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撫着他透着薄汗的背,嗅着他獨特的男人味,小心翼翼地說:“為什麼不先叫醒我?”
“我看你一副陶醉的樣子,很進入況狀了不是嗎?”
原來不是因為愛嗎?她怔住,心裏小小的期待瞬間破滅了,她臉通紅,委屈地推開他,急急地鑽出他的懷抱。
“去哪裏?”他揪着她。
“跟我離婚。”她扯回手,滿心痛楚,淚滾滾而下。
他的眼色轉而森沉,搞不清楚現在是怎樣了?他以為自己製造了機會,他們可以好好地重新來過,她竟然開口說要離婚?
“這麼快就撤退?你貴婦還沒當夠吧!”他突然間地半句好聽話都吐不出來了。
她淚眼凄迷,他殘酷的話再次傷透了她。
“我是虛榮,我愛當貴婦,我假裝癱瘓,所有的錯都是我,你要怎麼認為都無所謂了。”
她沒有吶喊而是哽咽地低訴,跌跌撞撞地奔進更衣室里,穿上衣服,拿出行李箱,把衣櫃裏她所有衣物都拿出來塞進行李箱裏,她決意要走,她的心已死,他不相信她的愛,只是想羞辱她,她不想留下來礙眼。
她拖着行李,通過房間往房門走。
“你走出這個家就別想再回來。”炎尊躍下床,套上浴袍,嚴重地警告她。
他其實並不想她走,一顆心被她委屈的淚狠狠地敲疼,他多想搶下她的行李,命令她安分地待在他身邊,但在這僵持之下,他卻什麼也沒做,眼睜睜地看着她淚流滿面地開門離去。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的心痛到快碎了。
“這下你痛快了嗎?”
他吼着自己,深深自責,但事情已經無法收拾。
事隔半個月——
“尊兒,依紗為什麼都沒來看我?”炎媽媽身體漸好轉,也轉到普通病房三天了,她很期待依紗和兒子一起來看她。
“媽,你已經問了超過一百次了,不是說了,她回娘家去了嗎?”炎尊一直瞞着媽,沒把真相告訴媽,她病才剛好,情緒不能再受影響。
而他也認為她走後一定是回娘家去了,要是她那麼愛當貴婦,過一陣子就會再回來。
沒想到那女人根本沒回來,就連一通電話也沒有,那就看誰撐得久,提離婚的不是他,是她無理取鬧,他是不會跟她離婚的。
“她為什麼回去那麼久?”炎媽媽很想她。
炎尊答不上來。
“你們……不會是又鬧翻了吧?”炎媽媽覺得不太對勁,兒子似乎有事瞞她,依紗哪有可能突然回娘家去?而且兒子並不是不修邊幅的人,這陣子他居然連鬍子都沒刮。
“嗯。”炎尊敷衍地應了一聲。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有事瞞我?”
“她要離婚,已經走了。”炎尊苦悶地低嘆,坦白地說了,媽遲早會知道,他希望她心臟夠強,挺得住。
“你同意離婚?”炎媽媽相當震驚。
“沒有。”炎尊搖頭。
“至少你還有點理智,那就快把她找回來,她是個難得的好女孩。”炎媽媽沒想到他們會鬧到要離婚,她捨不得依紗,很喜歡這個媳婦。
“是嗎?”炎尊很傷神,他的自尊不容他先低頭。
“難道你還把她看成愛慕虛榮的女人嗎?”
炎尊沉默了……是她自己在日記里那麼寫,眼見為憑。
“你絕不能再誤會她了,我看了她的日記了,我的看法和你完全不一樣,她很痴心地愛着你。”炎媽媽說。
“什麼?你為什麼會看她的日記?”炎尊愣住。
“是啊,就在你去法國那段時間……”炎媽媽把事情的經過和她看過日記的想法全都告訴兒子。“那孩子因為愛你,才想吸引你,她以為你喜歡貴婦。”
炎尊淡淡冷嗤,她是怎麼想的?
“她是我見過最單純乖巧的女孩了,你快去把她接回家來,向她道歉,要是不把她找回來,我也不住家裏了。”她拿離家出走威脅兒子,不要他再堅持已見,讓所有愛他的人失望。
“那本日記呢?再讓我……看一次。”他得再看仔細,是否真有錯怪她的地方?
“在我房裏的床頭柜上,你立刻回家去拿,她是個心細如絲的孩子,你真該徹底了解她,把她的心思讀個清楚,否則你根本沒資格接受她的愛。”炎媽媽說了重話。
“最好是那樣。”他何嘗不希望能挽回她。
回到家裏,炎尊在媽的床頭櫃找到依紗的日記。
炎尊上樓到書房,獨自倚在寧靜的窗邊,打開她的日記,再次從她寫下的字句中探索她的心事。
這次他不再把X君當成假想敵,而是他自己,他也試着撇開對虛榮女先入為主的觀念,足足兩個小時之後他有了不同的答案——
杜依紗確實愛他。
他竟然把一個愛他的女人、想吸引他注意的女人,當成他所厭惡的那種女人。
都怪他對虛榮女的恨意太深,她和她們根本不一樣。
他還等什麼?有人愛是幸福的,何況她也是他想愛的女人,他該主動把她找回來,絕不跟她離婚。
他放下日記本,再也顧不得什麼自尊,立刻拿電話打她的手機,說什麼也要道歉,挽回她。
但她拒接,根本沒有回應。
他一不做二不休,奔下樓去,直接開車上杜家找她。
“姊夫!”應門的是杜玫玫。
“我找依紗,我來接她回去。”炎尊說。
“什……么?我姊不是應該在你家嗎?”、杜玫玫表情古怪。
“她沒回來?”炎尊心下一沉。
“沒啊,她怎麼了,你怎麼會以為她在我們家呢?”
“我們吵架,她走了……”炎尊額上冒出冷汗,這下才發覺事情已不在他掌控的範圍,她沒回娘家會是去哪裏?
“那那……該怎麼辦?”杜玫玫一臉着急。
“你先別告訴爸媽,我會請警界的朋友幫忙找人,有消息我會跟你聯絡。”炎尊沒有久留,上車離去。
“啥!”杜玫玫驚訝地張着嘴呆站在門口,但她可不是因為聽到姊姊失蹤,而是姊夫的樣子像是一定要找到姊姊,這下可不好了,姊姊很快會被姊夫找到的。
其實……她剛剛是演給姊夫看的,她知道姊姊人在哪裏,姊離開杜家也只有跟她聯絡而已,家裏的爸媽確實不知情。
而且,她很不幸地,成了他們共同委託的聯絡人。
姊夫剛說會跟她聯絡,姊姊也交給她離婚協議書,要她跟姊夫聯絡,把協議書拿給他,她猶豫半天還沒行動,很害怕要是爸媽知道后怪她,離婚可是人生中的大事耶!
噢!她真被他們攪得心頭亂紛紛的,快兩面不是人了。
她看着姊夫走遠了,趕緊摸摸口袋裏的鑰匙,進門去牽機車,發動了立刻趕往姊姊的租屋處找她,她得去告訴她姊夫來過了。
小巷內的出租公寓三樓里——
杜依紗愁眉不展的站在小浴室里看着驗孕棒發獃,她竟然懷孕了。
算算日期,炎尊和她上床的日子,正是她的危險期,該怎麼辦,怎麼會這麼剛好?
那天……過程太美好,她竟然一點也沒想到懷孕的問題,以她現大的生活條件和身體狀況,並不合適生寶寶。
這些日子她都在應徵工作,打算獨立生活,懷了身孕,有哪家公司還會請她?
“姊,我來了。”杜玫玫敲着公寓的大門。
杜依紗聽見了,放下驗孕棒,前去開門。
“姊,你臉色好蒼白喔!是不是又吃不下、睡不着了?”杜玫玫閃進門內,察覺姊姊的異樣。
杜依紗關上門,憂慮地說:“玫,我……懷孕了。”
“啊!我要當阿姨啦!”杜玫玫胡亂地叫着,直到看見姊快哭了,她才收口。“不對喔,你要和姊夫離婚,那這個寶寶怎麼辦?而且你現在懷孕得不是時候,你忘了嗎?醫生交代過你的傷好后,最安全是兩、三年後再懷孕,要不然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會壓迫到你的舊傷,你會無法承受胎兒的重量,那對寶寶和你都有危險。”
杜依紗心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這正是她擔心的事。
“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如……找姊夫商量,姊夫剛剛來家裏找你耶!他說要接你回去,我看他有點頹廢耶,好像很想你,想到沒時間刮鬍子,我一說你沒回來,他緊張得要命呢!說要去找警方幫忙,看來你不回去是不行的,到時成了失蹤人口,包準事情會鬧大……”杜玫玫小心地坐到她身邊說。
“哪有可能?他不會在乎我的,我也不會跟他回去,只要你不說,他也找不到我……”杜依紗只要想起他咆哮着,要她出炎家門就別回去,心就徹底冷絕。“你把我的協議書給他了嗎?”
“我……一時之間忘了。”她不想當壞人啊!
“快幫我拿給他。”
“喔!那寶寶怎麼辦?”她很擔心姊姊的健康。
“我會想辦法。”
“你會有什麼辦法?”
“總會有的。”杜依紗疲倦地倒在椅子上,心裏根本亂到毫無頭緒。
“那我也要想個辦法才行……”杜玫玫看不下去了,姊姊身體那麼差,一個人孤單地住在這裏,又沒人照顧,現在又懷孕了沒辦法找工作,她乾脆去告訴姊夫,而且姊夫看來很有誠意,應該會對她負起責任,她暗自打定主意要這麼做。
姊夫是姊的老公,應該不是“任何人”這種不相干的人吧!
晚間,杜依紗離開公寓,一個人搭捷運到鬧區,步行在一幢華廈外的行人路上。
她查了網絡,這附近有家知名的婦產科診所,她想去問問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留下寶寶?
她剛剛走到診所前,有人叫住她——
“杜小姐,我家老爺想請你上車談一談。”
她回頭望向叫住她的陌生男子,他是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而且西裝筆挺,她再往他指的座車看去,後座開着窗,裏頭坐的是炎爸爸,他目光嚴峻,倔傲地看着她。
杜依紗知道他不喜歡她,但他總是長輩,她沒有失禮,對他點個頭,走過去。
那名長相斯文的男子趕在她前面,替她開了車門,她坐了進去。
“你能走了?”炎家爸爸淡漠地問。
他二房太太的家就在這幢華廈十樓,他的座車等在這裏,要接他的二太太去參加一個晚宴,好巧不巧,竟瞧見杜依紗迎面走來,而且炎尊沒有跟她在一起。
眼見這大好機會,他便要司機下去把她叫過來,他可有很多話得和她當面且單獨的談才行。
“是。”杜依紗淡然地說。
“其它的功能呢?”
“什麼功能?”杜依紗一時聽不懂他指的是什麼。
“你能生嗎?”他問得很直接,完全不考慮她會有什麼感受。
她心裏感到受傷,可是奇怪的是她很想笑,在他如此不尊重人的問話下,她怎麼可能大剌剌地介紹自己的“功能”?
“我不知道。”
“那就是不能。”炎爸爸取出支票,填上一筆天文數字,拿給她。“我送你出國,你別再回來,近日內我會安排炎尊和適合當炎家長媳的女人相親,他是長子,得負責傳承炎家的香炎,我希望你能主動退讓,別讓他難做,也別讓我為難。”
杜依紗看着那張支票,無可奈何地笑了。
“謝謝你,你不用付我任何費用,也不必擔心我會讓他為難,我不會妨礙他,事實上我已經簽好離婚協議書了,就等他簽名。”
炎爸爸老眼乍亮,收回支票,頭一次沒有用傲慢的目光看她,還誇她道:“你真是識大體的女人。”
“哪裏,我可以下車了吧?”
“去吧!”