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九八年日本福岡某精神療養院
看着被病魔折磨得面容枯稿的母親,恩子不忍地垂下眼。她知道今天就是母親的大限了,不久以前,她才收到東大外文系的錄取通知書啊。她諷刺地望向窗外藍天,是你的安排嗎?知道她從今而後無家可歸,所以才適時地給她作出了安排。
“恩子!”母親有氣無力的叫喚驚醒了沉思中的她。
“媽媽?你……認得我?”不能怪她錯愕。自她五歲以後,瘋狂的母親幾乎沒有叫過她的名字,母親只會自私地埋在自己的保護殼裏,活在自己想要的回憶當中。
“當然。”美和嘻嘻地傻笑,痴獃的笑容配上灰白凹陷的面容顯得恐怖,即使她認得女兒,但瘋態依然不減,“你是我的女兒恩子,我和他的女兒恩子。”
“媽!”她激動地抓住母親乾枯的手,至少母親在她人生中的最後一程中還是認得出自己是誰,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把自己當成一個陌生人,不是嗎?恩子相信在母親心中還是有她的存在的,畢竟她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啊!
美和還想說些什麼,可病弱的身體己不容許了。過去惟一最出色的清靈水眸此刻變得渾濁不堪,恩子揪着心地幫她順氣,她感覺到母親是有話要告訴她。母女倆首次齊心地做着同一件事——為美和延續幾分鐘或者幾秒鐘的生命。
努力地平息喘氣后,美和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說出了她畢生的願望——”記住,不許去找他們……答應我……答應我……”沒來得及看到恩子點頭,美和已經用完她最後的時間,垂下了無力的雙手,與世長辭。她最終還是留下了恩子,一個人離開了這個有他的世界,到死她還是沒能見他最後一次,這是她惟一的遺憾。
“不許找他們,找誰?我還能有誰可找、有誰可靠?”握着母親不再有生命力的手,恩子失神地重複着,“哈,媽媽,這就是你對我最後的希望嗎?你甚至不曾問我一句好不好,你甚至沒有一句關懷的話語給我,你就只記得他、記得他們。我呢?我是你的女兒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女兒,我是從你的骨血中孕育出來的啊!你怎能、你怎能如此無情地就把我忘卻?你記起了我的名字,卻忘了記起你該對我的疼愛,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你知道你究竟有多殘忍嗎?”
為了母親,她放棄了一次又一次能被領養的機會,即使這意味着留在保育院、受人白眼、受院長欺負,她也沒有一句怨言,她一直相信母親會好起來的,她一直相信她只要有一個媽媽就夠了。但今天,她才發現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大傻瓜。在母親的心裏面,從來都只有一個人的存在,而她只不過是那個人的影子。
望着母親枯搞的臉,恩子乾澀的眼裏流不出一滴淚。收起喪母的悲痛,恩子冷靜地拉起白床單蓋上母親死灰的容顏,深深地再看了沒有起伏的白床單最後一眼,喚來醫護人員處理母親的遺體,然後毫不遲疑地離開了這個禁錮了她十九年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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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日本東京
恩子提着單薄的行李步出車站。她放下行李,環顧着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原來這裏就是東京啊。日本的首都,好大的城市,上次來因為考試的緣故,來去匆匆的,沒來得及細細看清,就被催促着要趕回福岡,害她回到院裏還被那些好奇的小朋友問得答不上話來,丟臉死了。不過從今以後她就可以慢慢看了,畢竟她只是個無根之人,如果真喜歡上這裏,她就把自己定為東京人吧,這樣也未嘗不可啊。
恩於學着電影裏的女主角那樣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她倏地皺起雙眉,好臭!大城市的老毛病,地方大、污染更大。哪像福岡,每一處的空氣都是那麼的清新甜美。福岡……唉!恩子敲敲自己的小腦袋,那裏可能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但對於她而言,卻不過是個大牢籠!福岡,母親的安魂之地……
習慣地甩了甩頭,恩子命令自己別想太多了,還是找宿舍要緊。瞄到對面似乎有個公車站,恩子忘了過馬路首先要看清兩旁有沒有車輛經過的規則,一個勁地向前沖,沒有注意到前方一輛拉風的黑色克萊斯勒正往她的方向駛來,“碰”的一聲,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好險!”跌倒地上的恩子雙手抱着行李壓住飛快的心跳。幸好!車子及時剎住了,要不然她跟媽媽就要提早母女團聚了。
“小姐,你沒事吧。”在恩子暗自慶幸時,一個司機模樣的男人下車扶起她。
“沒事,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是她大意了,恩子躬身道歉。
“長山,好了嗎?”車內傳出催促,看來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呢。
“是的,少爺。”司機再次確認恩子沒有受傷后,趕緊轉身上車。
幸好人家沒有怪她,恩於拍拍褲子正想起來時,“哎呀!”糟糕,好像扭到腳了。重新上車的長山被他的少爺逼着按喇叭催促着恩子,恩子只好睏難地抱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挪動身體,掙扎着想要起身,而她的慢動作使在車內的少爺顯然有了不同的想法。
少爺不耐地按下車窗,他不屑地打量着恩子身上的舊衣殘褲,一年裏頭不知有多少像她這樣騙吃喝的人撞上他,“你夠了沒有,不用拖拖拉拉地在那邊演戲了。”他從錢包里隨便抽出一疊鈔票扔向被他嚇得停止“爬行”的恩子,“這些夠了吧?快走開!我還有要緊的事要做,不像你們成天無所事事!長山,開車。”話剛落,黑色的名車也跟着飛馳而去。
恩子呆愣地看着汽車離去的方向,雖然只是驚鴻—瞥,但她幾乎能肯定他就是當年的目黑池。十年了,十年的歲月讓他變得更成熟、穩重、帥氣,更有着乃父之風——冷酷。看着一張張飄落在面前的大鈔,恩子盡量不去在乎那個自大男人所說的話,雖然十年來,她幾乎沒有一天忘了他的溫柔。
不值得!不值得為了這樣的人受傷,更不值得為了這樣的人牽挂十年之久呵!早該想到的,像他們這樣的有錢人向來都以欺負人為樂,是她太傻了,竟被那偶發善心的溫柔所騙!看着地上一張張的大鈔,恩子自嘲地扯起嘴角。現在多好啊,平白多了筆意外之財,正好舒緩了她金錢上的緊張。找房子要緊,不愉快的事情就儘快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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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辦母親的喪禮,恩子拖了好些日子才把一切都安排好。算算時間,學校都快要開學了,現在才找房子不好找!她抱着僅有的財產在學校附近踱步,剛問過附近的中介,但他們介紹的不是太貴就是太遠。天快要黑了,如果今晚找不到地方安頓下來,那她就得先找一個小旅館住下了,一想到即使是小旅館也不便宜,恩子的情緒就更低落了。
“同學,在找房子嗎?”知吹愛弓是東大傳播系二年級的學生,她的室友今早突然因為家裏有事,一句抱歉就匆匆走掉了,留下她一個人獨力難撐。學校快要開學了,學生們大多已經安頓好了,而她又不想把公寓分租給社會上三教九流的人,只好到學校附近看能不能碰碰運氣,正巧看到恩子好像在找房子,就馬上上前問了。
看到恩子點頭后,愛弓對自己的公寓作了個簡單的介紹:“如果你有興趣,不如我們先去看看環境吧。到了那,我包準你會喜歡的。”
已經是臨近開學了,學校附近的房子大部分都被人租了,即使有,也是一些環境比較複雜的公寓。幾經考慮,恩子決定跟着這位正好在找同居夥伴的學姐去碰碰運氣。
恩子本也不抱什麼希望的,但在看到公寓后,就發現原來是她多慮了。宿舍很好,明亮乾淨,人際關係也很簡單——只有房東一家和她們兩人,房租也很划算,比起她剛剛找的那些都便宜了三分之一,甚至連周圍的空氣都異常地好。惟一的問題是:這裏離學校差不多要一個小時的路程。而且那是以學姐的腳程算的,以她自己的來算,起碼要一個半小時以上。
恩子呼吸微喘地打量着兩房一廳的小公寓,與她以前住過的地方相比,這裏實在是可愛太多了。
“這裏很好吧,當初我第一眼就愛上它了。位置在上野公園附近,空氣特別舒爽清幽,價錢又公道,馬上就簽了四年的租約,誰知道……”
“我租。”打斷了學姐的喋喋不休,恩子掏出預備好的錢。
“我那室友說走就走,雖說這裏便宜是便宜,但一個人住總是困難的,我也不過是個大二的窮學生嘛,哪能奢侈至此呢?”愛弓沒有聽到恩子說話,不肯放過難得的訴苦機會。
正在數錢的恩子頓了頓,看了看還在嘮叨個不停的學姐,開始考慮是不是真的要住在這了,她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幾年是否能忍受這隻嘰嘰喳喳的麻雀。
“我沒有兩個月的房租,先付一個月的可以嗎?”直接把錢送到學姐的面前,希望能停止她沒完沒了的抱怨。
“咦?你真的要租啊?”愛弓望着恩子手中的鈔票,一時反應不過來。
“如果你同意我先交一個月房租的話。”
“什麼?哦!”愛弓這才如夢初醒地叫了起來,
“沒問題,房租不交也無所謂。你真的決定了?”奇怪.人家真的答應了,她反而遲疑了起來。
恩子點頭,把手上的錢放到愛弓手中,“你點點看,多了還我。”少了可以不用說。
終於相信恩子是真的答應租房了,愛弓眯眯笑地數着錢,“還給你。”她把錢又遞給恩子,“我相信你,房租不過是個形式,免了。”她也是從大一熬過來的,了解錢對她們這些窮學生的重要性。
恩子默默地接過錢,她發現眼前的這位學姐很喜歡笑,而且學姐的笑容很真很美,使原本只屬清秀的臉龐在瞬間變得亮的起來,恩子很高興自己選對了地方。遇到學姐這樣的人,雖然未來有可能會被噪音縈繞不絕,但她相信學姐絕對會是個好室友。
“奇怪,別人給你錢你就這樣收啦?”不是都應該客套地推一下的嗎?
恩子皺了皺眉,把錢收好,“你給,我收,有什麼不對嗎?”她討厭那套虛偽的客套,反正是學姐自己要退的,她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就收下了,就這樣。
愛弓搔搔頭傻笑,“也對哦!”嘻嘻的傻笑掩飾了心中的尷尬,“哦,對了,我叫知吹愛弓,日後請多指教。”正式成為同居人了,愛弓做着簡單的介紹,“我是東大傳播系二年級的學生,大阪人,你呢?”
“日下部恩子,外文系、福岡人。”恩子提起行李,“學姐,請問哪個是我的房間。”
“左邊那個。對了,叫我愛弓就好,我可以叫你恩子嗎?”畢竟是要同住幾年的夥伴,拉好關係總沒錯,“對了,從剛才開始就見你一拐一拐地走,你受傷了嗎?”
“不小心扭到腳了。名字隨你叫。”五歲以後,恩子就再沒交過什麼朋友了。在保育院中每個人都為自己的生存空間而鬥爭,同學中也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有着一層隔閡,愛弓的熱情反倒令恩子不習慣。
幸運的是,愛弓也不以為意地繼續發揮着熱情的本性,扯着恩子一路咋咋呼呼地說著一些瑣碎事。
恩子邊整理着行李,邊偷覷愛弓從見面后就幾乎沒合過的嘴巴,唇邊帶着無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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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教務處領書回來的恩子看見男生們突然都看向同一個方向,接着那邊傳來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其中一個亮麗的女聲顯得特別的清脆悅耳,就像珠落玉盤般動聽。隨着聲音的走近,恩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隱約間她已猜到是誰有這般能耐能引起所有人的引頸相待。
人家說緣分這東西很難解釋,恩子也十分贊同。才剛剛上學的第一天,恩子就碰上了她必須學習忘記的對象——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東田商社的社長千金千葉美悅。考試時她見過美悅,只是想不到美悅報讀的也是外文系,而且那麼快她們就見面了,是緣分嗎?
在母親臨終前,她答應過母親不會去找爸爸也不能找上跟父親有任何關聯的人,不知道像今天這樣的“偶遇”,算不算是“犯規”呢?
因為太專心於“等待美悅的出現”,恩子沒有注意到後方沖向她的班長——“碰!”一個沒留神,恩子被班長擅飛了手中剛領的課本,而這該死又可愛的課本剛好砸到了美悅粉嫩的臉上,不但打紅了她的小臉兒,更打出了千金小姐的珍珠淚。
剎那間,平和的校園頓時變得鬧哄哄的。大家安撫的安撫、罵人的罵人、道歉的道歉,惟有恩子默默地走向書本。
“喂!你!”美悅身邊的同學甲終於發現了一旁的恩子,連忙斥喝,“是你的書嗎?”
語氣狗仗人勢得令人討厭。恩子的心裏暗暗皺眉,忙識時務地九十度躬身,“對不起!”
”哼!”小甲同學沒有看到躬身道歉的恩子嘴邊不為人知的冷笑,逕自耍威風地哼哼,“算了,下次小心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被書打到的人是這個傢伙呢!
“亞稀子,你別這麼凶對人家啦,我沒事。”美悅向來不與平民百姓交往,她看到恩子穿着普通、相貌平庸,只想儘快走開,並不想與這樣的人多有接觸。
“多虧了美悅善良不與你計較,也不看看自己的窮酸樣,你知道她是誰嗎?要是傷了她半根頭髮賣了你都賠不起,還杵在那邊幹什麼,快過來謝謝美悅啊!”名叫亞稀子的同學樣子長得尖酸,說出的話也夠刻薄,人更是無知得可笑,恫嚇的話語到了她這裏變成了不倫不類的笑話。
恩子用力地憋住就要衝口而出的笑,不過就是被本書小小地砸到罷了,還能有多痛,而且被砸的人都不說話了,這個女人還能在那努力地耍威風。是你運氣好吧,碰着我這種真正“善良”的人,能任你充分發揮霸道精神,換了別人看你還能不能照樣神氣。恩子心裏暗笑,表面工夫卻做得十足,也許她這樣做在那些旁觀者的眼中是怯懦無用,但只有這樣她才能更快地結束鬧劇,以免飽了一些好事者的眼福。
而恩子的那抹冷笑即使躲過了所有人的眼光,卻躲不過一旁目黑池銳利的雙眼,看夠戲的他適時地出聲,俊美的外表加上非凡的架勢,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目黑池讚許的眼神瞟向恩子,她息事寧人、小事化無的能力令人欣賞,更令他迷惑的是,對於這樣的眼神,他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無論如何,他會留意她的,也許在她畢業后他會考慮把她網羅進公司里。
恩子吃驚地望着他,是他——那個又俊又傲又自以為是的男人,為什麼他會那樣讚賞地看着她呢?他忘了那天的他是多麼不屑她的嗎?除非——他“又”忘了!
”池哥哥,你來啦。”美悅撒嬌地跑向目黑池,她看到她的池哥哥一直在盯着那個窮酸的女人,她不喜歡他把注意力放在她以外的女人身上。
“小公主一聲令下,誰敢不從。”他可不想讓她有機會用眼淚淹死他或是讓四大家長念死他。
“我就知道池哥哥最疼我了。”美悅高興得當眾就要吻上目黑池的唇,卻被他技巧地轉開了臉,只讓她吻到他的臉。美悅的心底雖氣她的池哥哥不解風情,但即使是頰吻也足夠她暗示出“他是她的”這個信息了。
把冷笑埋在心底,目黑池瞄着在場女人一張張心碎的臉,這下該完成任務了吧,美悅臉上過分燦爛的笑容說明了她的滿意,希望她還懂得適可而止就好。
他真的忘了她,難怪!恩子自嘲地想着,像他那樣的有錢人又怎會記得在路上曾撞倒的某人,又怎會記得十年前在某家保育院碰到過的小女孩呢?
“亞稀子,他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池哥哥,也就是‘當世集團’的總裁。”美悅故作甜蜜的聲音聽在恩子耳中實在刺耳。
“美悅,這麼優質的男人難怪你一直藏起來了,呵呵!”亞稀子故作神秘地在美悅耳邊細語,聲量卻剛好讓在場的人都能聽見。
“不過你們還真是很配!男俊女俏,真是羨慕死人了。”其他急欲巴結的同學也紛紛說起人人愛聽的讚美話語。
亞稀於發現恩子正雙眼發直地看着目黑池,便不客氣地上前用力一推,“你是怎麼回事?!你媽媽沒教你禮貌嗎?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也不害躁,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當世集團’的總裁是你能看的嗎?”
她那是什麼話?恩於幾乎要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人的邏輯真奇怪!難道凡是財團的總裁就不能看丁?那那些財團的總裁豈不都是蒙面俠了?而且看他的女人不是只有她吧,就愛拿她開刀。中國的古語說得好:“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好了美悅,回去吧。”看夠猴戲、也做夠猴戲的目黑池覺得他已經受夠了這群無知到可笑的女人了。美悅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還那麼幼稚地愛拿他到處炫耀。看她交的是什麼朋友,愚蠢得叫人不敢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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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葉家的東田商社和目黑池家的當世集團世代都是友好的合作關係,他們的祖先是室町時代(即十四世紀前半期)的守護大名(日本封建時代的諸侯)。當時他們處心積慮地收集財富,到了十五世紀末,日本進入了所謂的戰國時期,他們藉此發戰爭橫財,後來經過磋商,他們利用與中國明朝的貿易開始了建立自己的商業王國,一直發展至今。
別人總說富不過三代,用在千葉家身上就剛剛好。眾所周知,東田商社的現任社長千葉真一郎只是個挂名社長.如果不是娶對了老婆,東田商社也許早在十幾年前就要倒了。相反,目黑池家卻因為出了個商業神童——目黑池而變得愈加興旺發達。他二十歲接管“當世”,二十五歲成功進軍國際,遠遠拋離了當年同名的東田商社。
千葉家當家的千葉美稀和入贅的丈夫千葉真一郎結婚多年僅有一女,為了讓東田商社不至於落於外人手裏,他們向目黑池家的家長提出聯姻,目黑池的父親目黑智也本着吞併東田商社的野心,也點頭答應了。就這樣,日本最新的金童玉女出爐了。
“金童玉女?”念着雜誌上“詳盡”的報道,恩子困惑地看着雜誌中他惟一的相片。照片的角度不是很清晰,大概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拍的,但他渾然天成的領導者氣勢和深邃雙眸中迸出的寒傲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眼光。恩子心中驚嘆,多少財富標榜下的權力才養出他這樣的傲氣呀!
“恩子,吃飯了。”沒有敲門的愛弓粗魯地撞進房。
漸漸習慣她的直率,恩子不以為意地收拾好東西后,先走了出去。
“等等我啦。”愛弓邊說邊跳地迫了出來,已經二十多歲的人還老愛裝可愛。
“學姐,吃飯了。”雖說恩子比愛弓小上幾個月,但生活的磨鍊讓她提早結束了童年,所以她特別羨慕愛弓單純得有點蠢的傻大姐個性。
愛弓乖乖入座,“我開動了。”例行的口號永遠只有她在喊,恩子早就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