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又蓄滿了眼眶。

她不想在陸至軒面前掉眼淚，可是她沒有多餘的手可以擦掉眼淚。

「對不起……」她只能把臉埋在威威的肩膀上。

陸至軒再從她手中抱回威威，愛築想阻止卻來不及，只好用雙手摀住臉。

「對不起……我……」她又再說了一次。

「妳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陸至軒開着玩笑，試圖改變她的心情。「是因為妳約我來吃飯卻想落跑？還是因為妳忙着撮合我和范彩楓？」

他的話讓愛築抬起了頭、吃驚地瞪着他。

他知道一切？！

「你？」愛築傻楞楞地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妳很努力地想把我和彩楓湊成一對。」陸至軒明白表示。「我很感謝妳的好意，但是我和范彩楓並不來電。」

「可是……」愛築掙扎着該不該說出彩楓對他的感情。

「妳也看到今天晚上的情形了，這就是我和范彩楓的相處方式。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相處時就是這樣。」陸至軒無奈地笑笑。

「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彩楓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她心地善良又燒得一手好菜……」

「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陸至軒笑着，「只可惜我對她沒有感覺。」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愛築忙回頭朝彩楓的房間看了一眼，似乎擔心彩楓會聽到一般。

「我一直把她當成鄰居而已。」他再度補充道。

「你現在不喜歡彩楓沒關係，反正你們都還單身，年紀也差不多，慢慢從朋友開始建立感情也無妨。何況彩楓又賢淑又漂亮……」

發現陸至軒正深深地望着自己，那雙迷人的眼睛似乎想表達什麼，讓愛築一時之間整顆心臟緊縮在一起，再也說不出話來。

見愛築終於停住話語，陸至軒淡淡地問：「妳真的希望我喜歡她？」

當然……可是……她真的希望陸至軒喜歡彩楓嗎？

愛築的心亂了。

她知道自己應該說「是」，可是，她心裏卻有另一種答案。

原來她一直希望陸至軒喜歡彩楓都是假的，她的內心深處里一直在抗拒這種結果，而這種抗拒則是因為她喜歡上陸至軒！

愛築覺得自己很卑鄙，明知道彩楓喜歡陸至軒，卻放任自己的感情發展。

而今該怎麼辦呢？

心虛地躲開他深深的注視，愛築聽到自己的聲音很清楚地說：「你應該給彩楓一個機會，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對象。」

她不能再對不起彩楓了！她絕不可以再對陸至軒有任何的錯覺！

陸至軒也不懂自己為什麼不直接把話說明了？

經過這麼幾天，他愈加肯定自己對愛築的感覺已經不僅僅是喜歡而已。

他深深被愛築的單純和可愛吸引，她美麗的笑容無時無刻都出現在他的心中：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心裏有着說不出來的甜蜜感覺，就像在談戀愛一樣。

他是在談戀愛嗎？

那種見面時歡喜無比、見不到會想念的感覺就是戀愛嗎？

可是愛築似乎不這麼認為。有時候他會覺得她一直把自己阻隔在外，她甚至還把他推向另一個女人。

戀愛應該是兩個人有相同的感覺，但愛築並沒有。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而他又為什麼不勇敢地向愛築表白呢？

我知道範彩楓是很好的人，不過，我t點都不喜歡她。陸至軒很想這樣告訴愛築，但，最後他還是沒說出自己心裏真正想說的話。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趁着自己還很清醒的時候，愛築快速而堅定地說。

望着她堅定的眼神和表情，陸至軒緩緩點頭。

他點頭是什麼意思？愛築心裏疑惑着。他認同自己的話了嗎？還是怎樣？

只聽聞陸至軒淡淡地說：「我知道了，我會認真考慮這件事的。」再看了愛築一眼，他才把威威還給她。「謝謝妳們的晚餐，拜拜。」

望着陸至軒的背影，愛築悵然若失地站在門口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