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爹,聽我說……」宇文易開口想解釋。
「我不要聽!不準就是不準!」宇文騏將頭搖得像波浪鼓。「哪有人沒徵得新娘子同意就強娶的?至少也要得到她應允才行,何況她還有婚約在身不是嗎?」
「娘……」宇文易轉而向孟芸薹求救,得到的是娘親搖頭以對。
「易兒,娶親之事本就應該由長輩作主,你這樣一意孤行是行不通的。何況梁姑娘的婚約若是沒退掉就另嫁他人,對她也不好。人言可畏啊。」
宇文易無言以對。他也知道強娶對樓兒和宇文府都會造成傷害,可他等不了啊。在樓兒受了傷之後他就有種感覺,事情會有變化。他明知道這不足為信,但那種憂心就是揮之不去。尤其就要展開鏟奸行動,他害怕樓兒會有什麽萬一。他想整日守在她身邊保護她,又擔心樓兒會在意僕人間的閑話……雖然現在關於他們的曖昧話語已經不少了,但他就是想晝夜都在她身邊守着地。而看來如非迎娶她別無他法。
他苦惱的轉身就走,沒再對爹和娘親多說什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阿騏,夠了吧?」孟芸薹轉頭對坐在身旁的丈夫說。
「不夠,不夠。怎麽可以就這樣放過他,他脫了籬兒兩次衣服耶,兩次耶!而且見了籬兒化身的朝樓,他明知道她就是被他脫去衣衫看遍全身的女子,也沒說要迎她入門以示負責,還對她又摟又抱存心欺負她。這樣的人不讓他多吃點苦頭怎麽成?」
「我看你是年前被易兒整了一次懷恨到現在吧?」孟芸薹支手撐頭,半垂眼瞼望着相公,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嘿嘿……」宇文騏乾笑兩聲,「你不但玩得挺快活?」
「我是替籬兒抱不平,可沒你這般壞心。」
「少來了,我還不知道你這壞心的毛病嗎?」他笑得很樂。
「還不是遇見你之後,被你教出來的。」孟芸薹捏捏夫婿的臉。
宇文騏湊到她面前輕啄了下她的唇。「就陪我一起壞吧!」
「為何還沒有消息?」宇文易走在通往迎風院的長廊不住地咕噥。他派金川到北方去,應該已經到了啊,卻遲遲沒有消息。他急着想替朝樓退親好將她娶進門,再拖下去他怕事情有變化。萬-樓兒……「不,不會的。」他不會讓樓兒出事,也不會放她回離家莊,回去她那天知道是誰的未婚夫身邊,她是他的!
該死,為什麽沒消息?他生氣地想。
「少爺!」長廊那端傳來呼喚聲,宇文易轉身面對跑得氣喘吁吁的家僕。
「怎麽了?急成這樣。」他拍拍彎身喘氣的阿瑞。阿瑞順過氣後,將手中的小竹筒交給宇文易,「少爺,這是金川傳回來的消息。」
「太好了!」宇文易高興地取出裏面的紙箋細續,臉色卻由高興轉為震驚,最後是不信與狂怒。
「少爺?」阿瑞不確定地喚了聲,少爺的表情好可怕,眉全皺成一團,一邊的嘴角抽搐着:阿瑞忍不住打顫,驚慌的倒退一步。
「謝謝你將信送來給我。你下去吧。」宇文易從齒縫中吐出話,將手中的短箋揉成一團,雙手握拳憤怒的顫動,手背上青筋暴出。
阿瑞應了聲連忙退下。
「梁朝樓……」他邁着沉怒的腳步往迎風院而去。
「相公,還疼嗎?」命蓮端來熬好的湯藥,擺在桌上讓它涼,準備待會兒拿給小姐服用。
「還好。」離籬應了聲,拍拍床榻要命蓮坐下。
她在二日前扭傷腳踝後就被宇文易禁止下床,什麽事也不讓她做,害她無聊得要命。宇文易自從那日她受了傷之後就沒再過來,聽其他的僕人說他去纏宇文夫婦去了,正合她不想見他的意。不過她卻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被遺棄了。她搖搖頭把邪念頭推到一邊,她才不會因見不到他而覺得傷心,他算什麽啊?離籬如此告訴自己。
可命蓮整日忙進忙出的為她熬藥、搗葯做敷料,又忙着打掃,一天之中離籬也見不着她幾回,害離籬想聊天都只能自問自答。終於命蓮端了葯進來,她把握住機會,將命蓮留下好好的談一談。
「相公?」命蓮柔順地坐在床沿,等待小姐開口。
「你記不記得我們此行的目的?」
「嗯。」命蓮點點頭。
「我已經請宇文易去調查了,近日內會有回應,我們這邊也該要設陷逮人了。」她以極輕的氣音在命蓮耳畔說道,顯然不希望讓命蓮以外的第三人知曉。
「可是……」命蓮張口大叫,立刻被離籬用手捂住。
「小聲點。」她感到命蓮點了點頭才放開手。
「可是相公你受傷了啊。如果現在進行計畫,你可能無法自保,更別說是捉姦了,說不定反而會被那幫賊人捉住,還被利用來威脅宇文老爺和宇文少爺呀。」她學小姐以氣音在離籬耳畔輕說。
「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我又不是軟腳蝦,那幫人難不倒我。」見命蓮張口欲言,離籬接著說:「何況再不濟,我還可以用迷藥。」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只管助我除奸就行。」霸道的口吻跟她爹如出一轍。
命蓮自知無法阻止小姐,只好點頭同意。她走到桌前拿起葯碗端到離籬面前,當離籬伸手接過後,房門在此時被打開,宇文易握着拳頭沖了進來。
離籬訝異地看着宇文易站定在她面前,帶着一身掩不去的怒氣。「你是誰?」他的聲音沉緩而飽具威脅。
「你……你說什麽?」不會吧?他……知道了?
命蓮退到床腳,呆愣的看着宇文易。
他放開手中被捏碎的小竹筒及皺成一團的信箋,抓住離籬的雙肩,葯碗在她手中晃了晃,葯汁灑了出來。「你是誰?別再讓我問第三次。」
狂怒的眼……離籬盯着他的眼睛,吐出答案,「梁朝樓。」
「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他搖撼她,「你還要騙我多久?」
手中的葯碗翻落,破碎的聲音將離籬敲醒,她也氣憤的展開反擊,「我是誰與你何干?我只是為幫你們剷除奸人而來,事成之後我就會回離家繼續過日子,干你屁事!」她尖刻的言詞點燃了宇文易的怒火。「當然干我的事!從你入宇文府後你就歸我管!」
「你憑什麽?」她扭動着想掙脫他,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越來越教她難以忍受。
「憑你是我家的僕人!」怒火中燒的他口不擇言起來,「你只是區區一個小帳管,我叫你往東就得往東,你卻三番兩次違拗我。我原本不跟你計較,因為你會是我的。沒想到你根本就是騙子!」
他鄙夷的話像利刃一樣劃過她。「我騙了你什麽?我什麽也沒拿,什麽也沒做!」她仰望着宇丈易大喊。
「還說沒有,你連名字都是假的,而且你已經拿了我的東西了!」話一出口宇文易愣住了。他剛才說了什麽?
「我拿了你什麽?別說些無憑無據的話來誣賴我!」離籬沒察覺宇文易的改變,一逕地反駁他。
命蓮衝到宇文易身邊,想拉開宇文易抓着小姐的手,「放開我家相公,放開……」
他揮開命蓮,命蓮一個不穩倒在床榻邊。
「命蓮!」離籬驚恐的大叫,她轉頭對宇文易大吼:「有本事衝著我來,你居然對命蓮下手!你這個寡廉鮮恥的混帳,我不會放過你的!」抬起受了傷的腳想也沒想就朝他腿際掃去。
他抓住她的小腿,接着將她攔腰掛在肩膀上,理也沒理會命蓮就將離籬扛了出去。「放我下來!宇文易,你這天殺的王八混帳要帶我去哪裏?放我下來!」離籬氣憤又恐慌的大叫。他的手壓制着她胡亂動的腳,她只能用手不住地搥他後背,要他放她下來。
宇文易突地將她放在欄杆上,用手撐在她兩側,使她無路可逃。她一後退就會跌下欄杆落入池子裏,以她現在的狀況可不能保證地游得上來,十之八九會在池中滅頂。
他居高臨下的用身子壓迫她,想逼她吐實。「我再問一次,你是誰?」
像是冷靜下來的口吻卻騙不了人。她想。如果眼睛能噴火,那她現在已被烤焦了。「說!」他咆哮。
「不干你的事!」她頑固得不肯透露。
他不再給她機會,伸手點了她的穴道,冷凝的說:「我本來想,若你吐露身分,我或許可以原諒你對我的欺瞞。現下你堅不吐實,我也不打算再待你如賓。誰曉得你會不會是反奸,或是那幫賊人的內應,又或者根本就是主謀!」感覺被當成傻子愚弄,他的心像是被劃了數道口子不斷地淌血,痛得他口不擇言。明知她不會是內奸,卻不斷的用言詞刺傷她,只想讓她也嚐嚐心痛的滋味。
她瞪大了眼。「我是離老爺派來幫你們的人,就算你信不過我,也應信得過他,怎麽可以誣賴我是奸人的內應?」他冷笑,「誰知道?說不定主謀正是離振蒼!陳家、齊寶他們全是幌子,你也是幌子!我不會再被你愚弄了。」
「宇文易,你混……」她尚未來得及說完,宇文易又點住她的啞穴,再度將她掛在肩上,邁步離開迎風院。
「等等……」命蓮衝出來,想拉住宇文易,不讓他將小姐帶走。「宇文少爺,你要將相公帶去哪裏?等等--」
在他再次甩開她的手後,命蓮跌跌撞撞的在宇文易身後追趕,無奈宇文易走得實在太快,她根本追不上。
「怎麽辦?怎麽辦?」她急得團團轉。宇文少爺好生氣,不知道會對小姐做什麽……「對了,找宇文老爺!他應該會有辦法的。」拉起裙擺,命蓮狂奔去找宇文騏。
宇文易打開地牢的門鎖走進去,放下離籬讓她坐在石床上,仍是不解開她的穴道,而且鎖上了牢房,猶如她是十惡不赦的奸佞之人。
「你就待在這兒吧。我會再過來,到時候你最好說實話,否則我會一直關到你肯說為止!」他拿起火把頭也不回的離開。
離籬眼中憤怒的光芒隨着宇文易的離去而被降臨的黑暗吞噬。黑暗裏,一滴、兩滴的淚珠弄濕了她的手背。
宇文易,你這個天殺的混蛋……她暗自咒罵嘶吼。
她幾乎就要相信他了,幾乎就要被他打動,相信他是對她有情的。可他這個王八,居然懷疑她、懷疑爹爹!還這樣對她!她閉上眼,淚一滴一滴落下。她是個天殺的傻瓜,居然還為他相信她的話去調杏齊寶高興得不得了。只是對他隱瞞了真名就被他說成是謀財害命之人,連爹爹都被他懷疑……她算什麽?幾個月下來的相處他還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嗎?他就這樣把她開進地牢裏1混帳膚淺愚昧無知的王八……宇文易!算她認清他了,除奸之舉成功之後地馬上回離家莊,一定會逼世伯履行契約,解除婚約。
忽然湧上一陣心痛,她不知道是為什麽而痛。為了他的不信無情?還是知道事情過了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不,不會的。不再見他她會很快活,一點都不會感到心痛。一定會這樣,她很快就能回離家莊,回到爹娘身邊,日子又會像以前一樣快活自在。對,她只是為了他的不信任而……心緒惡劣!他一點都影響不了她!
淚無聲地淌流。離籬不再睜開雙眼,任由黑暗包圍她……
「老爺……宇文老爺……」命蓮穿梭在長廊,直住宇文夫婦居住的懷雲院跑去。
「怎麽啦?」宇文騏揉着眼睛走出來,衣衫微亂,看來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人家還想休息一下……」
「宇文老爺,不好了……」命蓮一見宇文騏就衝過來抓住他的衣油,「相公……我家小姐被宇文少爺帶走了!」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啊?帶走?」他還不是很了解。
「宇文少爺剛才氣沖沖的跑到迎風院,一直逼問小姐的名字,還說小姐騙了他,根本沒有粱朝樓這個人!」她喘口氣。
宇文騏則越聽越驚駭。
「小姐不肯告訴少爺她的名字,少爺就把小姐帶走了。他看來好生氣,會不會傷害小姐?宇文老爺,拜託您快去救小姐,快……」
宇文騏一聽就知道事情嚴重了。「放心,易兒不會傷害籬兒的。」他安撫她,「我馬上命人去叫易兒過來。」
「阿騏?」孟芸薹從房內走出來,詢問地看着夫婿。
「易兒將籬兒帶走,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他已經知道朝樓不是籬兒的本名,我怕他會做出蠢事來。」宇文騏向妻子解釋。
「快命人去尋吧,別耽擱了!」
半個時辰後,僕人來報,「府中上上下下全找遍了,沒見着少爺或是梁帳管。」
「該死!這混小子把人帶到哪裏去了?」宇文騏敲着桌子,氣惱的道。
「老爺。」看守大門的阿仁來到廳中。「少爺大約半個時辰前就出去了,也沒說去哪裏。」
「什麽?半個時辰前就出去了?一個人?」
「是。」
「那籬兒一定還在府內……快,再去找,必要時把宇文府翻過來也成!」
「是。」
走在大街上,宇文易痛苦不已。他不斷地回想離籬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該死……你為什麽要隱瞞我?為什麽?我就這麽令你厭惡,令你無時無刻不想離開我?」他喃喃,感覺痛苦疾速地撕裂他。
沒錯。他狂怒、他心痛,他幾欲發狂、不知所措。原以為尋到了心儀的女子,所以放任自己投注所有心力,放任自己被她佔據思緒,放任自己去痴心狂戀,去……愛她。沒想到到頭來他所做的全是白費工夫,她根本不在乎!
他在要求她告訴他真名時不僅是要求她對他吐實,他在要求她信任、求她相信他呀,他在求她回應他真誠不帶虛假的感情,回應他的痴心。她難道聽不出來嗎?他全身散出的怒氣有一半是感到被欺瞞的痛苦烈焰啊!她感覺不到嗎?天殺的她!
天殺的陳家,天殺的奸人,天殺的他自己!
「爹,找我有事嗎?」陳樺青跨入書房。
「我們明晚行動。」陳宗善對兒子道。
「明晚?」
「他來過通報。離家小姐身分曝光,被宇文易囚到地牢去了。宇文府現在上下亂成一團,就算馬上能平靜下來也是人心不定,防戒最疏之時。已訂明晚動手,你傳令下去,叫他們小心準備,有消息說皇上的欽差已盯上我們,我們得小心行事,別被人看出端倪。」「欽差?是。」陳樺青揚了揚眉,領命離開。他才不管什麽欽差小欽差,他要的是宇文家的財產。
陳樺青是個貪圖美色的人,最愛的就是美人,其次才是錢,但有錢,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這就是他和爹聯手欲減宇文家的原因,他要的只是錢。
而陳宗善呢?
看著兒子離開後,陳宗善坐回書桌後,背靠在椅背陷入自己的思緒里。
「明晚。只等明晚。」一切已然就緒,只需付緒行動,明晚之後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多年的等待終於要有結果。冷漠的表情終於有了些微牽動,化為一抹詭笑。
屋頂上有個人也笑苦,他多日的等待,也有結果了。
轎子在宇文府前停下來,如煙等人及侍女紛紛步出轎外,走向等待着她們的宇文易。
此時天色已暗,宇文易在白日離開宇文府後,就來到覽煙樓,幫如煙姊妹贖了身,不顧如煙的好言相勸,一意孤行的帶她們回府。
因為要將四位姑娘的行李打包好一同帶上路,所以宇文易在覽煙樓待到月華初上才回到宇文府,全然不知府里已亂成-團。
「整日忙碌下來你們也累了吧?我馬上命人將攬月院準備好,你們先歇着吧,行李明日我再差人幫你們整理。」宇文易道。「那就謝過宇文少爺了。」如煙代為回答。
宇文易做點了下頭,轉身欲拉門環,門卻自動開了,是阿仁為點上門前的燈籠而開門出來。
阿仁先是因為門口站了一堆人吃了一驚,隨後認出是宇文易而高興的大叫出口:「少爺!」
連忙轉身對身後的小廝說道:「快去通報老爺,少爺回來了。快去!」
小廝急忙衝進去,同時邊跑邊叫:「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老--」
宇文易有些錯愕的微揚眉:「怎麽回事?」住了二十多年,從來沒見他們看到他回來如此高興……應該說是如釋重負。為何擺出這等陣仗?他邊想邊踏進府內。「少爺,您可回來了。老爺整日叫人翻遍府內要找梁帳管哪,您倒是把人帶到哪裏去了?」饒是急過頭了,一向恭恭敬敬謹守主僕之分的阿仁完全沒顧慮到自己的口氣像是在逼問,脫口就是對宇文易一陣詢問。
宇文易一聽臉色綠了起來,「梁帳管?」原來是為了她!
「易兒!」宇文騏施展輕功疾奔而來,一落地馬上揪住兒子的衣領,「你把她帶到哪裹去了?」
「在她該在的地方。」他只冷冷吐出這幾個字。
「什麽在她該在的地方?人呢?」
宇文易冷然的看着爹滿臉焦急,額頭佈滿豆大的汗。
突然的領悟點燃他略熄的怒火。「該死,我怎麽沒想到!爹,你也有份對不對?」
「啥?」宇文騏錯愕。
「你知道她是誰對不對?離世伯也知道對吧?你們聯合起來欺瞞我!」宇文易怒喝出口。
回過神來的宇文騏大叫:「對啦!我知道她是誰。先不管這個,人在哪裹?」
「她是誰?」宇文易同樣大叫。
「宇文少爺!」命蓮的聲音插進兩個男人的怒吼中,隨後人也飛奔而至,而且抓住了宇文易的衣袖。「小姐人呢?小姐在哪裏?」她喘着氣,臉色發白的問。
宇文易愣住了。「小姐?」宇文騏急急逼問:「朝樓……籬兒在哪裏?」
「籬……」他驚愕得反應不過來。
宇文騏不再浪費時間,直接在兒子的下巴轟上一拳。
宇文易被打得跌坐在地。
宇文騏又衝上來抓住他的衣襟。「人呢?」
「地……地牢……」
「地牢?」命蓮和宇文騏同時吼出。
宇文騏不敢相信。翻遍了宇文府遍尋不着離籬,只有地牢沒找過。他以為兒子不會蠢到把人關到那裏去呀!他還抱着一絲希望,希望宇文易是將人帶出去了,沒想到……
宇文騏慌忙的飛身而去:
「等等我,宇文老爺……」看也知道宇文騏不會等她,命蓮抓住阿仁的衣袖。「地牢在哪?帶我去,拜託帶我去……」阿仁想也沒想就點了頭,拉着命蓮跑向地牢。
呆愣的宇文易忽地回了神,起身施展輕功離去。
一堆僕人你看我、我看你,之後全部一起沖向地牢。
離籬睜開疲倦的眼,傾聽頭頂上傳來的聲音。她已經被宇文易囚在這裏好幾個時辰了,又被點了穴道,動也不能動,全身筋骨酸痛得令她難受極了。
「真該聽爹的話,把解穴法學起來的。」那年她十二,武學已學得差不多了。怪她太過於自信,當她爹要教她自解穴道的法子時,她仗着學到娘配迷藥的方法,以遇到危險用迷藥一灑就萬事擺平為由不肯再學,直纏着他教她做生意。這下害苦自己了。早該知道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被爹知道後一定臭罵我一頓……她暗自想着。
地牢的門「咿呀」一聲被打開,宇文騏舉着火把沖了進來,「籬兒……籬兒?天,你還好吧?」
突來的光亮令已習慣黑暗的雙眼一陣刺痛,離籬閉上了眼,而宇文騏已打開門鎖來到她身邊。
「籬兒?」看着離籬木然不動的樣子,宇文騏猜到她被點了穴,「那混帳!我非好好揍他一頓不可!」並伸手解開離籬的穴道。
離籬整個人癱倒在石床上,宇文騏連忙上前扶起她。「籬兒,你還好嗎?」
離籬睜開眼看了看他,緩緩抬起手撫着喉嚨,宇文騏連忙又將她的啞穴解開。
「籬兒?哪裏不舒服?告訴我。」宇文騏連聲輕喚。
她閉上眼搖搖頭,不回話。
「樓……籬……兒?」宇文易隨後沖了進來。怒氣已不復見,他看到離籬虛弱的模樣忍不住一陣瑟縮。
聽見宇文易的聲音,離籬只將臉埋進宇文騏的臂彎中,連看都不看他。
「離籬。」他喚出她的真名。
「世伯,我累了。」她終於開口說話,嗓音微弱低沉。「帶我回迎風院休息好嗎?」
「籬兒!」宇文易低聲咆哮着要求她的注意。
「小姐!」命蓮踉踉蹌蹌的跑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堆僕人。「小姐,你怎麽了?」
「沒事……」她微微一笑,臉龐在火把照耀下顯出蒼白之色。
「來,命蓮,你拿着。」將手中的火把交給命蓮,宇文騏橫抱起離籬就要離開。
「籬兒,我……」
「你做得夠多了,給我閃一邊去!」宇文騏怒氣沖沖,將兒子推到一邊,抱着離籬就走。
命蓮也跟着一起出去,留下一些僕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易在石床上坐下,一手捂臉。
阿仁低喚了聲,「少爺?」
「阿仁,麻煩你帶如煙姑娘她們去攬月院。」聲音從他的手掌中傳出來,顯得有些模糊。
「是。少爺,您……」
「別管我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是。」阿仁領着其他人退下了,留下宇文易獨自待在地牢裏。
離籬。離家的大小姐,他的救命恩人,他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天!他想都沒想過答案會是這樣,他本以為她是……是什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
因為憤怒;因為生氣,所以他只想到自己如何被當成傻子愚弄,他只想讓她嚐嚐一樣的心痛,逼她吐實。所以他用話剌傷、攻擊她和離世伯。原以為這樣的傷害對她而言不算什麽,方才見了她才知道這對她傷得有多大、有多深,她甚至連看都不願看他了。
遲來的頓悟令他陷入深沉的痛苦。沒錯,她欺瞞了他,捏造出梁朝樓這個人;但他有必要將她囚禁地牢內嗎?憤怒讓他昏了頭,一意孤行的結果是籬兒蒼白虛弱的臉。
「我做了什麽?」宇文易給了自己一巴掌,臉頰的痛楚比不上他心裏的痛。天啊,萬一籬兒不原諒他呢?萬一她不回心轉意呢?想也知道籬兒現在一定不願嫁他為妻,他該怎麽辦?
一想到籬兒會離他而去他就心慌焦急。不行!他不會讓她走,被欺瞞的痛苦依舊存在,但比起失去她,那根本微不足道。可那並不表示他就此不會追究,只要籬兒留下成為他妻子,之後他要怎麽追究都不成問題。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留下她……留住她的心,他該怎麽做?
宇文易在地牢內苦思了許久,直到火把熄滅,他依然在想。
離籬……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