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柔軟的大床上,他用精壯的體魄,灼熱的溫度將她蒼白的肌膚催化成暖暖的艷紅色,熱力十足的吻燙進她的心窩,兩個裸露且交纏的肢體像一幅美不勝收的畫,無言地訴說著彼此心底的熱情及渴望。
他憐愛地吻她,呵護般的深情如絲絲細雨透進她的性靈深處,大手輕輕撫觸她柔美的曲線,記憶住她的細緻動人。
她清楚地感受自己正像寶貝般被捧在手心細細呵護,除了無限的感動,更希望他永遠不要停止對她的疼愛。
兩個熱烘烘的身子難分難捨地相擁,在喘息中親吻對方,並不想離開彼此。
“天一亮我就登門提出我們的婚事。”古震逸柔聲說。
“嗯!”詩雨欣喜地點頭。
“睡在我的懷中。”他輕撫她纖柔的背,讓她恬適地倚在他的臂彎中。
寧靜的深夜,他們都不捨得睡去,只默默地感受彼此的存在,共同守護着得來不易的愛情。
天色微明,古震逸輕輕移開臂膀,將好不容易入睡的詩雨放到柔軟的枕上,他的動作是那麼的輕柔,她卻仍醒了過來。
“你要去哪裏?”詩雨睜着大眼睛,害羞地問。
“去幫你找件衣服,乖乖在這裏等我。”古震逸輕吻她細緻的臉頰,穿上睡袍離開房間。
詩雨用被單裹着自己,坐在床上等待;很快地他踅回來,手上多了一套米色洋裝。
“起來穿上,我們去你家。”他把洋裝放到她懷裏,目光落在她濃密的眼睫上。
“這是誰的衣服?”詩雨低頭看着那衣裳。
“我妹的。”古震逸俯視她,目光一刻也無法移開。
“你把她叫醒了嗎?真不好意思!這時間你的家人一定都還在睡夢中吧?”詩雨抬起小臉,和他四目交接,這才發現他眸光灼熱地注視着自己。
“我家人都住在國外,一年才回來一次。”古震逸移開目光,深知自己並非只想看她而已,他走向衣櫃取出白襯衫及西裝,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原來只有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詩雨這才明了。
“快穿上衣服吧!”古震逸背對着她說。
詩雨瞅着他緊繃的雙肩,突然有個大膽的頑皮念頭,她悄悄卸下被單,溜下床走向他的身後。“我穿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來了。”
古震逸不疑有他地轉身,卻看見身後站着一個全身泛着光華的雪白精靈,她一絲不掛,卻顯得那麼無邪,然而他被那誘人的無邪挑起無限的渴望。
“敢騙我。”他臂膀一伸,緊緊將詩雨擄進懷裏。
“為何不敢看我?”詩雨輕聲問。
“怕被你引誘。”古震逸老實地說。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那麼有君子風度呢?”詩雨紅着臉想鑽出他的懷抱。但他卻將她摟得更緊,大手懲罰般的撫過她的纖腰落在她渾圓的臀上。
“所以你才敢這麼試煉我?”古震逸眯着眼問。
“不……不敢!”
“是嗎?”
“曾有人警告我,你是一匹狼,要我遠離你!”詩雨怯懦地說。
“哦,那你為何不遠離我?”古震逸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牽動唇角惡魔般的酷笑。
“我並不想相信,但那是真的嗎?”她探尋他深奧難懂的眼神。
“什麼真的、假的?”他反問她。
“施文棟說你曾搶了他女朋友,卻又為了一個吧女放棄她,是嗎?”詩雨小心翼翼地問。
古震逸驀然推開她,雙手定在她的肩頭,盯着她的雙眼說:“聽着,他正好說反了,他才是始作俑者,那女人不只是個女朋友,而是我未婚妻,事發之後我一度消沉,恨透女人,除了這樣其他都是他自己編的謊言,如果他再亂放話,我絕不饒他。”
原來是施文棟說謊,僅片面之辭,她便相信了古震逸的話,不疑有他。
詩雨凝視他炯然如星的眸子,她明白自己為何會相信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從不曾任意閃動,即使它冷酷無情、即使它溫柔深情,流露的都是真性情。
“我從不覺得你是一匹狼啊!”詩雨溫柔真摯地和他四目交接。“你分明不是四足動物。”
古震逸笑了起來,重新將她摟入懷中。“說得真妙。”
詩雨伸出手臂圈住他的頸項,在他頰上印上一個輕吻,但他的疼痛豈是一個吻就能解決。
他捧住她的小臉,深深地吻了她,無論如何他都要爭取到她。
晨曦中,古震逸開着他另一輛保時捷跑車和詩雨回到何家。
車才剛駛近何家大門,卻發現門外停着一輛救護車,管家和僕人跟着推單架的醫護人員跑了出來。
古震逸和詩雨一同見到躺在單架上的人是何峻東,詫異不已地煞車,同時飛奔下車。
“怎麼了?我爸怎麼了?”詩雨原本飛揚的心情在見到臉色發黃、一動也不動的父親,恍若晴天霹靂,頓時有如陷入地獄般的痛苦。
“小姐,老爺才剛要下樓用早餐,卻突然昏迷了!”管家一臉慌張地說。
“為什麼?現在要送到哪家醫院?”詩雨眼中湧上驚慌的淚霧。
“到S大醫院,他有病歷在那裏。”古震逸鎮定地說,沒理會詩雨疑問的眼神,火速拉着她跟着搭上救護車。
一路詩雨憂傷地執着父親的手輕輕撫觸,也許是父女連心,她可以感受到他病痛不輕。
“為什麼你知道?”她不解地問古震逸。
“你爸一直沒有向你說明嗎?”古震逸眉心鎖着兩道刻痕。
詩雨搖頭,傷痛地問:“告訴我好嗎?”
“他患了肝癌,醫生宣佈時只剩三個月壽命。”古震逸擁住詩雨的肩,希望這殘酷的消息不要將她擊潰。
詩雨顫抖地落淚,完全難以相信相依為命的父親將要離她而去!她跪倒在單架旁哭泣,自責自己一點也不知情,悲慟不已。
“別這樣……噓!心愛的……”古震逸深知她小小的肩膀無法承受生離死別之痛,但此時此刻他就只能用全部的愛,悉心安慰她。
急診室外,等待像煎熬般難耐,在詩雨以為自己即將無法支撐下去之時,總能感受到古震逸沉默卻充滿力量地在一旁支持着她。
“如果我爸再也醒不過來,怎麼辦?”詩雨無助地問。
“他一定可以,你要這麼相信。”古震逸堅定地握着她冰冷的小手,給她堅強的信念。
詩雨信任地點頭,彷彿自己是陷在噩夢中的精靈,而他是惟一能救贖她走出黑暗的希望之神。半個鐘頭后,主治醫生掀開簾幔走了出來,詩雨雙腿顫抖地站了起來,古震逸扶持着她,自始至終提供自己強壯的臂膀。
“你是何老的獨生女?”醫生問。
“我是。”詩雨點頭。
“他已醒了,但下一次不保證可以醒得過來,在最後時刻你可為他安排住院,在安寧病房可得到妥善的照顧。”醫生說完隨即離去。
詩雨怔了一怔,忍住滿眶的淚水,深吸了口氣對古震逸說:“讓我單獨進去見爸爸。”
古震逸擁抱她、給她力量,詩雨拭了拭眼淚,堅強地走了進去,但她強裝的堅強在見到身上插了無數管子的父親時仍潰不成軍。
“爸!”她奔到他的病榻,泣不成聲。
“詩……雨……”何峻東虛弱地喚着愛女。
“為什麼從不告訴我?”
“怕你會……傷心。”何峻東眼眶灼熱地說。
“原來你要我繼承公司、要我嫁給施文棟,全是因為你的病是不是?”
何峻東點頭。“我惟一的……希望……是你在我有生之年披上嫁紗,等文棟出院……希望來得及。”
不!詩雨心底發出吶喊,可是那聲音卻在她瞥着父親充滿希望的眼神時哽在喉中,無法吐露。
而此時,施文棟的雙親得到消息也到醫院來探視,除了何峻東的病況,婚事就成了他們談論的重點。
“峻東,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詩雨的。”施父感慨地說。
“是啊,憑我們兩家那麼久的交情,我一直當詩雨是自己的女兒般看待。”施母抱住詩雨,愛憐不已。
“那我就放心了。”何峻東嘆道。
詩雨怔怔地望着父親及未來的公婆,心如萬蟻啃蝕,卻失去應有的痛覺。
不知何時施家父母走了,詩雨心灰意冷地走出簾幔,卻見不到古震逸的蹤影。
他走了嗎?
為什麼?難道他因此而不要她,決定將她拱手讓給施文棟了嗎?!
一簾之隔,他肯定是聽見了所有的談話,可是他怎可不問過她的想法。
心碎的淚濕了詩雨蒼白的臉頰,父親的希望和她捧在手心的愛情完全不相容,她卻只能逼着自己走向命運安排的絕境……
三天了,詩雨日夜都寸步不離的守着父親。
她強顏歡笑將眼淚往肚子裏吞,生怕父親病情惡化,不敢將自己的心思吐露,只能在父親熟睡時,望着窗外的天空,悄悄將孤獨無依的心寄託給天上的雲。
古震逸不曾來過,他不再給她安慰、不再理她,她怪自己沒有能力推翻既定的命運,心底除了抱歉,還有無盡的苦澀。
她很想和他談談,但她還有什麼立場找他呢?病房的門突然開了,詩雨趕緊拭去眼中的淚,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內心的脆弱。
“小姐我給你送晚餐來。”管家輕聲地對她說,將晚餐放在桌上;卻發現中午送來的飯菜仍原封不動。“小姐,你這麼不吃不喝身體怎麼受得了!”
“我吃不下。”詩雨搖頭,問道:“家裏有沒有接到打給我的電話?”
“有,文棟姑爺打來問老爺的病情,他說自己出院後會來探視老爺。”管家回復。
詩雨失神地聆聽,忍住悲傷地說:“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管家搖頭,關注地說道:“小姐,讓我留下來吧!你一個人太辛苦了,真擔心你累出病來。”
詩雨搖頭,不知為何她有個念頭,她倒寧願隨父親而去!“我沒什麼。”她淡然地說。
管家喟然,打道回府。詩雨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父親身畔,看着父親憔悴的容顏,心底隨父親而去的念頭不斷地擴散……
翌日,何峻東堅持要出院,詩雨依順父親的意思,辦了出院手續回到家中,並請特別護士二十四小時照顧父親。
“有特別護士在,你別老守着我,等會兒文棟過來,你們一起去選購婚紗。”何峻東躺在休閑椅上建議着詩雨。
“好。”詩雨沒有違背父親,她回房去梳洗,下樓等待施文棟。
外表看來她仍是完美的何詩雨,其實她的靈魂早已被刨空,剩下的只是個空蕩的軀殼,甚至再也流不出淚來。
施文棟神采奕奕地來到何家,見詩雨坐在客廳沙發中,逕自坐到她身邊親吻她的小嘴。“問候我美麗的未婚妻。”
“你好了嗎?”詩雨沒有表情地問,彷彿說話的不是她自己。
“我完全好了。”施文棟欣喜自己即將人財兩得,最重要的是,何峻東就快死了,很快地,他不只能成為何家姑爺,也會成為何家的老爺,這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對了,我該去探視岳父,你等我。”施文棟又吻了吻她,輕快地上樓去,約一刻鐘后他神情愉悅地下樓來,拉着詩雨外出選購婚紗去了。
婚紗公司里,詩雨草草選了一件剪裁簡單的絲綢婚紗,連試穿的慾望都沒有,倒是施文棟興緻勃勃地試了幾件進口的全新大禮服。
訂下禮服后,他心情大好地帶着詩雨到最昂貴的法式餐廳吃法國菜。
當侍者為他們打開大門,迎面走出的竟是古震逸和羅嘉嘉。
“哦哦!瞧瞧我們遇到了誰?”施文棟刻意定住腳步,趾高氣昂地將詩雨摟近自己,像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詩雨抬起沒有半點神採的眸子,對上了古震逸那雙冷漠的眼,他神俊的模樣依舊卻面如寒霜,恍若無言地在嘲諷她,她的心情在飄雨,雲霧漫遊過她的雙眸,她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到他像一陣風從她身邊拂過,不說一句話地離去。
空氣中隱約還遺留着羅嘉嘉身上的香水味,刺激着詩雨飄搖的靈魂,但施文棟已大剌剌地將她帶進餐廳。
詩雨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木然地入座,更堅定了自己所選擇的結局。
“我真懷疑古震逸和羅嘉嘉有一腿,不過聽說他們快訂婚了。”施文棟胡扯,說著沒有事實根據的事,他煽風點火的目的,只是想瞧瞧詩雨的反應。
但說也奇怪,詩雨居然連眉頭也不皺一皺,這般的亳無反應倒是大快人心,他立刻改口,龍心大悅地說:“我真是個勝利者,即將娶得世上最好的老婆。來,為我們自己乾杯。”他點了上好紅酒,還請來小提琴手在桌邊現場演奏,歌頌自己輝煌的戰果。
但詩雨封閉起心靈,阻隔了悅耳的樂聲、阻隔了所有的知覺,她默默地喝下桌上那杯紅色液體,恍若杯中物不是酒,而是她的淚。
“看來,這回我又輸了!”羅嘉嘉坐上古震逸的車后,忍不住無奈地嘆道,“何家千金不只是個絕色美人,她那一身靈氣和你這冷酷惡魔簡直是絕配。難怪你會愛得這麼慘,但從方才她看你的眼神,我發現她也愛得很慘烈。”
“決定幫我了嗎?”古震逸眸光深沉地問。
“既然你已經請我吃這麼貴的法國菜,我會慎重考慮的。”羅嘉嘉莞爾一笑,但很快地她收起玩笑,正色地說:“你放心吧!我會親自到美國幫你把莫雪莉帶回來,讓施文棟灰頭土臉,我們四人同學一場,雪莉又是我多年的好友,既然六年前你們分手,她選擇施文棟,那施文棟就沒有理由負了她。”
“這施文棟還真是狼心狗肺,想雙腳踏兩條船,方才見了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羅嘉嘉指責,對施文棟“感冒”到了極點。
“那就先謝了。”
“哪裏,如果你和何詩雨有結局,那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羅嘉嘉美麗的紅唇揚起一抹淡笑。“怎說?”
“以免我自己夜長夢多啊!”說著她自己倒爽朗地笑了,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打開皮包摸索出一隻黑絲絨的小袋子。“差點給忘了,這個還給你。”
“什麼東西?”古震逸接了過來打開,袋裏竟是他的古董懷錶。
“那天晚會後,我點收捐贈發現這隻表,如果我沒有看走眼,這個清朝的古董表是你們古家的家傳寶物,我見你從大學時代就帶在身邊的,不是嗎?我沒有變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覺得好奇怪,當時我就站在你身旁,怎麼沒有看見你捐這隻表呢!”羅嘉嘉誠懇地物歸原主,卻也感到費疑猜。
古震逸沒有回答,沉默地凝視那隻懷錶,時空之門將他帶回四年前,他初遇詩雨的那個夜——也許從她偷走他的表開始,時間便鎖住他的感情,直到她再度出現;他不曾向她要回這隻表,因為隨着光陰的流轉,他對她的愛已無法遏止。“這個表其實具有特殊意義,而且價值不菲。”
“什麼特殊的意義?”羅嘉嘉問。
“這是古家先祖的定情之物。”古震逸說道。
羅嘉嘉好意地從他指尖取下懷錶,妥善地為他放進上衣口袋裏。“幸好我沒有變賣,你該好好為你心愛的人兒留下來。”
“謝謝你。”
“哪裏,誰叫你是我同學,又是我愛慕的人。”羅嘉嘉半開玩笑地說,兩人相視一笑。
車子很快地駛離餐廳,餐廳的景象在後視鏡中縮成一小點,但古震逸的心全系在詩雨憔悴的模樣上。
坦白說他真想狠狠地把施文棟揍一頓,然後帶着詩雨私奔。但顧及何峻東的病情,他無法下手。
這些天他經過深思熟慮,想到羅嘉嘉和莫雪莉的交情,決定請她大力相助。
只要莫雪莉這個重要人證出現,施文棟的謊言便將不攻自破,公理自有評斷。
等着吧!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兒,落入惡棍的圈套中。
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輕言放棄!
午後的天氣陰陰的,和屋裏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氣氛一點也不搭調。
何峻東的病情突然穩定很多,像是迴光返照,精神大好地親自下樓督導婚禮的籌備工作,且擬好喜宴名單。
詩雨看着父親那麼欣喜地忙碌着,更加無法破壞眼前美麗的虛幻。
她落寞地走出大屋,走出這場紅色的夢魘,孤零零地在街上遊盪,她漫不經心地走着,不知自己走了多遠,一回神發現自己居然來到地鐵站。
人潮來來往往中,她似乎看見自己和古震逸的影子,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夜歷歷在目。
她搖搖頭甩掉自己的迷思,失神地走進地鐵站里,隨意買了一張車票,上了車,任由車子將她送到不知名的下一站。
她隨着人潮下車,在街道上閑逛,直到她發現一家小藥局,她走了進去,出來時手上多了一隻手提袋,裝着滿滿的安眠藥。
只要父親一走,這些安眠藥就派上用場,她將不着痕迹地離開這不值得留戀的人世。
曾經她的人生有夢想、有歡笑,如今夢想破滅,歡笑不再!她的珠簾、她未完的夢,還有她的愛都將隨風而逝。
但她當真不留戀嗎?那又為何掉淚呢?
也許她還有個心愿未了吧!她多麼想見古震逸最後一面。
雖然相見不如不見,但只要見了這一面,就了無遺憾了吧!
她伸手攔了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